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嘴对着嘴,自然就是了。”薛放道,他觉着自己这样的开场简直高明,杨仪必然知道自己指的是什么,毕竟他们也算是“嘴对嘴”过。
杨仪皱眉。
昨儿薛放说什么“亲亲”,她可还记得,如今一大早又在这说什么“嘴对着嘴”,她只能佩服这少年实在精力旺盛。
杨仪正色道:“大清早的,这是在说什么,还有没有正经的时候了?”
薛放愣神:“啊?”
“要是还有事,只管说,若没有,”杨仪迈步:“我便先回去了。”
杨仪身后,小甘方才离的虽说有点远,但也听见只言片语。
小甘噗嗤笑道:“十七爷,你怎么不说那两只麻雀是兄弟姐妹呢?”
不等薛放开口,丫头捂着嘴,一边乐一边跟着杨仪往外。
杨仪前脚刚走,薛放还没转身呢,就见一名巡差飞奔而来:“梅副队拿住了一名可疑之人,正押送回衙。”
之前俞星臣做了部署,巡检司的差官暗中四处寻访,医馆是重点光顾之所。
各处坐馆的大夫自在医馆内有名册,女医更是屈指可数,找了十数家,只有两名女大夫,一个是徐娘半老,一个更是头发都花白了,先不符合面目姣好这一项。
谁知,嫌疑人并未找到,却在一处医馆,意外拿住了一名求诊的病患。
小梅带人才进门,就见有个人鬼鬼祟祟贴着墙根要走,虽说不是要找的人,但对方行为这般鬼祟,自然是心中有鬼。
抱着一个也不放过的心思,小梅即刻喝止,谁知那人闻听,愈发向外狂奔,巡检司三个差官都没挡住他,费了好大事才将人摁翻在地。
因为差官们受伤,便狠狠地揍了那人一顿,那人以为事情败露,竟嚷嚷:“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我没杀她!”
小梅一听:“你说的是谁?”
那人叫道:“泗儿,泗儿姑娘……不是我杀的!”
根本没有人问他这件事,他反而自己说了。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自投罗网的人,名唤王蟾,被捆着双臂扔在地上,他是个书生打扮,看着也并非强壮之流,不知是否受惊过度,脸色发青。
小梅跟薛放道:“差点儿给他跑了,伤了两个弟兄。”
薛放道:“这种货色你们都对付不了?”
小梅苦笑:“他那时候跟疯了似的,不知怎地力气大的很。”
薛放一听“疯了”两字,触动心事,赶忙上前,一把将王蟾头上戴着的书生巾摘下。
王蟾大惊,竟挣扎起来。
薛放哪里容他乱动,揪着后领将人摁倒,一脚踩在后颈上,一边把他的发髻打散。
王蟾开始大叫。
薛放充耳不闻,只拨开他的乱发,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就在王蟾的发顶心处,有点微微地红痕,仔细看去,甚至能看到一点针尾的痕迹。
此刻俞星臣也赶到,忙上前,见状微微一震。
两人对视了一眼,俞星臣道:“仪姑娘回去了?”
薛放咬了咬唇:“前后脚。”
“那这人怎么办?”
两人说话的功夫,王蟾吼叫:“放开我,混蛋,放开……”
薛放原本把他摁倒的时候,他还无力反抗,但现在随着吼叫,力气竟突然大了好些,若不是薛放,别人只怕真的要被他挣开。
俞星臣却打量他的脸色:“情形不妙!”
王蟾的脸在涨红,眼中都将充血,面色狰狞。
薛放眼神微变,突然抬手。
他当机立断,一记手刀在王蟾的后颈上狠狠砸落。
王蟾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一下子便晕了过去。
俞星臣总算松了口气,没想到关键时候,十七郎倒是很靠得住。
薛放道:“刚才这人的情形,是不是跟那日王六差不多?”
俞星臣心有余悸:“不错。难道真的是这根针的缘故?就是不知……该怎么处置为好。恐怕还要请教……”
他还没说完,眼前已经没了薛放的影子。
杨仪乘车往回走。
小甘还在取笑薛放提那两只麻雀的事。
杨仪心里哪有这个,她思量了一晚上那银针跟神秘女子的事,几乎都没睡好,此刻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小甘见状,也不敢再吵嚷。
此刻街市上人渐渐多了,有好些人在议论昨儿的新鲜事,免不了是泗儿被杀,以及赵世被打的奇闻。
小甘索性靠在车窗边上听新鲜,听了半晌,突然有个声音道:“她算什么……她之前在外流落,毫无规矩教养,如今回京又四处抛头露面,哪里像是个女子,若不是家严看上,我才不稀罕。他们家不答应,是他们识趣,要是应了,只怕我还得费心退婚,到时候才闹得不好看呢。”
“听说那杨大小姐的模样生得很好,又毕竟是太医杨家嫡出的……你就不馋?”
