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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简直说不上是女神本身,还是女神居然真的为他们所遇见更像个奇迹。
迎面走来的女子相当年轻,他猜不会超过十八岁。穿着一身淡郁金色的细纱上衣,腰间系着一条镶着数朵白色山茶花的金色腰带,裙摆是蓝色的,和她的眼睛一样,是一种很浅的,仿佛晴空一样的蓝色。
她身上的首饰不多,只有耳朵上戴着的一对耳环,可那耳环是极其夸张的。几朵金色小花,镶嵌着淡红的宝石,垂在她的脸颊旁,几乎有她半张脸颊那么大。这耳环与她头上的金线绣花的淡红色发带呼应,从美学上来说令人愉悦。
一般这是过于华丽了,特别是对于少女,是极不合适的!金色刺绣的发带、大而夸张的金耳环、金腰带——但由这个年轻的女子来看,却和谐的让人挑不出毛病,或者说,看到她就忘了挑毛病了!
除了以上这些外,她身上的一切都可以说是‘素雅’的代表。白色的上衣、蓝色的裙子,简单清秀。而她的脖颈、手腕、手指,这些大大方方露出来的地方,都没有被金银珠宝遮挡,于是优美的线条一览无余。
画家显然观察过了足够多的女人,也有过不下两打的女模特。这些模特有些是穿着衣服让他画的,但也有一些是脱下了衣服,或者穿的很少的——他可以说,他对异性的人体有着足够的了解。
他很清楚,毫无瑕疵的身体是不存在的。女士们都是用服装,用自己的仪态去修饰一些身体的缺点,凸显出优点。但在这一刻,他又不确定自己的判断了,并且感到了不知所措。
他在想要怎么画这个女孩儿,然后发现自己根本画不出来!
他想,自己善于雕琢女性的腰肢、大腿,相比之下,其他部分就不是那么精通了。而自己的朋友罗科,他最擅长画一双手,还有脖子…简单来说,可能要好几个人一起,才能画好这女孩儿。
但问题是,画画是不能那样的!就像他坚持不让人碰自己画中的火车一样——一幅堪称艺术品的画就是一个整体,拥有的是独立的灵魂,这个灵魂是由创作者赋予的。而如果创作者不止一个,这幅画也就只是一幅画,而谈不上艺术品了。
一瞬间想了太多的贝克曼表现在外就是走神了,而在走神的同时,他还呆呆地看着那女孩儿——她的身上,华丽和清纯居然融洽相处!
浮夸的耳环在她的脸颊旁荡漾,就像是太阳的波光,和她的金发一同叫人不可逼视。而与此同时,淡雅的衣衫显得她身材苗条优美,格外清新动人,与美林堡流行的俗丽完全不同。
素淡的衣着没有让她变得寡淡,反而让她有了一种轻盈的、不同于大多数人的妩媚。而华丽的耳环和发带,则衬得她的小脸更加白皙透明,像是圣恩大教堂穹顶上的雪。妖媚和圣洁,同时存在,同时死亡,纠纠缠缠、生生灭灭。
察觉到自己同伴的走神,罗科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那个女孩儿,或者说,薇薇安。他忍不住张大了嘴想要说点儿什么,最后赶在薇薇安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前叫住了她:“劳驾——请您稍等!”
薇薇安奇怪地转身看他们,罗科忍不住‘哇哦——’了一声。
贝克曼上前,非常急切地说道:“请问,请问您愿意做我们的模特……”
在贝克曼的简单解释下,薇薇安才知道他们是美术学院的学生,想要请她做模特。不是要脱光衣服的那种,就是普通的肖像画。
“可是…你们既然是公主殿下邀请来的画家,今天不是本来就要给健身操俱乐部的成员们画画吗——哦,我当然也是健身操俱乐部的会员,不自然怎么会这个时间在这里呢?。”
薇薇安带着上辈子的习惯,对艺术家还是很尊重的。举手之劳就能资助艺术,她没什么不愿意。
她现在只是有些奇怪,这两个年轻的画家,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啊!没错、没错,正是如此…”这一次是罗科先开口了,他抢先说道:“是的,我们是公主殿下邀请来的画家,要替健身操俱乐部的诸位女士绘画…呃,您也是健身操俱乐部的会员吗?”
“我是说,您看起来不像——啊,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薇薇安无奈地看着对方,这下真的确定了,确实是不太聪明。连聊天都不会,一下就把天给聊死了啊!
