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可能可以找到妈妈了?
这到底……是谁在救谁?
***
心里面的陌生情绪翻涌的像是随时要失控,迟稚涵本能的选择了逃避,给齐程发了个会晚两个小时回去的短信,拒绝了配给她的专车,她自己打车去找了戚晴。
戚晴大学毕业后找了几份工作都不如意,最后干脆自己开了一家淘宝店,专门卖手工甜点,居然挺赚钱,去年终于买了套40平米的期房,付了首付后,也算是在寸土寸金的S市有了根。
虽然她现在仍然和另一个淘宝店主挤在七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屋子里全是商品,乱的像个仓库。
“你先住我家吧。”迟稚涵站在门口懒得进门,“我估计我有阵子不会回去了。”
“……真囚禁你了?”戚晴比迟稚涵高半个头,还特别爱高跟鞋,站起来直接可以看到小矮子迟稚涵的头顶。
以及她仰起头翻给她的白眼。
“那个人已经关进去了,我家挺安全。”白眼翻完之后就低着头跟着戚晴晃到楼下她们俩常常混的咖啡馆。
“怎么了嘛?”戚晴开门见山,“你这表情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她受了天大的恩惠……
可是,真的……替他委屈。
“戚晴,女人对一些可怜的人或者事情产生同情,再之后有一些类似于母爱的感情的话,是正常的吧。”问完之后也觉得自己问的有点神奇,干笑了一下。
“你是不是跟心理医生接触多了脑子有点……”戚晴在这家咖啡馆寄售手工曲奇,现在正从老板这里拿了账本算钱,抬头看了她一眼,哭笑不得。
“因为我后面要问的更神奇。”迟稚涵喝了一口热可可,眯眯眼,“如果产生了类似母爱的感情后,又发现了性别差异……那算什么?”
“……”戚晴放下账本,面无表情,“德国骨科?”
……
迟稚涵忍住想把热可可倒到自己头上的冲动,叹了口气把额头抵在桌子上。
“你到底怎么了?”戚晴敲敲迟稚涵面前的桌子,“真的美女和野兽了?”
迟稚涵迟疑了一下,近乎悲壮的点了下头,然后又摇了一下:“我觉得我有点动摇了,需要被骂醒。”
“我就问你一句话。”戚晴也不啰嗦,表情严肃,“万一,他自杀怎么办?”
“或者退一万步,不自杀,自残了怎么办?”看迟稚涵脸色煞白,戚晴又补充了一句。
热可可突然失去了它该有的吸引力,迟稚涵头还是抵在桌子上,声音闷闷的:“好了,我醒了。”
这一辈子,她都不要看到自己身边的人比她先走了。
第二十九章
迟稚涵走之前还去戚晴家里搜刮了些她平时用来做特定单子的五谷杂粮, 用她家的研磨机都磨成粉全部打包带走。
“我就不信齐家没有这些东西。”戚晴简直无语。
“他对声音很敏感,研磨机太吵了啊。”迟稚涵抱着几个罐子满意的掂量了两下。
“……我觉得你还是没醒。”戚晴拿手指头戳迟稚涵脑门。
迟稚涵讪笑。
说真的她在齐程这样的美色下能坚持到现在仍然残存理智, 今天甚至还能找到戚晴让自己死了那条心, 简直已经可歌可泣。
这样的人,全心全意对他好, 其实已经是底线……
***
回洋房的时间比之前说好的晚了三个小时, 迟稚涵虽然一直发短信报告行踪,但是齐程全程只回了一句好, 打电话给他也直接被掐掉。
回去的时候就有些不安,打开门后在玄关探头探脑。
空间太大, 虽然开着小夜灯, 她也只能看到齐程那张床上又升起了桌板, 他那头亮着灯在画画,很专注的样子,完全没抬头。
只是这样远远的看着他低头的样子, 心里面就酸酸软软的想上前揉揉他的头。
……
深呼吸。
然后扬起笑脸。
“我回来了。”她穿的是中筒靴,脱的时候摇摇晃晃的又不愿意扶着墙, 然后如齐程所料的,半穿着鞋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咦……”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迟稚涵低头, 问得迟疑,“玄关以前就有地毯么?”
