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到底没忍住,悄悄握住她的手:“担心他的伤?”
如果廖小猷没有受伤,那杨仪自然不会拦阻他,毕竟那索将军虽然厉害,但小猷也不差。
可是小猷带着伤……就算缝合也得留意呢,他不肯缝,只要动手,必定绽裂。
如今还不是伤及内腑,但是两个力大无穷的汉子打起来,又哪里会在意伤不伤,拳脚无眼……到时候,小伤变成大伤,外伤变成内伤,这不是不可能的!
杨仪只一想,就觉着浑身战栗,无法忍受。
“十七,你说,有没有比小猷更合适的人?”杨仪抱着一点希望。
薛放诚实地回答:“天下之大必然是有,但一时之间未必能立刻找到。”
俞星臣说的对,廖小猷确实是目下最好的人选。
沉默,杨仪问道:“十七,我问你一句话,你要如实回答。”
薛放微微紧张:“什么话?”
杨仪道:“要是我先前……死死地拦着你,没叫你跟那个索将军动手,你……会不会恨我。”
薛放一惊。
他从没想过,也被她问懵了:“恨、恨你?”
杨仪道:“你心里是一定要去动手的,要是我拦住了。你会觉着我多事,不该挡着你,对不对?”
薛放有点害怕:“你怎么突然说这个?”赶紧松开手把她的肩抱住:“我怎么会恨你?怎么能用到‘恨’?”
“那……怪我?讨厌我?”
“胡说!”薛放忙打断了她:“你哪里冒出这么古怪的念头来?我当然知道你拦着我是为了我好,就像是我也同样不想让小猷带伤去跟那个索将军打,都是一样的心意,什么恨你怪你讨厌你?我绝不会。”
“真的?”
薛放认认真真道:“当然是真的,恨一个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的人,这不是恩将仇报,是个傻子么?”
杨仪的眼睛湿润,张开双臂将他拦腰抱住:“十七……你……”她吸了吸鼻子,低语:“你真好。”
薛放低头看看她:“你要把我吓死,我以为你要问我什么呢?”
那句“你真好”从耳朵里传进去,在心里后知后觉地发酵。
先前因违逆了她的意思惹了杨仪不高兴,他心里总是虚虚的,听了这句称赞,突然间又有点自傲起来:“我真的很好吗?”
杨仪“嗯”了声:“很好。最好了。”
薛放在她的发端啵啵地亲了两下,故态萌生、贼心不死地问:“你晚上要去哪里歇着?”
杨仪抬头,对上他骨碌碌的眼睛。
她心里想跟他相处,尤其是这时侯,就很想抱紧他不放。
但他先前才不听自己的话出了手,这会儿答应他,岂不是像是奖励他了。
“问这个干什么?”杨仪脸色淡下来:“少操心些不该管的。”
薛放知道希望渺茫,看了眼门口,他舔了舔嘴唇:“你刚才还说我很好的,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
杨仪坐直了些,整理衣袍:“这叫此一时,彼一时。”
薛放盯着她的脸,目光从肩头向下,掠过她官袍前方的花绣,那是一只鸂鶒,俗称紫鸳鸯的水鸟,比鸳鸯大,多是紫色,也是习惯两只一起同游。
锦羽相呼暮沙曲,波上双声戛哀玉。
霞明川静极望中,一时飞灭青山绿。
薛放盯着那精致的补绣,想起先前在马车上,自己的手摁在上面,发现在那略硬的花绣之下,所藏的仿佛比天上的云还要柔软的宝藏。
之前都看不太出来,也没有别的想法……原来另有天地。
他牢牢握住杨仪的手,也不吭声。
杨仪正觉着薛放沉默的异样,扭头,却见他一双星眸亮的怕人。
“干什么?”杨仪疑惑。
薛放喉结吞动:“我、我想……”
“你又……”杨仪察觉。
她刚要起身,薛放已欺身而至,不由分说,将脸埋进那一片温柔乡中。
作者有话说:
鸂鶒(xichi读作:西池)唐李群玉
锦羽相呼暮沙曲,波上双声戛哀玉。
霞明川静极望中,一时飞灭青山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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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初十二更君
◎狗叼人手,求子助孕◎
孔家的人报了官。
巡差还没赶到,那只黄狗因为听见人尖叫,不知所措,叼着人手转头就跑。
正又有几个孔家的人出来找孩子,见到一只狗跑来,又听一阵乱嚷,还不知发生什么,只当是这狗儿伤了人。
又有眼尖的看见狗嘴里叼着东西,吓得尖叫:“了不得,是把谁的手咬下来了?”
