周渡皱眉,这些年他做过最出格的事,就是装作喝醉亲吻她。当下他别无他法,望着覃樱紧闭的房门,把大致情况和殷之衡说了一遍。

  殷之衡憋住爆笑,天啊,结婚了婚,把人弄过来和他一起住。不仅没睡在一起,连话都不怎么说得上,这他妈的……也太惨了。简直人间实惨。

  于是他给周渡出了个主意。

  “渡哥,她不让你进房间,你自己想个办法进去啊,不和你说话,你主动和她说。你这样,把衣裳脱了,就围一条浴巾,说你这边浴室没沐浴露洗发水了,去她房间洗。”

  周渡眉头紧皱:“逻辑不通。”

  显然是个馊主意,覃樱不怀疑才怪。

  “……”殷之衡,“谁管逻辑通不通,你就说你去不去,反正去了能说上话。”

  片刻后,覃樱听见敲门声,她不疑有他,结果拉开门看见半身赤着的周渡。

  他黑色发丝上滴着水,声音沙哑道:“我洗了一半,房间没有洗发水,能借你浴室用用吗?”

  他说话时,目光专注地看着她,像沙漠快渴死的人看见了水。

  覃樱眼睛在他腹肌上一扫而过,几乎瞬间明白了他想做什么。她眼睛一眨,指向剩下一个浴室,道:“那个浴室能用,里而什么都齐全,你可以去那里。”

  他握拳垂下头,长长鸦黑的睫毛也跟着垂下去。

  换作别人这副模样会显得怪可怜的,然而他而上没有可怜的姿态,高岭之花当惯了,哪怕是这么尴尬被人拒之门外的时刻,他神色也并无波澜。

  覃樱虽然出声拒绝,然而他却并没有走。于是从他黑发上滑落的水珠,在她房门口凝聚成一小汪水洼。

  虽然是夏天,可他只围了条浴巾,不言不语。肌肤上沾着水珠,覃樱和他对峙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秀色可餐,曾经她那么迷恋他,并非没有道理,他的脸俊美如神o,身材也好得惊人,光这么看着,如果不是六年前恨透了他,她真想摸摸男人的腹肌。

  兴许是她的目光太明显从他腹肌上掠过,他喉结微微动了动。

  平时这个动作不会怎样,此刻却显得尤为明显。

  覃樱头疼得扶额,这都算什么啊?她实在受不了这个氛围,比耐心,确实没人比得过周渡。他也不存在脸皮这种东西,他的各种情感比正常人薄弱多了。

  “用完你就走?”

  他抬眸,缓缓点头。

  “好吧,你洗。”覃樱侧开身体,让他进去。听见里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覃樱吸了口气,望着天花板,心道,折腾完了赶紧走。

  水声结束,还没见他出来,覃樱忍不住出声道:“怎么了?”

  “浴巾只有一条,我用来擦水了。”

  她轻轻磨牙:“你等着,我给你拿……”

  他淡淡说:“嗯。”

  本来在覃樱给他递浴巾之前,周渡用湿漉漉的浴巾先围着,可想到之前她的刻意疏离,他沉默片刻,扯去最后一块遮羞布。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想这样。

第29章 维护(男人真是种可怕的动物)

  覃樱翻找了一条新的出来, 过去敲门,她本以为周渡会伸一只手拿,没想到他直接把门打开,于是来了个坦诚相对。

  覃樱视线下移, 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她在那个地方停留了两秒, 然后迅速摆正视线, 把浴巾递给他。

  “围着!”

  他看她一眼,慢吞吞伸手来接。覃樱心里很抓狂,这么慢动作是要闹哪样!

  他也没关门,说:“你想看可以看。”

  覃樱忍不住说:“谁想看了!”你当暴露狂不觉得羞耻的吗?虽然她不得不承认,那个地方……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不堪入目。

  “你在害羞?”周渡黑发还滴着水, 抬眼看她。

  开什么玩笑, 他都不觉得羞耻, 她害羞做什么!覃樱并不想承认,活了二十多年,她只在年少时喜欢过这么一个人。

  六年异国漂泊, 不少人追她。可因为面前这个人,她早已经恨透了爱情这回事。偏偏在她心死以后, 这人又来撩拨她。

  她有些生气, 这种感情和情绪被人拿捏的滋味很不好。他哪怕裸着,在她面前气势十足, 依旧是她记忆里的男神姿态。他真觉得她的感情这么轻易而廉价, 还是认为她非他不可?

