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心惊,本以为杨仪会骂自己。
但杨仪罕见地没有出声。
可是看她沉默不语,薛放却宁肯她大骂自己一顿。
“我真没动……也不知怎么就这样了。不过还好吧,没有裂开。”他讪讪然,低声下气地,做了亏心事一样。
车帘随风微微掀动,光影闪烁。
杨仪慢慢转身。
薛放拉拉她的袖子:“杨仪……你别不理我啊,你骂我,打我都行。”
杨仪歪着头,眼泪从眼中刷刷地往下流,有的滑过脸颊,有的直接滴落。
薛放拉扯了她一会儿,总算看见了她的泪:“你怎么了?”他情不自禁提高声音。
杨仪闭上眼睛,想止住泪。
薛放张手把杨仪拥住。
紧紧地箍着怀中那一把纤细的过分的腰肢。
从在南边相识,她好像都极淡然冷静,在他面前落泪的时候少之又少,屈指可数。
这竟是薛放第一次看杨仪如此,默然无声地掉泪。
他竟不知所措,语无伦次:“杨仪,你别哭了,求你别哭……你打我骂我我都愿意,你不许这样!我心里……”
看着她无声的落泪,就好像有人在拿他的心当沙包,一拳一拳地猛击,一波一波的颤痛。
望着她仍是不语,薛放无可奈何,只抚着她的脸,低头去亲她的下颌,她的腮,她的眼睛,吮去那些令他不安的泪。
亲着亲着,便吻住她的唇。
起初是毫无章法、安抚一样的胡乱亲吻。
真如豆子一样,那么着急慌张,如同雨点似的纷纷降落。
然后薛放顺理成章,把杨仪紧闭的唇撬开。
他依稀听见她似乎是拒绝的一声呜咽。
那点含糊不清的呜咽,立即被他牢牢堵住在舌头底下,刚要退回喉咙里,就又被他不由分说甚至迫切地吞了过去。
马车不知要驶向何方,外头传来市井的嚷闹。
薛放不管不顾,这拥吻像是过于强势、生涩而迫不及待的抚慰,他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告诉杨仪,不要伤心,不要哭,他好好的……一切都好。
作者有话说:
17:姐姐伤心了,必须我亲亲才能好
11:上次你好像是倒过来说的
17:反正亲亲就是万能的!
mua~


第335章 初九二更君
◎我当然也会一往无前,绝不退缩◎
杨仪心里又苦又酸,悲欣交集。
当薛放不听她的话,以残伤之躯对上那索将军的时候,她觉着自己的魂都飞了。
她是大夫,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像是薛放那种伤,该怎么护养。
整天不动不碰,还要留神小心。可他倒好,上蹿下跳,没有一刻消停,甚至所作所为,都是最惊险的事。
杨仪觉着自己的心已经受不了这种折磨了。
她提心吊胆,勉强地看见薛放一招制住了索将军,而老关等也赶到之时,才失魂落魄地转身。
那一刻她的整个人都像是空了,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看见被抢救出来的那些受伤的士兵们的惨状,才好像又被唤醒了身体的本能。
马车之中。
薛放低语了几句。
再然后,窸窸窣窣,衣衫相碰。
以及急促而细微的呼吸声。
杨仪可以察觉薛放的迫切跟不安。
她心里有话,可说不出来,但她也不想他这样,因为无用。
毕竟薛放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已经做了,手臂上涨红发肿的伤,就好像是无声地抗议,抗议着主人对他的虐待。
杨仪一想到那伤的情形,就觉着自己不该“原谅”薛放,至少是现在不想理他。
可还是被拥入怀中,被逼着抬头,被他半温柔半强势地吻住。
薛放的手脚重,心思急且多,怕一不小心容易伤着杨仪,所以一举一动,竭力克制。
但还是略显得强横了。
杨仪被他越抱越紧,想把薛放推开,可身上毫无力气。
纵然有,对他,也是无能为力。
只能放任他凭着心意胡为乱来。
起初还只是亲,然后就有点失控了。
杨仪喘不过气,脑中一片混沌,直到感觉他的手越界,无师自通地自腰间向上……她低呼了声,缩了缩身子。
薛放只轻轻地揉了一把。
然后那超乎想象的触感,让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十七郎的手猛地僵住,动作一停。
垂眸,望见那只闯祸的爪子,停在不该停的地方。
本来他该挪开的,但盯着那若隐若现之处,说不清是怎样的一种冲动,他试试探探地,竟好像意犹未尽,想要再碰一碰。
杨仪的脸通红,不等他靠近,“啪”地打了手一下。
薛放仿佛被打清醒了,忙把手缩回来:“我我、我不是有意的。”
声音还有些不可餍足的沙哑。
杨仪不能看他,低头整理衣裳。
薛放舔了舔嘴唇:“杨仪……”唤了声,又改口:“姐姐。”
杨仪把头扭开。
薛放往前蹭了蹭:“别生气了好不好?”
