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候起!从那时候就已经……”巫知县没法接受这个事实,他抱着头,狂乱地,“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害我的……”
巫捣衣道:“抱歉,一切不过是奉命行事。”
俞星臣望着她残忍的脸色:“这就是你们的行事,残杀无辜,侵扰大国,不择手段,泯灭人性,我早说过如此逆天而为必定反噬其身,你们流主的下场,便已是被我说中。”
巫捣衣脸色一变:“成王败寇,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她盯着俞星臣:“我本来想除掉薛十七,不过如果是俞大人,也是一样。”
俞星臣道:“是吗,你想取我的性命,未免太天真了。”
巫捣衣身后的老嬷嬷闪身上前。
“站住!”巫知县猛然惊觉,急忙挡住俞星臣:“你想干什么!”
吕嬷嬷道:“让开!”
巫丹殷双眼通红,厉声叫道:“你们敢!要伤俞大人,先杀了我!”
吕嬷嬷目露凶光,背后巫捣衣却用倭语说了几句话,似乎命令她如何。
这会儿巫知县挡住俞星臣:“俞大人你快走!我拦住他们……”
话音未落,吕嬷嬷狠狠地一掌挥来,巫知县是个文官,哪里有还手之力,竟被打的向旁边直接跌飞出去!
巫捣衣见状脱口叫道:“父亲!”向着他冲了过去。
此时吕嬷嬷逼近俞星臣,抬手,手底刀光雪亮。
她用倭语恶狠狠地说道:“现在就为流主大人报仇!”
刚要挥刀,只听俞星臣说道:“流主大人并没有死,只是为了更大的图谋。”
最奇怪的是,流主大人这一声,他用的竟是正统的倭语。
老嬷嬷不明所以,竟愣在了当场:“你说什么?”
“我说……”俞星臣抬手,似乎是想叫她上前。
谁知反手一扬,一股粉末当头洒落。
这老妇人猝不及防,连连后退。
她剧烈地咳嗽,两只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正此刻,房门口刷地掠进一道人影,竟正是灵枢:“大人!”
眼见那老婆子踉跄后退,口中吱哇乱骂。
灵枢眼神一变,跃上前,出手就是杀招。
那嬷嬷本正无法睁眼,顿时给灵枢刺中心窝,向后倒地。
巫捣衣才扶住巫丹殷,回头正看见这一幕。
深夜之中,县衙内宅轰然一声巨响。
格外惊人。
嘈嘈杂杂,无数脚步声响,吵嚷之声隔着院子传了过来。
外头似乎已经天翻地覆,
拔除倭贼势力的第一夜,注定不会太平。
但屋内屋外,俨然两个天地。
榻上,薛放摸摸杨仪的头:“怎么了?好好的……”
杨仪把脸贴在他的胸前:“十七……”
“嗯?”
“我害怕。”
“怕什么?”
她伸手探过去,尽力地想把他的腰抱住。
杨仪没有说出口,但这个动作,已经让薛放了然。
“怕我不在了?”薛放笑问。声音透过胸腔,微微震动,带几分暖。
杨仪把他抱紧了些:“不许胡说。”
薛放摸着她的头,想到自己方才做的梦:“我刚才梦见……我不知去了哪儿,离开你好远……但是我怎么舍得,怎样也要到你身旁才好,我就拼命地追啊追跑啊跑,就仿佛跑了……几辈子一样……不知怎么脚下一滑,猛然醒来就发现你在,我才算放了心。”
杨仪愣愣听着他说:“你做梦了?”
“是个坏梦。不过梦都是反的,真给斧头说中了。”薛放温声道:“你也放心。”
“嗯?”
“我们还有一辈子的路呢,我只守着你,你也不能离开我。”
杨仪抿嘴一笑,却动了动。
薛放不满:“干什么!才说着不离开我。”
杨仪无奈:“腿麻了……”
房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响。
然后是屠竹迟疑地小声:“院外好像有些动静,不知怎样了……黎、黎大哥……您一直在这里吗?”
自打屠竹知道了黎渊的存在,当然也打听到他的名姓,只是面对这样……不可捉摸的人物,屠竹可没胆量称呼他的名字或者叫“小黎”。
可又看不到他的脸,只是忖度他的言谈、身段,便自作主张地添了“大哥”二字。
黎渊道:“不用管那些,横竖闹不到这里来。”
“是、是吗?”
黎渊哼了声。
屠竹却知道他的身手一流,他既然肯在这里,当然比一百个士兵还管用。
松了口气,屠竹看看时辰:“十七爷也该喝药了,方才那药都好了,我去拿来。”
这会儿小甘提着灯笼在他身后,道:“也不知姑娘怎样,我进去看看……”
黎渊瞥着她,没出声。
小甘的手推在门上,忽然一犹豫:“还是等药送来吧。竹子哥哥,我跟你一起去。”
屋外又恢复了安静。
里间,杨仪抬头向外看,心里想黎渊怎么还在,要不要告诉他叫他去歇着。
薛放道:“你又想什么?”
