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样的话,课程对薇薇安来说就有点儿无聊了。虽说学简单的东西很轻松,但一直重复地、缓慢地学习一些东西,也会觉得烦啊。
然而,实际不是这样的,因为学的东西虽然基础,但除了数学外,学的东西对薇薇安来说都可以说是新东西。
除了以‘和礼兰语’为基础的文法课,她们还有包含外语、绘画、音乐、历史、地理在内的‘文化修养类课程’,以针线活为主的‘家政课程’(这一课程很琐碎,甚至会教女孩们如何措辞优美地写回函、记家账),至于类似‘思想品德’课的宗教、道德修养课也是有的。
要说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哪一部分差一些,可能就是缺少教授舞蹈、仪态的课程了。不过这在初级学校本来就不算常见,一般都是中级学校才会有教授的。
总之,琳琅满目的课程对薇薇安来说虽然简单,但因为科目足够多,所以学起来也是很充实的——过去薇薇安因为没有上辈子的记忆,多少还有些手忙脚乱,但现在,适应了之后她很快得心应手起来。
嗯,唯一的例外可能是手工课…主要是做针线活儿的手工课可能是难度上唯一超过上辈子同类课程的。毕竟,对于此时的人来说,这也算是生活技能了,就算是普通人,日常应用的多,水平也高了。
比如,薇薇安上辈子只有专业裁缝才能看懂的纸样,此时似乎任何一个妇女都能了然于胸。
不过,理所当然的是,能像薇薇安这样得心应手的必然是少数中的少数——教授的科目那么多,已知大家对女孩的教育都奉行‘宽松政策’,那么很容易就能得出,大多数学习科目也只是装饰品的结论。
打个比方来说,绘画要怎么才算学会呢?小孩子乱七八糟涂鸦是绘画,大手子巧夺天工画一幅画也是绘画,其中的差距就太大了。
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的绘画课,老师的水平是有的,但并不追求让每一个女学生毕业时都能画的很好。能用炭笔画两笔素描,就是大多数学生毕业时的水平了。事实上,相比起绘画的水平,老师可能更看重对‘品味’的培养。
考虑到女学生们都是中产阶级出身,她们的未来应该也是成为典型的中产阶级女主人。画画这种技能并不是必要的,对绘画有一些品味,社交场合中说到这类话题时能够不失礼就足够了。
总的来说,在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学到第六年,虽然学了同样的东西,也同样能够‘合格’,得到初级毕业证,但差距可能很大……
“‘Père’爸爸,‘Maman’妈妈,‘Soeur’姐姐……‘pomme’苹果…”这一天薇薇安有外语课,她就看到课前有人在‘临时抱佛脚’,翻出词汇本练习。明明已经学习了几年‘佛罗斯语’了,但很多人还是在重复最初级的词汇。
如果说‘和礼兰王国’是照抄的英国,那‘佛罗斯’就是捏他了法国了。薇薇安也是仔细想才想起来,在原书中的女主角落难时,是一位佛罗斯贵族救了她。她后来也和这名贵族结婚了,由此用另一个身份成为了贵妇人,才能在和礼兰上流社会上演‘王者归来’。
虽然没什么对佛罗斯的直接描写,但还是能确定这是一个大陆国家,和和礼兰这样的岛国不同。而就在和礼兰海峡对面的大陆上,佛罗斯无论是经济,还是文化,都是首屈一指的,所以哪怕和礼兰王国凭借工业革命强势崛起了,上流社会依旧以说佛罗斯语为傲。
也算是一种装逼吧…反正上流社会都是这样的,‘装’也算是生产力了。
于是在众多科目里,外语算是女学生们学的比较认真,父母和老师也比较看重的。相对来说,学习成果当然就比较好…但作为一门外语,各种科目里学习难度是偏高的,所以总有人学的不太好。
“薇薇安,我们来练习佛罗斯语吧?”苏珊对薇薇安说,这个时候她说的已经是佛罗斯语了。
班上15个女孩儿里佛罗斯语说的最好的人是罗丽莎,薇薇安和苏珊两个学霸也排在她后面。罗丽莎一向以她的佛罗斯语自豪,曾反复炫耀过她的父亲为了让她们姐妹学好佛罗斯语,雇佣了来自佛罗斯的女仆。
苏珊和薇薇安没有她的语言环境,只能说靠认真和努力,学的还不错。
“嗯,好啊。”薇薇安立刻答应下来,和苏珊以刻板的、教科书式的对话进行练习。
这也是没办法的,如果是上辈子,想学一门外语的发音,资源太多了。这辈子就不行了,除非像罗丽莎家里那样,直接雇佣外国人,不然就只能寄希望于有一个靠谱的老师了。
她们的老师还不错,就是课时不够多,在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学满六年,佛罗斯语也学不到多深——但也就是这样了,只是初级学校而已,能指望什么呢?很多初级学校,都不设外语课呢!
