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举动,但是他看到了迟稚涵的眼神。
她被吓住了,一瞬间的怔忪,然后下意识的躲了一下。
眼神,是意外并且害怕的。
他是雇主,而她只是赵医生找来帮助治疗他心理病的工作人员。
她知道他的全部病史,也看过他狼狈不堪的样子。
他应该只是,被她没有把自己当成病人的样子蛊惑了,伸手的那一瞬间,只是因为,她耳边的碎发,遮住了她的脸颊。
粉色的圆润的脸颊,意料之中的,软绵绵的触感。
迟稚涵的笑脸和一而再再而三的底线触碰,让他产生了类似希望的错觉,让他以为自己可能也不是那么不可救药。
意外而已,对美好的事物产生的那么一瞬间强烈的想要碰触的心理……而已。
只是为什么,还要阻止她回到对面休息?
而且为什么,她不拒绝?
甚至还点点头,看了眼手机。
“只要赵医生没有马上给我打电话,就说明他默认同意了。”亮晶晶的眼睛,笑得眯成狐狸眼,“那我继续睡沙发。”
语气带着自己都能察觉出来的,夸张的雀跃。
她是真的不排斥睡在这边,对面的药水味道太浓,护士之间聊的话题恍惚中总会让自己心里沉闷闷的不太舒服。
她听到过她们聊齐程的身体。
“完全垮了啊,三十岁不到的男人,真是太可惜了。”护士的语气像是在讨论临终的年轻人。
“那些治疗抑郁症的药,哪有不伤身体的,他撑了十年啊。”另一个护士,语气带着惆怅,“真是可惜了。”
没说可惜什么,却让迟稚涵抱着枕头和被子落荒而逃。
当年,护士也是这样形容她的,真是可惜了,刚刚读大学的姑娘啊,转瞬间就没了爸爸,妈妈也跑了。
可惜这个词,就是陌生人能给予不幸的最多同情。
两个字,再加上叹息和摇头,就变成了隔着一堵墙的,窗外的别人家的故事。
她不喜欢这个词,连带的,也不喜欢有人用这样的词来形容齐程。
他并不可惜,他很馋,有小脾气,有爱好,他仍然会求救。
所以她宁可窝在齐程的那张大沙发上,晚上睡觉前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个男人百无聊赖的玩挂水的管子,一圈两圈的绕在手指上,再一圈两圈的松开。
她就能渐渐睡着,梦里面偶尔能梦到爸爸,窝在自家的沙发上,拿着筷子戳她的腰。
“丫头,换台!这都什么鬼哭狼嚎的!”中气十足的嗓子。
突然醒转,再抬头,发现那个男人也睡着了,白着一张脸,微微的皱着眉头。
眼睛就会酸酸涩涩的流不出眼泪。
可惜什么?她和他都还活着,哪怕艰难,也都还在呼吸。
***
李医生留下的康复初期的饮食很麻烦,米汤,蔬果汁,每天6餐,每次100ml。
没有任何调料,迟稚涵也只能在蔬果汁上尽可能的多下功夫,雪梨,白萝卜,胡萝卜,西红柿这些东西被她来来回回的搭配试验,味道不可能特别好,不过齐程每次都能喝光。
眉头都不皱一下,给什么喝什么。
晚上她还是窝在沙发里,看着对面的护士人数慢慢减少,药品医疗器械慢慢的送回到她住的那个锁着门的三楼房间。
“还剩三个护士。”流质食物第五天,迟稚涵从对面过来的时候举着三个手指头,洋洋得意的,“你应该快好了。”
齐程嘴角微扬,低着头画画。
那天之后,齐程和迟稚涵之间,建立了微妙的平衡。
五天里,他只有一个晚上耳边突然有了声音,忍了又忍之后还是决定遵守承诺把迟稚涵叫醒,结果刚刚坐起,就看到她穿着睡衣抱着枕头坐在沙发那里瞪他。
“我听到你呼吸声了。”迟稚涵解释,然后抱着枕头体趿着拖鞋就去了对面。
第二天,又当做没事发生一样,在沙发上铺好了床,没有发病的晚上,他甚至习惯了迟稚涵半夜三更起来喝水的声音。
日子平静的,像错觉一样向好的一面发展,就像迟稚涵每天都会汇报减少的医疗器材和护士数一样,莫名的,让人心情轻松。
“这个给你。”他从折叠桌上抽出两幅画递给迟稚涵,微扬的嘴角一直维持着那样的角度。
迟稚涵疑惑的接过,然后瞪大眼。
两幅画都是美食卡通图片,一张是玉子虾仁,一张是桂花糯米藕,画的色泽艳丽饱满,右下角有签名,让她这个网瘾少女莫名觉得熟悉的签名:澄乙。
两道菜,都是她明天录冬季档视频要做的,他昨天问了做菜的步骤和摆盘的样子,她当时只当他是馋了。
“你画的?”她经常看他在精神不错的情况下涂涂画画,从来没想过成品居然能惊艳成这样,而且,为什么总觉得他这个简单的黑色字体的签名特别眼熟。
