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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缓缓起身:“倘若你约我来此只是为了此事,那我是该走了。”
杨甯起身:“三哥哥,”跺脚,她张开双臂挡住他:“俞星臣!”
俞星臣止步,望着挡在跟前的杨甯:“请姑娘让开。”
“我不,”杨甯仰头望着他,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叫她渴望亲近俞星臣,就仿佛前世没得到的突然都叠加了过来:“我喜欢你,你也是喜欢我的……我知道!你只是生我的气!”
她说着,突然张开双臂紧紧地将俞星臣抱住。
俞星臣本能地想把她推开,但她抱的那么紧。
拉拉扯扯不是他的做派,俞星臣拧眉喝道:“杨甯!你干什么!放开!”
杨甯贴在他身上,道:“我不干什么,只想你重新做回之前对我好的三哥哥,答应我,不然我就永远不松手。”
“你何必这样!”俞星臣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再说一遍,放手!”
“我错了,三哥哥,求你!”杨甯把双手交握在一起,打定主意不再放开他:“之前我因为看见娘亲只为了父亲,整日闷闷不乐,患得患失,而父亲却还惦记着之前那个……对我娘亲深情有限,所以我才觉着男女之情并不可靠,才一门心思想往上……可是,可是我错了,我并不是因为不能进端王府才回来找你,只是娘亲那一番话骂醒了我,三哥哥,我舍不得你!”
俞星臣的眼睛微微地红了,原本摁在她肩头想将她推开的手,也有些发抖。
杨甯察觉他似乎缓和:“三哥哥……我只是不懂事,我确实太贪心了,但现在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你原谅我吧,求你了。”
她仰头,小心翼翼地看向俞星臣,眼中泪光浮动。
俞星臣的喉头动了动,涩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先前就在这里,他跟她决绝分开。
在那之前,他一退再退,甚至明知道她是故意把责任推到杨仪跟自己身上,也故作不知或者不在乎的,问她假如他此后不再跟杨仪照面,她能不能同她在一起。
上天可知,当时俞星臣并不是为了他自己。
他确实想要挽留,但那只是想给他们彼此最后一个机会。
一再询问她是否会后悔,也是在给杨甯找一条全身而退的退路。
可惜杨甯却那样坚决的否认,说她不会后悔。
所以俞星臣也没有必要再心存怜惜了。
是杨甯自己断了她的后路。
但俞星臣没想到,她竟后悔的这样快,回头回的这么快,这么猛。
快到连他都没有想到,猝不及防。
本来今日接到她的邀约,俞星臣以为会面对另一场比上次的诀别更难看的局面。
哪里想到竟是如此。
在他已经死心绝情之后,她却又这样。
“放开。”俞星臣放低了声音。
杨甯听他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心头一疼。
她确实错了,这个人曾为她献出了一条命,自己却还辜负了他。
“三哥哥……”
俞星臣漠然道:“住口,我不想听……”
还未说完,杨甯突然踮脚,竟扬首亲向他的唇。
俞星臣一惊,刚要后退,却给杨甯抱的紧紧的。
刹那间,她竟死死吻住他的唇,大胆到近乎过分,好像要跟他抵死纠缠永不分开。
门口处,灵枢虽觉着俞星臣不至于有危险,但也时刻关注里头的情形。
当听见动静异常,他探头看向里间。
透过门缝所见的场景,让灵枢心头巨震,他不知如何是好,犹豫再三,终于抬手轻轻地在门扇上敲了两下。
杨甯没有要松开的架势。
但俞星臣听见了叩门声,他终于用力将杨甯推开,脸色有些气急败坏地:“你……”
杨甯擦了擦唇。
摆脱了先前那种故意装出来的娇憨天真,此刻的她,透出了几分前世的妖艳。
杨甯故意地咬了咬唇,好像在回味方才的一吻:“三哥哥,之前没有人这么亲过你吧。”
俞星臣张了张口,却最终没有说出一个字,只拂袖向外走去。
杨甯回头看着他:“俞星臣,我知道我错了,我愿意回头,你也好好想想,你该怎么选择……三哥哥,我知道你心里是喜欢我的!我等你的答复!”