杨仪抿了抿唇,有点湿漉漉:“谁说我生气了?”
“这还用说出来吗?我难道看不出来?”
杨仪不能出口的原因是,她因为他不自珍重而生气,但是在那种情况下又劝不住薛放,所以只能默默地走开。
但是望着被他作践的伤处,这股气没法儿退下。
也是无解。
薛放见她沉默,眼珠转动,心眼儿又冒出来:“你不高兴,我也不高兴,伤口都好像更疼了。”
“你还说?”杨仪看出来了,他是故意利用自己的伤在“要挟”她,赌气道:“那也是你自己作的!”
薛放竟顺着她道:“是是是,是我自己不好,谁叫我不听姐姐的话,非要逞强跟那个大黑熊打,活该我疼,活该我……”
杨仪及时地举手,捂住他的嘴,她的唇在抖动:“你要气死我?”
四目相对,薛放的眼波闪烁,终于他握住杨仪的手在唇上亲了亲,温声道:“我什么都不怕,只怕你自个儿生闷气,不理我。”
杨仪才忍回去的泪又涌了出来。
她转开头,平静了一会儿心绪:“我没生气,只是一时想不开罢了。”
重新转身,她仔细给薛放把伤口检查了一遍,心里琢磨着该换什么药。
薛放知道她心里的结还在,自然得给她打消了才好。
他瞅准时机,说道:“你知不知道,那个鄂极国的力士今日在酒楼闹事,是被人设计的。”
杨仪果真上了心,强打精神问:“什么设计?谁设计?”
薛放道:“这不是鄂极国的力士要跟咱们朝的人打擂台么?事关了两国颜面,皇上交给端王跟宣王处置……这端王府的咨议参军,俞大人可是没白当呢。”
在宫内的时候,杨仪听皇帝亲口对端王说过,只是不知详细。
猛然听薛放提起俞星臣,杨仪震惊:“难不成今日的事,是俞巡检所为?”
薛放哼道:“你听我说完,得更吃惊。”
于是,就把俞星臣看上了廖小猷,并带了小猷到酒楼对面的茶馆“观战”、以及廖小猷答应了跟索将军打的事情,都告诉了。
杨仪听后变了脸色:“小猷身上有伤……怎么能动手?”
“我也是这么跟俞星臣说的。”薛放握着她的手。
杨仪的手还是有点儿凉。
薛放轻轻摩挲着,想给她弄的热些。
杨仪却突然想起前世,鄂极国使者来朝,确实曾轰动过一阵,但最后好像还是被本国的一名高手给打死了……可不多久,那高手也随之暴毙。
关于这件事她只知道这么多。
“小猷……该不会是他吧……”杨仪喃喃自语。
薛放问:“什么不会是他?”
对上薛放询问的眼神,杨仪在想前世那个打败了鄂极国使者的人是不是廖小猷,按理说不会,毕竟这一世小猷是自己带到京内的……可、也难保阴差阳错。
忽地又想起,自己前世没遇到过廖小猷,假如他遇不到名医,无法驱除体内的虫,迟早有一日也会虫毒发作……难不成真的是他?
她想不通,暂且把那些事按下,只看眼前。
小猷身上有伤,怎么能迎战那么凶恶的力士。俞星臣是没有别的人可挑了吗?他就笃定小猷真的能赢?
要因为这个而害了廖小猷的性命,那自己带他回京,可真真是个天大的错误!
薛放在旁细看杨仪,见她的心神已经转到这件事上,应该是不会再“记恨”自己了。
他安心的同时,又略觉惴惴。
毕竟又要叫她操心了。
忽然杨仪想起来,她转身对着车外道:“改道去巡检司吧。”
本来她是想要回杨府的。毕竟从甑县回来,还没得空回去呢。
可听见薛放说廖小猷,她怕那个实心眼的小猷……会因为应允了俞星臣而冒冒失失做出什么来。
才到了巡检司,杨仪先写了两个方子给屠竹,一副是“补阳还五汤”,补气活血,去瘀通络,一副是“五味消毒饮”,解毒清热,消肿散疮。叫速速抓来后立刻熬了给薛放喝。
屠竹早听说了薛放跟索将军动手的事,又看杨仪脸色不对,而薛放跟在身后,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他就知道自己的十七爷又“闯祸”了。
屠竹皱眉看了薛放一眼,真是“恨铁不成钢”。
薛放立刻留意到这个眼神,便无声地喃喃了他几句,屠竹竟也不怕,哼了声去了。
“这小子真是……”薛放大惊失色:“反了?”
杨仪回头:“说什么?”
薛放笑道:“没什么,我说他……弃暗投明了。这叫‘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杨仪哼了声,见他还要跟着,便道:“你到屋内去,不许出门。等屠竹回来,你喝了药就休息。”
“这是什么话,我当然要跟着你。”薛放震惊。
“跟着我干什么?”杨仪淡淡道:“让我时时刻刻留意到你的伤?碍眼吗?”
