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屏息:“对,灵枢呢?”
姜斯的眼中掠过一点疑惑:“他在没找到俞监军的……之后,便跟着斧头带了两只狗往山上绕去了。”
原来先前,一行人经过此处之时,本来趴在车厢内的豆子突然站起来向着车外叫,然后竟从车厢中一跃而下。
小乖也跟着跳了下去,两只狗站在路中间,向着山上狂吠。
后面的侍卫们见状,不免慢了下来。
当时斧头不知如何,就也跟着跳了出去,想要拉住他们两个,叫他们别挡道。
谁知就在这时候,山上的雪滚滚而落,现场自然一团大乱,连灵枢也无法靠近马车,等回过神来,马车已经开始向下坠落。
可就在灵枢看见马车向下滚动之时,他已经奋不顾身地跟着跃了下去,他的轻身功夫无人能及,直冲向那马车。
但是在他追着马车落地的瞬间,就在他以为自己心死的瞬间,他发现马车中竟一无所有!
就在薛放抬头看山之时,耳畔传来几声犬吠,竟是豆子跟小乖,身后跟着跌跌撞撞的斧头和灵枢。
“十七爷!”斧头打老远就大声叫起来。
薛放迎了过去:“发现什么了?”
斧头看向灵枢:“山上确实有些脚印,这次的滚雪是有人故意的!十七爷,仪姑娘跟俞监军还有决明,应该是被人掳走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薛放的心反而稳了几分。至少不是之前听说马车坠崖时候那样的宛若绝境。
姜统领完全没想到,他震惊地看着灵枢:“是真的?什么人?”
灵枢的脸色不比薛放好多少,直到此刻才哑声道:“如果是这些人从中把大人跟永安侯掳走,他们的武功之高超乎想象,让我想起了……”他的眼神一暗:“北原的摩天死士。”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薛放竟还不知道杨仪跟胥烈过招的事:“什么,摩天死士?”
灵枢道:“就是沙狐,一定是他杀了个回马枪!”
作者有话说:
17:抓住你这只狐狸,给姐姐做个毛皮围脖
11:我怕扎得慌
黑鱼:我不嫌弃~
17:你别做梦啊!姐姐不要,就给豆子!
豆子:我给小乖!
小乖:我给主人!
黑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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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4章 三更君
◎你如今在我掌心里,自然由我摆布◎
灵枢已经听姜统领讲了他们先前误救沙狐、以及他假装是定北军的“仇大”等种种事情。
对于以四人之力挡住姑娘山近千土匪的“摩天死士”,灵枢更是印象深刻。
这般可怕棘手的敌人……他们毕竟又人在北境,随时可能会遇上,故而灵枢心心念念。
薛放听他们说了,更是后怕。
他没想到,杨仪居然比自己更先一步对上了胥烈。
更让薛放意外的是,杨仪居然还差一点拿捏住了那只狡猾的沙狐。
姜统领在旁听到这里,说道:“可……如果是摩天死士所为,但他们再怎么高明,也不会神仙般倏忽来去,怎么竟会瞒过我们所有人,把永安侯众人掳走的?”
薛放看看山,又看看沟谷,最后看向拉车的马儿。
杨仪的车驾是侯爵的仪仗,用的是六匹马,他笑了笑:“你觉着他们为什么会斩断马儿的绳索?”
戚峰道:“是伪造杨先生坠入沟谷的假相吧。”
姜统领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不晓得他怎么说“杨先生”。
戚峰要改口已经来不及,索性装作什么也没说。
薛放道:“自然是有这个意图,但另外……这正是他们轻易逃脱的法门。”
几个人都不解,薛放道:“你们忘了高明的骑术里,是可以做到马背藏人的?”
所谓马背藏人,远远地看着,是一匹孤零零的马儿,直到近了,才发现马身上竟还有人,至于那人,稍微容易些的,藏在马身上的侧边,更高明而难得的,便是吊在马肚子底下,全凭手臂跟双腿的力量固定身子。
等马儿靠近了人群,众人毫无提防的时候,便猛地跃上马背,施展突袭。
这招式,有时候是在敌我双方交战之时、也有时是山贼想要袭取行人,惯会用的。
倘若是寻常之人,自然做不到,但如果是所谓的摩天死士,做到这个简直易如反掌。
当时六匹马一起向前冲出,众人有的忙于应付那滚落的雪团,而似灵枢姜统领等,却是全心都在那坠落的车厢之上……灵枢甚至跟着追了下去,自然难以留意别的。
灵枢听薛放说完,惊愕:“原来他们割断了绳子,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薛放道:“极有可能。”
正在这时,斧头道:“十七爷,你的手受伤了!”
薛放一愣,抬手看时,发现不知何时竟划破了手掌,血已经滴了两滴在地上,想必是刚才下谷底的时候,一时心慌,不小心擦伤了。
豆子蹲在他身旁,口中呜呜地。
久别重逢,戚峰蹲在地上,揉了揉豆子的脸,又看看旁边的小乖:“豆子有同伴了?”