  不管是出于较真,还是想着输人不输阵, 她干脆倚在门边,大大方方打量他:“哪能呀, 这些年我看过的多了去了,周律师只能算中等吧。”

  他冷冷重复了一遍:“多了去了?”

  她弯唇一笑。

  周渡围好浴巾,覃樱以为他得生气,谁知他没有。他走出浴室,在她床上坐下,擦头发。

  覃樱笑容僵住:“你想做什么,你房间在隔壁。”

  “我们是合法夫妻,我有睡在这里的权利。”

  覃樱说:“你不是说只借用浴室吗?”

  “我反悔了,就在你说那句话的时候,我想我有必要向自己的妻子证明清楚。”

  覃樱不明所以:“你想证明什么?”

  他黑眸氤氲,唇色带着洗完澡的嫣红,低头在自己腿间看了眼,又冷冷回望她。

  覃樱如果这还不懂,那就是白活:“……”

  半晌,见他不像开玩笑,她顿时觉得刚刚和他较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覃樱很想说你不是性冷淡吗?又怕这三个字刺激到他,让他更坚定要证明的决心。

  大抵天下男人都不喜欢听这类话,可让覃樱出言解释这么多年她一直单身她做不到。

  周渡和楚安宓不清不楚,本来以前喜欢他就是一件足够令覃樱后悔万分的事。于是她说:“好,你在这里睡,我去隔壁睡。”

  他倒在她的枕头上,说:“嗯,那你去吧。”

  覃樱一噎。

  他拉上她的被子盖住,八月天气炎热,室内开着空调,她经常睡的地方被周渡霸占着,他若有若无嗅了下,她的被窝,全是她的馨香。

  更糟心的是覃樱注意到了他这个微妙动作,僵持了一会儿,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想想有人躺她被窝里不知道干点什么,她今晚估计得气得睡不着。

  她上前,去拽周渡的胳膊:“周律师,做人不能言而无信,不然下次我再也不敢相信你的话了。”

  周渡一动不动,没擦干的黑发打湿了她的枕头,他反握住她的手,道:“你不是从来都不相信我的话吗。”

  他说喜欢她,她一笑置之,眼里全是轻蔑和嘲弄。

  覃樱无言以对:“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不语,眼看枕头被他头发上没干的水打湿,他望着她,再次重复她方才的话:“你看过的多了去了?”

  覃樱咬牙:“我乱说的,乱说的行了吧!”

  他轻轻翘了翘嘴角:“嗯。”

  “现在可以起来了吗?”

  他薄唇动了动,抿唇看着她,这么多年,第一次和她这么亲近,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湿漉漉的黑色短发上:“你帮我擦头发。”

  覃樱摸了一手水,非常无语:“你没长手吗,我都没让你帮我擦。”

  “你想要我帮你吗?我以后……”

  “不想!”覃樱说,“帮你擦完头发你就走?”

  他点头,覃樱只好拿出干毛巾,气哼哼回来,她以后晚上睡觉一定得锁门,锁得严严实实的,周渡死隔壁了她都不开。

  周渡从善如流坐起来,覃樱不想对上他的眼睛,他沉静的眼中含着期待的光,令她别扭万分。

  她怀着报复的心思,把他的头当成一颗篮球,用毛巾胡乱揉。他忍住了,没吭声。

  覃樱看着自己不小心拔下来的短发,心情舒畅不少。见周渡不出声训斥她,像个木头人,她又趁乱拔了几根。

  憋气感散去,她开始幻想周渡被他拔秃的样子,想着想着,激荡的快意令她忍不住想笑。

  敷衍地给他擦完,覃樱把毛巾往他怀里一扔:“行了吧。”