好厚实的样子。
“下午铺的。”齐程淡淡的回了一句。
迟稚涵几乎每次脱鞋子都会发生这种事故,所以下午赵医生来的时候,他很顺便的让赵医生和门口的安保一起把整间房都铺上了地毯。
反正她在哪都能摔着。
当然, 赵医生做了一个下午苦力后恨不得掐死他这件事,他是一定不会说的。
而且,她也不会在意。
就像现在这样,嘻嘻笑着,干脆坐在地上脱掉鞋子,然后宝贝似得抱着怀里的瓶瓶罐罐,赤着脚跑到厨房。
“这样好哎,不穿拖鞋也不冷。”真的好厚实,迟稚涵开心的跺脚。
齐程的眼底染上了些暖意,嘴角微微扬起,低下头继续他的涂涂画画。
他今天过得不算好,下午和赵医生聊的那些话一直像巨石一样压在心里。
觉得意兴阑珊,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坚持认为一个病了十年的人,一定会好,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懂,放手也是一种解脱。
直到迟稚涵回来。
跟个孩子一样感叹地上的地毯,赤着脚踩来踩去,眼底眉梢都是快乐。
如果真的能有下辈子。
齐程的画笔停了下,手指微微用力。
真有下辈子的话,他似乎,仍然毫无希望。
***
“赵医生来过了?”吧台上有新的药品,迟稚涵拿起来看了几眼,全是洋文,“药又不一样了哎。”
齐程换药很频繁,几乎每两周就会更换一次药瓶子,唯一不变的就只有药量,一个小小的碗,五颜六色的能装上小半碗,然后他一个人坐在床上低着头一颗颗吞下去。
跟小孩子吃糖一样,迟稚涵注意到他每次都会先把彩色的吃完,留下黑白的,然后一次性吞掉。
没遇到齐程之前,她还以为抑郁症病人的世界都是灰白的。
遇到齐程之后才发现,其实他也会无聊,所以吃药的时候慢慢的吃,挂点滴的时候会数点滴落下来的滴数,然后判断护士今天有没有偷偷又给他加助睡眠的药。
所有的动作都放慢,才能消磨掉躺在床上时间。
“换药是不是代表一直在好转?”从进屋到现在,齐程的情绪都不高,迟稚涵问的忐忑。
“不好不坏。”齐程不愿多谈的样子,指了指吧台上的一个黄色文件夹,“那个文件夹给你。”
里面是关于授权他的漫画给她这季冬季视频做宣传的正式合同,林经武看了能高兴的晕过去的东西。
她认为生活不能自理的齐程,其实有自己的工作,律师和经纪人。
“我不会说出去的。”她想说谢谢,也想问他为什么要帮她,但是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加重了语气,一直强调,“关于你是澄乙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嗯。”齐程抬头,微笑。
他从来没想过她会说出去,告诉她他是澄乙,除了想帮她,其实心里也希望她能了解,他其实并不算一无是处。
只是这好像是最后一个,关于他光明的一面了,他好像再也拿不出更好的了。
不知道这一些,够不够抵消掉她心里面,他像个怪物一样吓得在床上四肢爬行的样子。
“你心情不好么?”迟稚涵走近,坐在她惯常坐的床边的地毯上。
生病的这段时间,除了一开始她因为外表和他闹了一阵子别扭外,齐程的大部分时间,心情都还算不错。
但是今天不太一样,他看着她微笑的样子都透着死气沉沉。
“我饿了。”齐程答非所问。
她答应了晚上给他烧素面的……
可她因为心里不舒服去了戚晴那里,回来已经是晚上九点。
护士明明说他晚上吃了两百毫升的米糊,照理来说现在还不应该饿。
“素面?”歪着头用了开心一点的语气。
看着齐程点点头,迟稚涵起身进了厨房,没有再问他心情的事。
齐程的情况应该没有变差,同意加入治疗方案后,每天晚上十点左右,赵医生都会在发邮件给齐鹏的时候顺便抄送给她。
所以她知道,从身体情况和心理测试报告来说,齐程是在好转的,他的所有指标,除了自杀倾向这一项仍然在危险值之外,其他的起起伏伏的都慢慢的靠近了及格线。
李医生在赵医生昨天的邮件里还乱入了一段,要求迟稚涵把齐程骗下床走动走动。
他用的真的是骗这个字,因为他觉得齐程有消极养病的意图,厌世本身让他想要就此长睡不醒。
然后长睡不醒四个字还加粗加红让赵医生不许删除。
