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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放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惊讶:“姑娘?”倒像是不认识“姑娘”这两个字。
杨仪道:“比如……先前我跟俞大人扯谎的那位。”
“杨甯?”薛放想了起来,“她算什么姑娘,一个小丫头而已。”
杨仪哑然:“她似乎只比你小几个月而已。”
“你怎么知道。”薛放罕见的反应迅速。
杨仪的心一颤:“哦,好似是斧头提过。”此时她庆幸斧头不在,可以肆意叫他顶缸。
“斧头也是欠揍,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杨仪道:“难道那位杨三姑娘说不得?”
“没意思,”薛放摇了摇头:“好好的提女孩子做什么。”
杨仪不由转头认真看了他一眼,却正瞧见他撇了撇嘴。
“青梅竹马”的故事听多了,杨仪本以为薛放心里早有杨甯,怎么现在看来……不是那么一回事。
“那……”杨仪斟酌着,“我记得那日斧头还说,杨家似乎还有一个、小姐?”
那天她跟俞星臣头一次照面,回去后昏沉而睡,实则半梦半醒,斧头跟屠竹两个在外头议论太医杨家,她听的很清楚。
“这小子果真欠揍,”薛放随口答音的,仍是不以为然:“这杨家的事儿也够花哨的,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先前走了的那位原配夫人确实生了个女孩儿,据说还要接到府里,可又没了消息,谁知怎样。”
杨仪没再出声,只默默地看着薛放。
可她虽然不想再提此事,薛放偏想起来一件事。
“说来,杨三也有些可怜。”
他突然说什么“杨三”,让杨仪一时错愕,过会儿才醒悟是杨甯。
“为什么会可怜?”
薛放皱眉道:“我小的时候在府里,曾跟她玩耍过一阵,她的娘亲你知道吧,是个高门的女子,可到了杨家偏不能是原配,我记得……有几次她哭哭啼啼的,说是受了委屈之类。我当时不懂,现在想想,大概知道了。”
杨仪问:“知道什么?”
薛放道:“先前在云阳,俞星臣不是说了么?什么后宅里嫡庶争锋,康昙的后宅只那么一点人,还闹得分不清呢,何况杨府那么大一家子。杨甯的娘不能扶正,在杨府里她始终便低人一头,心里哪能好过。”
杨仪琢磨着这句话,微微点头。
薛放长叹了声:“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杨仪瞅了他一眼,转身背对着薛放。
人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薛放刚才的感叹里,仿佛有些惆怅之意,自然是为了杨甯。
前世他回京后同杨甯过从甚密,一则是杨甯有意笼络,二来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怜惜。
可这只是薛放所知道的杨府的情形,但对杨仪而言,杨甯在杨府里哪里是什么低人一头,她历来对所有人都是“高人一等”的做派。
假如杨三小姐能低人一头的话,她这个从小飘零在外,回府后被弃之不管的大小姐,岂不是低到了泥尘里?
杨仪正自想着,背后被轻轻地挠了挠。
她知道是薛放,便没有回头,只向着内床壁处又挪了挪。
薛放道:“你再爬就上了墙了,你是蝎虎子成精?”
杨仪不禁一笑,便道:“困了,旅帅睡吧,再说下去,明儿就真起不来了。”
薛放沉默,过了会儿才说道:“那好吧。你安心睡不用惦记时辰,睡不醒我叫你就是了。”
杨仪“嗯”了声。
薛放不言语,只在杨仪以为他睡着的时候,薛放突然又道:“杨仪。”
杨仪赶紧假装睡着。
“别装了,我听着呢,你呼吸乱的。”薛放哼了声。
“旅帅还要说什么,我要睡了。”她闷闷地。
“方才说起云阳县的那件案子,什么男女大防,倘若你是个女子……”薛放道:“咱们躺在一张床之上,你就只能嫁给我了。”
杨仪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幸亏薛放没有再出声。
杨仪起初还是睡不着,提心吊胆,待过了两刻钟,身后的人呼吸绵长,显然是已经睡着了。
她的心安,回头,望着面前这张很好看的脸。
桀骜鲜明的眉峰,英挺而直的鼻梁……血气很足的唇,坚毅的下颌,还有因躺倒而尤其显得突出的喉结。
杨仪忽地又想起前世在杨府初见。