她镇定而又有点笃定的,站在原地,望着俞星臣的身影从门口离开。
从茶楼离开后,俞星臣本想回巡检司。
走到半路,风吹的他清醒过来,才想起今日大伯父见过杨仪,应该是做了什么。
于情于理,他该回府一趟。
于是又转到回俞家。
俞鼐并没隐瞒,告诉了俞星臣自己把崇文街的宅子给了杨仪。
之前俞星臣曾有过猜测,但仍是怀疑俞鼐到底会否这么做,没想到果真。
“她未必肯收。”俞星臣含蓄地说。
俞鼐道:“我早就料到,所以才特意请了裱画的张圣手,叫他伪造了一张药单保证方子……”简单地把自己跟林琅演戏的经过跟俞星臣说罢,俞星臣哭笑不得:“伯父……难为您怎么想出来的,竟如此大费周章。”
俞鼐道:“本来我听了你的话,想给她金银之物,但不管给什么,都觉着大俗不堪。那女孩子是个难得的,她家里的情形却有些复杂,我才想,倒不如送她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俞星臣垂首:“是。伯父考虑的对。”
“倒是你,你的脸色不太好,”俞鼐定神,“是不是最近太过劳神?案子的事情不必太急,要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必定要抽丝剥茧,慢慢地来。”
俞星臣只管应承。
亥时之前他回到房中,本来极为劳累,突然意识到什么,还是洗了澡。
一夜做了许多凌乱不堪的梦,清晨寅时不到便再无睡意。
索性整理衣冠,出门往巡检司去。
可还没到自己的公事房,就看到有些许灯火光,俞星臣吃了一惊,问灵枢:“我走的时候……”
灵枢道:“大人走的时候天色尚早,还未掌灯。这……许是有人在。”
俞星臣疾步上台阶,推开门进内。
风把桌上的蜡烛吹的晃动,也照出了桌子后大马金刀坐着的人,一张脸清肃如雪,目光锐利如刀,正是薛放。
俞星臣先是微怔,继而叹道:“小侯爷,为什么在我这里?”
薛放轻轻一哼:“你这里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么,不许人在?”
俞星臣看到桌上堆叠的公文,料想他是来看这些的,便道:“你自己有自己的公房,何必跑到这里……”
话未说完,就见薛放抬手,手中攥着一块眼熟的帕子。
俞星臣戛然而止。
“我不跑到这里,怎么发现这个呢,俞大人,”薛放探身:“这……是谁的东西?”
俞星臣抿了抿唇,门口的灵枢有点担心,微微靠近。
“小侯爷不是认得么,这是杨仪的。”俞星臣垂眸回答。
薛放的笑里透出几分狞然冷意:“是吗?那我就不懂了,你从哪里弄来的?为什么把她的东西紧敛密藏地放在这里。”
俞星臣反问道:“怎么,我放一块儿手帕,也需要向小侯爷交代?”
“你最好交代。”
“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
“小侯爷不喜欢什么?”
“不喜欢你偷偷摸摸拿她的东西!”
俞星臣呵呵一笑:“小侯爷怎知我是偷偷摸摸?为何不是她给我的?还有,我拿不拿她的东西,跟小侯爷又有什么关系?”
薛放深深呼吸:“你再说一遍。”
不知是否因为两人之间的气氛太过慑人,桌上的蜡烛在清晨的冷风里一阵瑟瑟,竟一下子熄灭了。
作者有话说:
艳福不浅俞星臣:嗯……
捉/奸在手薛十七:哼!
灵枢:求求了,不要打架嘛我会很难做的~
加油加油加油!!!
第217章 新的加更君
◎玉带怼脸,王府吟诗◎
黑暗之中两个人彼此对峙,门口的灵枢汗都冒出来了。
正在这时,院子外有人道:“谁在那里!”
原来是巡检司内巡夜的人经过此处,发现里间明明有灯光,却又一闪灭了,门口则似人影晃动,他们以为不妥,便挑高灯笼询问。
灵枢扬声道:“是俞巡检,无事。”
外头的人松了口气,远远地忙又道:“今儿休沐,俞巡检如何还这么早就来了?真真是操劳,倒要保重身体才好。”
说了两句好话,这才往别处去了。
灵枢趁机上前,重新点了蜡烛。
他也不顾俞星臣是否会怪罪自己,望着薛放说道:“这帕子是先前大人护送仪姑娘回来路上,为保护仪姑娘受伤,她给大人疗治……”
还没说完,俞星臣喝道:“住口!”
薛放却心头一惊:“你说什么?保护杨仪?受伤?怎么回事?”
杨仪可没有特意告诉薛放回来路上遇袭,俞星臣曾经为护着自己而负伤,俞星臣当然也犯不着多跟他说一声。
灵枢看看俞星臣,只得低头。
薛放上前一步盯着俞星臣:“说话!”