“你明天去录视频的时候带上,给林经武。”齐程拿桌上的湿纸巾细细的擦掉手上的颜料,揉了揉左手手腕,“跟他说这两张是宣传稿,剩下的你们冬季档的美食视频,我会提供十张精修图,他看到签名就知道怎么做了。”
“不要跟他说我就是澄乙。”最后加了一句,语气放慢,表情认真。
迟稚涵下意识的点头,齐程很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候。
澄乙这个名字为什么那么熟。
“这样应该能帮你这档视频加不少人气。”齐程心情看起来很好,难得的嘴角一直扬着。
“你……”迟稚涵还没有完全搞清楚状况,但是隐约的觉得他可能帮了她的大忙。
“我姐跟我说你因为住到这边,还是被扣了工资。”齐程和她对视,“我补给你。”
第二十七章
这两张画, 让迟稚涵受到了意料之外的冲击。
先是齐宁,几乎在齐程话音刚落就打通了迟稚涵的电话, 语气一如既往, 简单疏离:“别把画给林经武。”
迟稚涵怔了一下,直接把手机开成了免提:“我开免提了, 你们自己说吧。”
她还处在澄乙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熟的纠结中, 觉得自己还不适合掺和到这件事情上。
齐宁在那边声音轻了点,带着无奈:“齐程, 和迟小姐签合约的是我,扣钱这件事, 是她本人提出的, 你不能拿这个威胁我。”
“是我提出的。”被点名的迟稚涵点点头, 实话实说。
她觉得自己需要被教育,对她来说最痛最深刻的教育就是扣钱,所以确实, 这个月工资是她主动要求扣的。
齐程没说话,抿着嘴看着迟稚涵的手机。
迟稚涵缩了缩手, 莫名的觉得有点心虚,尤其是,手缩了之后, 齐程看了她的那一眼。
这是在委屈她不站在他这边么。
她得要知道发生了什么才能站边啊!
而且齐宁老公现在是她的大老板,之前欠条的事不了了之她心里还梗着刺,她这个怂货自然下意识的会选择发工资的那位啊……
“齐程,你的画不能这样随便交出去的。”在迟稚涵这边向来冷漠的齐宁语气挫败, “你签了版权的,这样擅自帮别人宣传,会吃官司。”
“签版权的时候注明过,如果有需要可以帮齐家产业宣传。”齐程答的很快,“姐夫买下了迟稚涵的公司,这家公司现在属于齐家产业。”
……
好像在看电视……
她照顾他那么久,这是他最接近齐家二少的时候。
而且他叫她名字的声音让她恍惚了零点几秒钟……长得太好看的人真的是要不得……
“齐程……”齐宁的声音有些疲惫,似乎找不到可以劝服他的点。
“那个……”因为分娩的那件事,迟稚涵对齐宁的态度多少有些改观,小小声的提醒齐程,“她还在做月子。”
……
然后又被齐家二少剐了一眼。
“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插手你和迟小姐之间的事情,你把画收回去好不好?”齐宁的语气简直跌破迟稚涵的眼镜。
哄孩子一样的语气,好耐心。
“不好。”齐程简单干脆,迟稚涵跌破的眼镜又一次粉身碎骨。
她就说这人有脾气的啊,这少爷脾气太典型了,不过他们到底为什么为了两幅画争成这样。
“你知道我答应过爷爷,如果你就是澄乙这件事被公开,你就会被强制带到美国这件事的吧?”齐宁显然在下最后通牒。
“知道。”齐程还是只有两个字,不过这回他又看了眼迟稚涵。
“我会让迟小姐直接跟你签合约,你们的事,我不会再插手。”齐宁觉得疲惫,“迟小姐,请你记得你的承诺,齐程是澄乙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你那位无话不谈的朋友。”
“……好。”迟稚涵很识相的先答应了下来,然后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不过,澄乙是谁啊?”
……
一阵安静。
齐程的嘴角抽了一下,齐宁的反应更直接,叹息了声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
只剩下迟稚涵双手捧着似乎惹了祸的画,很无辜的和齐程对视。
“我自己去百度。”被齐程盯得背后发毛,迟稚涵决定自力更生,现在除了澄乙,她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你为了齐宁扣我工资和她吵架了?”
