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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赵医生摘下听诊器, “问题不是很大,应激反应心跳过快供氧不足导致的昏迷。”

  “他这段时间身体调理的不错, 现在的发烧最好可以靠他自己体抗力扛过去。”赵医生看着迟稚涵, “我不给他挂水了,你用物理降温, 饮食清淡两天, 五个小时量一次体温,如果持续在三十九度以上, 就给我打电话,退烧针和挂水的药物我都配好了放在对面, 门房那边有二十四小时换班的护士。”

  迟稚涵一直沉默的点头, 其他的一句话不说。

  “你跟我来一趟。”赵医生叹了口气, 指了指对门。

  齐程仍然在昏迷中,额头上贴着退热贴,脸色苍白的没有半点血色。

  “他心率刚刚恢复, 暂时不会那么快醒,你先跟我出来。”赵医生看着迟稚涵, 又说了一次,这次语气加重了一些。

  迟稚涵低头,终于起身跟着赵医生走出门。

  “齐宁让我交代你, 齐程的状况如果稳定的话,暂时不要通知长青,他性格急,知道齐程乱来估计会发飙。”赵医生站在走廊里, 两手负在背后。

  迟稚涵点头。

  “第一次吧。”赵医生笑,“你在这里一年多,第一次遇到齐程病情反复吧?”

  迟稚涵咬唇。

  她今天不在家,下个月开始做直播,这之前还有很多细节和设备要商量,所以她最近很忙。

  齐程一直配合着治疗方案,迟稚涵不知道的是,他自己在逐渐给自己加压。

  本来今天的计划应该是上午让司机带他去市内走一圈,中午人多的时候避开闹市区,下午两三点再去她公司楼下接她的。

  结果齐程中午在闹市区下了车,在花店里买了一束花,撑到上车晕倒了。

  猝不及防的,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

  “哪怕我同齐程说过他现在已经痊愈,我也仍然要提醒你,我说的痊愈和你们认为的痊愈是有差别的。”

  “他是一个没有接触过社会的人,这十年时间,因为齐家的财力和齐家在S市的势力,他被保护的天衣无缝。”

  “他签约的经纪公司是齐鹏同学开的,现在的经纪人和编辑,也都是齐鹏和齐宁找来的信得过的人,哪怕这样,齐家也一直没有透露让他们签下的漫画家是他们的弟弟齐程。”

  “齐程这个名字在这十年内甚至比澄乙这个笔名还没有存在感,这一点,其实也是齐程之前越来越厌世的原因之一。”

  “他是因为太渴望痊愈了,才会开始绝望。”

  迟稚涵抬头,看着赵医生。

  赵医生对她笑笑,转头看向齐程门上迟稚涵曾经用来送饭的小窗口。

  “今天的反复不算大事,对他整体的疗程来说也没有影响,但是如果处理不好,让他再这样压迫自己的话,以他目前的身体情况来看是很危险的。”

  “我叫你出来,是想问问你,你知道他这么急迫的想要进入人群的原因么?”赵医生转头,看着迟稚涵。

  赵医生说话仍然是拐弯抹角的让人第一时间很难抓到重点,松懈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先回答他的问题。

  可是迟稚涵却理解了赵医生的意思。

  他是怕她隐瞒,他怕他们两个私下里让齐程承担了他目前无法承担的压力,所以齐程才会用这样激进的方式。

  赵医生和齐程的感情已经很深,深到很多时候已经失去了判断能力,赵医生自己知道,在可控范围内,他一直选择放养。

  直到今天齐程出乎意料的突然昏迷。

  赵医生问她的方式看起来全程都在隐忍,隐忍着怒气,害怕说多了会破坏他们两人的感情。

  “他应该是想尽早和我去民政局领证。”迟稚涵没有丝毫隐瞒,“我们两个感情稳定,他对未来开始有计划,在他看来他的生命浪费了十年,他也会心急。”