第132章 红粉世界132
苏珊来拜访薇薇安的时候,薇薇安正在读一封信,是一个化学实验室发来的。告诉她,氧化锌不容易溶于油脂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这本身就不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在氧化锌开始做涂料使用后,也有人尝试着解决问题。
现在问题被解决,更像是临门一脚,只差最后一脚,而这最后一脚就由他们补上了。
得知苏珊来拜访自己,薇薇安就暂时放下了工作,在图书室招待她。是装满‘高雅’‘艰涩’‘深奥’书籍的那个图书室,而不是装着小说的那间,那是苏珊在白玉兰广场18号最喜欢的房间。
就连和薇薇安说话,也喜欢在那个房间,觉得这样更愉快,更自在。
苏珊和薇薇安拥抱了一下,贴了面,就笑着往图书室走:“亲爱的,你最近可是出名了!就连我在家,平常参加一些交际活动,也会听到有人议论你呢——那些人除了我的兄弟们,绝大多数都没见过你,但也说的煞有介事!”
“仿佛你过去住在白帆街的时候,他们经过白帆街时,都看过你衬裙下露出的小腿…啧啧,真是太下流了。”
苏珊参与的交际活动,大多数都是社区内一些人家举办的。而她住的社区确实离白帆街不远,那些人有过经过白帆街的经历,倒是不奇怪。
“他们为什么对小腿那样在意……”换做有的姑娘,或许要觉得受辱了。但薇薇安不会啊,她只觉得哭笑不得。
“哦,男人的脑子,只能装下那些东西了…还不是那几幅画,其中一幅画,你穿了牧羊女的衣服,裙子有些被搂起来了,就露出了小腿——虽然大家都认为画家干得不错,还认为他们有夸张的嫌疑。”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优美纯洁,而又妖媚灿烂的姑娘,这只能是画家的臆想,他们将想象中的你当真了!”苏珊带着调侃的语气,打趣薇薇安。
“但要让我们这些原本就认识你的人来说,他们的活儿干的可不怎么样!画中的你,没有现实中的你一半儿的美貌呢——我在画廊看过那些画儿了,说实话,唯一值得称道之处,就是他们的感情真挚。呵呵,属于画者的那种强烈感情么,啧!他们几乎要燃烧了啊!”
“我敢说,他们中有一个还是诗人,所以他画里的你,竟然带着诗意。”
苏珊肆意点评着,她倒有资格这样。她一直很擅长绘画来着,当初在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就算薇薇安有上辈子的审美积累,还有成年人的理解能力,在绘画上也不能和她相比。技巧上不如她,‘灵气’上就更不如了!
随着薇薇安去北美林堡学院上学,绘画课的程度提升,她的技巧倒是逐渐能和苏珊并驾齐驱了。但在‘灵气’上,她们的差距其实是越拉越开了——苏珊不再上学后,绘画其实是放下了,平常只是偶尔画几笔。更多的时候并不以此为消遣,说起来她还是更喜欢看书。
但是,她看的画却是增多了,她日常喜欢的一个活动就是去画廊看画展。看得越多,本来就有天赋和灵气的她,当然就更今非昔比了,眼光高的吓人!甚至引得一个画廊的老板想要雇佣她,做个画廊经纪人什么的。
苏珊倒是挺想接受雇佣,尝试做个职业女性的。但很可惜,伍德福德先生绝不允许那样的事发生!如今伍德福德先生的事业也是蒸蒸日上,作为一个年收入1500镑的大律师,她是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去工作,然后‘丢自己的脸’的。
而且一个工作的女人,要怎么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在伍德福德先生的观念里,出门工作的女人,只有条件差的男人才会要——以这个年代的普遍情况来说,伍德福德先生的观念倒也不能说是错。
苏珊听说有几个画家画薇薇安的作品出名了,立刻就去画廊看了。看完之后,怎么说呢,她觉得这些画能够出名,能够引起评论界的注意,并不是一点儿东西没有。但就事论事地说,就像她说的,以‘肖像画’来说,不够写实。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有的脸随便画画就能有七八分的相似了,稍微认真一些,八九分,甚至十分相似,都不是问题。但有的人真的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差一点儿就完全不像了!
那些由罗科和贝克曼两个年轻人执笔创作的画,不能说完全不像,但在认识薇薇安的人看来,确实差点儿意思。
“怎么说呢,你应该用一个更好的肖像画家来给你画肖像,就像、就像你房间里,还有图书室里,你的小幅肖像一样。那样技巧更纯熟的画家,更能描摹你的特征——那两个年轻的画家,完全是技巧不够,只能以自己的激情补足了。”
“当然,我承认他们的激情有点儿用,现在这样轰动,就是证据。”
说到这里,苏珊停顿了一下,才笑着往下说:“等等,这样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倒是挺优秀的。相比起过去替你画肖像的画家,他们描摹出的不是你的形象,而是你的神采。”
“嗳!看来他们真是完全为你所迷醉了…我的意思是,艺术家的那种迷醉——虽然我不认为你是那样的傻姑娘,但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可别被艺术家燃烧的激情,那种献祭式的爱慕迷惑!”
