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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树看着她,有点难受,他似乎想要耐下心去跟她解释,话还没说出口,他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嘲讽且尖锐,勾起嘴角:“哟。才睡了几回,就更信任他了?你识人全靠打炮是吗?”
宫理皱紧眉头,也忍不住冷笑起来:“说两句话就会突然变脸,是精神分裂吗?而且,我说的相信,有很多方面,比如说我能用信息素控制他,能确认把他掐个半死他也不会反击我。抱歉,平树先生,对我而言,咱们才是没见过几面。”
凭恕一把揪住她衣领,甚至想把她从椅子上拖起来,他却吼道:“平树会说一句‘路很远’就含混过去了,但这个‘路很远’背后是什么!是我们办了多少手续经过边境和天灾,是我们进入沙漠之后差点困在沙暴里!你要是不会说话就把嘴缝上,别在我面前说你更相信那个林恩——!”
他压不住音量,几乎要破音的从喉咙里嘶吼出来,宫理都觉得外面的侍女可能听到了他的话。
凭恕越想越愤怒,从桌子上抄起那把餐刀:“你不是死不了吗?不是多少回都能拍拍屁股跟打印机似的再造出一个新身体吗?你怎么不死透了算了!”
他一向是在宫理面前比划刀枪,这会儿也没多想,就是气急了。却没想到宫理突然从椅子上起身,捉住他手腕猛地用力反拧过去,猛地将他顶在餐桌边沿。
宫理另一只脚踹向凭恕的小腿,他腿打弯却硬挺着没跪倒下去,跟她双目平视,腿挤在一起,眼里怒火快喷出来了:“哈,你是觉得我会捅你是吗?怎么只是拧着我手啊!不把我胳膊掰断吗?怎么不给我抹一刀呢?!来来来,我反正就一条命,你不是能把刀抢过去吗,来往这儿捅啊!!”
他挣扎不已,桌布都皱起来,红酒杯砰的一声倒下,酒液顺着桌子流淌在地上。
宫理有点恼火地看着他:“你是双重人格吗?怎么说变就变,还动刀想杀人!”
这个黑发男人应该不是刚刚给她写名字的平树,他说话的腔调与重音都不一样。而且他已经发疯了,甚至想去用牙咬她的手,双眼泛红:“是!我就是这个又信赖你又从来不会伤害你的身体里的毒瘤!是你最想剔除掉的那部分!但是没有老子一路打点,想尽办法,他也来不了格罗尼雅!我把一切都掏出来给你看过,北国、我老家、我干过的事儿、我也救过你多少回啊!你他妈就一句记不得了就去相信别人!操!操啊啊!”
宫理也气了:“别鬼叫了,你想让外面都听见吗?”
他骂着,猛地脑袋朝她磕过来,额头重重撞在一起,下一秒宫理忽然感觉到嘴唇上一疼。
她一惊。
他不是在亲她,而是报复她,宫理立刻就感觉嘴唇被他咬出了血,他牙尖在用力到发抖,嘴唇却因为咬她而贴在一起,像是柔软里包着刀片,像是在吮吸她的血——
明明是凭恕在掌控身体,平树却也隐隐感觉到她唇的柔软,心脏悸动,他太想在此刻松开牙齿去亲吻她,太想把这段时间来,在心里酝酿无数次的话说出来。
但凭恕或许同样酝酿太久的情绪,随着愤怒爆发出来,压着他难以夺走控制权。
宫理恼火起来,她“血液”的那股味道弥漫在二人齿间,俩人睫毛都快扫在一起,宫理直视着凭恕鱼死网破般的眼睛。
她猛地用力拧住他手腕,餐刀脱手,他腕骨都有些错位,却根本不在乎,宫理将刀扫到一边去,正要去捏住他下巴逼他松开牙关。
忽然听到外头急急的脚步声,侍女推开了门,凭恕也松开了口。
他咬的真够狠的,虽然宫理的咬伤迅速愈合了,但他嘴唇上都是鲜红的血,甚至已经流到了下巴上,他还在咧嘴笑,肩膀耸动。
侍女就要冲上来,对凭恕抬手,桌子上餐盘都朝着侍女的方向滑动过去。宫理却抹了一下嘴唇,抬起手阻止了:“没事,就是他做饭太难吃了,他不肯承认,吵起来了而已。”
侍女看着宫理嘴角的血迹,有些担忧道:“陛下……”
宫理不耐烦道:“出去!我说了没事!”