薛放自知理亏,退而求其次地说:“那你给他们看完了,要尽快回来。”
杨仪本不想理他,可又担心他不听话,便道:“我不回来,怎么知道你服了药是怎样?哼。”
薛放笑道:“遵命遵命,我定乖乖都听姐姐的。”又叮嘱道:“早点儿回来。”
杨仪先去找廖小猷。
小甘跟在身后,几次想要开口说薛放叫他们去看房子的事,又见杨仪心事重重,便不敢提起。
在院子外,隔着院墙,就听见小猷嚷嚷:“俞巡检答应我的,要让我吃饱,快多拿些来!你们真是的……因为小太医不在,十七爷也不在,就欺负我?”
杨仪隔着墙听着他的声音,刚想笑,又觉着心酸。
里头的侍从笑道:“好哥哥,有俞大人的吩咐,谁敢怠慢,只是方才已经吃了十几个花卷,十几个包子,三斤牛肉,三斤卤肉,两碗清水面,再吃实在怕你撑坏了。”
廖小猷道:“胡说,我还能吃……”
正不依不饶,杨仪咳嗽了声,走了进门。
廖小猷看见她,才忙住了嘴。
先让侍从们离开,杨仪道:“听他们说的,你也该饱了,怎么还吃呢?”
廖小猷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我是因为怕晚上饿了,没处找吃的去,也不想再三更半夜闹腾他们,就……多准备点。”
杨仪望着他憨厚的笑:“之前你跟俞巡检出去了?”
廖小猷眉飞色舞:“啊,是……看见那个什么饿极了国的坏蛋,小太医你放心,俺吃饱了,保准一拳打死他!”
杨仪道:“谁说要让你去打他了?你自己还有伤呢。”
廖小猷眨了眨眼:“俞巡检说的,说那是个坏人……果真坏极了,我原本不知道他打死了人,要知道,早冲出去了,就不用等十七爷出手。只是俞巡检让我‘稍安勿躁’……说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唉!跟他说话真累,不过俺虽然不算很懂,但他看起来好像很有数的样子。是不是,小太医?”
杨仪心想:俞星臣何止有数,简直每根头发丝都有数。
“我不管那些,”杨仪轻声道:“我只知道你有伤在身,不宜妄动。”
廖小猷抓抓头,懵懵懂懂。
杨仪道:“我看看伤口。”
廖小猷腰间的刀伤,似乎稍微好了点,看得出是新换的药。
杨仪问:“谁给换的?”
廖小猷看看她身后的小甘,笑说:“是小竹子。”
杨仪检查了一番,虽有愈合之状,但距离完全长好还差得远,倘若在甑县他肯叫缝针,这会儿自然好的快些。
廖小猷却端详着她,竟道:“小太医,你给开的药很管用,我都不太疼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廖小猷眨巴着眼,笑的天真。
他这个样子,倒是让杨仪想起了先前非要跟索将军动手的薛放。
杨仪心头微微震动,廖小猷如此说,恐怕只是为想打擂台、来安慰自己的。
她不置可否,只道:“我叫他们晚上给你预备夜宵,你就不用格外跟他们要了,好不好?”
廖小猷搓搓手,十分喜欢:“好好好!”
正要出门,小连因听说她来了,也忙赶了过来。
杨仪正好要去看望小梅,就问她小梅的情形。小连忙告诉了,恢复的很好,伤口并未恶化,最危险的一段已经过去。
杨仪的脸上却并无轻松之色,道:“他的伤虽然慢慢好了,但对他而言,以后面对的事还更多,失了一臂,自然不能再像是从前一样,简直等同于一切从头……”
小连当然懂她的心意,忙说道:“姑娘别担心,小梅大人不是那种颓废的人,他早上已经能天不亮起来,做简单的练习了呢。我听他说,十七爷允过他,仍叫他跟在身边儿,所以他……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废人。”说到最后,她虽是带笑,眼圈却一红。
杨仪本有些许欣慰,可看小连的脸色:“你……”
小连微怔,略有点不自在:“啊?对了……我原本正想打听姑娘回来了没有,这样的话,我就能跟着姑娘回去了。我去交代交代。”
杨仪道:“等等。”
小连站住。
杨仪思忖了会儿,说道:“你还是留在这里,多照看他几日吧。”
“姑娘?”
杨仪道:“我方才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的,你、如果愿意的话……就多留几天无妨,反正我也是走来走去,他反而比我更需要你在身旁,你若能把他照看妥当,我也能放心。”
小连轻声道:“那我听姑娘的。”
安排妥当,又看过小梅众人后。小甘这才得空,就把薛放叫他们看房的事情告诉了。
杨仪意外:“好好地买什么房子?”
小甘笑道:“就在南大街不远,已经定下来了,虽说小些,却很好。多半十七爷想给姑娘一个惊喜,姑娘可别透是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