教授外语的老师,她们都称呼‘明娜女士’,她年纪在二十七八,不算严肃,但也不是那种看面相会觉得温暖亲切的人。背总是挺直,头发发髻绾的紧绷绷的来上课,教语法时一丝不苟,但当学生犯错时她从不生气,她也从来不体罚学生、羞辱学生。
说实在的,这在当下的老师中比较少见,哪怕是女校中呢。
明娜女士进教室时,薇薇安和苏珊连忙停下了对话练习。很快,教室里其他声音也渐渐消失,等到完全安静下来,明娜女士微微点头,按照惯例宣布:“嗯,我们先来进行单词听写……”
明娜女士每次课前都会进行听写或者朗读,听写有时是单词,有时是她缓缓念出的句子,朗读就是打开课本,朗读出明娜女士指到的句子——很多学监去乡村学校检查教学情况,也是通过这种方式考察学生们的读写水平的,只不过明娜女士的课堂上是佛罗斯语而已。
听写单词是比较简单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对薇薇安这更是小菜一碟,听写很顺利就结束了,而明娜女士并不着急检查听写测验,而是先让罗丽莎领读一篇佛罗斯语的短文。


第23章 红粉世界023
外语课上,罗丽莎得意地看了看四周,打开课本朗读起来,她读一句,其他人跟读一句。
课后她又洋洋自得地说起了自己家的佛罗斯女仆:“唐娜会说一点儿和礼兰话,但我妈妈不让她说,只让她对我们说佛罗斯话…我和我的姐姐已经能够和她流利地对话了!明年我们一家去佛罗斯时,这就能派上用场了!”
“罗丽莎明年要去佛罗斯吗?”有个女孩儿露出了羡慕的面容。
此时一方面旅游还是富人的娱乐,另一方面随着信息传播的速度加快,大家对距离很远的地方也有了好奇心,旅行成为一个很时髦的事,去其他国家旅行就更是这样了!
如果目的地还是佛罗斯,那就更令人羡慕了…毕竟佛罗斯的首都还有时尚之都、购物之都等等名号呢!
“薇薇安,你羡慕她吗?”苏珊小声对薇薇安说。虽然她也很不喜欢罗丽莎,但就事论事,能去佛罗斯旅行,她还是很羡慕的。
薇薇安摇头:“旅行是一件好玩的事,但旅途真的太辛苦了……”
薇薇安对于旅游这种事和时下人的观点不太一样,她上辈子那会儿,出门旅行不说随随便便,但确实不是难事。大家的最大移动半径有个500千米、1000千米、2000千米,有什么奇怪的?