齐鹏这两天往来的邮件里,已经开始在附件里提供美国医院的信息了,他们在做两手准备,如果这次方案能成功,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不能成功,在齐程自杀倾向更加严重之前,他会被送往美国。
赵医生一直让齐鹏不要急,治疗方案没有问题,齐程自杀倾向这项指标没有出现明显好转,但是其他指标都好转了,起码事情还是向好的一面发展的。
字里行间都很不赞成齐程去美国的样子。
全程,迟稚涵都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她只是每天定时查看邮件,然后继续她护理加私厨的工作。
她分的很清楚,在这个方案中,她更像是一个道具,因为齐程的青睐,道具的功能多了一些而已。
因为赵医生从头到尾,都没有把方案告诉过她。
每次和她面谈的时候,都态度诚恳,一直反复强调齐程的人品,齐程的历史,齐程的病因,却从来没有明确的告诉她,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而且她心底一直有个疑惑,他们俩的互动,一直是在摄像头监控下的,所以,齐程那次让她心跳停摆差点走向德国骨科的行为,赵医生一定是知道的。
可就是,谁都没提。
脱敏治疗,齐程上一次病因,是因为自己暗恋的对象在别人面前恶意提起了他心里面最脆弱的事情,所以迟稚涵在那次之后,一直怀疑,放任他们两个成年男女独处一室,对于齐程对她的态度,赵医生是不是乐见其成。
而赵医生一直没说的治疗方案,是不是最后的结局会和齐程的病因一样,让齐程喜欢上自己,然后让她狠狠的背叛他一次。
狗血的,实景重现。
迟稚涵低头,洗菜的手用了点力,掐下一片嫩叶,苦笑。
赵医生估计是没想到,她如果也一样喜欢上齐程的话,要怎么收场吧。
或许是压根就没有想到正常人会喜欢上那么病态的齐程,也或许是医生眼里真的没有什么性别差异,毕竟从一开始,赵医生就坦白的告诉她这只是一场治疗。
她是在什么都知道的情况下还往坑里面跳的那个人,傻成这样,也真的是……蠢。
脸上的苦笑表情开始遮都遮不住,迟稚涵索性抬头,看着床上仍然在画画的男人,扬扬眉:“齐程,下来帮忙好不好?”
齐程抬头,拧眉。
“帮我洗菜?”指了指其实已经洗干净的小青菜。
齐程看着小青菜上的水珠,摇了摇头。
“……那帮我拿个碗?”换了个要求,无视已经放在一旁的面碗。
齐程维持着拧眉的表情,一动不动。
“……那过来站会儿好不好?”迟稚涵也停下动作,咬着嘴唇看他。
就只有今天,只有现在这个时候,她特别的,想要他靠近。
她喜欢装傻,但是不是真的傻。
雪中送炭一样的两幅画,澄乙的笔名,重新签订的合同,知道她经常摔跤趁她不在铺的地毯,还有,她经常席地而坐的床边,温度特别高的地暖。
大大小小的生活琐事,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她。
甚至现在,她提出了这样的要求,齐程也只是愣了一下,就默默的下了床,没有靠的太近,只是站在了吧台边。
他个子很高,却没有压迫感。
仍然穿着深灰色的高领毛衣,下身是棉质的休闲裤,衣服在这样的暖气下显得有些厚,但是齐程手脚仍然是冷的。
就像那天他碰到她脸颊时的温度一样。
迟稚涵擦干净手,去玄关给他们两个都拿了棉拖鞋,顺便帮他拿了一件薄外套。
“就站一会儿,好不好?”把外套递给齐程的时候,迟稚涵看着齐程的脸,平时总是带着笑的眼睛现在看起来情绪复杂。
“好。”
齐程的声音。
他们两个,都越界了。
可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只是和他这样安静的站在厨房里,看着锅里面的水慢慢煮沸,等冒出泡泡的时候,下一把挂面。
第三十章
那碗清汤面, 下的并不好吃,没有油水, 只在汤里面加了一小撮盐。
迟稚涵烫了青菜和西红柿, 青青红红的勉强算是配色不错。
她下了两碗,自己搬了板凳和齐程一起坐在吧台边, 安安静静的吃光了面。
他没问她刚才的怪异要求, 她也没问他为什么会同意。