豆子把嘴蹭蹭他的手心,又看向薛放。
这一刻,戚峰竟从豆子的目光里看出了几分忧郁跟忧心。
事情发生的时候,斧头追着豆子跟小乖下了地,向着山上张望。
杨仪本正闭着眼睛,半是昏睡,被决明轻轻地推醒来。
自从俞星臣告诉了他杨登遭遇不测之后,杨仪自觉魂魄好像都散了,表面看着虽还平静,但实则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
从离开了雪原小镇,穆不弃又送了十里,俞星臣百般劝了他回去。
穆不弃离开后,杨仪大多时间都在昏睡中,话也少说。
俞星臣看在眼里,但又能如何。
他当然知道她心中必定难过至极,他宁愿她哭出声来,或者吵嚷起来,骂他也行。
而不是这样郁郁地沉默着,就好像把所有的血泪都埋在了心里。
俞星臣不禁想:假如是薛放在她身旁,她一定不会这样缄默,抑郁。
他很想安抚她,他从来都是个能够口灿莲花的人,要抚慰一个人似乎不是难事。
但俞星臣又知道,杨仪未必喜欢听他说话,尤其是这会儿,她甚至连看都不曾多看他一眼,就仿佛根本不是跟他同行。
而这种事,偏偏又不是三言两语或者万语千言能够开解的。
他只能竭力沉默,而在觉着她该喝点水、吃点东西的时候,便示意斧头或者决明去叫她劝她。
这还有点用处。
直到此时,决明推了杨仪两把,杨仪懵懂醒来:“怎么了?”
决明指着外间的狗子,又打开车窗:“山上……”
杨仪不解,往车门处挪了挪,倾身向外,想看的更清楚些。
俞星臣见她才起来,斗篷都没有披好,怕风吹着,便叫她留神些:“你……”
不料才刚开口,耳畔轰隆隆一声响,然后,六匹马儿受了惊吓,嘶鸣着欲向前。
马儿这么突然一窜,马车随之颠簸,偏偏不知磕碰到哪里,整个车厢向着旁边倾斜。
杨仪正在车门处,被那股大力一甩,猛然向外跌了出去!
就在这时,俞星臣从后扑过来,一把死死地拽住了她的手臂。
杨仪回头,对上他骇然的眼神。
“别动……”俞星臣有些紧张地,一手扒着车窗口,一边狠命地握紧她。
就在这时寒风扑面,俞星臣几乎不知怎样,一道掌风袭来。
他最后的意识里,只是想拼命地抓住杨仪的手不肯放。
在杨仪醒来后,感觉右臂疼得像是被人拗断了一样。
可她来不及细看,只先打量这是在哪里。
这当然不是她之前的车驾,而在她对面坐着的也不是俞星臣,而是那才分别不久的人——沙狐。
沙狐的旁边却是决明,正一眼不眨地望着她,看她醒了,才露出一点笑意。
杨仪屏息,竭力回想,所想起的,是跟俞星臣最后那一对视。
“俞……监军呢?”她开口,嗓音意外地沙哑。
胥烈轻描淡写道:“那位监军大人啊,他掉下了沟谷,这会儿只怕已经摔的死无全尸了。”
杨仪瞪着他,她不相信,但仍是不由地为之揪心。
决明看看胥烈,又看杨仪:“不,没有,这是骗人的话。”
胥烈皱眉瞥他。
杨仪道:“俞星臣到底在哪儿?”
胥烈轻轻笑了几声:“你怕他死了?好啊,他确实在我手里,你要是想让他活,解药拿来。”他抬手,掌心向上。
杨仪盯着沙狐,嘴唇动了动:“……我要见他,见到他好好地再说别的。”
胥烈眯起了眼睛:“永安侯,现在的情形可跟之前不一样了,依旧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不过是换过来,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杨仪哼了声:“是吗,那你不用问我要什么解药。”
“你不管俞大人的生死了?”
杨仪咽了口唾液:“如果你愿意用你的生死来赌他的,随你。”
“我可不会轻易让他死,”胥烈挑唇:“你可知道从在京城里,我就把他视作眼中钉?可惜在瞿家庄的那步棋竟没有走活,不然他们俞家整个也会伤筋动骨,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还好仍是让他落入我的手中,你猜我会怎么待他?”