凭恕笑出了声,舔着嘴唇上的鲜血,卷进口中咂了一下:“真难吃的味道。”
她踢开他压着重心的脚,凭恕腿一软朝下摔落下去,宫理在他膝盖即将重重落在大理石地板上之前,抓住他的衣领,拎住了他。
侍女察觉到气氛似乎不像是暗杀,连忙退出去关上了门。
门合拢,宫理手才松开,他腿落在地上,宫理也坐回了椅子上,她拿起餐巾擦着嘴唇上还没干的血迹,越琢磨越不对劲了。
他坐在她椅子旁边,靠着餐桌,手撑在淌在地上的红酒中,还在低头笑。
宫理摸着嘴唇,双腿交叠,忽然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这么生气,难道是因为他们俩有什么亲密关系?他认为她跟林恩在一起是背叛?
低着头的凭恕愣住,他瞬间理解到宫理这个疑问背后的怀疑,恼火之中也心里一喜。
她失忆了啊。
平树心里有不太好的预感,从凭恕刚刚去咬宫理,他就感觉这个行为……已经有点越过边界了……
凭恕冷笑道:“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宫理手指竖在嘴唇上,皱紧眉头:“我们睡过?”
凭恕突然道:“我们有个孩子,都这么高了,叫波波。”
宫理悚然:“咱俩?!……谁生的?”
凭恕:“……”他幸好脸皮够厚,面不改色道:“孩子很想你。不过咱们也没结婚。”
宫理咽了一下口水:“我们是情侣?”
凭恕内心狂喜,却故意翻了她一个白眼,露出“说什么废话”般的表情偏过头去。
平树在脑子里急道:“你疯了吧!她如果恢复记忆了怎么办?而且你真觉得能骗过他!你撒谎哪次不是被她戳穿!”
宫理蹙紧眉头:“呃、我失忆了,情热期也是……抱歉、我并不知道。对不起……所以你这么生气?”宫理并没有全信,但这家伙刚刚发疯是因为伤心,这点毋庸置疑。以防万一她还是先开口道歉了。
平树更难受了。凭恕骗人也就算了,还骗的宫理为了莫须有的事情道歉!
平树听到凭恕在脑子里得意的笑,气得夺过身体控制权,立刻开口道:“呃、但是我们之前分手了!对,现在没有在一起,是前任——”
宫理心里更怀疑了:“啊……哦。”
凭恕更觉得平树太没胆色没出息了,这时候不忽悠那要等什么时候!
凭恕在脑内跟平树疯狂抢话筒,这会儿占据了控制权又立刻道:“但你明明说了要为了孩子复合的!我以为你要改过自新了,还要给你一个机会,结果你现在就这样做事!”
宫理:“……”
她彻底看出来了,不单是这些屁话很让人怀疑,这两个人格性格更是天差地别。
她伸出手,到他面前:“另一个人的名字,怎么写?”
凭恕抬眼看她,忽然勾起嘴唇探过头去,脸贴到她掌心去。
宫理眯眼:“你要敢在我手里吐口水,我就抹到你脸上去。”
他从头发下面看了她一眼,快速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掌心,然后抬起头挑衅笑道:“老子不告诉你。”
宫理手里一小块湿热,她攥紧手指:“行,以后我就用孙子代指你,跟平树说起你的时候,就叫‘那孙子’。”
他瞪起眼:“你到底还想不想跟我复合!”
