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理:“!”
柏霁之狠狠咬着,耳朵伸平,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你要干嘛!?”
宫理使劲拽长戟,简直像是跟大型犬拔河:“给你做个爆炒鱿鱼、啊不应该是章鱼,我分不清。”
柏霁之瞳孔一缩,面露痛苦之色,连眼睛里都蓄起氤氲,恨不得把长戟给咬碎了,拽着宫理就往旁边拖,嘴里还含混道:“呜我不饿!我能忍饿的我不要你割肉救我!”
宫理:“……”我是这么有牺牲精神的人吗?
柏霁之可能是脑补了一万个困在山洞里把自己煮了给同伴吃的故事,这会儿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宫理觉得说啥都不如演示给他看,直接松开手,掏出另一只筷子,化成长戟,剁向化成章鱼触须的胳膊——
嘶。三件套的特效极大的削弱了通感,但还是有点疼。
像是拔倒刺的水平。
柏霁之呆呆的张口,叼在口中的长戟掉在地上,双眼泛红。
她切断下来的章鱼触须没有消失,而在断口处,缓缓有白肉在生长。
这速度不够快啊。
柏霁之简直是哀叫一声,扑过来,把宫理撞的一个趔趄,倒在地上,他爪子扑在她身上,快哭了:“我知道你比所有人都好都温柔但我也不要你做这种事啊!我明明什么都不是!你为什么要这样!”
宫理快被他压死了:“……不是,大哥,我也想吃口荤的啊。海产品它也是肉啊!”
柏霁之却不信,摇头,耳朵差点甩在宫理脸上,他下巴拱在她脖子处,喉咙里有几声呜咽,恨恨道:“宫理我恨死你了!我不吃,我一口都不吃!我不会欠你这么大的情!我不要!”
宫理推了推他脑袋:“那你能拿过来给我吃吗?”
柏霁之睁大眼睛看她。
宫理:“叼过来嘛。”
柏霁之龇牙片刻,看宫理是认真的,只得垂着尾巴走过去,爪子拨弄了一下那断下来的章鱼,叼在口中,大老远扔到宫理身上,自己后退半步,紧闭着嘴巴仿佛要表示自己绝对不吃的决心。
宫理先去掏出特备包里的一个污秽值测量仪,这玩意儿本来是在水壶破裂后,让干员检测拿到的春城水源是否在勉强安全的范围内。检测仪前端插在章鱼肉里,显示了一个相当安全的数值。
她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变形出来的肉是无污染无公害啊。宫理没管他,送到自己嘴边嚼了一口。
肉感很不错,而且非常新鲜。
柏霁之震惊的看着她。
宫理又生吃了几口章鱼,她进食后恢复伤口的技能激活,宫理看到斩断的位置,几乎是啵一声,长出章鱼须!
水母伞的伤口恢复速度增加的特效+她超越99的超强生存值,简直是长得比吃的都快!宫理觉得自己回头离开春城,都能开个铁板章鱼烧烤摊了,只要烤的时候自己也撸一串吃,那保准长得比切的快啊!
宫理笑的啃了一口:“操!柏霁之!咱们可以吃海鲜吃到饱了!”
她没察觉到自己头顶的章鱼和水母在微微颤抖着……
柏霁之眨眨眼睛,走过来有点不可置信的扒拉了一下她垂在地上的章鱼须手臂。
宫理唰的一下收了回去,手臂恢复了银手,上头也没有任何伤口。
宫理将那手臂粗的触须拎在手中:“你变回人形来,咱们准备吃饭。”
宫理从特备包里找到折叠小锅,用石头垒了个灶台,把洗干净的大章鱼须切了切,用他们特殊的水壶在锅里倒了水。
宫理正要把胳膊变成海带什么的,再切点海带丝进去调调味,就看到大石头后头,柏霁之伸出赤裸的手臂,在摸找石头上晾着的衣服。
他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干脆探出来脑袋去找,然后就跟站在石头另一边的宫理撞了个对脸。
宫理这才注意到,他变回人形时,眼眶通红的样子更明显了,之前毛发掩盖之下宫理也没看出来他脸上有好几块擦伤撞伤。
柏霁之一下子蹲回石头后面:“你干嘛!”
宫理笑:“你刚刚还在这儿裸奔呢。再说了也不至于上半身都不能见人吧。”
她捡起石头上晾干的几件衣服,扔给柏霁之,他穿戴了好一会儿,到衣袍袖口都捋平整了,才从石头后走出来。耳朵的银环晃着,有一把细软的黑发没有编起来,披在身后。
宫理已经捏着筷子,从锅里拎出煮熟的章鱼扔进嘴里:“我觉得味道不错。”
她把筷子递给柏霁之:“筷子洗过了,没进嘴。”
柏霁之也夹了一块,放到口中,但他舌头怕烫,转过头去吐舌头呼了好几口气。宫理看他呼气都不给人看,笑了起来。
“好吃吗?”