“再好看又怎样,娶妻娶贤,我才不当那绿……”
杨仪隐约听见了,模模糊糊心中想起来,这必定是先前那个去府里提亲的什么顺天府王家的公子,大概是恼羞成怒了,在这里胡言乱语。
小甘面带怒色:“姑娘……就叫这个狗入的在这里嚼蛆?”
“不用理。”
马车依旧向前,小甘恨恨,掀开车帘想去看姓王的什么德性,先把账记下,来日必报。
一阵马蹄声响,倒果然给她看到三个瘦长青年,在街头并肩而行,一边发出不堪的笑。
“该死的!”
小甘正磨牙,冷不防有匹马冲过来,马儿不知怎地突然人立而起,前蹄向前乱踢。
那些青年发出惊呼,急忙躲避,其中一个尤其猥琐的躲闪不及,竟被踹了个正着。
只见他脑袋往后一仰,牙齿跟鲜血齐飞,整个人踉跄倒退,跌在地上,颤声惨呼。
旁边众人大叫:“王兄!”看来此人就是方才嚼蛆的那位。
马上的人则忙着勒住缰绳,似乎闯了祸般的语气:“哎哟!抱歉的很,这匹马见到脏东西受了惊……踢伤了吗?”
小甘忍不住笑,忙拉住杨仪的手:“是十七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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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一只加更君
◎人脑玄机,巧妙助攻◎
王公子挣扎不起,两个同伙慌里慌张想把他扶起,却唤来杀猪般的惨叫。
“别动,不能动!”王公子颤声,又怒看薛放:“你……你是何人!”
他的同伴见状,也即刻怒斥:“你这小子竟敢纵马乱撞,知不知道你伤的是谁?”
薛放笑道:“我当然不知,知道的话一定会拼命拉着这牲畜的。”说话间他俯身,轻轻地挠了挠马儿的脖颈,似乎是在嘉奖那闯祸的白马。
一阵骚动,原来是顺天府的巡差到了。
王公子勉勉强强给扶着半起,便觉着肋条剧痛,顿时缺齿漏风地惨叫:“骨头折了!”
刚才那马儿一蹄子过来,马蹄在他肋骨上掠了一下,另半个蹄子踹在他肩头,挑着下颌过去,看似没有踹实落,但马儿的铁蹄哪里是那么好受的,
巡差来到,一见王公子,自然是认得的,却被他的惨状吓了一跳,半边脸青紫,下颌跟嘴上带血,缩着身子不能动,只是疼的叫。
王公子颤巍巍指着薛放:“是他、故意放马伤人,别饶了他!”他的两个同伴帮忙指认。
顺天府的巡差早留意到薛放。
这几日薛放频繁露脸,这些巡差们就算没见真人的,也早有所耳闻,如今见薛放虽然“闯祸”,却并不下马,脸上就算带笑,却冷飒飒地,又生得这个样貌气质,如此年纪……
其中一个上前,迟疑着问道:“请问是……”
薛放本来想立刻就走的,见巡差态度尚可,便于马上略略俯身靠近他些:“我是巡检司薛十七,有紧急公务在身,方才他们几个在路边大声吵嚷,惊了我的马儿,不慎伤着,这可跟我无关。”
那巡差听果然是他,忙道:“真的是十七爷,早闻大名……咳咳。”
身后王公子几人还瞪着眼,他便小声道:“虽说是他们不好,不过看着王公子伤的不轻……”
薛放道:“那该怎么办?总不会让我赔钱吧?我还有急事呢。”
巡差迟疑:“这样吧,不敢耽误十七爷的大事,您且先去,我们再瞧瞧王公子……反正不是故意伤人,既然是意外,总有解决法子。”
薛放抬手在他肩头拍了拍:“多谢了兄弟。”
巡差听他称呼自己“兄弟”,一阵血热,赶忙拱手:“小人当不起!”说着便往后退了一步:“十七爷请。”
薛放一笑,一拨缰绳,打马向前而去。
经过王公子等人身旁,他冷冷地瞥了一眼,要不是他改了脾气,真要放马踩死了事!
王公子呆滞:“你怎么放他走了?”
“公子莫嚷,”巡差回身:“那是扈远侯小侯爷,如今人在巡检司,正办急差……马儿受惊才不慎伤到公子,并非有意的。”
王公子跟其同伙一惊:“是薛十七郎?”
“可不就是小侯爷么?”巡差道:“您自然也听说过,这位小侯爷的脾气可不很好,今儿非故意,方才也已经一再的道歉了,公子何必跟他闹得不快?”
王公子虽然气短,不敢跟薛放如何,可自己伤的如此,难道对方一点事都没有?
又当着两个同伙的面,便道:“话虽如此,我……我的骨头都断了,就算惊马又如何……”
一个同伙道:“就是!伤的这样就不计较了?他一点不管?就算告到公堂,他也没理!”