说到这里,苏珊又凝视了薇薇安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说:“说起来,你虽然不是傻姑娘,但还是容易让我有这种担忧,大概是你太过‘浪漫主义’了?你有的时候就是会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行动,任凭本能和直觉,出人意表。”
“哦,苏珊你都在想些什么啊!”薇薇安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不过,你说的还真不错,我如果真的很乐意的话,确实会在关键时刻,做那个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选择…嗯,开心乐意最重要。”
奥斯汀家到了现在这个程度,基本上只要不是作死的事儿,其他事情薇薇安任性也就任性了。因此,薇薇安就完全放飞自我了,真的比过去更‘不拘小节’‘性情中人’。而这落入其他人眼中,会觉得她跳出了规则,或者说‘破坏了规则’。
这当然会引来一些不太好的评价,但薇薇安现在还只是一个没正式进入社交界的‘孩子’,所以那些评价也就很有限了。
“所以,有时我也会嫉妒你啊…”苏珊正视着薇薇安,轻轻地说。然后她又笑了起来:“那两个年轻画家,大概也是捕捉到了这一点,他们画中的你,简直是在肆意地燃烧…不再是规规矩矩的上流社会大家闺秀。”
“那只是‘模仿秀’而已。”是cosplay,cosplay啊!薇薇安在心里强调。
薇薇安给罗科和贝克曼做了模特,他们为她画了数幅肖像,除了参加健身操俱乐部茶话会时,画的那幅《午后的奥斯汀小姐》外。剩下的画,薇薇安都很会表现,不要画家们提意见,而是自己想扮演什么就扮演什么,想做什么动作,就做什么动作。
对此,罗科和贝克曼倒也没什么意见,应该说,他们其实是乐见其成!
对于一些出色的‘模特’,她们的本能要比画家的‘指挥’高明的多。
薇薇安做模特的时候就在自己家里…大概是她上辈子看过太多太多好电影了,在自己做模特的时候,竟然下意识模仿了一些电影里的经典一幕。
这倒也没什么,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大家拍照的时候,模仿个影片经典动作有什么奇怪的?
但在薇薇安看来,罗科和贝克曼干的太好了,准确抓住了一些东西,最终作品完成后,薇薇安去看,也觉得很惊讶——她反而觉得画比她本人迷人,因为这些画里的她是有故事的。一眼望过去,就有一个深邃的、让人魂牵梦萦的故事。
比如说那幅贝克曼的《舞会之夜万岁》,是夜色之中,薇薇安乘坐在敞篷马车上,仿佛一个刚刚离开舞会的女郎,还穿着华丽的舞会衣衫呢——她很疲惫,也很高兴,情绪因为一晚的舞蹈和酒精高涨了起来,醺醺然的。
那时的薇薇安假想自己是一直快要飘起来的气球。幸亏下面有人拽着起球的系绳,她这才没有飞上天去。
“舞会之夜万岁!”当时画的时候,薇薇安就在马车上这样高呼!她显然是入戏了。
“我爱舞会!”薇薇安后来还在敞篷马车上站了起来,尽情地快乐大笑。她展开了自己原本挽在手臂间的橙红色薄纱——橙红色是在夜晚十分显眼的颜色,在有着路灯的地段,那就象是一团火,又像是飘飞起来的大翅膀!
薇薇安拽着这团火,这对翅膀,穿梭在夜色里,就像是最放肆、最浪漫的故事里的女主角。
这让当时的贝克曼想起了上世纪的流行小说,当时描写爱情的小说就很喜欢‘突如其来’‘一见钟情’的描写。
男女主人公不会是清纯的少年少女,嗯,这也合理,少年少女在当时可不能决定自己的爱情,连和异性相处的机会都少得可怜…其实现在也是这样。
当时的人们沉浸于爱欲,将爱情视之为人生快乐的全部,于是诞生了那样的文学——男女主人公,一个是贵妇人,一个是英俊的男青年,他们一个在街边等待着自己喜欢的女演员从剧院出来,一个则乘马车来看戏。
就是因为人群中多看了一眼,再也没能放下,一个眼神的对视就确定对方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再之后的故事,就可以说是少儿不宜了。女主角会向男主角伸出手,将他拉上自己的车。然后两人迫不及待地返回了其中一方的住处,一般是女方的,因为相比起未婚男青年的小套房,贵妇人拥有更隐蔽的幽会场所。
这场漫长的‘幽会’可以持续三天、四天、一个礼拜,甚至半个月!在这段时间里,男女主人公就在女主角的大宅子里耳鬓厮磨、不知天地为何物……
这里并不是说,薇薇安身上有上世纪那种在香气中渐渐腐坏,连腐烂也带着甜腻味儿的气质。只是薇薇安那种几乎要将自己燃烧的快乐,那种要拽着一个人溺毙的致命吸引力,实在是太像了——驻足在她身前的人,每一个都会化身一个世纪以前,对她一见钟情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