  他起身,没有多说什么,离开了她的房间。覃樱恨恨地看着被他睡过的枕头,扔下床踩了几脚。

  她才不会再次喜欢他!少得可怜的良心在他今晚的厚脸皮下完全蒸发,等利用完他,她就把他甩了,和他离婚。

  *

  秋高气爽,渡衡律所周末打算团建聚餐。

  虽然才九月,没到吃螃蟹的季节,但不少人提议去未名湖泛舟吃螃蟹。周par在工作上几近严苛,平时做什么却从不反对。

  想到上个月他新婚,团建可以带家属,就有人提议,让他把妻子一同带来。

  周渡问覃樱要不要去,说实话,覃樱很心动。自从和金在睿对上,她一外出就容易发生事故,本来在国内朋友就少,现在更是一个都没有,连个能说话的人都少。

  当然,周渡不算。她不乐意和他说话。

  她本来就不是沉闷的人,以前天真烂漫,爱笑爱玩,在异国为了养活自己和母亲,还去法国的街头弹奏卖唱过。

  这段时间迫于金在睿的压力,她实在憋得慌。她心里特别想去,但金在睿还在一旁虎视眈眈盯着,她怕因为她,这次团建大家出事。

  周渡说:“金萌萌的事要开庭了,金在睿这段时间不会做什么。”

  好吧,他都这么说了,在感情上覃樱对他不信任,可在他的专业上,覃樱从不怀疑。想必周渡也不会拿他一手创建的律所来开玩笑。

  知道她会去,渡衡律所的律师们很兴奋。见过覃樱的人很少,大家都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孩,俘获了周par的心。

  还有,周par那么刻板严肃的男人,平时都和妻子怎么相处的啊?不会也一板一眼教训她吧?

  在小律师们的设想里,覃樱应该是个很温柔小意、甚至没脾气的人,这样的人才能和周par和谐相处,就像楚安宓楚医生一样。

  可当天他们大跌眼镜,眼睁睁看着周par停了车,下车给她开车门。周par低眸和她说着什么,然后伸手去摸她的头发。

  她挡住他的手,笑容盈盈,眼中却带着浅浅的挑衅。

  周par没训人,握住她那只手,带着她过来介绍人。这次她没反抗,老老实实跟着过来了。

  她年轻貌美,肌肤赛雪,明眸非常灵动,十分美丽。单论相貌,比楚医生还好看不少。覃樱落落大方,无需周渡操心,很快就和律所的众人认识了,还有人喊她嫂子。

  她顿了顿,笑着应了。周渡听见,回眸看向她,覃樱装作没看见他的目光。

  殷之衡苦着脸姗姗来迟,才走过来,冲着周渡挤眉弄眼。

  覃樱一眼看见,他身后还跟了个人。赫然是楚安宓,楚安宓今天身着一身白色女士西装,修长的腿露在外面,她友好地点头,给众人打招呼:“我过来办事,恰好遇到殷par,大家不会介意我打扰你们吧。”

  大家看看覃樱,又看向周渡。

  楚安宓扯了扯唇,苦涩地说:“阿渡,听说你结婚了,还没和你说,新婚快乐。”

  周渡颔首:“谢谢。”

  她过来,不少律师很欢迎,让她坐过去。比起和大家刚见面的覃樱,她显然要和众人熟悉很多。对比起来,覃樱比较像周渡圈子的外人,她更像周渡的妻子。

  楚安宓打了一圈招呼,最后才对上覃樱的目光。

  覃樱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楚安宓出现后,氛围变得诡异起来,说她不是故意的吧,偏她一来,覃樱的处境颇为尴尬。

  不是人人都知道六年前的往事,楚安宓深情温柔人设立得太稳了,兴许覃樱和周渡领证,律所不少人都在为楚安宓可惜。

  覃樱以前受不得激,看不得她和周渡关系斐然,然而现在她无所谓,周渡爱喜欢谁喜欢谁。等他没了利用价值,他离了婚和楚安宓在一起也没关系。

  楚安宓眸色深不可测,对着她微微一笑,忽略她的存在,转眸温声问周渡:“阿渡,上回刘总那个案子,你这边对接得还顺利吧。”

  覃樱习惯了,准备冷眼看他们俩表演。

  周渡起身,走到覃樱身边,冲她伸出手,对着她讲话时声音低了几个度:“出去划船吗?”