  “不管我们用多精确的词语描绘他这十年的心情,我们也始终不是他。”迟稚涵看着赵医生,“哪怕从头到尾我都能理解会心痛,我也没有资格说我自己感同身受。”

  “对于他来说,为了治愈不管做的多激进,我都能理解,也都能原谅。”

  “赵医生,这和爱情无关,他是个很好很负责任的男人,他如果肯承担下承诺,就一定会想要付出。”迟稚涵眼眶微微泛红,“所以我说不出劝他不要激进的话,因为在我看来,不管他的心理病有多严重,他始终是个人,在这个原则下,他今天做的没错。”

  “您说的痊愈和我认为的痊愈从来都不是一样的,我和他在一起,从来没有觉得他有任何心理疾病,或许有时候会不愿意说话,激动难过的时候看起来会很可怕,但是那只是他的表达方式。”

  “他今天打开车门出去买花的那一瞬间,一定是觉得自己可以扛过去的,他撑到上车才晕倒,也说明他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在抗争什么。”

  “他没有操之过急,他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相信他,也不觉得他现在急着想要进入人群的诉求有什么问题,我会劝他更加谨慎小心,但是不会认为他这件事是做错了的。”

  她说的很急,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听起来杂乱没有逻辑。

  赵医生安静了片刻后,笑了。

  “你一直都相信他,这是最大的奇迹。”他拍拍她的肩膀,叹气,“所以齐程的方案真的无法复制。”

  “我问你原因,告诉你那些话,也就是想看到你这样的态度。”

  “齐程度过了关键期,现在哪怕反复,也只是像今天这样的身体不适而已。我需要他身边的人像你一样有信心,不是责怪他操之过急,也不是责怪他为了爱情脑子发热。”赵医生说完看迟稚涵惊讶的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更大,“你没有说错,他一直没有错。”

  “但是如果这时候身边的人劝他谨慎,他会听,而且会照做,但是却会对他最终完全康复造成影响。”

  “这一点,和齐家人是无法沟通的,也幸亏他身边的人是你。”

  “齐程需要自信,他一直没有告诉你,他对自己十年后痊愈重塑性格这件事心里是没有底的,他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所以本能的给你最积极向上的样子。”

  “给他自信,他会慢慢的找回自己,只是这过程中,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很有可能还会发生。”

  “给他空间给他自信,让他找回自己原本的样子,是我这个多年医生兼他的长辈想要请求你的最后一件事。”

  “你已经做的比我想要的还要好,我忽悠你的最后一关,你也顺利通过了。”

  ……

  迟稚涵低头。

  “两个人之间再相爱,有些难关还是只能自己走的,身边的人能给的也只有陪伴和信任。”赵医生说到最后,语气里有感慨,“齐程到底还是幸运的。”

  “可以心痛,可以照顾他,也可以黏着他二十四小时不离开,但是千万不可以说他为了治愈自作主张,他现在太需要这样的自作主张了。”

  这是赵医生留给她的最后一段忠告。

  这位心理专家,宣称这是最后一次忽悠她,这一次忽悠,他用了他自己对齐程难以客观的弱点,让迟稚涵下意识的以为他不相信他们的爱情,下意识的产生了反抗情绪。

  一个可以谈笑风生操纵人心的人,却偏偏人过中年仍然孑然一身。

  或许,他真的看破了很多东西,也或许,他这辈子的挚爱真的只有工作。

  ***

  齐程在赵医生走后不久就醒了,迟稚涵当时正在帮他换退热贴,四目相对,齐程有些欲言又止。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脸色苍白了,看的迟稚涵心里一阵阵的痛。

  “明天如果还是三十九度没退下去的话,就要挂水了。”迟稚涵俯身额头对额头的贴了一下,然后皱着眉直起身,“你手上的针眼好不容易好了一点。”

  “会退下去的。”齐程眼睛一直盯着迟稚涵,语气没什么异样,但是表情仍然忐忑。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买花?”迟稚涵递给他一杯温水,问的时候嘴角仍然有梨涡。

