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思绪漂浮,就渐渐转向了不可细细言说。
一番遐想之后,她便心满意足地再次翻个身睡去。
最后进入梦乡的涣散思绪就是:以前觉得谁嫁给了司徒晟这样的男人,当真不幸。
不过现在细品,司徒晟倒也有可取之处。就是不知大人的隐疾严重不严重,若真是软蜡做的样子,也怪可惜的……
第二天一大早,楚琳琅便让夏荷出去给她买了个夜壶回来。
夏荷后知后觉,责怪自己粗心,便问楚娘子有没有起夜,楚琳琅只是含糊应答了过去。
不过当冬雪起床上茅厕的时候,却看到了司徒大人做的新玩意,不由得夸赞了一番好用。
夏荷心眼多,狐疑地看了看,然后转身给楚琳琅送饭,小声问:“大姑娘,大人昨晚帮着你的?”
楚琳琅将托盘上的馒头塞入她的嘴里:“怎么这么话多!他如何帮我?”
夏荷也一缩脖子,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不过不是大人帮的,她和冬雪也没起床,难道……是观棋?
琳琅懒得说话了,毕竟夜里的事儿也太不好出口,她和司徒大人不可说的隐秘怎么越发的多呢?
同时她又在想,那位是不是傻,有闲工夫做劳什子的椅,怎么没想过给她买把夜壶省事?
脚受了伤,楚琳琅也可以正式摸鱼,院子里的事儿都给三个小的来管。
她每日只需将两脚高高翘起,抹了药,躺在院子里的躺椅晒晒太阳,又或者坐在后院护栏上,一边假装看连环画册,一边偷看大人衣衫单薄,活色生鲜地练拳。
若说起来,唯一不宜养伤的日常,就是入书房练字。
她原本想借口脚疼,免了这差事。
可司徒晟说,练字如练拳,不可只看不练。
楚琳琅疑心这话是在讥讽自己偷看他练拳,便斜眼瞪他。
结果司徒晟面无表情道:“不敬师者,再罚写大字一本。”
楚琳琅只能赔笑,说自己不过是怕耽误大人的时间罢了。
最后,她坐在夏荷特意给她铺软的圈椅上,守着书房大桌,与司徒晟面对面斜坐,各自占据桌子的一角。
司徒晟埋首批示公文,楚琳琅描摹字帖,火盆被挪到老远的地儿,书房里一时安静极了。
楚琳琅这几日夜里睡得都不太好,那脚疼起来真是睡不着。
可是此时,描红的本子可真催人入梦,刚刚写了几页,她就微微打起了呵欠,偷眼看着斜对面的男人还是腰杆挺直,奋笔疾书。
她便偷偷将脸转向窗户,打算稍微趴着歇息一小会。
琳琅趴那么一小会,便睡眼朦胧,勉强睁开几下后,便放弃挣扎,彻底睡着了。
这一觉睡去,就不知过了几多时辰,当窗户外传来冬雪她们的说话声时,楚琳琅才微微睁开眼。
待看清周遭,才想起自己还在书房练字,连忙坐起身来。
可这抬头不打紧,竟然扯得头皮生疼。
她连忙捂着头发微微转头,这才发现,司徒晟竟然像上次一样,又睡着了。
更要命的是,他这次也是趴在案头打盹,结果斜对面坐着的两个人的头挨着头,楚琳琅头顶一只缠丝的发钗不巧勾住了他发髻。
结果她一抬头,把司徒晟也扯醒了。
他一动,又扯了琳琅的发,引得她小声喊疼,有心伸手将发钗拔下来。可是缠丝花样的钗,也勾住了她的发,这团乱麻须得慢慢解才行。
她行动不便,只能司徒晟起身凑近些,好让楚琳琅慢慢扯断缠在发钗上的头发。
等好不容易摘下发钗扯断了头发,楚琳琅和司徒晟的发髻也全乱了。
若二人顶着蓬乱的头发出去,再让那三个小的看见,名节就算被石碾子压得稀碎,不要也罢了!
书房里也没有个水盆或者铜镜,甚至连个梳头的篦子都没有。
于是楚琳琅先让司徒晟蹲下,然后手沾了些茶水,双手麻利地替他重新整理束发,很快就收拾整齐了。
等轮到楚琳琅时,却略微费劲了些。毕竟女子的头发太长,不照镜子,又没有趁手的篦子并不好梳拢。
司徒晟倒是会投桃报李,干脆绕到楚琳琅的身后,在她的指点下,先替她将头发整理成一束,然后笨手笨脚地帮她挽发。
可惜善于挥毫泼墨的司徒大人,梳头真的很不在行。
楚琳琅甚至想起了旧事。
怪不得他的疯娘当初每日衣服整洁,却头发蓬乱。原来无所不能的司徒大人独独不会给女人梳头啊!