另一个道:“方才连下马都不曾,再说,我看他不像是意外,反而如同故意的……”
巡差见他们这样,脸色微冷,便不再多言。
王公子的为人,别人不知道,顺天府的人还不知?品行卑劣,他那早死的前妻,只怕也跟他动辄拳打脚踢脱不了干系。
这薛十七郎可是个好惹的人?他们能帮压下去就压下去,若压不下,就由得这王公子一伙去闹就是了。
于是只敷衍道:“公子还是别吵嚷,先找个大夫看看要紧。”
薛放打马往前,过十字路口的时候,不见了杨府马车。
他正在疑惑,以为是自己耽误了太长时间,杨仪的车已经走了。
就在驻马四看的时候,却见右手边南街上,一辆马车靠边停着,小甘站在车边儿上,正向着他拼命招手。
薛放的唇角上扬,拨马冲向此处。
小甘站在地上,仰头望着薛放:“十七爷,刚才是怎么了?”
薛放道:“刚才?哦……你听见了?小事……不过是有两个行人吵嚷太大声,惊到我的马儿了。”
小甘抿嘴笑道:“这马儿懂事,惊的正好。”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白马的嘴。
白马斜睨,露出几分傲然的表情,真是物似主人。
此时车内杨仪掀开半边车帘,问道:“怎么了?是找我还是……赶巧有事?”
薛放道:“找你。”就把巡差拿住了王蟾、头顶有针的事情说了。
杨仪震惊,竟果真如她所料了。
薛放道:“我说信你不错吧?之前那王蟾仿佛有发疯的迹象,无奈之下我将他打晕了,竟不知该怎么料理,你看……”
“我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形,倒不能放过。就是府里总该交代一声。”
“不碍事,我叫人去说就是了。”
马车转回。
车内,杨仪回想方才路上的那件事。
前世,在王家上门提亲被拒绝后,杨仪只听说了王公子得罪薛放,被打折了胳膊。
她并不知道具体详细。
可是今日……这么阴差阳错的相逢,王公子竟然也惨遭“毒手”。
好似昨日重现。
但这一次,杨仪知道了缘故。
竟是因为她——因为薛放听见了王公子一行人非议她的话,才故意纵马伤人。
杨仪不愿多想,因为那太过于自作多情。
毕竟前世的她跟薛放之间可没有如现在这样的交情。
料想那时候,薛放也不至于为了她而对王公子动手。
但……这未免太过巧合了。
京畿司这边,薛放本想回去后再叫人往杨府告知,谁知不用他麻烦。
俞星臣本来已经派人去杨府,不料杨登不放心,亲自来寻杨仪。
毕竟昨夜杨仪是去了夏府的,因夏绮而一宿未归,杨登心里惴惴,老太太那边也牵挂着。
俞星臣便跟杨登道:“我正有个不情之请,派人传话未必能说清,世叔既然亲自来了,正好可以告知,请世叔见谅。”
他这样郑重,杨登错愕:“什么不情之请?”
俞星臣正色道:“仪姑娘的医术不凡,见识超群,如今有一桩棘手的案子,须得请她协助。”
说到这里,见杨登脸色一变,俞星臣却没给他出声的机会:“我想府内的人未必会接受此事,可世叔深明大义,通情达理,自然跟别人不同,何况这破案也如同治病,同样都是在救人性命,世叔可明白我的苦衷?”
杨登向来敬爱俞星臣,又给他吹捧了几句,原本想出口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决定抗下这“深明大义通情达理”的帽子:“呃……这,仪儿行事确实有些不按常理,但她无非也是为治病救人,世俗眼里虽破格,但于医道而言并无不妥。既然你亲自开口,想必也是非她不可……”
“世叔说的极对。”俞星臣透出赞叹。
杨登感受到他的诚心赞扬,微微一笑,却又忙道:“不过她始终是个女子,你行事、可务必要留意,你可知道我的意思?”
“世叔只管放心,决不至于影响到仪妹妹的声誉,跟杨家的百年之名。”
话说到这地步,杨登心满意足,被俞星臣送了出门。
正在杨登要走,那边薛放陪着杨仪回来,杨仪本以为杨登是来接自己的,忙下车:“父亲。”
杨登看看她的衣着,眉头微蹙,却到底没说什么,只道:“方才俞巡检已经跟我说了,既然是他的决定,那你暂且留下,只等此地事情处置完毕,便立刻回府,知道了?”
杨仪心里讶异,只得说道:“是。”
杨登又看向薛放:“十七,你姐姐暂且在这里,你要多照看着她,休要只管孩子气,知道了吗?”
薛放差点忍不住笑,很是乖巧地:“姐姐交给我,登二爷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杨登表示满意,觉着他极其懂事。
如今有了俞星臣作保,又有薛放口头承诺,还有什么不得了的?
王蟾还昏迷不醒。
杨仪查看过他头顶的银针,回想给王六针灸的时候,应该就是没留意他百会穴已经有针,加上其他几处穴道刺激,才叫王六最终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