杨仪耳语:“我担心小黎。”
“别管他。”
杨仪回想方才跟他说的话,不知黎渊有没有听见:“我叫他去歇着吧。”
“不许理他,”薛放人还虚弱,嘴已经恢复了:“我还没跟他算账呢。”
“你又算什么账?”
“谁叫他竟然跟你骑一匹马的?”
杨仪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件小事:“那个……因为仓促找不到车。你想这个做什么。”
“我当然得想,这是大事,”薛放定睛看她,肃然叮嘱:“以后不许了!”
杨仪蹙眉。
“听见没有?”薛放却不依不饶:“你得答应我,以后不许骑别人的马,只许骑我……咳咳、我的。”
作者有话说:
11:你干脆还是出去打架吧~
17:我要在家里打!
小黎:造了哪辈子的孽!
黑鱼:同上~


第281章 二更二更君
◎你上来跟我一起睡◎
屠竹因为谨慎起见,并没有叫衙门的人去熬药。
只让人弄了两个火炉过来,几个药罐子,并一应要用的药,在厢房里跟小甘两个轮班守着。
两个人返回房中,隐隐听着外头的动静,屠竹低声道:“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下午的时候,灵枢特来告诉我,叫晚上等闲不要出去,看好了十七爷,可见必定有事。”
小甘说道:“我就恨这些短腿倭贼们,好好地非要生事……最可恨的就是那个什么流主,把十七爷伤的那样,害姑娘也跟着伤心劳神。”
屠竹掀开药罐,看看里头的汤色:“你怎么叫他们短腿?”
小甘说:“我听人说的,说之前跑来侵扰的那些贼寇,个顶个的腿短,你说他们那么点儿,怎么就能跑到我们这儿来作乱了?活该被打死。”
屠竹笑着把砂锅盖子放下,垫了棉布,将药汁倒在碗里:“总之这次真真好险,若不是俞巡检跟十七爷来了,这海州指不定怎么样呢……唉,可偏偏又伤着了十七爷。但愿菩萨保佑,能够遇难成祥。”
小甘也跟着合掌往虚空中拜了拜:“菩萨保佑,我们姑娘救了多少人命,积了多少功德,您可千万要开开眼,别叫十七爷有事。”
里屋。
杨仪听薛放不住口地说着,虽然是无礼的要求,声音也不高,但这倒不是坏事。
薛放的体力虚耗极大,伤势又重,本来她还担心他无法醒来、就算醒来了,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恢复元气。
如今竟接二连三地说了这许多话,可见确实体质异于常人。
若不是他的脉象还是寻常,气息透着些许虚弱,简直要以为他好了。
杨仪摸了摸薛放的额头,宠溺带笑地:“行了,你好好地省点儿力气吧……好好地又咳嗽,我给你倒杯水润一润。”
薛放念叨了这许多,果真又有点发晕,便没吱声。
杨仪挪下地,倒了一杯温水捧过来,慢慢地舀了一勺,小心喂给他喝。
薛放喝了一口,咂咂嘴,又喝了口,又品了品,皱眉。
杨仪忙问:“怎么了?是太凉了?”
薛放琢磨着说道:“……不甜。”
“你想喝甜的?那也成,先前屠竹找了一罐蜂蜜在这里。”
杨仪叫他稍等,自己去调了一勺蜂蜜在温水里,回来喂他吃了一勺。
薛放有点疑惑。
杨仪问:“怎么了?还不甜?是不是味觉有差?兴许是你太虚弱了,等恢复恢复就好了。”
薛放道:“先前、我昏睡着,你是不是也喂过我东西?”
“啊,当然……”杨仪答应了声,突然想起什么,神色有点不太自然:“怎么了?”
薛放舔了舔嘴唇:“那个好喝,比这个甜。”
杨仪的脸上有点微红,一笑道:“你昏迷不醒的,又怎会知道?必定是错觉,还是好好喝吧。”
她温声软语地哄劝着,薛放便勉为其难地喝了几口。
杨仪又沾了点蜂蜜,把他的唇上轻轻地涂了涂,缓解先前的干裂。
薛放盯着她,却发现她的唇上也有伤:“你是怎么了?嘴上怎么弄伤了?”
杨仪道:“不小心磕碰着的。”
薛放眯起眼睛:“不像,像是咬伤了的……”
杨仪叹气:“你又来了,叫你少说话,你就不听是不是?”
薛放“唔”了声,过了会儿才迷迷糊糊地说:“别再咬伤自己了,杨仪,我……我会心疼的……”他才刚刚醒来,因为过于高兴,一鼓作气说了那许多话,这会儿又有点体力不支,意识不清了。
杨仪默默地望着他,又给他诊了脉,确信无事,便把杯子里剩了的半盏水喝了。
才放回桌上,就听到外头屠竹轻轻敲门:“仪姑娘,药跟汤水送来了。”
杨仪忙开门,屠竹将药汤放在桌上,说道:“先前说要隔着半个时辰进一次药的,这个正熬好了,还有这碗乌鸡黄芪当归汤……”
小心看了眼薛放,却瞧见他半梦不醒的,却不似白天那个惨然可怖的样子了。
屠竹脖子都直了几分,颤声问:“十七爷、醒了?”