柏霁之捂着嘴,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宫理舒心了,盘腿坐在火堆旁边:“看来咱俩是死不了。挺好的,海鲜还能补充盐分。”
柏霁之确实饿了,端着锅在那儿低头吃,但他吃饭一向是很优雅,连嘴边都不会弄脏,也不像个食肉动物。
宫理忽然道:“所以我也是为了自己填饱肚子,别说那种话。什么特别温柔特别好之类的话。我听不惯。”
柏霁之看了她一眼。
或许是锅上热气蒸腾,他目光闪动。
柏霁之本来想说:你就是很好。又温柔又强大。
但他怕自己的表情或话语会泄露情感,也怕让她感到尴尬,最后只是话转到嘴边,道:“以前没人这么说过你吗?”
宫理一怔。
柏霁之又轻声道:“我不信没人说过这话。”
宫理半晌点头:“算是有人说过吧……”
柏霁之赌气似的道:“那我也能说。”
宫理抓了抓头发,没说话了。
柏霁之又有些后悔,有些惴惴的偷偷看过去,宫理有点发呆,没再深究,开口岔开了话题:“绛响说的那个暨香儿是你的母亲?她还在古栖派吗?”
柏霁之摇摇头:“他说我母亲生了我之后,发现生了个狐狸,就吓跑了。”
柏霁之口中这个“他”应该是古栖派的家主或掌门,也就是他父亲吧。
柏霁之:“我见过我母亲的照片。确实是个狐妖。她也有耳朵尾巴,很漂亮。”
宫理道:“真奇特,不论是你之前理绒院的小熊猫店主,还是你,这种兽化应该都是超能力的一部分。顶多是你在娘胎里就异变出超能力。但这种超能力是不该有遗传的。”
柏霁之却摇头:“但古栖派上下很相信遗传。而且我的几个兄长,确实都是生来便S级A级的强者,都有一样的黑发。只有我既不是完全的人形,也算不上强者。而且他迎娶了很多所谓的各个门派的大小姐,其他兄长的母亲都是那些名门之后,只有我母亲,听说是个F级超能力的狐妖。”
搞了半天,古栖派借着“修真”搞的是封建皇帝那套啊。一个门派的掌门,为了什么“子嗣”娶一堆老婆。
宫理嗤笑道:“还娶好几个还纳妾是吗,这么爱遵循老祖宗的规矩就应该跟老祖宗一样去地里埋着。 ”
柏霁之瞪大眼睛:“你不也纳妾吗?”
第83章
宫理噎死:“什么??”
柏霁之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宫理反倒坐直:“柏霁之, 你跟我把话说清楚啊!”
柏霁之鼓起勇气道:“护士长!那难道还是说他是外室?反正他是没名分的……我都看了热搜了。”
宫理瞪大眼睛:“我们是——靠,这是现代!你少被你们门派那些思想毒害了!大家是双向选择的,谁会说什么名分之类的, 我又没跟别人同时好着——”
柏霁之咕哝道:“可能是我传统。反正我是受不了一边好着,一边又无名无分的,我就不信他不生你的气。”
宫理一噎:“……”
她感觉这小少爷,看起来是不谙世事, 但说的话全在句句掏她心窝子, 踩她狼尾巴!
柏霁之一直追问:“那你会给他名分吗?”
宫理扶额:“能不能别用这么古老的词, 说的我像个负心汉一样。”
柏霁之却偏要问, 他换了说法:“唔, 那你们会从炮友变情侣吗?”
宫理没想到柏霁之问的原重煜都直白:“……我不知道。或许吧。现在想来我还挺喜欢他的。”
柏霁之默不作声的看着她。
宫理:“干嘛?一副我竟然也会想恋爱的怀疑表情。”
柏霁之又敏锐的戳了她一针:“我可没有表现出这意思。你是心里这么怀疑自己,才从我脸上看出这种情绪的。”
宫理脸上挂不住, 戳了戳火堆:“……我只是很犹豫。”
宫理以前不是没有看到别人为她心碎或痛苦过, 她曾不以为意,甚至认为这不过是演技, 是某种依赖症剥离的阵痛。但这会儿,她因为原重煜表现出的不安与痛苦, 而感受到了某种拉扯的难受。
她那天发现自己羡慕左愫的时候, 也有些吃惊。
她并不是羡慕有人疼爱左愫, 而是羡慕左愫可以一往无前的长久的爱着别人。
被爱是躺着享受。
爱人而不伤害他人, 这是一门需要修炼的技能吧。
宫理感觉自己应该是蛮喜欢的原重煜。只是,想到越亲密就越可能因为无心之举让他难过, 她就发憷。
该怎么去解决不合。该怎么去在分歧中共存。该怎样和对方一起找到舒适的边界。
这些是她曾经不屑于去解, 如今发现自己没能力去解的题。
要不选择永远飘荡, 不要真心,不付出真心, 不去解这些问题。
要不就选择去学习,在过了该学习的年纪再去学再去补课,再去跌跌撞撞的了解该怎么长久的爱人与相处。
宫理以前会毫不犹豫的只要前者。
但她此刻……
……
柏霁之抱着腿在旁边静静坐着,他透过宫理的眼睛看篝火,跳跃的火焰像是她眼里心里纠缠的丝线。
她忽然转过脸来,看向他:“小少爷,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柏霁之一惊,脑袋缩到圈起的胳膊里:“没有。”
宫理脸上又恢复那副不着调的样子:“哎!说不定你以后也是爱的要死要活,哭的要死要活的类型呢。”
柏霁之急道:“我才不会!”