  “求婚的时候忘记了。”齐程有问必答,因为不确定迟稚涵此刻的态度,苍白着脸老老实实的喝了两口温水。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蓝色的?”齐程买的是一大束蓝色的绣球花,和昏迷的他一起被司机和安保大叔送了进来,她在他昏迷的时候找了几个瓶子插好放在了台面上。

  “你房间里都是蓝色。”齐程声音轻了点。

  他一直在等迟稚涵什么时候绕到关键点,也做好了被她糊一身鼻涕眼泪的准备。

  他可能真的太着急了,这几天过的太像正常人所以以为自己就真的正常了,到底,还是吓着她了。

  迟稚涵却笑了,凑过去亲了下齐程的嘴唇,舔掉他嘴唇上喝水留下来的水渍。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收到花。”她语气带着真诚的喜悦,“好漂亮。”

  贴的太近,这样软软带着甜的嗓音让齐程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你……”齐程犹豫了下自己要不要自投罗网,迟稚涵现在的表情和态度让他刚才的谨慎少了一些,“不生气么?”

  “我有点心疼。”迟稚涵亲完就钻进了被子,和往常一样搂住他的腰,“不对,我很心疼。”

  特别强调,顺便咬了一口他的手臂。

  他手肘上的伤疤正好在她的掌心,迟稚涵咬完之后就开始习惯性的用手去摩挲他的伤疤。

  都是之前经常做的小动作,毫无异样。

  “这不是疗程的一部分,你不生气么?”齐程问的更详细了。

  “如果我接了一个单子让我一天之内准备五十个人的小宴会,你会让我接么?”迟稚涵却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齐程下意识的皱眉:“会很累吧。”

  “嗯,但是那五十个人在美食圈声誉都不错。”迟稚涵抬头,看着齐程。

  “会吧。”齐程想了一下才慎重回答。

  既然是她的乐趣,她能掌控好的事情,哪怕他会心疼,到最后也仍然会同意。

  “你现在的心情跟我的是一样的。”迟稚涵笑,“治疗的事情,你是专家,赵医生也说过你可以用一些自己节奏定适合自己的方案。”

  “就算你今天晕倒了,接下来几天就又得在床上了,我也觉得没什么好生气的,治疗本身就是有反向作用的,每种病都这样,更何况是心理病。”

  “而且今天赵医生又套路我,幸好我一开始就挺相信你的。”迟稚涵乐呵呵的,揪着齐程那块伤疤上下晃悠了一下来表达自己打败了赵医生的激动心情。

  齐程手指正习惯性的摸迟稚涵的耳垂,听到她这样带着炫耀骄傲的语气微微怔住了。

  不是因为她那么信任他,而是因为他自己心里面,对这种信任没有丝毫意外。

  就像是本来就应该这样,完完全全的理所当然的样子。

  他们本来就应该相遇,相爱,一辈子在一起。

  所以迟稚涵说出来的语气像是普通家常,而他听完了,心里除了温暖和满足,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你发烧的时候手指头热乎乎的。”迟稚涵笑眯眯,又转过去玩他没有摸她耳垂的手。

  “以后身体养好了,手指就不会那么凉了。”去年冬天他们还不熟,今年入了秋开始,不想冰着她,他每次洗完澡都会用热水再泡一会手。

  “下次如果还想加大治疗压力,可以带上我么?”玩了一阵子手,迟稚涵转身,“我总觉得今天我在车上的话,你不至于会晕倒那么长时间。”

  “带上你会没有疗效。”齐程把迟稚涵往他身上挪了一下,方便他看到她的表情。

  他跟她在一起很不容易有应激反应,他不想冒险。

  “我想早点和你把证领了。”齐程按下迟稚涵撅起来的嘴巴,“最迟月底,我得想办法出门。”