只是,齐程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吃完了还站在厨房里陪着迟稚涵洗碗。
一米开外的安全距离,在这个空旷的房子里面, 显得特别靠近。
“我妈妈以前很讨厌洗碗。”迟稚涵低着头, “所以每次吃完饭就把碗放在洗碗槽里不管, 等着我爸回来洗。”
“有一次半夜三点多,我爸回来在厨房里洗碗,我和我妈还以为家里进了小偷, 吓得差点报警。所以后来,我家的碗就变成了我在洗。”迟稚涵想到当时三个人的样子, 笑了,抬头看向齐程。
齐程靠在冰箱门边,完全不无聊的样子, 嘴角微扬。
眼神,让迟稚涵微微红了脸。
“我今天心情也不太好。”迟稚涵移开视线,眯了眯眼笑了,“不过现在好了。”
吃了碗味道不怎么样的清汤面, 就好了。
胃里心里都有些暖洋洋的。
“嗯。”齐程轻轻的应了一声。
确实,变好了,她的和他的,看她洗碗,听她念叨关于家的回忆,他生平第一次,觉得岁月静好。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身上没有了那些无形的枷锁。
十年来唯一的那么一瞬间。
他愿意倾其所有,来感谢的一瞬间。
***
“累不累?”把厨房所有的东西都回归原位,迟稚涵脱下围裙擦干手,冲着齐程笑。
她在齐程身上学会了一件事,气氛轻松的时候,一定要坚持的轻松下去,哪怕能多撑一秒钟,对于齐程来说,也是难得的时间。
“不累。”迟稚涵身高应该不足一米六,他隔着一米多的距离,仍然要低着头看她。
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站着对视。
男女性别差异感变得更加具体,他也比平时多了更多的错觉,他甚至觉得,迟稚涵刚才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些他在幻觉里都觉得奢望的东西。
“不累的话,一起看场电影好不好?”齐程的这间屋子,有巨大的幕布和投影仪。
她也是住了几天后才发现,这个一开始她觉得空的跟仓库一样的两三百平米的巨大空间里,其实藏了很多东西。只是齐程在发病的时候会按按钮把所有的东西都缩起来,一定要让自己在空的窒息的地方黑漆漆的窝着。
这种自虐方式,总让她觉得像是惩罚。
他这段时间精神好了很多,所以迟稚涵经常在白天摆弄各种按钮,研究这间屋子里的机关。
最感兴趣的就是这套奢侈的私人影院了。
齐程也知道,所以点了点头。
然后看着迟稚涵飞快的冲到沙发那边,动作迅速的把沙发摆弄成分开一米多的模样,然后在两个沙发上都塞了好多软垫,还放了垫脚和毛毯。
一边招呼着齐程去坐,一边又冲了回来。
算了下齐程今天吃的热量,然后颇有些可惜的看着他耸耸肩:“你只能喝点黄瓜汁了……”
雀跃的,像是第一次去电影院的孩子。
齐程知道,迟稚涵其实有很多次的雀跃都是故意调低了自己的兴奋值,这是她回来后的工作,其实也是人的本能。
他太压抑了,所以身边的人总是不自觉的想要让周围的气氛变得轻松。
但是这一次雀跃,看起来很真心,她甚至给自己做了一杯看起来酒精度数有点高的鸡尾酒。
然后递给他一杯装饰的一模一样的黄瓜汁。
眨眨眼睛,拿出了她准备多时的硬盘,对着齐程得意洋洋的晃了晃,整个过程,看起来都很滑稽。
滑稽的齐程居然产生了一点点期待感。
然后很无语的盯着片名:樱桃小丸子:来自意大利的少年。
……
…………
主题曲一出来的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是身边这位居然跟着哼了出来,手舞足蹈的,还抽空问了一句:“你知道樱桃小丸子的吧?”
……他严格意义来说,是画漫画的。
当然知道樱桃小丸子……
问题是……
为什么要看这一部?他以为,至少,应该是部爱情片,或者考虑到他的病,放一部喜剧片。
毕竟她还一本正经的给自己调了鸡尾酒,弄暗了灯光,看起来很成熟优雅……
然后,开始看樱桃小丸子。
“我看了好多遍了,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看。”迟稚涵喝了一口酒,对齐程拍着胸脯保证,“真的好看,虽然没有故事情节,但就是好看!”
