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承认，我其实很想摆脱吴飞，但是我并不恨他，更没有想过要杀他，我不会那么傻，因为他而葬送我的后半生。”张莉说完之后，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眼泪像泉水一样涌出。
宋雪拿出纸巾，走向张莉：“张女士，您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吧。”
“谢谢，”张莉接过纸巾，擦去了眼睛周围的眼泪，接着说道，“吴飞对我很好，但是和他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之后，我才慢慢意识到我们的家庭背景、性格和生活习惯都相差太大了，我以后就算真的和他在一起也不会幸福快乐的。我早就和他提出分手了，但是他不同意。”
“张女士，你和吴飞交往的时候，住过他家吗？”赵云飞问。
张莉点了点头：“住过一段时间，但是他这个人有洁癖，太爱干净了，地上掉了一根头发都要立刻捡起来，我受不了他这种强迫症，后来就搬到了这套小公寓。”
“难怪在吴飞家里，我们看不到任何和您有关的东西，除了一张照片。”宋雪说。
张莉紧张地看着宋雪：“什么照片？”
“就是一个木制相框，里面是一张您穿着卫衣拿着篮球的照片，他用绒布袋子包着放在床头柜里的。我觉得他不同意和您分手是因为他还爱着您。”
张莉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爱，他如果真的爱我就不会拿照片来威胁我。”
“什么照片？”赵云飞问。
张莉犹豫了一会儿，又哭了，哭了一会儿后她用手擦干了眼泪：“只能怪我太傻太无知了，刚开始和吴飞在一起的时候，在他的要求下被他拍过一些裸照，后来我和他提分手的时候，他就拿那些照片威胁我，说如果我和他分手，他就把照片发到网上去。”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敢再次向他提出分手呢？”
“因为我现在的男朋友，门口的那双运动鞋就是他的，他现在在夏都。我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了，计划年底结婚。所以我不会再和吴飞在一起了，我当时和他说如果他敢把照片发到网上，我就去法院告他。”
“你现在的男朋友知道那些照片的事吗？”
“他知道，我告诉过他，但是他并不怪我，那些都是我认识他之前拍的。只能怪我当时太天真太傻，吴飞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吴飞有说过照片放在什么地方了吗？”
“他说照片存在他的电脑里，我对电脑不是很懂，我以前也偷偷翻看他的电脑找过，但是没找到。”
听到电脑，宋雪悄悄向赵云飞使了个眼色，随后问道：“那您偷偷去把整个电脑拿走不就行了？”
张莉摇了摇头：“我搬出来之前和吴飞吵了一架，把他家的钥匙和门禁卡都还给他了，我想偷偷去拿电脑也没办法去啊。”
“我们今天去吴飞家里的时候，并没有发现电脑。”赵云飞说。
张莉惊恐地看着两人：“不可能的，吴飞的电脑一直就放在书房里的。那电脑去哪儿了？我的照片怎么办？”
“电脑的事情我们会继续调查，找到的话一定会找专业技术人员帮你删除照片。另外，你现在的男朋友叫什么？他是做什么工作的？”赵云飞问。
“他叫孙琦，孙悟空的孙，琦就是王字旁加奇怪的奇。他是夏阳一家房地产公司的项目经理，现在在夏都负责一个叫城市之光的房地产项目。”
“吴飞把你丢在郊外的那个晚上，孙琦先生知道吗？”
“他知道，是我后来打电话告诉他的。他当时很生气，想回来找吴飞算账，但是我告诉他，吴飞喝那么多酒开车，肯定会出事的，我让他安心上班。谁知道，吴飞真的出事了。”
“孙琦先生这段时间回来过吗？我指的是吴飞出事之后。”
“没有，他们项目现在非常忙，经常晚上开会开到很晚。你们不会怀疑他吧？他个子没有吴飞高大，人也没有吴飞强壮，根本打不过他，更不可能杀他。”
赵云飞看着张莉，随后站了起来：“张女士，你不用太紧张，我们只是例行调查，孙琦先生那边我们肯定也是要调查的，请你们理解。”
张莉微微点了点头：“我也希望你们早日抓到凶手，吴飞怎么说也是他家的独子。”
回到车里后，赵云飞看着宋雪：“你之前的推测挺准的。”
宋雪的目光从小笔记本上移开，不解地看着赵云飞：“什么推测？”
“你说张莉可能交了新的男朋友。”
“这是女孩子的直觉。虽然她交了新男朋友，但不见得就是她的那个男朋友干的啊。飞哥，我们接下来调查什么？”
赵云飞看了一眼手表：“我们先回警队，明天我们去夏都拜访一下城市之光的项目经理孙总。”