  “为什么那么急?”迟稚涵有些意外,不是因为他的疗程,而是因为领证。

  “怕你跑了。”齐程笑,“都已经是我的了,就舍不得再让出去了。”

  “……”迟稚涵安静了下。

  “肉麻……”忍不住吐槽。

  “我肚子饿。”齐程换话题。

  “赵医生说你只能喝粥。”迟稚涵起身,补充,“白粥。”

  “吃完亲一下就好了。”齐程坐好,把床上的书桌摁出来,毫无烦恼的样子。

  “……”迟稚涵又瞪他。

  “肉麻……”继续吐槽。

  床上的那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可以笑得眉眼弯弯,像他当初吃了药后的样子,虽然脸色苍白,却再也不是过去的那个藏在黑暗中的怪物了。

  他变成了她的男人。

第八十二章

  日子在按部就班中慢慢变好。

  迟稚涵在齐程自我施压的疗程中, 明白了这个男人为什么能坚持十年的原因。

  他比她想象中的要坚韧坚强太多 。

  有了目标之后,他甚至能在屏住呼吸两眼发黑的情况下安安稳稳的控制住自己的心跳。

  他吃了一个月的苦, 把赵医生将近四个月的康复疗程压缩。

  虽然九月份的月底过去了, 他们却在十月金桂飘香的时候,找了一个适宜嫁娶的黄道吉日。

  他答应过的, 会尽力康复, 会带她一起去领证。

  齐家人到底还是不放心,齐长青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 帮他们争取了当天中午民政局午休的半个小时,没有其他新人围观, 只有三四个办理的工作人员。

  齐程牵着迟稚涵的手, 手心里微微黏腻。

  领结婚证的过程并没有太多的仪式感, 填写申请表格的时候工作人员给他们的也只是一张打印出来的二维表,上面已经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其他新人的名字。

  填表格,提交上两人之前拍的两寸照, 做了结婚证,就完成了。

  流程化的, 但是确实是法律意义上的结为一体。

  可是齐程却在这个时候突然犹豫了。

  民政局里明晃晃的百年好合白头偕老的标语刺痛了他,他在迟稚涵下笔签字前拿走了她的笔。

  他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为自己做好的领证准备,那三三两两的工作人员, 大多目不斜视,努力不让他对这个陌生的环境产生压迫感。

  他爱身边的这个女人,或许,比男女之间的爱还要更深一些。

  他们两个在一起, 无比的默契和契合,所以他也会催眠自己这是命运。

  可是,他们要结婚了,他却没有带她出门约会过。

  他和她的种种都发生在小洋房,不管迟稚涵表现的多么无所谓,事实上,他仍然是那个毫无社会经验的病人。

  如果没有齐家人的财力庇护,甚至有可能会饿死的病人。

  他这样的人,值得嫁么?

  “你再考虑一下。”齐程脸色有些发青,语气认真,因为紧张,他一早就把监控仪直接丢在了车上,“你还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我哪怕好了,也是个病人。”

  ……

  迟稚涵默默的看他。

  “不是不结婚。”齐程说的艰难,“只是再多考虑一下。”

  他知道自己害怕了,并且本能的又要开始钻牛角尖。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比爱情这样虚无缥缈的感情更加实际的东西,比如生存,比如社交。

  哪怕他内心渴望自己像男人一点,把笔递给迟稚涵让她签字,让她跟他过了这一辈子,理智却仍然无法让他这样放纵。

  万一……他复发了呢。

  如果没有结婚,迟稚涵她离开他,就只是失恋。

  他太明白家庭对迟稚涵的意义,也太明白这个字签了,对于迟稚涵这样的傻女人来说,就真的意味着一生一世。

  她那么好。

  好到他在拥有的那一刻突然清醒自己有多么残缺。

  迟稚涵仍然沉默,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抿嘴。

  嘴角没有梨涡,眼神转开,不再看他。

  然后面无表情的从包里拿出来另外一支笔,在申请表格上,一笔一划的签上她自己的名字。

  “不要耍流氓,都到了这里了再说不娶我,我会发飙。”她说的很冷静,“也不要狗血的跟我说你配不上我之类的屁话,我在你面前很少骂脏话,但是我骂脏话可以五分钟不重样。”