薛放大概自始至终都没留意过她,一个很不起眼的、不常出现的杨大小姐。
当时他被监察院王御史家的小公子王珏惹怒,竟不由分说把人家扔进了池水中。
等杨家众人手忙脚乱地把王珏救上来之后,王公子已经直挺挺的,仿佛死过去了。
在场众人,非富即贵,不是当官儿就是做宰,眼见这般场景如何了得。
要真死了人,自然会闹到官府去。
虽然薛十七郎并不在乎,且大摇大摆地走开了,但杨家的人却不能不管。
杨家大爷杨达,二爷杨登闻讯而至,急忙抢救,但不管如何,王珏仍是毫无气息。
就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是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人出面。
那就是杨仪。
她见宴席大乱,而父兄们都聚拢在王珏跟前水泄不通,她便想悄悄离开。
但围观的那些太太奶奶们,因被薛放的举止吓得惊魂失魄,一边打量,一边窃窃地说:“了不得,竟然如此蛮横,如今摔死了人,就算是侯门公子又如何。”
“就是,好好的贵公子在外头混了几年,竟如野蛮人一般,真以为这京城是羁縻州那种蛮荒地方,没了王法么……”
杨仪咬了咬唇,折身往现场走去。
“父亲……”
登二爷半跪在地上,正在用力摁王珏的人中。
猛地听见这一声,杨登回头,却并不见人。
原来他身后的人太多,杨仪自然挤不进去。
亏得这时侯,长房的二爷杨鸣在内看见了杨仪,他赶忙闪了过来:“仪妹妹,你怎么……”
杨府的人都知道,那位新回府的大小姐,天生病弱不说,且从来不肯抛头露面,连每日的话都少。
如今她竟走来这里,杨二爷本能地察觉有事。
杨仪见是他,便以手掩唇,低低的交代了两句。
杨二爷面露惊讶之色,却知事情紧急不容迟疑,他赶忙冲到里间,跟杨登耳畔交代了几句。
杨登诧异,似乎想问他怎么会想到这个……可还是没问,只忙拿出随身的针囊,竟是撩起王珏的袍子,往王公子会阴处刺入约略一寸。
杨登本是抱着试试看之意,然后只针灸了片刻,王公子双腿一抽,终于动了起来,死而复生。
杨登大为意外,看向杨鸣。
旁边杨鸣大喜,指着外头道:“二叔,是仪妹妹告诉我的法子。”
这时侯杨仪因听见王珏的咳嗽声,知道已经起死回生,便带了丫鬟自回屋去了。
后来,从来不大跟杨仪照面的父亲杨登,亲自去了一趟她的房中。
杨登问她为何知道针灸会阴救人的法子。
杨仪只说道:“《针灸精縕》以及《金针梅花抄》里都有此记载,对于溺水而短卒之人,可用此法,详细如何,父亲可自去查看。”
当时杨登并没有什么喜色,也不觉欣慰,只淡淡地说:“你休要只管看了两本书,会几个方子,就可以任意学人看诊了。这次只是侥幸,姑且救活了人,但倘若救不活人命,给那有心者一口咬定你庸医杀人,就连你也有罪。以后休要再强出头。记住了么?”
他的语气不乏严厉,也透着冷漠疏离。
杨仪恭顺地低头答应:“是,再也不敢。”
她一个梦,从子夜到寅时,又不像是梦,而如同魂魄飞回了前世。
那股冷意逼得她自睡梦中生生惊醒。
睁开双眼,杨仪突然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已经靠到了薛放胸前。
像是淋了雨的什么鸟雀,瑟缩着在找一处能遮风挡雨的巢穴。
杨仪吓得呆住,回想昨夜,明明是紧贴着床壁的。
可就在看到薛放的瞬间,她心里竟又冒出“侥幸”二字。
先前薛放问她在外接生了一个孩子之时,那句关于“侥幸”的评论……
岂不是跟父亲正好相反。
难道正是因为入睡前的这番说话,才突然又梦回前生。
杨登还特意警告她不要随意给人开方子,倘若给他知道她女扮男装,毫不收敛,做了无数个“侥幸”之事,不知父亲将会是什么反应。
杨仪望着近在咫尺的薛放,眼神逐渐柔和。
不过,靠得太近终究不合适,她正欲亡羊补牢,眼角余光却似乎瞥见,于他腰处有一物在轻动。
杨仪惊怔,这是在榻上,怎会有异物出没,难不成是蛇虫之类。
忙定睛细看。
猝不及防。
哪里是什么蛇虫,不过是他……
杨仪的两只眼睛都瞪大到极致。
差点失声,急忙伸手捂住嘴。
心跳声却简直要把她自己震聋了,她几乎担心会把薛放给惊醒。
“要命,要命要命!”连连在心头大叫狂呼,当下也只得尽量不去看他下面那异军突起的地方。
杨仪手脚发颤,试着起身,想尽快悄悄下地。
除了一件难办,薛放身量高挑,从头到脚把一张床占得满满的,杨仪从那边下地都势不可免要越过他。
蹑手蹑脚地坐起,杨仪比量了会儿,正打算从他腿上迈过去,却在刹那之间,不知为何,薛放突然暴起!