被他扯疼了几次头皮之后,楚琳琅干脆夺过了头发,自己简单地挽个坠马髻子,然后对司徒晟小声道:“要不然你先出去,将他们几个支去外院,我再回屋?”
司徒晟看了看她,倒是听话起身,让冬雪她们去外院厨房帮楚娘子做一碗果羹。
然后趁着屋外没人的间隙,他又背着楚琳琅往外走。
这几日,琳琅脚上起的水泡渐渐往回收了,可是司徒生依然不让她的脚沾地。
他还给她买了一双续了棉花的肥袜子,穿上它就不必穿鞋子,免得勒脚。
琳琅从来没想过一个男人照顾起人来,竟然能细致到这等地步。
以前,她与周随安感情最好的时候,曾经的夫君也做不到司徒晟这般啊。
楚琳琅觉得再这样下去有些不像话,趴在他宽实的后背上忍不住小声道:“你放下我吧,我应该能自己走了,那血泡总不破也耽误事儿,磨磨就好了。”
司徒晟没搭理她,只是将后背上的女管事往上颠了颠,一声不响地继续走。
楚琳琅很不爱看他不搭理人的死样子,见他不肯放,她就故意贴着他的耳朵,吐气如兰道:“你对下人这么好可不行,万一你将来有娘子,看你这样细心照顾别的女人,会吃醋的。”
她听观棋当笑话地讲过关于司徒晟在寂州跳船的典故,也知道了司徒晟不喜欢女人故意挨近
他投怀送抱。
所以琳琅故意挨得近些,也让司徒大人知道,他若再这么体贴下去,可要招惹又老又烂的桃花一大朵了。
听了她这么说,司徒晟果然顿住了脚步。
第46章 一枝独秀
琳琅猜他接下来, 应该避之唯恐不及地放下她了。
她正准备加把劲儿,再说些讨人厌的逗趣闲话时,司徒晟突然扭头转向了她。
琳琅说得正起劲, 没防备他会回头。
挨得也是太近, 她的樱唇堪堪贴在了男人的脸颊上,甚至差一点就碰到他的唇……
琳琅如同被雷劈中, 立刻尴尬挪开了脸, 后悔自己干嘛要逗这个男人。
现在她不小心轻薄了东家大人,可该如何收场?
幸好司徒晟依旧没说什么,只是慢慢转头,继续稳稳背着她大步走进了卧房。
当他将楚琳琅放在妆台前时, 楚琳琅看都不敢看他, 只赶紧照着铜镜,用篦子将头发快速理好。
司徒晟靠在妆台旁, 可以放肆地看女子梳妆了。
她的个头虽然不高, 但胜在四肢纤美, 当手腕轻抬时,灵巧的长指抓握秀发盘旋,乌丝飞旋, 晃乱了人眼。
她虽然看着手臂纤瘦, 可司徒晟却知, 不该瘦的地方可一点也不瘦。
这位楚娘子不光是皮肤白皙,就连窈窕的身段也如颤巍巍的豆花, 软嫩得很。
这几天,他总背着有脚伤的她走来走去, 每当她趴在后背上时, 恍如刚出炉的香软豆花摊满脊背, 须得调动所有的意志力,才能抑住扯了这一摊豆花入怀的冲动……
楚琳琅并不知道有人在默默馋着豆花。
她梳好抬头,却发现司徒晟一直半坐在妆台的边上,抱着手臂,专注地看她对镜梳妆。
他的睫毛可真长,凝神看人时,眸子如深秋潭水,平静无波,却能让人心里微微发慌。
楚琳琅清了清嗓,有礼问道:“大人,您还有事?”
她准备假装方才只是意外,只要不提,就不尴尬。
司徒晟却不识趣,偏头指了指他的俊脸,斯文有礼地问:“你轻薄了我,让我以后的娘子知道了,可怎么办?”