晚上十点半，赵云飞用颤抖的手打开了夏阳市家中的入户门，随后快速地将门关上，生怕被人看见似的。他闭着眼睛靠在冰冷的钢制门上。虽然只是一个多月没有回来，他却感觉像是过了一年那么久。
当刑警的这些年里，赵云飞出入过的危险场所不计其数，他从来没有畏惧过，但是此刻进入自己的家中，他却感到无比紧张和害怕。
“云飞，一个多月都没回家了，你想不想我们的小窝啊？”
赵云飞轻轻地点了点头，看着黑暗中楚楚的笑容，他觉得放松了很多。他没有开灯，跟着楚楚走进了卧室。
“云飞，我这张照片是不是很漂亮？”
赵云飞的目光从光秃秃的床板移向床头背板上方，出神地盯着墙上的结婚照，称赞道：“非常漂亮！”
黄雀
2017年3月22日 星期三
夏阳宏都置业有限公司位于夏阳西城区商业中心一栋建成不久的写字楼的第二十六层，赵云飞和宋雪到达的时候刚好八点半。经过一个无人值守的接待台后，两人来到了公司的开放办公区，面积在两百平方米左右，装修风格以深色商务风为主。整个办公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赵云飞冲着大厅喊了一声：“有人吗？”
“有！”
一个满脸疲惫、戴着眼镜的卷发胖男人从一间封闭的办公室走了出来。
“两位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们是市刑警队的，想来你们公司了解点情况，你们负责人在吗？”赵云飞边说边掏出证件。
男人脸上的疲惫瞬间被惊恐所替代：“你们是警察？我们张总……他去外地谈生意了，我是公司的人力总监，有什么事你们可以先问我。”
“你不用紧张，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你们公司孙琦先生的情况。”赵云飞说。
“孙琦？了解他干什么？”
“我们正在调查一宗刑事案件，希望你能配合警方的工作。”
“刑事案件？这么严重！你们进我办公室谈吧，待会儿公司里的同事就要来了，我怕对孙琦影响不好。”
看着卷发男人双手摆动的紧张模样，宋雪忍住没有笑。这时大厅来了一个提着早点的女孩。
走进办公室之后，卷发男子立刻关上了门。赵云飞和宋雪坐在一张三人位的黑色皮革沙发上，卷发男人则坐在旁边的靠背椅上。
“警察同志，请问是什么样的刑事案件？”
赵云飞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说道：“先说说你对孙琦的认识。”
卷发男人掏出一包香烟，但是当他看到赵云飞的严肃表情后，连忙把烟放了回去。
“孙琦是五年前进入公司的，当时是我们张总亲自面试的。一开始他还只是楼盘的销售人员，短短一年时间就因为业绩出色被提升为销售主管。前年他负责的销售团队在我们公司的新疆项目中销售业绩非常好，回来之后就被升为项目经理了。孙琦这个人工作非常认真非常努力，他能犯什么事？”
“孙琦去过新疆？那他会说维吾尔语吗？”
“维吾尔语他当然是没问题的，他小的时候就生活在新疆，十岁之后才离开那儿，他维吾尔语说得和维吾尔族人一样溜。他现在在新疆还有不少亲戚呢。当时我们张总就是因为他这个优势才派他过去的。”
“孙琦平时的个人生活如何？”
“他啊，简直就是个机器人，经常健身，烟酒几乎不沾，和领导吃饭，只有他敢以茶代酒敬领导。没办法啊，人家工作就是出色，业绩就是好。五年过去了，我是越来越胖，他几乎没怎么变。”
“孙琦现在有负责新的项目吗？”
“有，他现在在夏都负责我们公司一个叫城市之光的城市综合体项目，是一家香港开发商投资开发的，投了不少钱。”
“他们的项目经常需要开会开到很晚吗？”
赵云飞说完看了一眼宋雪，发现她正在小笔记本上拼命地记录着。
“开会肯定有的，但是主要集中在开盘前期，需要集中统一话术和销售说辞。城市之光项目本身位置就好，在夏都那块区域能排到前三，不需要那么频繁开会，就算开我估计也不需要开到很晚。孙琦这个人非常注重效率，而且他每天还要回夏阳，开会开到很晚，他自己也不愿意啊。”
“他每天下班都要从夏都回来吗？”
“是啊！所以说他与众不同呢，夏都虽然离夏阳不远，但是开车起码也要一个多小时。其实我们公司在夏都是租了房子给他们当宿舍的，像他这种项目经理级别的，可以单独租一套。但是他不愿意，每天下班仍旧开车回夏阳，第二天再开车去夏都上班，公司给他的租房补贴都被他拿去加油了。”
“孙琦结婚了吗？”
“他和他女朋友应该还没结婚吧，结了肯定会通知我们的。他女朋友我见过，长得很漂亮。不过听说那个女孩是有男朋友的，而且男方家在夏阳好像还挺有钱的，具体是干什么的孙琦没说。他就说他要横刀夺爱，我还劝过他要量力而行，但是他根本不听，说那个女孩会为了他放弃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已经死了。”赵云飞冷不防地说了一句。