“我不能吵架。”五天流质食物,他的脸色看起来比之前直接挂水好了一点,但是人仍然瘦了很多,五官不说话的时候变得更冷。
……
那就是真的为了这事吵了。
“那重新签合约是怎么回事?”想了想又问。
齐程这个病人,似乎在她出门放风采购瞎晃的时候做了不少事。
“你私厨的合约不会变,只是和我这边的合约需要重新签一份。”齐程揉揉手腕,“律师应该明后天就能弄完,我本来打算弄完再和你说的。”
“只是去掉了些限制条款,然后甲方改成了我的名字。”看着迟稚涵还是一脸疑惑,他又解释的详细了些,无意识的又揉了揉左手手腕。
“为什么啊?”虽然这话问的有些蠢,私心上来说,让齐程做自己的直系老板比让齐宁做好太多了。
但是,齐程……太好欺负了……
她会对自己的老板有负罪感……
“……方便。”齐程沉默了半天才憋出了两个字。
……
迟稚涵嘴唇抖了下,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很普通的词产生了点不太好的联想。
自从那天,齐程的手拂过她的脸颊后,她最近很容易对齐程说出口的任何话,都产生不太好的联想。
“这样你想做什么都不会被限制。”齐程左手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被子,顿了下,改成了右手,“赵医生也说解除了这些限制对治疗方案会有帮助。”
“你手怎么了?”迟稚涵却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早上递给他果汁的时候就觉得他左手不太自然,后来忙着出门买水果和离开的护士告别就忘了。
刚才说话的功夫,他已经揉了三四回了。
齐程没回答,本来半躺的身体往被子深处挪了一下,然后大概是觉得太明显了,又不敢再动了。
……
这几天,齐程的精神状况很正常,唯一比较像病人的,就是遇到类似这样的压力的时候,会开始手足无措。
刚才齐家二少的气势瞬间消失无踪。
“给我看看。”迟稚涵把画放到一边,单膝跪在床沿上,往前挪了一点。
齐程喉结上下滚动了下,身体变得更加僵直。
那天之后,迟稚涵一直和他保持着安全距离,再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主动靠近过。
所以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让他眼前瞬间有了很多灰色斑斑点点。
“……迟稚涵。”齐程闭上眼,声音带着抖,“我快看不见了……”
“……太近了。”怕她没理解,又抖着声音补充了一句。
闭着眼睛感觉到床凹陷的那一块迅速的弹起,听着迟稚涵急急忙退后的衣服摩挲声,咬了咬牙,把心里面涌上来的失落感压下去。
“好了。”迟稚涵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然后疑惑的喃喃自语,“之前靠近都不会这样啊……”
齐程咬牙的力道又重了些,心底一片苦涩。
这一次,可能只有他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反应激烈,那天的主动,似乎不仅仅是意外。
“会不会是我最近靠近的次数少了?”眼睛还没睁开,迟稚涵的喃喃自语还没结束,“要不,等你精神好一点后,我们再多靠近试试?”
……
无奈的睁开眼,看着迟稚涵背着手站在床边,不敢靠太近,眼底却又有了一些想要靠近的蠢蠢欲动。
“我的手只是扭伤,不是心理问题造成的。”伸出左手,成功转移了迟稚涵的注意力。
他现在真的不能接受她主动靠的太近,到现在仍然觉得头晕。
“怎么会扭伤?”看了眼他的手腕,隔着床,只能看到有些轻微的红肿,“你等下我去拿冰块。”
“扭伤早说啊,你是不是早上就不对劲了?”嘀嘀咕咕的,打开冰箱垫着脚去拿冰块,又因为冷,呲着牙回头瞪他,“你也偶尔要听听李医生的,身体伤也需要重视。”
齐程没说话。
看着迟稚涵很熟练的从抽屉里翻出了纱布,把冰块裹进去又套了一层保鲜袋,细细的包好还在自己身上试了下,才站到床边。
她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平时毛手毛脚,他经常会被她的迷糊吓出冷汗,但是该细致的时候,细致的简直不像是她本人。
不敢靠近,只能两手托着丢了过来。
然后仍然在纠结之前的问题:“到底怎么会扭伤的?”