都习以为常了。
但这时,长途旅行还是一件大事,哪怕对于有钱人都是这样…于是态度也就不同了。
“旅途是很辛苦。”苏珊顺着薇薇安的话,想到了自己的旅途经历。她还没有经历过长途旅行,最远只去过隔了两个郡的姑妈家。那一次他们坐了几天的马车,路上还住了驿站,路上住不好、吃不好,马车也很颠簸,现在想起来还乱糟糟的。
“不过有机会的话,我还是愿意去旅行的。”最后薇薇安如此总结。
主要是生活在这个时代,能够出门增长见识的机会太少了,哪怕知道辛苦,也会比较愿意忍受。这和上辈子旅行很容易,她反而更愿意宅家,真的完全相反呢。
外语课之后,课间休息时间不长,教数学的夏普夫人就走了进来。这几乎是所有学生最不喜欢的课了——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大家并没有那么不喜欢算术,毕竟一开始教的东西都很基础,也是小孩子比较容易理解的概念。
但去年开始,事情就不一样了。上一学年学到一半,她们的程度也不过就是能用钱币或者算筹计算所有加减法,另外还要能算简单的乘法、除法、分数、小数。但之后,‘混合运算’开始了,一些相对来说比较复杂的概念也引入了,就麻烦了。
其实从引入分数开始,就有学生跟不上了……
毕竟分数的求和相对普通的求和,多了求分母公倍数的步骤,要先将分数变型。这是一个说起来很简单,但对于学数学的儿童来说就很容易出错的过程。有的人好像一学就会,有的人则总是出差错,而且出差错的人自己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出差错。
对于算术,薇薇安是完全没问题的。即使没有恢复上辈子的记忆,她靠冥冥之中的本能也能将数学学的很好了。而现在,她随便看了看新学年的数学课本,真就‘so easy’啊!
这个时代数学已经发展到了很高的水平了,简单来说,薇薇安上辈子高中读完,加上大学非理科专业所学的数学理论,此时全都已经有了,并且还不止。历史上就是这样的,17世纪下半叶以后,数学领域涌现出来的天才真的太多了。
说到天才们给世界带来自己成果的年代,牛顿和莱布尼茨是17世纪下半叶,高斯是19世纪初,伯努利是17世纪末至18世纪初,欧拉是17世纪中叶,傅里叶是19世纪初,拉格朗日是19世纪末,费马是17世纪下半叶……
这个世界虽然和薇薇安上辈子不同,但基本事件都差不多,很多时候就是人物不同(所以薇薇安看一些历史故事都有既视感)。
数学的发展水平当然也达到了维多利亚初期的程度。
但问题是,那是顶级数学家的水平!就算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大学念完,不是相关专业的话,数学也就是学到了几百年前的水平。可想而知,此时的大学毕业,一般的大学生是什么情况了。
不是专业研究数学,或者对此有爱好的知识分子,估计也就是学到了公元前的水平吧——不要小看公元前的水平,公元前有欧几里得、有毕达哥拉斯等大佬,如果还考虑古印度和中国同时代的数学进步,学的东西也不容易了。
那是数列、初等几何、方程式什么的…在此时也不是随便谁都会的呢。
所以,薇薇安只要不是想成为数学家,只靠上辈子的存货,就算一路读到大学,也不用担心数学这门课了。虽然,在这个时代,作为女性她是没资格读大学的。
薇薇安觉得简单,其他大多数学生觉得很难,不过夏普夫人不在乎,大多数学生本人也算不上在乎。说到底,现在学的东西对她们没什么意义,未来根本用不到,作为家庭的女主人,要记家账的话,简单的加减乘除也够用了。
而且都是最后一年了,很多人的心早就不在学校的学习上了。
不过在其中,苏珊是个例外…数学课后,学校的校工就过来通知,可以去餐厅就餐了。学校上午的课开始的不算早,所以两节课后就要吃午餐了。
薇薇安起身准备去餐厅了,苏珊还捏着自己的算术课本,看看课本,再看看薇薇安,敬畏地说:“夏普夫人刚刚教授的,你都听懂了吗?”
薇薇安点点头,然后就被苏珊挽住了手臂:“请教教我吧!”