“死了？”卷发男人惊讶地看着赵云飞和宋雪，“你们说的那个刑事案件不会就是这个吧？你们该不是怀疑那个人是孙琦杀的吧？”
“在确定真正的凶手之前，我们会调查一切的可能性，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一定是孙琦杀的人。你最近这段时间有和孙琦接触过吗？他有异常的表现吗？”
卷发男人推了推滑下鼻梁的眼镜：“他每周一上午都会来公司开会。说到异常，我还真想到了一些，但应该也说明不了什么。”
看着卷发男人犹豫的表情，赵云飞说：“没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们也不会因为你说了什么就随便抓人的。”
卷发男人点了点头，随后说：“我记得上周一公司开主管例会的时候，孙琦好像有点心不在焉，当然也可能是工作的原因，他们前一个星期天刚刚开盘，人比较紧张。我记得当时张总还让他多注意身体，多休息。”
“开盘的时候，孙琦是不是必须在现场？”
卷发男人笑着说：“那是必须的，他可是项目经理啊！那天我还去帮忙了，当天推出的两栋楼除了顶层的几套大面积复式，其他全部售出。中午的时候，孙琦还请大家吃了顿饭。”
“这年头，房地产还是很赚钱的啊！”赵云飞微笑着感叹道。
看到赵云飞的笑容，卷发男人放松了很多。
“现在是赚钱，过几年就说不好了，地总有开发完的那一天。”
赵云飞又向卷发男人了解了他和孙琦在工作中接触的一些细节，同时也询问了夏都城市之光项目的相关情况。
离开之前，赵云飞叮嘱卷发男人不要将今天的谈话透露给其他人，卷发男人非常认真地向他们两人保证，即使是孙琦本人，他也不会说。
来到写字楼外的露天停车场，宋雪激动地说：“我觉得我们很快就能破案了！”
赵云飞看了她一眼，随后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宋雪走到驾驶室的车窗外，手搭在车门上，兴奋地说：“飞哥，您怎么看？这个孙琦有没有可能是杀死吴飞的凶手？”
赵云飞摇了摇头：“肯定不可能！吴飞是吴永强杀死的。”
宋雪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对，是吴永强杀死的，但是孙琦会不会是那个绑架吴飞并且布置杀人机关的人？”
“先上车！”
车刚驶出停车场的收费岗亭，宋雪立刻开始了她的分析。
“飞哥，您看，之前给吴永强送信的那个维吾尔族男孩说让他送信的人说的是维吾尔语，孙琦刚好也会维吾尔语。吴飞大晚上的把张莉抛弃在荒郊野外，作为男朋友的孙琦肯定是怒气冲天啊，不找吴飞拼命才怪！再者，吴飞还收藏着张莉的裸照，所以我觉得孙琦是凶手的可能性最大。”
赵云飞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看到赵云飞点头后，宋雪感觉自己得到了极大的认可，于是接着说：“还有，我觉得张莉可能也参与了作案！”
“这个推测很大胆，说说你的理由。”
“昨天我们在张莉家，她说孙琦的项目经常开会到很晚，但是刚刚那个人力总监又说他们只有在开盘前才开会，还说孙琦每天都要回夏阳，不可能每天开会开到很晚的。这样看，张莉肯定在撒谎啊！她一定是想掩饰什么！”
“你分析得很有道理，那你觉得要证明孙琦确实是绑架吴飞和布置陷阱的凶手，我们还需要哪些有力的证据呢？”
“有力证据？”宋雪望了一眼窗外的过往行人，笑着说，“那个维吾尔族男孩和月亮湾的监控！”
“买买提当时没有看到黑衣人的长相，最多只能认出他的声音，咱们假设孙琦就是黑衣人，但如果他当时故意变声，买买提不见得能认出来。另外，月亮湾的视频也只能看到身形，无法提供正面的清晰照片，也无法作为有效证据。”
“那可怎么办啊？”
宋雪脸上原本的兴奋表情瞬间淡了下去。
赵云飞笑着说：“你刚刚分析得已经很不错了，不要着急，我们先去会会孙琦，怀疑了人家这么多，我们连真人还没见过呢！”
“是哦！”宋雪“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
到达夏都的时候，已经中午十二点了。赵云飞先带宋雪在夏都一家老字号餐厅吃了顿午餐，然后两人直奔城市之光售楼部。
城市之光位于夏都市的政务新区，项目由六栋高层公寓和一座高达七层的购物中心组成。销售中心就位于项目旁，纯白的外立面使其看起来更像是一座美术馆。
两人刚迈进销售中心巨大的感应玻璃门，一位身着蓝色职业套装的漂亮女孩就面带微笑朝着两人快步走来，宋雪觉得女孩看他们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猎物。
“您好，两位是第一次来看房吗？”女孩说话的声音像是经过了严格的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