黄狗跑累了,加上被人堵着,左冲右突,终于把嘴里的胳膊丢下,一溜烟跑了。
那只惨白的手就横在面前,触目惊心。
那些奶母跟丫鬟们反应过来的,忙捂着孩子的眼睛赶忙带走,还有一些直接被吓倒在地无法动弹的。
最先赶到的是顺天府的差役,地上那只手,已经被孔府的小厮们围住看了起来,无人敢动。
一个大胆的衙差上前,仔细盯着看了会儿,见那只手虽然已经有些干枯僵硬,但手指纤细,看着似乎保养的不错,倒像是个女人的手。
赶紧问起发现这只手的经过,听闻是狗子从梧桐树下刨出来的,于是赶忙去查看那个洞。
巡差担心,既然发现了断手,难保还有别的零件,便命人去找了锄头,把那发现断手的坑再深刨了一阵,谁知并无所获。
当下忙先排查周围的三家人,孔家,旁边的穆家,街角的王家,问家中是否有失踪人口。
一问之下,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异常,只在问起穆家管家的时候,发现他神色闪烁。
喝问之下,穆家的管事才承认,原来先前他们府里有个丫头,半个月前跟人私奔了……不知下落,因是个不起眼的丫头,也不是什么风光的事,因此府里息事宁人,也没有追究。
一听说是丫头,又联想那女人似的手,于是赶忙叫府内熟悉那丫头的人来认这只手。
谁知穆府的丫头婆子一看到那手,早吓得面无人色,只想后退,哪里还能细看。
差役无法,只得先找了个袋子,把那只手放进里面,让仵作去查验。
一边儿询问那丫头、以及跟她私奔的人的样貌,准备发海捕文书,在京畿地区通查。
此事便备案在了顺天府。
当天,邹其华带了小山奴回到杨家,兀自有些惊魂未定。
跟杨佑维说起在孔家的遭遇,她自然是没有亲眼看到那只手,但是小山奴却是看的清楚。
只是小孩子还没懂那么多,故而不像是大人一样恐惧,反而觉着新奇。
杨佑维听了也深觉骇异,事发的那个地方,住的多都是翰林院以及国子监内供职的文官们,一向的矜贵清静,向来连什么小偷小摸都少见,何况竟是这个。
杨佑维忙问:“可吓到了山奴?”
邹其华叹道:“他倒是不怕,若不是拦着,只恐还要冲上去细看呢。”
杨佑维哑然,笑着摇头:“倒是个学医的料子。”
邹其华道:“我看他啊……不像是学医的,却好似要学武,忒鲁莽大胆了。”
两人议论了几句,对于案子的事自然毫无头绪,唯一庆幸的是孩子没有受到惊吓。
正说了这几句,外头丫鬟来道:“大小姐回来了。”声音里透着一点喜悦。
两夫妻听了齐齐站起来。
杨仪本来担心今儿还要去太医院值夜,只是林院首叫杨登带信回来,让她好生歇息。
故而已经回来,在老太太上房里坐了半晌。
李老夫人好几天没见到她,拉着手,问长问短。
不多时,杨佑维跟邹其华带了山奴、以及杨佑持跟金妩也到了。
屋子里顿时热闹非凡。
杨仪本来不太习惯这人多喧闹的,可如今看着在座的人,从最初的生疏,到现在的亲近,心里隐隐竟生出了一种……原来家人就是这样的感觉,回想前世,对比现在,隐约有些恍惚。
晚上一起吃了晚饭,老太太甚是喜悦,叫高夫人等都散了,只留她跟小山奴,又坐了半晌。
终于老太太放人,杨仪带了山奴回院中。
小山奴总算得到了机会,便把自己今日出外,看到一只真的人手的事情告诉了杨仪。
小山奴比划着那只手的样子,又道:“母亲说,不叫我当着老太太的面儿提,怕吓到老太太,姑姑,你不怕吧?”
杨仪听了也觉骇异,又听小孩儿这般天真,便道:“我自然不怕。”
小山奴拉着她的手,有些骄傲地挺胸道:“姑姑,我也不怕!当时要不是他们拦着我,我早就捡回来了!”
“你捡那个干什么?”杨仪吃惊。
小山奴道:“父亲说姑姑最厉害的,我就想着拿回来给姑姑看看,姑姑一定可以认出那是谁的!”
杨仪哑然失笑。
带了山奴回到院内,不多会儿,邹其华跟金妩又来探望。
邹其华有些歉意地说道:“我担心这孩子又聒噪着你。他今儿在外头疯玩了一天,竟不觉着累,你的身子跟他可不一样,不要惯着他。”
小山奴缠磨了杨仪半天,此刻终于有点累,打了个哈欠:“我跟姑姑说了狗子发现一只手的事。姑姑一点也不怕。”
邹其华一震:“你这孩子,偏记得这个!”
金妩在旁道:“对了,我下午隐约也听说,在什么翰林学士家里发现了一只手,我只当是胡说,难道是真的?”
“不是翰林学士,”邹其华无奈,就说了实情。道:“目下他们怀疑,是穆家的私逃了的那个丫头,不知怎么被人害了……正满京畿的寻人呢。”
两个妯娌坐了片刻,邹其华见小山奴困倦难禁,便先告辞,小山奴临走还说:“姑姑我明天来找你。”
金妩倒是没有跟着一块儿去,送了邹其华,回来坐下,她打量杨仪,目光有些闪烁之意。
杨仪依稀瞧出她仿佛有事,便问:“嫂子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么?”