薇薇安和她一起去了餐厅,耐心地说:“没问题,午餐后我就可以教你了。”
其实现在的内容算不上高深,所以教起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所以薇薇安才约好了午餐后教她,而不是刻意约一个比较长的时间。
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的午餐还可以,毕竟是中产阶级家庭的孩子上学的地方,还额外收了餐费的——说起来,这其实也不是学校自己雇厨师做的,学校的房间供六个年级的学生上课,另外还有画室、音乐教室等特别的教室,本来就很紧凑,根本没有留出大厨房的空间。
要供一百多名师生吃喝的厨房,在此时是绝对小不了的。
所以学校的午餐和下午茶实际上是从附近的餐厅订餐的,这样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几家餐厅轮着来,口味会比较丰富。
可能是此时的教育机构比较淳朴?反正从薇薇安的感觉来说,学校没有从餐费上面赚什么钱的感觉,缴纳的餐费对应供应的午餐和下午茶,去餐厅吃也是差不多的开销了。
“今天吃的是…冷牛肉、沙拉、马铃薯、海绵蛋糕和蛋奶布丁,有蛋奶布丁呢!”苏珊很喜欢蛋奶布丁,看到餐厅挂的餐牌,就兴奋地拉着薇薇安迅速坐到了座位上。她们的座位比较靠前,因为餐厅的位置本来就是按年级来划分的,高年级都挨着最前方的教师餐桌。
大概是因为有下午茶的关系,午餐分量并不多,但味道挺好的。薇薇安很喜欢今天的冷牛肉,调味相当‘克制’——这在此时可不多见,走出了调味品贫瘠的时代,因为工商业发展渐渐富裕的和礼兰王国国民终于可以随意使用各种香料了(至少中产阶级是可以的)。
这就经常导致很多菜肴的味道过重,薇薇安从来都受不了。
“希望下午茶的糕点有午餐的水准。”苏珊对今天的蛋奶布丁和海绵蛋糕都很满意,最后还这样说道。
其实薇薇安是不太习惯一日三餐,特别是午餐和晚餐中有甜品的,如果是在家,奥斯汀夫人甚至不会准备她那一份甜品。不过这是在学校,午餐分量很少,不吃甜品根本做不到,而且剩下太多食物也会被老师责备……
“…真是吃不惯,总是从一些小餐厅订餐就是这样。我妈妈让我‘忍耐’,毕竟1个月只要1镑,能指望什么呢?要知道,就算是‘辛普森’的肉类套餐也要2先令6便士一份了。”虽然有薇薇安和苏珊这样满意的,但也有不满意的,比如餐后不满的罗丽莎。
‘辛普森’是一家颇有名气的餐厅,但在此时算不上高档。大概就是那种豪华程度不足,但颇有名气的老店。他们最有名的就是肉类套餐了,甚至可以说是很多美林堡年轻人的集体回忆,属于美林堡旅游手册都会提到的。
以‘辛普森’打比方,更容易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然而罗丽莎故意大声这样说,苏珊和薇薇安都知道她这是想要引人注目了,苏珊甚至忍不住对薇薇安做了一个鬼脸。


第24章 红粉世界024
在漫长的假期后重回学校,学生们总是难以适应,但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毕竟,养成一个习惯也只需要21天,更不要说恢复一个习惯了。
等到了深秋季节,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的女学生们,都在裙子里面穿上了好几层衬裙后,学校生活就变得相当平静,以及按部就班了。
“今天可真冷啊…”比薇薇安晚到一会儿的苏珊走进教室,薇薇安发现她披着一块蓝色的厚羊毛围巾。
这其实不奇怪,虽然西方过去的长裙看起来是上下一体的,但其实是分开的。这个世界设定是照抄的薇薇安上辈子欧美近代,这方面当然是一样的…下半身的长裙宽大,基本上是想加多少条衬裙都可以,甚至有些蓬起来的裙子,本身就是靠衬裙,这个时候鲸须裙撑或者金属裙撑可还没有被发明。
但上半身的外衣就相当贴身了,以至于为了外衣能服帖平板,女人们还要穿束身内衣呢!所以上半身要多穿几层衬衣,这就不太现实了。
在天气冷,但又不到穿外套的时间时,披上围巾或者方巾是个不错的选择。围巾和方巾对于胸口的保暖至关重要,所以还有一个昵称‘胸口朋友’。
薇薇安今天出门也披了一块‘胸口朋友’,是粗花呢的。此时粗花呢似乎还是穷人做外套的材料,远不是香奶奶等大牌做名媛套装的首选,看着就有‘金钱的味道’。但薇薇安又不在乎这个,温暖又舒适,还很符合她的审美,为什么不呢?