他人并未坐起,手已经擒住杨仪的肩膀,不费吹灰之力将她板压过来,手肘斜斜地往下一格,同时鲤鱼打挺,长腿一绞,顿时把她牢牢地锁住在底下。
几乎连眨眼的功夫都没有。
杨仪只来得及低呼了声,人已经被狠狠摁倒在榻上。
她胆战心惊地睁大眼睛,对上薛放凌厉的双眸。
四目相对,薛放的眼神却迅速发生了变化。
杨仪不知所措,只觉不妙。
她却不晓得薛放从来习惯一个人睡,身边从没他人,方才杨仪鬼鬼祟祟起身,他人还未醒,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只以为是有什么刺客之类,这才用出擒拿的手法把她制住了。
直到对上杨仪的目光,薛放愕然:“你……”
才刚醒来的脑子有些混沌,薛放晃了晃头,才总算想起昨夜的零星片段。
“旅帅,”杨仪总算发声,颤抖的:“快、放……开我。”
她试着挣扎了一下,暗暗叫苦,因为她没法忽略那正紧贴着她的东西。
那根本也不是能轻易被忽视不见的。
最要命的是,她一动,它仿佛也跟着做出猛烈回应。
薛放嘶了声。
他没法形容这种陡然袭来的销魂蚀骨。
薛放后知后觉,慢慢低头。
当看见比自己更早苏醒的、杨仪所谓的“外肾”,十七郎同样满脸不可置信。
杨仪苦不堪言,又不敢动:“旅帅,你、你快起开。”
她怕惊动人,声音尽量压低。
薛放闷哼出声,吸气。
腰微微弓起,似是想离开她。
他的浓眉紧锁,哑声道:“别动,你千万别动。”
杨仪当然不敢动,她已经尽量在约束自己。
她怕的是他会。
那硬邦邦沉甸甸的,热的渗人,她一阵阵晕眩,吸气,却都是他的味道。
“我、旅帅你……我不动就是。”竟语无伦次。
薛放呼了口气,额角微汗,艰难:“我真不知道,不是有意的,总之,让我……”
杨仪好像已经被架在火上烤。
瞬间,竟变得像是一个时辰似的漫长。
“不要紧,”她狠狠咬唇,死命镇定:“这……这不关旅帅的事,是、是正常的,你只快起来就罢了。”
“你倒是、很会见缝插针地教学……”薛放在喉咙里咕哝了声,先是松开了压着她的手臂。
杨仪听见“教学”,蓦地想起在云阳的旧事。
苦笑。
薛放屏息,又不便用手去撩那物件,只想先把腿从她身上挪开。
他很担心杨仪会惊恼,便先扫了她一眼。
刹那间,薛放望见了杨仪的脸。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羞窘,她的脸色不是平常那样苍白,而多了一丝柔嫩的淡粉,唇被咬的晶莹涨红,如雨打过的樱桃。
她没敢看薛放,长睫垂落,像是什么无力的浅浅羽翼。
眼角流溢着淡淡水光。
薛放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睛不够用了。
他开始漫无目的而又迫不及待地,在她的眸,唇,下颌……乃至于颈,极细的一把腰肢。
近乎贪婪的流连。
不知道是身体本能的驱使,还是冥冥中被一种奇特的气息所诱惑着。
作者有话说:
17:我弯了?
小17:我直了~
三更君,来亿点激励!
第79章 一个加更君
◎无法自控,他的味道◎
薛放明知这不对,却竟有些无法自控。
就好像无限燥热难耐之中,眼前便有甘甜清泉,叫他难以抗拒。
杨仪发现薛十七郎的情形大不对。
先前虽说难堪,倒还有些理智,亦能跟她对答。
可如今这清明双眼赫然迷离,恍惚地只管在她身上打量,那样子让杨仪十分惊心,竟好像他已经忘了自己是谁。
“旅帅?”她叫了声。
“嗯……”过了会儿,薛放似答非答,尾音透出一丝令人心悸的缠绵。
更令杨仪惊魂的是,伴随着他的回答,薛十七郎竟更向着她压低了几分。
床帐方寸之间,她甚至能把他一瞬间陡然加重的气息都听得十分清楚。
杨仪知道情形不妙,也知道自己不能“平躺以待毙”。
“旅帅,你……别动!”杨仪的心好像随时都会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我、没动。”薛放回答,似很清白老实。
但他的身体却并不这么认为。
杨仪咽了口唾沫,心头转念:“旅帅,你等会……我、我来帮你。”
薛放的注意力总算被拉了回来,他却有点迷糊:“你……帮我?”
“我帮你。”杨仪让自己的声音极平静而能安抚住他,“你别动。”
薛放大概是被她迷惑住了,眉头微蹙地不知她要干什么。
可虽还弄不清,他却隐隐地有一种渴望。
似乎她真的就能“帮”他,从此刻这水火熬煎无法自拔的境地下解脱。
杨仪探手。
手有些发抖。
她很担心薛放会制止自己。
幸亏他似乎并不很关心别的,反而微微闭上了眼睛,嘴角微张,徐徐吐气。
杨仪摸摸索索,手指在帐子上探来探去。
她尽量探臂过去,身子自然也不免向那边倾斜。
耳畔薛放的喘气声重而急促。
杨仪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昨儿临睡之前藏在帐子上的银针。
纤细手指拈着牛毛般的细针,她看着薛放后颈,好像是要故意勾住他脖子一样将手摁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