“睡觉扭的。”面不改色心不跳,说完之后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藏在角落的摄像头。
“……你睡觉都不动的啊。”迟稚涵还在嘀咕,然后啧了一声,“你不能这样冰敷啊,要放在最红的地方。”
探头探脑又啧了一声,特别嫌弃的样子。
“你为什么处理这种事情看起来笨手笨脚的。”明明是个不让人靠近的人,结果照顾自己的时候看起来蠢蠢的。
齐程拧眉。
“我过来好不好?”迟稚涵又开始蠢蠢欲动。
“不好。”被嫌弃笨手笨脚的人似乎有了些脾气,低着头不再看她。
留下迟稚涵一个人背着手垫着脚,有力使不上的在一边不停的碎碎念。
***
她昨天晚上,梦游了。
毫无征兆的,突然起身就往厨房走。
担心厨房里面太多尖利物品会伤着她,齐程拔了手上的输液针跟了过去。
想要叫醒她的时候,却被她脸上的悲伤表情震住。
等再次回过神,她已经在模拟做菜的动作拿了砧板开始切菜,动作熟练,表情仍然哀伤。
他的手,是为了拿过她手里的菜刀又不敢碰到她的皮肤,使不上力之后扭到的。
之后又因为她摇摇晃晃的站在原地太久,他也不知道哪里崩出来的念头想直接打横抱起她放回沙发上。
结果自然是,没有抱动。
她不重,只是他禁食很久,身体又虚。
然后扭上加扭。
陪着她站了好久,看她回到沙发上睡着才重新按了铃让护士给他扎好针。
迟稚涵不会知道。
但是摄像头一定知道……
他不知道赵医生看到这幕后会说什么,心里面一直隐隐不安。
半夜查了迟稚涵的行程,发现她的微博下周就轮到团圆特辑了。
大概是因为视频压力,她又开始梦游。
所以他就画了两张画,用了澄乙的名字。
也正好,帮他们转移下注意力。
他很心虚,有种即将脱序的预感,心虚到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 齐程:她不重,是我太虚弱了……
迟稚涵:……我以后不吃夜宵了……
第二十八章
迟稚涵心里对下周要公开的冬季视频很没底, 从选题到菜单她都没有参与,下周就要公开, 她却还有最后两道菜没来得及录。
她和公司签的合约, 规定了她每个季度都需要录制十五个当季菜谱,公司会每周公开一个, 剩下的运营全是公司在做, 她自己,只能分得其中百分之九的广告费用。
接了齐程这个工作后, 她到公司的次数越来越少,虽然做齐家私厨这件事提高了她的身价也提高了微博粉丝数, 但是她知道, 公司已经逐渐的把运营重心放到了另外一个私厨任俊友身上。
这人她只在年会上见过一次, 32岁,在这行算是新人,和她不一样, 他录视频的时候露脸,会说单口相声, 偶尔兴之所至会直播做黑暗料理,这半年来粉丝数飙升。
相比迟稚涵这种走情怀文艺挂的美食博主,任俊友这样简单粗暴的风格也挺圈粉。
林经武最近一天四五个电话跟她聊的都是这件事。
她承认, 她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到现在心里其实已经开始惴惴不安。
虽然现在背靠大树,但是齐程会不会真的痊愈,或者需要多久时间痊愈,都是未知数。
最重要的, 她的正职还是私厨,齐程好了之后,她仍然需要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你这种不露脸的视频是最容易被挤走的,你要是再不上心,到时候回来连站的地方都没有。”林经武也是苦口婆心。
这些心事当然不能和齐程抱怨,最近二十四小时贴身照顾,她想找戚晴吐槽也只能微信上打字,往往来回两三次自己就先没了兴致。
好不容易等他血检尿检都稳定了,可以开始吃半流质的食物之后,她才终于鼓起勇气请了三个下午的假。
迟稚涵觉得自己有些混乱,对于自己的重心到底是什么的混乱。
走之前和护士确认了四五次,直到那位笑起来像弥勒佛一样的护士长把她推出房间,半调侃半不耐烦:“你怎么跟要丢下孩子去上班的妈一样唠叨。”
……
丢下齐程的迟稚涵发现,她何止唠叨……
她连录视频间隙都忘不了给齐程打电话:“只准喝两百毫升,我下午录完了回来给你下素面。”
语气奇怪的让林经武搓了搓手臂,很怀疑的问她:“你背着我偷生孩子了?”
……
再次被人当成妈的迟稚涵自我厌弃了几秒钟,突然就想起了昨天被打岔后就完全不记得的澄乙的事。
“对了,我这里有两幅画,对方说可以发到微博做宣传,之后会给我们十张主打菜的精修图。”打开齐程早上叮嘱她带的画筒,把昨天小心翼翼卷好放进去的画递给林经武。
这次终于记得拿出手机开始百度澄乙。
居然是一个有百度百科的家伙……
迟稚涵咋舌,点进页面还没完全加载出来,就听到林经武在她耳边尖叫。
“……你干嘛?”迟稚涵皱眉,耳朵嗡嗡直响,手臂被林经武抓的生疼生疼。
“卧槽,你怎么会认识澄乙?他开价多少?”说完摇了摇头,“不对,他开价我们出不起的,你们很熟么?能不能打个折?”