杨仪微微一笑:“刚才醒过来了。”
屠竹眼中的泪刷地便涌了出来,忙要跑到薛放身旁,又不敢唐突,就只咬紧牙关,不住地对着杨仪深深地打躬作揖。
杨仪忙扶住他,小声道:“做什么?别胡闹。”
屠竹心里激动,不知该怎么是好,就点点头:“我就知道有您在,十七爷必定无事。”他抹了抹眼里的泪:“从在羁縻州的时候我就知道。”
吸吸鼻子,屠竹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门,又将门扇轻轻带上。
小甘在门口挑着灯笼,本来想入内,见状一时也喜极而泣,却也知道自然用不到她。
杨仪先将那一碗补汤端了,很热,吹了半晌,才用勺子舀了,喂给薛放。
模模糊糊中,他倒是很乖,察觉汤匙压下,便略略张开了嘴。
只是他并没有要咽下去的意思,汤水倒有一半儿沿着唇边滑了下来。
杨仪忙拿了帕子擦拭干净,见薛放复又昏睡,想起方才他那些似乎天真的话,觉着可笑,又觉着可叹。
最终还是自己喝了口,俯身,唇瓣相接。
这次果真灵验,就仿佛知道有好处似的,薛放主动地含了过来,不费力气,一碗汤便喝光了。
他还意犹未尽地于睡梦中咂嘴。
杨仪擦了擦他的唇,又擦擦自己的,先前给他涂了蜂蜜,这会儿弄得她的唇上也黏黏的有点沁甜。
桌上那一碗阳和汤恰好也温度适中了,杨仪端了来,才渡了两口,便觉着异样。
喂他第三口的时候,那本来安分的舌头便动了,好好地喂药,成了唇齿相接的亲吻。
杨仪惊愕,不知他是醒了,还是本能……偏她手里还端着那碗药,不能碰他,只等他搜刮似的尽情侵袭了一遭,才将她放开。
杨仪的唇上麻酥酥的。
正错愕中,却见薛放双眸似开似闭,似梦似睡,却几分得意地模糊道:“我就知道……我没有弄错,这才是……甜的。”
他方才被喂了补汤,身体自然受用,竟清醒了几分,当然察觉到了杨仪在嘴对嘴地喂自己,于是竟趁机讨了些便宜。
杨仪苦笑:“既然醒了,就乖乖地喝了吧。”
薛放拒绝:“不喝。那样喝没用。”
“胡说。”
“反正我不喝。除非喂我。”他的困意没退,可仍极警惕地望着杨仪,似乎她要敢强灌,自己就要反抗。
杨仪瞪着他,见碗内还有两三口的药:“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却没说完,就喝了一大口,俯身压了下来。
薛放只觉着她嘴里救命的甘霖缓缓地滑入,过咽喉,进了脏腑,熨帖四处。
他隐隐地有一种感觉:怪不得自己会恢复的这样“快”,必定是因为她亲自喂药的功效,这药效被她一催,自然功力加倍。
吃了一口药,像是立刻补充以糖,他缠住她,不肯放开。
直到两个人的气息都乱了,才依依不舍地放人。
杨仪忙于呼吸,哑声道:“你再胡闹,我就不喂了,这样……对身体哪里有好处?”
“我觉着有,身上都热了。”薛放嘿嘿地说:“原来还冷冷的难受。”
杨仪一震,他这样心动神驰的,体内气血确实会流转的快些,但这样虽有好处,却也有不好的地方……恐怕对他右臂的伤不妥。
又不愿在这时候呵斥他,杨仪一想,还是得哄着:“十七,你听话些,乖乖地把药喝了,等你好了……”
薛放定定地看着她:“好了又怎么样?”
“等你大好了,”杨仪把心一横,轻声道:“你想怎么样……都行。”
薛放听了这句话,困意都减退,简直热血沸腾。
他恨不得从榻上跳起来,立刻宣布自己好了。
可惜终究不能,于是道:“这、这话是当真的?”他问了这句,又生怕杨仪反悔,忙道:“我可记住了……你不能反悔!”
杨仪道:“谁反悔了,你先把这两口药给我喝了。”轻轻地扶住他的头,就用碗把剩下的药喂给了他,果真薛放也喝光了,没再要求别的。
杨仪又找了颗安神丸给他吃了,喂了两口水。
薛放朦胧道:“我有点困了,你上来跟我一起睡。”
杨仪答应着,果真又爬到床上,在他身旁卧倒。
薛放抱着她,不放心地呢喃:“姐姐,你可别食言……”
“睡吧。好好安睡,康复的快。”
“唔,很快……”薛放怀着美梦答应着,合了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