  问完这一句,他才看向楚安宓,淡淡道:“感谢楚小姐牵线搭桥,今天团建不聊工作,楚小姐实在有兴致,应该找殷par。”

  就这一句话,他和谁亲昵高下立现。覃樱诧异看他一眼,他没看楚安宓,就看着她,问:“想不想去?”

  当然去,虽然外面大太阳不想划船,可是能让楚安宓难受她就非去不可。于是覃樱把手放进周渡掌心,甜甜笑道:“好呀。”

  周渡带她划船去了,覃樱回眸,看见楚安宓冷冷的眸。她挑了挑眉,觉得男人真是种可怕的动物,金在睿是,周渡亦然。

  曾经金在睿喜欢单凝,为了单凝和关夜雪结婚,对关夜雪百般不好,冷暴力相加。现在不喜欢单凝了,把单凝往死里整。

  她回眸,看着前面男人颀长的背影。周渡不也一样吗?曾经喜欢楚安宓的时候,为了楚安宓一再打破原则,不折手段。现在和楚安宓之间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就这样冷淡对待楚安宓。

  她一阵唏嘘,所以男人的爱真廉价,哪怕周渡说爱她,她也不稀罕。

  覃樱懒懒散散踢着石子玩,看周渡租小舟去了,她靠在凉棚下打量这个容貌出色的男人,庆幸着自己不是关夜雪,心肠足够冷硬。

  因为他们俩单独出来,其他人没有跟上。坐上小舟,覃樱双手搭在额前挡太阳,刻意绿茶发言:“唉,楚表姐好像不太开心,周渡,要不你安慰安慰她吧,你们这么多年感情,可不要因为我破坏了。”

  周渡回眸,对上她一双带笑的眼。他走了两步,为她挡住太阳,道:“当年的事不会再发生,我保证。”

  覃樱面无表情看着他。

  他放下桨,打量她一眼,陈述道:“你觉得我是金在睿那样的人,把对他的怒气转移到我身上了。”

  覃樱震惊,厉害了啊周par,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第30章 意外(夜雪,你回来了?)

  他们离开了, 留下的楚安宓就显得很多余。

  她神情落寞,倒了杯冰啤酒喝。殷之衡走过去,有些不忍地说:“谈谈?”

  楚安宓和他去角落:“殷par想说什么?”

  “楚小姐,我很感谢你帮我完成那个case, 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 今天我得罪渡哥都把你带了过来, 算是仁至义尽。你也看见了, 渡哥现在已经结了婚,你年轻漂亮,大可找个优秀又爱你的人。他再好,也是别人的丈夫不是?”

  殷之衡是真觉得楚安宓这样没必要,本以为她知道了周渡结婚, 亲眼看见了, 能死心, 谁知道楚安宓看上去不像放弃的样子。殷之衡是出于好心,他平时不着调,可认识多年的情谊, 于情于理他也要规劝两句。

  楚安宓嘴角的微笑淡下去,她抬眸看着殷之衡, 轻声说:“我九岁就认识他了。”

  “那有什么用, 你九岁他就喜欢你了吗?”见她垂眸,殷之衡摸摸鼻子, 只能语气软和些劝道, “你看,你也知道这种事没有什么先来后到。”

  “可是殷par, 你才认识她多久,知道她是怎样一个人吗, 她和周渡结婚,分明是害周渡!”

  殷之衡顿时挺无语的,那也是人家夫妻俩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楚安宓抬起头:“但愿渡衡倒闭的那一天,殷par依旧维护她,依旧如此从容。”

  殷之衡面上的无奈消失了,皱眉看着她,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和自己一直以为的“温柔似水”的楚医生不是同一个人:“你什么意思?”

  “渡衡最近黄了很多个case,都是拜覃樱所赐。她得罪了金在睿,却要渡衡来承担这个后果。殷par,你舍得一手创立的律所最后倒闭吗?”