杨仪看着他招人恨的脸,很想过去掐住他的脖子。
但她知道以自己的力气,只怕比小猫挠他一下还要轻微。
她的目光变化,看了眼旁边的决明。
是,如今的局面,是他们为鱼肉,沙狐为刀俎。除了俞星臣,他还可以利用决明……
杨仪垂眸:“我猜不到,我永远都猜不到卑鄙阴险小人的心思。”
沙狐抿了抿唇:“我怎么卑鄙阴险了?你无意之中算是救了我一次,但我随即不也救过了你们吗?还是那么多的人……你却又恩将仇报,给我吃毒/药,逼我让手下帮你们御敌,你可知道,我四个摩天死士,有两人重伤……未必能撑得过去。”
说到这里,沙狐哼道:“永安侯你可真让人意外啊,我以为你这样妙手仁心名声在外的神医菩萨,是不会用那种阴狠手段的。如今你却说我阴险。”
杨仪道:“你说的都对,我都承认,但有一件事你忘了。”
“何事?”沙狐有点好奇。
“这是在大周的地界,你们这些人是闯入者,面对肆意而为的闯入者,任何大周的子民都可以用所有手段还击。”杨仪淡淡道:“所以……你不该把摩天死士的死记在别人头上,因为他们来了不该来的地方,他们该死。”
沙狐的眼中掠过一点厉色:“你……”他这么一怒,忽觉身上异样,忙掀起衣袖,果然发现手腕上又浮现了红色的痕迹。
而在那红痕之下,却还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就仿佛割腕似的痕迹,但并不很深。
杨仪看在眼里,冷笑。
“你故意的……”沙狐牙根都在痒痒,“故意引我动怒……”
杨仪不语。
沙狐望着她苍白憔悴的脸色,深深吸气,又吁出,终于他冷笑道:“可惜啊,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我如果不把你们掳来,这会儿永安侯就到了留县了吧。”
杨仪听见“留县”,本来就难看的脸仿佛更白了几分。
沙狐道:“令尊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啧啧,真是天妒英才……想当初在京城鼠疫之中,杨院监尽心竭力,立下大功,本来有无限前程,哪里想到居然会栽倒在北境这种地方,死在一个疯子手中?”
自从俞星臣告诉杨仪留县的事后,他们很有默契地,再也不曾提起一个字。
如今沙狐自然是恨她引他毒发,所以专门往她的痛处戳。
杨仪不由自主地伸手抵住了心口。
胥烈却又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猜,他应该是为了永安侯而来的吧?啧啧,这岂不是说明,是永安侯间接害死了自己的父亲?”
杨仪的双眼瞪大。
她知道胥烈在胡说,但、但是……就算是胡说,又未尝没有道理……
疼,是一种真切的疼,先前不去想,仿佛还麻木着,但这会儿……好像沙狐的每个字,都像是一把戳在上头的刀子,让她几乎忍不住要疼哼出声,逼出血泪来。
决明在旁看到这里,忽然扑过来,他一把将杨仪抱住。
“没事,不怕,”决明磕磕巴巴着:“永安侯,没事的……”
杨仪被这个小少年抱住,眼泪却毫无预兆地一涌而出,她的身体开始发抖,闭着眼睛,咬着唇而抽噎不住。
沙狐望着这一幕,脸色逐渐变得很难看。
他将头转开。
他从来是个有仇必报、而且要加倍奉还的人,可现在望着杨仪这般痛苦,这却又不是他想要的。
看着决明抱着杨仪,望着她碎心彻骨般的悲恸,胥烈窒息。
怎么,似曾相识。
拧眉,在他心中模模糊糊地出现了差不多的一幕,也是一个半大的少年,将一个女子拥在怀中。
“阿姐别哭,没事……阿姐不怕……”他用笨拙的语言,艰难地安慰,想要让那女子不那么难过。
但他竟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也如同是魂魄被生生撕碎了一样的悲愤难忍。
因为想起了这沉埋于心而永不能忘的旧事,胥烈的眼神重又冷冽下来。
“再过半日,就出了大周地界了,”他好整以暇地笑笑,仿佛无事发生:“到时候,永安侯还怎么说?”
杨仪抬眸,含泪的两只眼睛朦朦胧胧,看的胥烈心惊。
他只能短暂地垂眸:“决明,你有没有发现他们?”
决明看向胥烈,迟疑地嗫嚅:“他们不见了。”
杨仪听着两人对答,忽然她意识到了什么:“决明?”
决明一抖:“嗯?”
“决明!”杨仪的声音提高,挣脱他的双臂:“你在做什么?”
决明有点无措:“他、他让我看有没有人跟着……”
杨仪惊怒转头:“你、你叫决明盯着十七他们?”
胥烈笑道:“怎么,不可以么?我想试试看这个孩子的能力,没想到他果然能耐……只要看一眼,就会看出有没有追兵,甚至会找到对方的藏身之所。多亏了他,一路上不知躲过多少可恶的埋伏。”
杨仪又瞪向决明。
决明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永安侯……”
“你怎么能……”她咳嗽了声,却严厉地:“你怎么能帮他们?他们是敌人!”
决明的唇发抖,跟做错了事情一样胆怯地低下头,他也不解释,也不出声,只是默默地蜷缩成一团。
胥烈望着这一幕:“你倒也不用责怪他,我只稍稍地用你、跟俞监军的安危要挟了几句,他就乖乖答应了,他不过是不想你们受到伤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