宫理笑起来,这会儿已经彻底不信这个满嘴谎话的家伙:“考虑考虑。”
这顿饭吃不了太久,宫理也听到了门外教廷骑士赶来,在外厅严阵以待的声音。
她也压低头,轻声道:“你去联系老萍吧,在姐妹会内我没法与她有太多交流,我想要知道之前发生的事。”
宫理看到那双眼睛重新变得平和清澈,他点了点头。
第328章
夜色深重, 宫理裹着亚麻色的袍子,将自己银白色的头发用头巾包裹住,戴着一副变色墨镜, 她捏着烟杆迎着风站在一座收集灰烬的“玻璃瓶”房顶旁,如烟囱般高耸的玻璃瓶像洗衣机一样震颤着,里头快速旋转收集着灰烬。
烟杆上的金件都让她卸掉了,她穿了双防沙的靴子和长裤, 衣袍随着夜风鼓动, 看着下方的民居, 这里夜晚一向热闹, 反倒是酷热的白日大多人都在睡觉休息。
她很快就看到了林恩的身影。他身上背着沉重的行李, 手里还拎着包裹,似乎嗅到了宫理的信息素, 但没有找清楚方向, 绿眼睛到处乱看。
宫理觉得他找她的时候,那种隐隐着急却又强压着的沉默很有意思。
正在林恩左顾右盼的时候, 就听到上方楼梯传来脚步声,有什么东西朝他脑袋敲过来。
他迅速后撤步让开抬头, 一只白皙的手拿着烟杆本来要敲他脑袋, 看到他的反应顿在空中, 被兜帽遮挡半张脸的人笑了笑:“这么警惕。”
林恩看着她勾起的嘴唇, 干巴巴道:“都,买回来了。”
宫理:“沉吗?”
林恩摇头, 宫理拎了一下试试, 对她的力气来说也算不了沉。
宫理顺手接过几个包裹, 从金属板建筑之间的楼梯往下方走去。
路过却有不少人侧目看来,那种惊讶离谱的目光并不完全冲着她, 更多是在看林恩。宫理有些不明所以,也很快就发现——她路上遇到的Alpha基本没有拿重物的,反倒都是身边的男性Beta与Omega在背负重物。
或许因为Alpha或者说女性大多都是智慧与掌控力的代名词,不屑于去做出力气的活……
宫理也不想引人注目,就将手里的东西递还给了林恩,清了清嗓子:“太沉了,我拎不了,你拿着吧。”
林恩很平常地拿过去,还掰着看了看她的手指,看她有没有被包裹的系带勒坏手,丝毫没有深思能在床上掐着他的宫理会拎不动几件行李。
宫理走过用了信息素香水的Omega身边,走入巷子深处,低声道:“我跟你强调的,你都记得吧。”
林恩点头低声道:“你是、摩黛丝·提。之前做生意,赔钱。有过一支小矿队,但干不下去了。”
宫理一边点头,一边就着巷子里昏暗的灯,看着地图。这些身份文件和地图都是入夜之后,厚嘴唇侍女夹在衣服内送过来的。
从身份证明、地图、矿车控制说明到各种背景文件一应俱全,宫理不得不承认,这个老萍简直在格罗尼雅中如鱼得水。
不过格罗尼雅道路都是立体的,宫理正在努力分辨地图上的指引,林恩的手忽然从她脸侧伸过来,点了点地图:“从这里走。”
宫理仰头看他,林恩高大的身影和他肩上的包裹投下阴影,落在她脸上,她笑起来道:“然后呢?让你记住的,你还没说完。”
他掌心按着宫理的肩膀,引着她往旁边无人的铁楼梯走下去:“你只剩下一艘、大型矿车了,想赚钱,所以加入征集车辆、深入沙漠的挖矿队的、行动。手底下有三十九位矿工。”
他像是背课文似的哑着嗓子说着,跟宫理的靴子踩在楼梯上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他说到一半,语速越来越慢,宫理以为他忘了,刚要提醒,林恩忽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宫理,认识那个,黑头发的人吗?”