  殷之衡审视着她话语里的可信度,最后确信楚安宓说的实话。他似笑非笑道:“那也没办法,我总不能劝渡哥离婚,再者他一个人承担了渡衡的损失,对其他人来说没什么影响。如果渡衡就这么倒了,你也未免太轻视我们。我说楚医生,以前帮你,是我认为你的深情很难得,加上你又是个漂亮妞。但你得知道,再好看的女人,没完没了的纠缠,也会令人厌烦。今天这种事,是最后一次,以后你还想见周渡,自己去找他吧。”

  这种不依不饶的女人,简直是个灾难。

  楚安宓见他态度强硬,为什么,她冷冷地想,殷之衡都不站在她这一边了!覃樱到底给这些男人下了什么迷魂药。一个这样,两个也是这样。她以为自己和殷之衡已经成为了朋友,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当一回事。

  知道殷之衡已经不可能再像过去一样支持她,也不可能替她去膈应覃樱,她苦笑道:“抱歉,我受到的打击太大,才会说刚刚那样的话。我何尝不知道不可能,殷par,你是为我好,我……”

  说到后面,她微微哽咽:“喜欢一个人那么多年,我很难过,更怕他会出事。”

  她态度软下来,恢复成以前的模样,殷之衡又觉得她可怜。

  “是我说话不中听,楚医生,你也见谅。”他无奈地说。

  楚安宓点头微笑:“我没怪你。”

  殷之衡松了口气,他转身离开,和同事们一起玩骰子去了。并没有看到楚安宓盯着他的背影冰冷又愤恨。

  楚安宓径自在角落坐下来,阴影打在她脸上,显得她姣好的面容十分阴翳。

  她从小就只有周渡,覃樱凭什么抢走他,她给周渡灌输了那么多思想,他最后还是什么都不顾地和覃樱结了婚?

  楚安宓看向窗外,周渡和覃樱坐在小舟上,他身处阳光下,低头和覃樱在说些什么,虽然面色算不上愉快,可是眼底的晴空是前所未有的明朗。

  这个人生机勃勃,又是这样,一旦和覃樱在一起,他就不是那个在阴影中独自舔伤口的淡漠症患者了。

  她指甲陷入肉中,看向覃樱的眼睛是疯狂的嫉恨。十多年来她做了这么多,绝不会轻易放弃。周渡明明和自己是一样的人,她身处阴影,怎么会放周渡和她一起?

  *

  天色还没黑,周渡接到了姥姥的电话。

  电话中,老人病重,让他回去看看。他当即只顾得上和众人打个招呼,就要开车回去。

  他看向覃樱:“你……”

  覃樱离得近,听见了电话的内容,说:“我和你一起过去吧。”

  于情于理,她都得去看看。年少时老人对她还不错,如今有了龃龉,她也能理解。

  周渡点头,两人一起回去,没想到才推开门,轮椅上坐着面色冷然的老太太。

  她手中拿着拐杖,冷冷看一眼覃樱,对周渡说:“你还真和她结了婚,混账东西,跪下!”

  周渡抿了抿唇,跪在姥姥面前,他回头看覃樱:“你先去车里等我。”

  覃樱不知道这是什么阵仗,她以为他们结婚的事,周姥姥一早就知道,谁知看架势周姥姥并不知情。她脚步顿了顿,看一眼跪下的周渡,正要推门出去,老太太说:“走什么走,留下。”

  周渡皱眉,对覃樱说:“出去。”

  周姥姥的拐杖狠狠抽在周渡身上,棍子打在肉上的声音沉闷:“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维护她。你这个小混账,是不是忘了你妈是怎么死的,还有你那个未出生的妹妹!”

  拐杖打在周渡脊背,他闷哼一声,单手撑着地面:“姥姥,别说了。”

  覃樱听见周姥姥的话,忍不住道:“您的话……什么意思?”

  姥姥的拐杖指向她:“你都出国了,还回来干什么,我打死你这个小狐狸精。”

  她话音没落已经动手,覃樱躲避不及,下意识用手臂挡住,拐杖看着又粗又沉,这样一下打下来,可能会骨裂。她闭上眼,意料中的疼痛没有落下来,棍棒闷闷的声音却很清晰。

  她被人护在怀里,覃樱睁开眼,对上周渡一双痛苦的眼眸。

  他嘴角溢出血来,能看出周姥姥那一下打得到底有多重。他护住她的手无力松开她,慢慢软倒下去。那一下不仅打中了他的脊背,还打到了后脑。

  “作孽啊!”姥姥无力瘫在轮椅上,老泪纵横。“覃樱,你做什么还要来害他,你妈妈害死他母亲和妹妹还不够,你是不是还想害死这个造孽的东西。”

  覃樱如遭雷击,什么意思……为什么说孙雅秀害死了周渡母亲和他没出生的妹妹?然而更令她心慌的是躺在地上的周渡,她紧抿着唇,拨打了急救电话。

  轮椅上的周姥姥兴许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捂住心脏,眼看就要回不过气。

  覃樱浑身发冷,她不敢碰周渡,怕随意搬动会害死他。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姥姥,你的药,药呢?”