薇薇安转头看她,果然看到了带来的画箱。今天有绘画课,大家都要带画纸、颜料和画笔。有的人比较简单,一个小包就够了,但苏珊是非常擅长且喜爱绘画的,所以她的工具就格外齐全。
发现薇薇安注意到自己的画箱,苏珊得意地打开给她看:“我买了新的画图铅笔,桑尼牌的,还有画纸,我换了一种,发现要好用的多!”
初级学校的绘画课,学不到多高深,但也不是说一直画素描。素描当然永远能‘更好’,素描练习是看不到尽头的,但这也不妨碍学了一段时间后,老师就教学生上颜色了。
除了素描外,大家主要是画水彩(水粉在此时也被认为是水彩的一种)。至于说彩铅、蜡笔之类的,这个时候是不存在的。至于马克笔之类的新鲜玩法,那就更不存在了。
相比起真正的油画,水彩在此时被认为是比较简单、随意的,普通学校的绘画课学水彩很常见。但要说到油画,要么是专门的学校,要么是某位画家的工作室,不然别的地方是学不到的的。
薇薇安问了纸在哪里买的,就‘借’了一张来用,打算如果好用的话,自己也可以买一些。
“拿去拿去。”苏珊很随意,毕竟以她们的关系,一张画纸确实算不了什么。
一边说着,苏珊随意看了一眼画箱:“礼拜三,我最爱礼拜三了!”
薇薇安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说,因为一个礼拜之中只有今天有绘画课,而且绘画课外剩下的课也都是她喜欢的——历史、音乐和提姆文…嗯,还有每天下午四点的下午茶之后,固定的手工课,这甚至不被认为是‘上课’了。
薇薇安同样高兴,所有的课程她都喜欢,只有手工课除外。但手工课又是无法避免的,所以决定她每天为不为课程表高兴的理由就是有没有‘最喜欢’的课了…她最喜欢的课是音乐和历史。
喜欢音乐是上辈子就有的事,喜欢历史则是这辈子,具体来说是最近才有的。恢复上辈子的记忆后,再看这辈子、这个世界的历史,就有一种看‘新世界’的感觉,就像是一部架空的文学作品,设定做得特别仔细,可以有自己的一部厚厚史书。
对于她这种‘设定党’来说,研究历史有一种微妙的满足。
快到上课时间了,要去绘画教室。去之前薇薇安拿出自己的画具,翻出了一块叠起来的布料,动作停了一下,她叹了一口气:“你觉得,今天我能将这个小玩意儿交给芭芭拉小姐吗?”
那是一块装饰性桌布,正方形的。数天前芭芭拉小姐布置给所有六年级女学生一份作业,就是这个玩意儿了。从最新的一期《家庭杂志》上找出了一页图纸,图纸不大的两面上,各有六幅小图片,都是精美的装饰性桌布。
芭芭拉小姐让学生们按照自己的喜好选择一种,做一块出来。
《家庭杂志》上倒是有相关的指导,但每一种图样的指导都很少,几句话而已。比如有的图案是拼布缝制的,拼布的颜色、用料是什么。又比如有的图案要用刺绣,其中一朵花,边缘用锁扣眼的针法,内部要用缎纹填充,这样的。
非常简单,具体操作就看本人的水平了。
对于班上绝大多数学生来说,这个任务非常简单。因为这就是这时的‘风俗’,大多数女孩往往4、5岁起就和母亲、姐姐有意识无意识地学这些了。有钱人家的女儿也会学,和穷人家的女孩不同的只是她们初学的时候就可以随意使用那些昂贵的布料,穷人家可能只用破衣烂衫来做实践。
谁告诉薇薇安欧美古代、近代,女性不用像中国一样专攻女红?想也知道了,这作为一种实用技术,在古代肯定要家庭内‘自给自足’啊!这种情况下,合理利用家中剩余劳动力,落在家庭女性成员身上,并形成‘职责’,一点儿也不奇怪。
总之,在班上只有薇薇安,她的针线活儿从不‘合格’。
大概是出于本能?她这辈子从小就不喜欢针线活儿。
这很少见,毕竟对很多小女孩来说,小时候做针线活并不是工作或者任务,更像是一种游戏,是可以和母亲姐妹亲密地在一起度过一两个小时的温情时刻。而且做好了之后也很有成就感,很少有人不喜欢的。
她不喜欢,奥斯汀夫人溺爱她,也不会一定让她做…这样一来,她的手工课就摆烂了。摆烂到现在,稀碎的水平也是她应得的。
“啊…这…”打开那块桌布,苏珊看到粗糙的下针,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说:“奥斯汀夫人没说什么吗?”