说完又摇了摇头:“不行打折也出不起。”
“不是,姑奶奶,你怎么说都不说一声就把人家的画给带来了,还那么随便的放在一个筒里面,视频都拍完了才想起来拿给我。你早干嘛去了?”说到最后都带着哭腔了,“他经纪人超凶的,万一有个折痕啥的,要求赔钱我绝对不会跟你一起赔的。”
“……免费的呀。”迟稚涵目瞪口呆的看着林经武小心翼翼的把画重新卷起来塞回筒里,一副和她划清界限的样子,“折坏了再画不就行了。”
齐程似乎没画多久就给她了,应该不会太难啊……
“……”林经武吸气,再吸气,先把画妥善放好,然后才回头找了本杂志卷成筒,很用力的敲了下迟稚涵的头,“一幅漫画能卖七十几万的家伙的画再画不就行了?你跟齐家人在一起久了脑子也坏了?不是,你刚才说什么?”
“……七十……万?”迟稚涵吞了口口水,低头看了眼刷出来的百度百科,又吞了口口水,“呃……”
全国最年轻神秘的漫画家,两次国际漫画最优秀作品奖,以最年轻的资历入选威尔艾斯纳名人堂……
齐程?!
他不但长成那样,而且随便画幅画就能赚她两年的年薪?!
齐程!?
那个关在屋子里十年没出过门的男人?早上拿勺子舀藕粉嫌弃不够甜,两眼湿漉漉的让她再给加一勺糖的男人?
她担心了一整个下午,被人两次当妈的那个罪魁祸首?!
难怪那天,他说他也有钱……
她心里还吐槽了一句,齐家哪有没钱的人……
结果那钱真的是他自己的钱?!
“你刚才是不是说免费?”林经武一脸震惊的看着迟稚涵。
……迟稚涵点头。
“还要再加十张精修图?”林经武脑子很好的迅速又想起了另外个福利。
迟稚涵还是维持着这个世界为什么会这样的表情点点头。
“……为什么啊?”这种天上掉下巨大的红烧肉的事情,不太像是迟稚涵这种倒霉孩子会碰到的啊。
……她也很想知道来着……
为什么啊?有才有貌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人,却天天担心自己是个怪物躲在黑暗里连人都不敢见。
明明是很荒谬的事情,为什么压得她心里沉甸甸的都快喘不上气。
如果没有生病,齐程该多耀眼啊……
“你真能拿到的话你这季视频绝对稳稳的能做主打了。”林经武兴奋的脸都红了,“妈的,我最近被任俊友那小子恶心的不要不要的,终于能出口气了。”
……为什么啊?
迟稚涵很用力的想跟着林经武一起欣喜若狂,但是为什么,她眼眶好酸。
“还真的是,背靠大树不管怎么样资源总是好的。”林经武感叹了一句,宝贝似得抱着那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画筒,“我先去找老板炫耀下帮你讨个该有的宣传资源,这边录得差不多了你先下班啊。”
“……好。”迟稚涵点头。
“对了,男的女的?那个澄乙?”林经武乐颠颠的又绕了回来,挤眉弄眼的,“还有人说澄乙其实是一个团队?怎么样?你见过没?”
……
“没,都是齐宁联系的。”迟稚涵下意识的撒谎。
她终于懂了,齐宁说如果齐程是澄乙的事情暴露后,齐程会被强制送往美国的原因。
齐家二少就是大漫画家澄乙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是大新闻,如果再加上齐家二少有严重的社交恐惧症加上抑郁症的话,新闻一定是爆炸性的。
而这对于最怕被关注的齐程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是催命符。
他为什么……要主动把这件事告诉她。
以她对漫画的了解度,本来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会想到齐程就是澄乙。
这几乎是他的命门……
难怪齐宁电话里的语气疲惫带着绝望。
齐程……这个傻子……
之前强压下去的情绪开始沸腾,因为这个傻子,永远只会对着她扬扬嘴角,天下太平。
“说起来齐宁真的挺够意思。”兴奋过度的林经武完全没注意到迟稚涵煞白的脸色,“你记不记得你之前让我帮你找妈妈的时候,我们联络过的那些人?”
迟稚涵机械化的点头。
“齐宁这段时间似乎都在联系,我接到几个电话。”林经武压低声音,“有钱确实不一样,我感觉你找了几年没找到的线索可能终于会有些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