  周姥姥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她,模糊不清地发音:“嗬――”

  覃樱干脆在她身上翻找,从口袋里找到周姥姥的药,她赶紧给姥姥喂了下去。看到老人急剧起伏的胸口,她连忙给她顺气。

  “别怕,没事,慢慢呼吸,我打了急救电话,周渡不会有事的。”

  周姥姥流着泪,泪眼朦胧中,她悲怆不已。

  坐在救护车上,覃樱看着昏迷的周渡,第一次意识到,迟到六年的真相就要揭开序幕。

  当年周渡对她莫名的恨和报复,楚安宓意味深长的眼睛,还有周姥姥明明很喜欢她,最后却恨不得赶走她,讨厌她。

  不是他和楚安宓狼狈为奸,为救楚安宓接近她欺骗她吗?为什么周姥姥口中另有隐情?

  车里闷得覃樱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突然害怕知道真相。

  *

  与此同时,坞城一个会所里,楚安宓递上名片给廖三:“我找金二少。”

  不喊金董,喊二少,一听就知道是私事。廖三打量她一眼,像在轻飘飘评估一件物品,道:“小姐,二少身边今天有人。”

  楚安宓脸色难看,知道这人误会自己是来毛遂自荐陪睡的,她冷冷说:“我来谈正事,金少不是要对付覃樱吗,我可以帮他。”

  廖三收起审视的目光,淡淡说:“那你去隔壁等等吧,二少还没办完事,到时候我叫你。”

  楚安宓只能去隔壁坐下,这破地方不隔音,她听见隔壁包间里传来女人浪荡的尖叫声,楚安宓冷嗤:果真是个禽兽。

  金在睿是什么人,她很早就了解,甚至为此花大功夫调查过。心理学上分析,这个男人掌控欲很强,极其自我,还有几乎难以自控的性瘾。他心肠歹毒又狠辣,比起周渡这种后天被人引导起来的冷冰冰性格,金在睿骨子里就带着反社会人格。

  天生的堕落败类。

  好不容易,隔壁声音小了,楚安宓正襟危坐,看向门口,她不得不承认有几分紧张,她虽然鄙夷金在睿,却也害怕他。

  和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一不小心,可能连渣都不剩。这种喜怒无常的神经病,谁知道他下一刻会做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隔壁走出来一个开叉包裙的女人,她双颊潮红,娇嗔着说什么,嘟嘴踮脚。

  楚安宓站起来,果然看见了金在睿。金在睿上衣解开三颗扣子,落拓露出小片胸膛,他笑着拽住女人头发,狠狠一扯,原本索一个离别吻的女人尖叫一声,这一声可比方才凄厉真切多了。

  “宝贝,现在不觉得遗憾了吧。”

  他这辈子只吻过两个人,一个单凝,一个关夜雪。前者是他年少执念,后者……

  他心动不能自控,第一次觉得那种事美妙缱绻,可关夜雪捂住唇吐了。她恶心他,嫌他肮脏不堪。

  头涨涨的痛,又想起关夜雪了,心脏刺痛的感觉让他微微抽搐。他眸中带着冰冷的光,审视这个片刻前在他身下浪/叫的女人。

  女人也没想到,不过撒娇索吻,会被这样对待。她以为在床上孟浪的金在睿不在意这个,她白着脸,朝后退:“对、对不起……”

  金在睿叹息一声:“真可怜呐,弄疼你了吧。”

  “没,没有。”

  金在睿笑盈盈道:“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女人颤着腿离开了。楚安宓目睹这一切,心里漫上一片凉意,几乎后悔来这里。不该如此冲动,明明还有别的办法,她为什么非要招惹这种男人。

  唯一令他胆怯,让他心甘情愿装作温和乖顺的人已经死了。他如今疯又野,放任沉沦在更深的泥淖里。

  丝毫不怜爱女人,冷漠残酷,像条冰冷的毒蛇。

  那毒蛇转眸,目光落在她身上:“真是贵客啊,楚医生。”

  楚安宓瞳孔一缩,金在睿竟然认识自己?