  “签吧!”把自己签好字的纸挪到齐程这边,努了努嘴。

  眼底都是威胁,仿佛他如果不签字,她就有可能在那么多外人面前打死他。

  齐程接过,拿笔签字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这只是一张普通的二维表,上面还有其他新人的名字,他们在签的时候应该都在憧憬美好的未来。

  而他,在看到迟稚涵在这张表格上一笔一划签下的名字后,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让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他们在洋房里确认过彼此会生死相随,也在洋房里求过婚。

  那个地方他熟悉,在心理问题逐渐解决后,他在这样舒服熟悉的环境下,渐渐地生出了更多的愿望和遐想。

  但是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临门一脚的时候,他被现实问题反问的冷汗淋漓。

  他让她再考虑一下。

  在他明知道迟稚涵绝对会签下名字的情况下,他让她再考虑一下。

  仿佛这样,他就可以说服自己,起码这件事,迟稚涵是同意的,这种说服,似乎可以让他更加心安。

  他今天做的事,和当初他们为了让迟稚涵加入治疗方案做的事,简直如出一辙。

  “你爸爸帮我们争取了半个小时,你先签字,这笔账我会跟你算。”迟稚涵安静的看着他,因为喜欢笑,她嘴角始终带着上扬的角度,但是现在漆黑的眼瞳里没有太多的情绪,让齐程看不出喜怒。

  她知道他刚才的纠结。

  也知道他刚才因为这个纠结陷入了自我厌弃的情绪。

  齐程闭眼,把眼前的黑雾硬生生的压了下去,和迟稚涵一样,一笔一划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迟稚涵知道他所有的阴暗面,也看过他最不堪的时候。