“我没必要告诉你。”
“跟她有关的,就有必要。”
俞星臣冷笑负手:“莫要太霸道了!小侯爷又不是她的亲戚,也不是她的……哼。”
薛放揪住他,气急:“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俞星臣的眼睛微睁,云淡风轻的语气:“哦?既然如此,我怎么没听说过扈远侯府跟杨家联过姻。”
灵枢心里暗暗叫苦,完了,自己的这个主子又犯了毛病。总在这危急之时,还冲着老虎的鼻子眼猛戳是怎么回事。
薛放忍着想要一拳打过去的冲动:“你、倒也不用跟我阴阳怪气的,我跟姐姐的事你知道多少……”
俞星臣道:“我就知道男未娶女未嫁。你管得太宽了。”
薛放盯着他的脸,听见自己牙牙关紧咬发出的格格声。
“好,好!”薛放一把将俞星臣推开。
灵枢见俞星臣站立不稳,忙上前扶住。
俞星臣却看向薛放,见少年竟伸手去解自己的外袍。
他吃惊地望着他,却竟也镇定地没挪步。
灵枢也受惊不浅,不知薛十七郎到底要干什么。
薛放把外头的束衣革带扔在桌上,到中衫的腰间一摸,竟抽出一条莹润有光的玉銙带来。
这正是杨仪那天亲自给他束过的玉銙带,他虽然想光明正大的系着,又怕对她不好,可又舍不得,便只系在里间,朝夕不离身。
“你看清楚了,这是姐姐给我的,”薛放握着玉带,几乎怼到俞星臣的脸上:“这是怎么来的你可知道?”
俞星臣屏住呼吸。
不管是薛放先前得了的金銙带,还是这种玉銙带,都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佩戴的。
朝中的规制是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才有资格佩玉带。
当然,宫内破格赏赐的除外。
太后赏赐杨仪之物,俞星臣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甚至皇帝赏赐薛放的东西,俞星臣也明白。
如今薛放已经要把玉带抡到他的脸上了,他甚至能感觉到那玉带才离了体,还未散去的那点来自体温的暧暖之气。
而聪明如俞星臣,立即想到了薛放得的那条金銙带……如今杨仪的玉的给了他,那么他难道就不能……
一刹那,杨仪当时想起的诗经里的句子,竟奇异地出现在俞星臣的心底。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俞星臣当然知道薛放对杨仪之心,而杨仪对他也似……可是以俞星臣对杨仪的了解,总不至于……
然而,之前薛放夜间失踪不归,乃至颈间的那些痕迹,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如今又是这个。
难道、杨仪真的肯为这少年做到那种地步。
真叫人窒息。
灵枢后悔自己多余去点了蜡烛。
而薛放却很满意有这烛光照亮,他把俞星臣风云变幻的脸色看的很清楚。
原本心里的气恼消散了大半,薛放将玉带往掌心一扣,面上的自傲跟得意比烛光还要耀眼。
薛放道:“我也不怕瞒着你,你以为我没有提么?要不是姐姐说不能操之过急,这会儿你怕是已经听说了……哼。你说我能不能管?!”
俞星臣闭上双眼,缓缓地吁了口气。
心里一动,想着他的“操之过急”。
薛放又看向桌上的那块帕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不快说。”
他问了这句,又赶紧把外袍撇开,重新将玉銙带在腰间系好,又小心翼翼地擦擦玉带扣,甚是珍爱。
俞星臣看着他的动作,转开头。
灵枢忙抢着说道:“那是不知哪一路人,意欲对仪姑娘不利,多亏了我们大人替她挡了一剑。这个帕子就是仪姑娘帮大人疗伤的时候所留。小侯爷可莫要不分青红皂白地乱错怪人。”
薛放才掩起了外袍,系上革带:“挡剑?他?”
他怀疑俞星臣这种文官能不能干那种事,而且他的身体,若真在性命攸关时候挡剑,这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大问题。
灵枢知道俞星臣是不可能主动解释什么的,无奈道:“小侯爷,我们大人身上……”
“行了。”俞星臣拦住了灵枢,他转身走到自己的桌边:“时候不早,该办正事了。”
薛放吃惊地回身:“什么?我还没问完呢!就算……就算是你……那你为什么要留这这帕子?”
俞星臣道:“我喜欢留就留。”
薛放目瞪口呆,眼见俞星臣要把那块手帕收起来,他上前摁住俞星臣的手腕:“你说清楚,别是你心里……有什么想头吧?”
俞星臣抬眸。
灵枢道:“小侯爷,当时多亏了仪姑娘为大人看伤,才让大人转危为安,这帕子我们大人留着,自然也是为记得此事。你何必多心多想呢。”
薛放听了这句,倒是觉着有几分道理:“这还是句人话。”
俞星臣道:“你莫非想把这个收回去?那也请自便。”
“只要你别存那种坏心思,我就犯不着跟一块手帕较劲。”薛放哼了声,撤手。
他最担心跟恼恨的,是怕俞星臣藏帕子的后面,还藏着心思。
薛放可受不了别的男人暗搓搓地觊觎杨仪。
偏偏俞星臣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如果是跟黎渊一样会武功的,这会儿哪里还听什么解释,早先打了起来。
可贸然对姓俞的出手,对薛放来说,自然是有点欺负人。
如今总算说明白,薛放自然不会再跟他计较。
这日,巡检司对外张贴告示。
告示上言明,黄家跟方家的杀夫案子,并南街酱料铺苏家娘子自缢之事,皆另有内情。
已经确定有凶手两人,专门于夜间挑独居的夫妻下手,已掌握若干线索,定在明日再度公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