齐程默默的也跟着喝了一口黄瓜汁。
这套影院,价格不菲,是当初赵医生想尝试电影疗法的时候买的,当时国内没有那么大的私人影院幕布,他记得是大哥特意定做的。
买来装好之后,他就又不明原因的复发了,然后再也没有用过。
这是这套影院的第一次。
放的是樱桃小丸子……
也算是……可以瞑目了。
最诡异的是,其实是好看的,而且,还真的没有什么故事情节,几个不同国家的纯真的孩子,一如既往的小丸子,温情的,哪怕是笑料,也大多是淡淡的。
他居然,小口小口的喝着黄瓜汁,看完了整本。
也没有觉得音响太吵,更没有觉得不舒服。
和赵医生聊天之后心里面沉甸甸的绝望就这样被冲的一干二净,用一碗很难吃只能用蔬菜装门面的素面,和一本15年的动画电影。
以及,边上那位喝了鸡尾酒后看到一半就直接睡着的始作俑者。
关了投影仪后,齐程又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他非常讨厌客厅里的这套沙发,赵医生用它来给他做心理治疗,家里的人,经常在这里和他谈心,问他需要什么,问他,他们还能再做些什么,他大哥齐鹏,曾在这里下过跪,求他不要放弃自己和他们。
这套沙发,代表了他的不正常,铭刻着他的耻辱。
然而迟稚涵每天晚上,都会来回挪腾把它拼成一张床,然后感叹一句比对面房间里真正的床还舒服。
早上赖床的时候,意识模糊的在沙发上来回的蹭。
现在,他完好无损的坐在这里,看完了一个半小时的电影,并且发了十几分钟的呆。
完全不排斥。
如果不是身边这个人因为打瞌睡头就要点到地上去的话,他可能还会因为这样的平静再继续坐着舍不得走。
“迟稚涵。”他喊她的名字,声音很轻,迟稚涵毫无反应。
她正睡得天昏地暗,睡梦里面发现低着头的姿势不舒服,又很豪迈的往后一仰,姿势绝对不算好看,甚至连可爱都称不上。
齐程觉得她这样半张着嘴,时间久了,可能会流口水。
但是他站了起来,穿着迟稚涵一开始给他拿的棉拖,像被蛊惑一样,试图一步步走近。
心跳加速,呼吸变的短而急。
齐程在原地站了一会,握拳,一米多的距离,他举步维艰。
迟稚涵的呼吸安稳绵长,因为灯光微微皱着眉,梦里面咂咂嘴,伸出手来抓了下自己的脖子。
睡得很随性。
齐程知道自己又走近了一点,近到一伸手,就可以像那天一样,抚过她的脸颊。
那样柔软的触感温暖的脸颊。
魔怔一样的伸出手,手指碰到她脸的那一瞬间,迟稚涵突然醒了。
她睁开眼,一动不动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齐程。
齐程的脸色,呈现病态的灰白色,因为紧张,嘴唇甚至变成了灰紫色。
她没有装睡,只是很玄妙的,在梦里面想到了他指尖的温度,然后醒来后实实在在的,就在她耳边。
“齐程。”她听到自己开口,声音带着刚刚睡醒的沙哑,“你想去美国么?”
齐程维持着伸手的姿势,她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带着隐隐的灼烧感,并不是很痛,甚至还没有开始产生幻觉。
之前因为迟稚涵靠近而模糊的眼睛,也没有出现症状。
他似乎一切正常,所以很清楚的听到了迟稚涵的问题。
他可能摇了摇头,也可能是脸上出现了抗拒的神情,总之,迟稚涵懂了。
然后她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问:“那我们努力一点,好好的好么?”
她用了我们。
她一直喜欢这个口头禅,急于找到同伴的样子。
他不知道他回答了什么,他也忘记了最后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
等到手指的灼烧感真的开始痛彻心扉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回到了平时睡觉的状态。
齐程在昏黄的小夜灯中,咬了咬牙。
他今天,让赵医生关了摄像头。
理由是:“我可以没有隐私,但是她不能没有。”
迟稚涵梦游,梦游的时候难免会衣衫不整,他不想别人看到。
然后赵医生石化了很久,看着他欲言又止,怕说重了伤了他,又怕说轻了没有警告意义。
“我是什么身体我自己最清楚。”他记得他在赵医生欲言又止的时候主动开口。
第一次说了实话。
“我不可能耽误她,但是她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想保护她。”
“幸好,我还有钱,幸好,她的生活缺的也只是钱而已。”
他怎么可能去和一个二十四岁青春正好花信年华的女孩子发生点什么,哪怕只是脑子里想了,也觉得对不起她。
他或许,有一天会突然控制不住自己。
他应该,会在一切都解决之后,用最好的方式告别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