比如说替你重新做什么的……
薇薇安想了想说:“我觉得我是个‘大孩子’了,没必要再那样了。”
过去,实在不行了,这样的作业她会请奥斯汀夫人帮忙…那时她没有恢复记忆,还会为针线活稀烂而不好意思,同时也觉得妈妈代做一些手工不算什么。但现在恢复了记忆,更能体谅平常也很忙的奥斯汀夫人了,更重要的是,脸皮也厚了。
不过就是手工差一些而已,反正芭芭拉小姐人好,只要她认真做了,有作品交出来,芭芭拉小姐总不至于责罚她。
“你能成长一些,这很好,但……”苏珊觉得还是要鼓励薇薇安有了这方面的自觉,但始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薇薇安觉得没必要再纠缠这个让人尴尬的事了,飞快将那块桌布塞了回去。拿起画具,拉着苏珊就要走:“快要上课了,我们去绘画教室吧!”
苏珊很体贴,没再提针线活儿的事。但不是每个人都那么体贴的,去了画室,贝蒂(罗丽莎的‘跟班’)就故意对罗丽莎说:“刚刚你看到了吗?薇薇安绣的装饰桌布,天呐!怎么会有人11岁了,连这点儿事都做不好?”
画室摆满了画架,一些石膏做的人像、几何体放在角落里,画架包围的中央可以坐一个模特或者摆放那些石膏。薇薇安原本正在画架上固定自己的画纸,听到贝蒂的奚落,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还是那句话,小孩子的级别的‘霸凌’,动手了另外说,说话不好听牵涉到了薇薇安的父母朋友那肯定也要让对方知道厉害。但如果只是这种级别的语言攻击,她是真的懒得理。不是不讨厌,只是相比起给出回击的麻烦,就宁愿无视了。


第25章 红粉世界025
这次绘画课要‘临摹’一幅画,临摹的画是老师自己的作品——教授绘画的老师是男性,接近四十岁,本身还是个画家。理所当然的,他并不是出名的画家,靠绘画无法养活自己,所以只能托熟人谋了和女校老师的工作。
每个礼拜只用上四节课(一年级和二年级没有绘画课),虽然因为课少,报酬也不高,但需要更多时间画画的画家也不在意这个。赚的钱只要够生存就够了,他画画偶尔还是能接到工作的,画画赚到的钱则可以供画画的开支,毕竟画具耗材也挺花钱的。
看起来并不像是纤细的‘艺术家’,长相甚至偏向粗犷的‘奥利弗先生’,将自己这几天才画好的油画放在了教室中央:“哦,这是一幅油画,你们画水彩就足够了…画的不一样没关系,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于是大家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奥利弗先生画的是一艘即将启航的大船,很多人站在甲板上,似乎在朝码头挥手告别。薇薇安猜测预定这幅画的人可能是这艘船的船长,或者大副之类的,说不定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出航了,所以想要留个纪念呢。
薇薇安画画的时候就是喜欢想太多。
“要我说,你这船画的不太对……”苏珊原本正在画自己的,瞥了薇薇安的画板一眼,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