宫理只是笑:“也说不定是那种又勇敢又会爱别人的类型呢。”
柏霁之感觉自己脸慢慢烫起来,他垂头道:“哼,谁知道呢。”
……
乘积飞行器内。
冈岘飞速踏过楼梯,走过微重力走廊,进入了那间在乘积飞行器正中间的宽阔办公室。
远处的办公桌后依旧是全息投影,而有人正在办公桌前汇报着什么。
冈岘焦急的走至地面凹线后等待,甘灯远远投来了目光,地面上的凹线亮起了微光,意味着他可以走近。
冈岘脚步飞快,在距离办公桌五六步的距离下停下来,自然也看到了办公桌前戴着傩面的男人。
他行礼道:“甘灯大人。护士长。”
甘灯微微颔首。
冈岘:“您让我密切关注着YM-13小组的动向,及时向委员会发送报告,在过去的九天内,两位干员彻底失联,稻农传输出数据后也拒绝离开任务地点,说是想要等待两位干员归队。甚至是两位失联队员中身为唯一反制者的宫理,也在这九天内没有联络信号。”
护士长一惊,手撑着桌面急道:“什么?她失联了这么久?也就是在我进入春城区域的时候,她就已经——”
甘灯没说话。
冈岘没想到护士长也跟宫理熟悉,斟酌着开口道:“是否有必要再派遣队伍进行援救。或者是强制命令稻农及其余几位干员离开。目前不知道宫理是否与那位001号人物是否有过照面……”
甘灯:“有。她失联之前,最后一条信息是发给我的。”
甘灯手指调出光脑上的图片。
是一张自拍。
宫理竟然跟骑摇摇车一样骑在那位001号的脖子上,甚至一只手还在自己脸边比了个摇滚的姿势,如同突然被街拍的辣妹。哪怕忽略浓妆艳抹还给俩人加了卧蚕的滤镜,镜头里的001号人物也像个腊梅树道具,被她攀着,似乎都没找到镜头在哪儿,表情有些飘忽。
冈岘瞪大眼睛:“!!!”
方体最起码派过六支队伍想要跟绛响接触,其中四队甚至没遇到他就折在了定阙山附近,另外两队均遭受一定的袭击与精神攻击,归来后虽能对绛响的外貌与身边状况进行一定的描述,但时间与顺序都有极大的混乱,几乎无法取得有效沟通。
然后宫理就冲进去见到了绛响搂着脖搞了个自拍,一副“看我跟我bro”的样子——
甘灯却不怎么吃惊:“再等等吧。目前的失联与以往不同,并非是联络器损毁或联络器检测到干员沾染污秽。只是失去联络信号。”
冈岘回过神来,点头道:“同时,有位干员称解救了二十余位表现正常的非修真纲能力者或非能力者,与最早几批受解救的平民情形类似。我们或可以像之前几次行动那样,将平民接出,安置隔离并观察。但这位干员坚称,是001号人物奉劝他们不要离开春城。”
甘灯:“001说的吗……?”
他起身看向窗外的结界,沉默半晌后,开口道:“那就按她的意思来。联络他们,并将新一轮物资与秧苗送到。”
冈岘退下去之前,就听到那位护士长说:“我想去找她。”
甘灯敲了敲桌面,忽然开口道:“你明知不可能。出过春城任务的干员都需要净化期。”
傩面男人不说话了。
冈岘即将退回凹线后,隐隐约约听到了一耳朵,是甘灯问他:“我反而想要问,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了吗?”
……
宫理和柏霁之二人暂时没有逃脱的办法,就只能在这片岸滩上生活起来。宫理把自己包里湿漉漉的衣服都拿出来晾一晾,甚至还捡了些顺水飘下来的树枝做了个简单的晾衣架。
方体发的手册内页竟然是防水的,不得不佩服方体在某些方面的专业和可靠。宫理往后翻了翻,发现还有提及发生肢体变异后治疗的对策。
包里裹在她镭射外套里的,还有一把稻农交给她的秧苗。秧苗闪烁着莹白色微光,毫发无损,宫理抚了一下叶片,将它小心存放在包的深处。
而宫理没想到,这片地方飘过来的杂物还挺多,可能是许多流经门派的水渠河流汇聚在这里,他们不但捡到了很多衣物布料,甚至还有些法器。这里水很浅,还一两把刀剑沉在水底,被湍流卷到这里。
宫理把这些东西都捡出来,衣服布料全都用来搭一个简单的小帐篷,有些法器她都让柏霁之确认一下优劣,差的扔在沙地上,好的她就放在身边的地面上。
柏霁之无聊的都开始练剑了,宫理也没闲着,她背着大块的石头,开始在死循环的雾里成天到晚的跑步。
柏霁之大概明白,她又在“练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