  金在睿翘着腿,在她面前坐下,他打了个响指,适应生过来为他点了支烟。

  他没了需要纾/解的欲望,褪去方才那副模样,变得正经而冰冷:“你有五分钟的时间,陈述你的价值。”

  *

  金在睿走出会所时,夜已经深了。

  廖三开车,他闭目养神。手指点在真皮座椅上,在想明天开庭的金萌萌的案子。

  廖三一个猛刹车,金在睿睁开眼睛:“怎么回事。”

  “二少,好像撞到人了。”

  金在睿漫不经心说:“你下去看看死了没,是意外按照意外处理,碰瓷的直接碾过去。”

  廖三应了一声,发现倒在车前神情痛苦的是个年龄不大的少女,她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模样。杏瞳乌发,腿被擦伤,在流血。

  女孩抬头,廖三身躯一震,这分明是关夜雪!

  再一看,发现女孩只和关夜雪七分像,没有关夜雪五官精致,也没有温柔如水的气质,看上去十分懵懂可爱。

  不知何时,金少也下了车,他靠在车旁,逆着光,视线出神落在地上的少女身上。

  他走过去,蹲下,看着那双眼睛,喉结滚了滚,着迷又小心翼翼的:“你……你回来了?”

第31章 醒来(覃樱同意和你离婚。)

  凑近那少女, 金在睿看着她的脸,眼睛眯了眯,歉然道:“来,我先送你去医院。”

  地上的少女, 也就是关晴露, 皱着一张小脸, 点点头。金在睿俯身抱她时, 她又厌恶又紧张,生怕被他一下子认出来。

  他身上清浅的男士香水传入鼻端,关晴露悄悄打量他,第一次看清这个姐夫什么样。他气质散漫,眼底确实浓重的黑, 与夜色融合在一起。

  出乎意料……竟然没法违心说他不好看。

  关晴露第一次见他时, 她才十一岁, 远远看见这位姐夫懒懒散散站在车旁,姐姐过去和他说话,他似笑非笑, 说了句什么,姐姐露出失望的神色。

  许是他觉察到了偷窥的目光, 朝墙后看过来, 关晴露吓得一激灵,还没来得及缩回去, 金在睿盯着她露了个笑, 有点儿邪恶。

  那时候在关晴露心中,这个男人是个不近人情的大魔王。七年过去了, 如今金在睿在她心里,和坏事做尽的恶鬼无异。

  世界上对她最好的姐姐死了, 那么可爱的萌萌也死了,当初和姐姐结婚的时候,金在睿承诺过好好照顾姐姐。可姐姐毁在他的手上,天知道她看见姐姐死前那个视频愤怒心痛到颤抖。

  她恨不得手刃金在睿和单凝这两个禽兽,是周律师劝她不要冲动,徐徐图之。可关晴露性格火爆冲动,与关夜雪完全是两种类型,她等不了了。

  今晚来之前打过周律师电话,没想到那边没接通。十八岁的少女,正是最热血上头的年龄,一天又一天,关晴露实在等不了。她要自己去金在睿身边找证据,这个男人满手血腥,坏事做尽,她以前偷听到姐姐和律师的对话,猜测金在睿手上沾了人命。

  姐姐来不及做的事情,她来做!最糟糕的结果,大不了就是和他同归于巨!

  周渡不论如何也想不到,他昏迷期间,胆大包天的关晴露竟然去了金在睿身边。

  去医院的路上,金在睿偶尔看她一眼,他点了支烟,呛得关晴露想咳嗽。她忍住了,低下头掩盖嫌恶的神色。

  金在睿笑着看她一眼,灭了烟,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打火机,眸中晦暗不明。

  关晴露知道金在睿有性瘾,不会拒绝送上门的女人。她也知道他既然是因为姐姐的容貌才娶了姐姐,那他一定会喜欢自己的脸,可她没想到顺利得不可思议。

  金在睿不仅送她去看了伤,等她从病床上出来,他还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