宫理微微偏头看他:“为什么这么说?”
林恩实在是不会撒谎,他手拽着包带,目光挪开:“……猜。听到,侍女聊天,说他后来在餐厅,被打了。被你。”
宫理长长应了一声:“对,他做饭太难吃了。”
林恩:“所以,认识?”
宫理笑起来:“大概吧。”
宫理能感觉到他后背都紧绷起来,他平时可以一整天都说不了几个字,这会儿才走向另一个狭窄的投币式电梯,他又忍不住在下降时不断落沙的电梯里道:“他很早之前,就见过你?很早就认识的,朋友?”
宫理像是看报纸一样展开地图,变色墨镜在灯光下变成浅棕色,她从墨镜后侧过眼去看他,应了一声:“对。怎么?”
林恩咽了一下口水,又摇摇头。
他害怕她遇见熟人?看来平树说林恩害死过她的话,很可能是真话。
林恩应该已经察觉到她失忆了,否则他怎么能留在被他害死的人身边?宫理对他没有表现出恨意或恼火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暴露了失忆这件事。
宫理手指拨弄着地图边缘,若有所思:
林恩恐怕很害怕她恢复记忆吧。
只是……这家伙真的有杀她的本事吗?
换乘了几次电梯,他们终于来到了格罗尼雅这座城市最大的夹层。
这一片夹层高度大约有近百米,停满了各种各样的大型矿车、运输车或者是能够战斗的沙地车,天花板轨道上挂着来往的轻轨车厢,用来让行人迅速到达停车区域,这里也有许多便携旅店、五金店、修理厂甚至是美食一条街,也有许多修建在承重体内的教堂,许多矿工打扮的人在其中半跪祈祷着。
格罗尼雅两侧的斜坡与出入口直通这里,不断有车辆抖着沙子进出夹层。
也能看到西北的方向,有一大片夹层区如同废墟,柱子焦黑,地面翻起,很多没来得及收拾的车辆残骸就堆在废墟中。
宫理要去的C-7区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上百辆不同的矿车汇聚在这里,型号、载重与人员各不相同。光是登记审核的办事处就设立了八个,许多像是宫理打扮的小老板正在讨价还价。
宫理和林恩也排在了长队后面,前面的有些小老板看起来挺有钱的,手上戴着各种金戒指与珠宝,却对着办事处抓狂道:“你们要是肯出高价,我们当然愿意去!但现在你们玩阴的,圣殿突然下令卡紧了矿车审核,让我们都不能拿着之前的通行证出去挖矿,全憋在停车层里!”
“是啊,我们不想饿死,只能接你们的活,谁还不知道你们背后就是圣殿!现在全城一半多的项目都被卡住了,就你们这个项目要上百辆大型矿车,谁还不懂吗?!结果目的地不肯说,还问我们要装备费、油费、导航费!”
“这个装备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们自己有装备,用不着你们给提供!”
之前宫理在格罗尼雅城内就听人们说起,有高价招收矿工的车队进入了沙漠深处,矿车似乎也是特殊构造,矿工大多都没回来,一部分返回检修蓄油的矿车回来没多久就被炸毁——应该就是刚刚宫理看到的那部分焦黑废墟。
矿车炸毁之后,格罗尼雅也调转了方向。
现在在缺乏矿车的情况下,似乎仍然是有人不死心,开始招收各种个体户的矿车,让他们出人出车组队进入沙漠深处“挖矿”。
前头因为价格闹起来,但宫理很快看到包着蓝色洋葱型头巾的卫兵露面,手中端着枪维持秩序,那些小老板们看到这些比教廷骑士低一个等级但万金油一样的圣殿卫兵,也知道姐妹会圣殿不打算掩饰了,只能认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