心里觉着,多半是杨佑持那药铺子的事。
金妩张了张口,终于笑道:“哎哟,也没什么事,我只是多日不见你了,这一时回来,就想多说两句……只是你必定累了,还是先歇着……横竖回来了,改天再说。”
她站起身来,说着就往外走。
杨仪看她神色闪躲大不自然,只是不便追问,只好跟小甘送出了门。
等关了院门,孙妈早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杨仪沐浴过后,总算又觉出乏累来,倒在躺椅上一动不动。
小甘给她擦拭头发,突然想起那房子的事,忙问杨仪是不是跟薛放说了。
杨仪却早忘了,笑道:“罢了,也不用问,既然他要买,那就随他怎样都行。”
小甘笑道:“姑娘就是太宠十七爷了。”
杨仪一怔:“这是什么话?”
小甘望着她颈间那一点红,方才伺候沐浴的时候,却发现身上也至少有两三处这样的痕迹……还都在那不可说的地方。
小甘起初还以为是不小心碰伤,后来才反应过来,可是……竟想象不出这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
若不是太宠着薛放,又怎么能叫他这么为所欲为。
小甘怕说起来,让杨仪窘迫,便道:“怎么看着二奶奶今晚上有话,可没说出来。”
杨仪若有所思道:“我也发现了,不知是不是因为铺子如何。”
当天晚上,杨仪睡了有半个时辰,依稀听见仿佛哪里传来一阵嚷闹的声音。
她翻身向外看,正小甘也惊醒了,披衣向外听了一阵:“怎么好像是二房那里传来的?”
杨仪坐起来:“是二哥哥他们?”
小甘又听了会儿,那声音却渐渐地低了下去。她便回头道:“没事儿,姑娘睡吧。”扶她重新躺倒,掖了被子。
次日早上,杨仪起身,洗漱更衣。
练了八段锦后,吃了早饭,出门往老太太房里请安。
走过月门,迎面却见金妩揉着眼睛低着头,带着丫鬟往外走。
杨仪叫了声:“二嫂子。”
金妩回头看是她,就站住了:“你起来的早,是要去老太太那里?”
“二嫂子去哪儿?”
金妩的眼皮红着,显然是昨夜大哭过,蔫蔫地说:“我也是要去跟老太太跟大太太说一声,我要回娘家住几天。”
杨仪想到昨晚上的吵嚷:“怎么了,是跟二哥哥吵架了?又为了什么事?”
金妩低着头,半晌才道:“我昨儿本来想跟你说,只是你是个没出阁的女孩儿,有些不好开口,现在……倒也不必说了。”
杨仪一听,这好像不关铺子的事,于是道:“到底是怎么了?我以为是为铺子……难道不是?”
金妩苦笑:“什么铺子……是为了、为了子嗣。”最后两个字,声音很低。
“子嗣?”杨仪震惊。
既然开了口,金妩也不再隐瞒,吸了吸鼻子:“你知道我跟你二哥哥成亲这么久,居然……都没有个一子半女,之前以为都年青,时候不到就罢了,可是……”
先前老太太又说起这事,昨儿晚上,杨佑持就随口提了一句。
金妩道:“先前也还罢了,如今外头要弄铺子,你整天越发都在那上头,哪里有机会弄别的。”
杨佑持笑道:“我倒是有心,只是你规矩多,弄来弄去,把人的兴致都弄没了!”
金妩皱眉道:“你说什么!叫你洗一洗,怎么就是规矩了?亏你是太医世家出来的……好好的这竟成了‘规矩’!”她说了这句,有点儿疑心:“你怕是这阵子在外头,看上了什么脏的臭的,就又嫌起我来了?”
杨佑持忙道:“你又多心了吧?我就说一句而已,你就想起这些有的没的。不就是子嗣么?我洗,我洗行了吧?”
说着叫丫鬟备水,果真自己去清理过了。
金妩见他这样,这才转怒为喜。于是放下帐子。
杨佑持洗漱之后,爬上了床,两人行周公之礼,只是不知何故,他总是出不了。
弄了半晌,金妩的兴头都没了,因催促:“你快些!”
杨佑持急得汗都冒出来,一味动作,那汗渐渐地又凉了。
听她仿佛不耐烦,便道:“你只管催,累的是我,你好歹也动一动,你换个样子,我恐怕还能出来……”
金妩闻言不由更加惊怒,便把他推开:“什么换个样子!你要什么样儿?”
杨佑持已经软了,白忙了半天,只有一身冷汗,肝火上升。
又被她推开,便在旁没好气的说:“这么冷冰冰的,谁受得了。”
金妩猛地就踹了他一脚:“你说什么?你以为这是在窑子里?且找那不冷的去!”
这一脚差点儿踹到杨佑持的命根,他吓得一躲,怒道:“你还别说……要这么着,我就真听老太太的话,我也不用叫哥哥或者二叔给看,我只管纳几个妾,保管要多少孩子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