  这样的认知,居然比爱情这两个字更让他觉得安全。

  迟稚涵全程很冷静的握着他的手腕,举着手机秒表数他的心跳数。

  仿佛他刚才那个犹豫的插曲从来没有发生过。

  钢章终于盖下去的那一瞬间,迟稚涵知道齐程哭了。

  因为他微微转过了头,安静了一下才转过来。

  她的鼻尖也有些酸。

  走到这一步,他们两人心底都知道这有多不容易,往后的路还有很长,他们也都知道这条路他们或许会走的比普通人更艰难。

  齐程体质仍然很弱,太补的东西吃不得,普通的补品吃了又几乎没有效果。

  他失眠,怕冷,经常性的低烧。

  李医生在给他调理的时候,偶尔会眉头紧锁欲言又止。

  这些或许是齐程临门一脚突然犹豫的原因。

  她嫁的男人,可能会抑郁症复发,也可能会因为身体虚弱早死。

  签下那个字,她就有可能会变成寡妇。

  因为爸爸,她一直认为结婚是一生一世的事情,变成寡妇,她也仍然是他的女人。

  所以齐程犹豫的签字的时候,指关节用力的从白变成青。

  她看着心疼,这一次却没打算那么快原谅他。

  毕竟是一生一次的领证。

  哪怕知道他的纠结是情有可原,哪怕知道他的本性就是这样纠结敏感小心的人。

  却仍然无法按下心里面的委屈。

  就像她一早就说过的那样。

  最开始主动的人,其实是齐程,他主动亲了她,他在发病的时候拉着她的手不撒手,他主动求了婚,甚至是他主动的让他们两人有了肌肤之亲。

  一切都是他主动的,虽然中间难免有她逼着他承认的时候。

  但是在真正法律意义实际意义上成为夫妻之前,他居然让她再考虑一下。

  真的,欠抽。

  ……

  走出民政局钻进车子里的时候,迟稚涵一言不发,这辆车的窗户仍然是一片漆黑,她没有街景可看就拿出了手机开始玩消消乐。

  很幼稚的啪啪啪的声音,她玩了一路。

  开着游戏声音,瞥了一眼齐程乖乖戴上的监控仪,确定不会闪烁之后就再也不想理他了。

  她觉得,今天是她不得不使用冷暴力的日子。

  ***

  齐程一直没说话。

  上了车迟稚涵就没有再拉他的手,目不斜视的玩游戏。

  到了家后,她拉着他的手走进洋房,输入密码锁的时候,他把她抱了起来。

  也不知道哪部电视看来的习俗。

  迟稚涵说过新婚当天进门,是要抱着进去的。

  他记得,所以哪怕现在迟稚涵没打算理他,他也乖乖的把她抱进门。

  迟稚涵吓了一跳,反应很快很习惯的搂住他的脖子。

  大约也想起来自己曾经提过这个风俗,所以进门的时候表现的很乖巧。

  可放她下来之后,她立刻就松了手,丢了包换了衣服一头栽到了沙发上,然后就再也没有起来过。

  手机被玩到没电。

  消消乐到底有多好玩这件事,齐程在她完全不打算理他的时候偷偷的也玩了一把。

  然后抿嘴,退出。

  并不好玩。

  所以她真的是气狠了。

  他想过要道歉,但是却觉得任何一种道歉都没办法表达他现在心里面的愧疚。

  他为了让自己心安,签字前让迟稚涵当着他的面再确认了一次,用自己擅长的低姿态。

  回到家到了熟悉的地方,安全感重新回来之后,他才知道他那时候的确认有多过分。

  要是对方不是迟稚涵,是个像他这样喜欢钻牛角尖的人,他那样的确认简直就是否认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和信任。

  想的多了,愧疚感就越来越强。

  迟稚涵正在向他使用冷暴力,他们之间说好了吵架以后再也不用的方法,他本来应该觉得委屈的,但是这次,他连委屈的情绪都不敢有。

  是他先过分了。

  不管她怎么罚他,都应该受着。

  低着头陪她洗菜,因为心不在焉,开热水的时候调过了头,烫得他指尖缩了一下。

  迟稚涵面无表情的走过来,帮他调好水温,然后面无表情的走。

  今天晚上本来是要庆祝的,两个人吃不了太多的菜,所以迟稚涵原本的菜谱是日式豆乳锅,早上就浸泡好了黄豆榨了豆浆。

  齐程洗菜的时候迟稚涵发了一会呆,发现他们似乎每一次吃这种锅都会出问题,从第一次暖锅齐程急性胰腺炎开始……

  太不吉利了。

  拧眉,把煮豆浆的火关了,豆浆丢到一边。

  齐程正在一根根的清洗白玉菇,看到迟稚涵表情不太好的把晚饭的豆浆锅底放到一边,心里慌了一下。

  迟稚涵再生气,也不会不做饭。

  她很珍惜食物,两人的菜从来不会做多,偶尔有剩下的,她也会想办法做成第二天早上煎饼里的馅料。

  像今天这样煮了一半停下来的,从来没有过。

  ……

  手里的菜有些洗不下去了。

  他关了水,湿漉漉的手想伸过去拉拉迟稚涵的衣角,犹豫了一下,又找了毛巾擦干,擦干了之后把手指放脸上感受了一下,发现有些冰,去民政局虽然没发病,但是总归还是刺激了一些,他手脚循环不太好,于是又犹豫了一下,把热水打开,开始泡手。

  全程都没敢看迟稚涵,所以自然没发现迟稚涵现在正在无语的翻白眼。

  要等一个慢性子、内心又想得太多的男人道歉,她可能得等一年。

  明明抱她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欲言又止了,结果这人估计内心挣扎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灰败,到现在连看都不敢看她了。

  拉个衣角而已,还在乎自己手冰不冰。

  温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