楚琳琅向来爱美,现在总勉强自己穿些老气横秋的衣裙已是不易,若每日再不上些妆,简直了无生趣,所以她每天都会在唇上点些若枫叶般的胭脂。
而现在,司徒晟一侧脸颊上,便有一抹暧昧红印……
要命,怎么还留下如此铁证?她慌忙掏出手帕去擦,可是手却被司徒晟的大掌覆住。
他的掌心灼热,像她那日踩的炭盆,烫得人心慌。
司徒晟捏着她的手,脸也慢慢靠近,在快挨着她的脸时,他才道:“我娘子若跟你一样的脾气,怕不是要提着菜刀砍人吧?”
楚琳琅怕自己再贴上他的脸,纤腰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可输人不输阵,嘴上却兀自嘴硬:“你……你先讨了娘子再说吧……怎么,最近身子康健,开始想女人了?”
这话简直在挑战当男人的底线,琳琅说完就后悔了。
她记得自己以前也曾讽过他有隐疾。那时他回答得很恶毒,说她这辈子也没机会知道了。
这一次,不知他又要怎么毒嘴反击。不过是她先嘴欠撩人的,自是受着便是。
司徒晟伸手扶住了她快往后倒下的肩膀,在她耳边轻轻吐出了几个字:“那么好奇,你要不要亲自试试?”
“……”
那日,司徒晟神清气爽地从楚管事的屋子里出来时,身后飕飕飞出了篦子、妆盒子,还有两只肥袜子。
冬雪恰好端着果羹走过来,与司徒大人擦身而过。
她惊讶地看着满地飞甩扔出的东西,连忙快步进门问:“这……这是怎么了?大人他欺负您了?”
只见她家大姑娘坐在凳子上双颊绯红,两只脚上的袜子也不见了,莹白的脚指头气得打起了结儿。
楚琳琅这会正在找寻身边还有什么能扔出去的东西,看冬雪进来了,她伸手接过了果羹,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然后问:“怎么不凉?用冰水镇一镇啊!”
冬雪小声道:“您忘了,大人前天请宫里的御医来给您看脚时,那御医诊脉后说您体寒有些损了气血。司徒大人吩咐我和夏荷,以后不准再给您吃凉东西了,若让他看见了,就罚我们的月钱。”
楚琳琅不说话了,她又喝了一口果羹,稍微消了消气儿,然后道:“方才跟大人因为写大字吵了两句嘴,没什么……你去将东西都拣回来吧。”
冬雪不疑有他,毕竟司徒大人有时候说话的确很气人。而且她觉得大姑娘这么发脾气扔东西也挺好。
大姑娘以前在周家的时候,倒是贤惠得从来不砸东西。可是一肚子发不得的闷火,全靠喝凉东西顶,累得最后伤了身。
楚琳琅也是难得被人呛得没法还嘴,这才被气得扔东西。
这回缓过来了,便懊丧地想:怎么还被顶着黄花的嫩瓜娃子给呛住了?
方才就应该回敬一句“试试”,若他敢在她屋子里解裤带,就敬他是条汉子!
不过嘴阵已经败下来,懊丧也没用。她的脚伤还是快些好吧,总让他这么背来背去的,叫什么事儿。
如此将养了几日,楚琳琅总算能下地了。
也许是看女管事行动不便,这几天,司徒晟经同僚介绍雇了个熟手的厨娘,还找个粗使仆役兼马夫,另外还买了一辆二手的马车,又养了一匹马。
这样府里用车方便了许多,再也不用花钱雇了。楚琳琅也不必在家务里荒废时间了。
依着司徒晟的习惯,他是绝不会给自己雇佣这么多人的。而现在,他雇佣得这么齐全,倒像是为楚琳琅减轻负担一般。
尤其是那马车,司徒晟压根不用,他平时用马车也都是官署里出的。
连观棋都说,大人弄了这个干嘛,简直就是给楚娘子摆排场的。
那日跟他的拌嘴落败而生出的闲气,再次在司徒晟这般身体力行地补偿下消减了大半。
于是冬雪她们发现,僵持了三日不搭理司徒大人的大姑娘,似乎被大人给哄好了,两个人有时候会站在内院练功场的树下说话。
大人低头浅笑,也不知又说了什么气人的话,而大姑娘则靠着刚刚绽放的梅花,一双大眼斜瞪着大人,嘴角却绽着比梅花还灿然的笑意……
一向节俭度日的少卿府如此花销,每一个月开支变大,楚琳琅虽然不必再顶着三餐,也要精打细算,看住大人的钱袋子才好。
除了府中的花销,司徒府外的应酬花钱处也多了。
她脚上刚结痂,四皇子的妾侍所生的女儿要摆满月酒了。
四皇子府送来了请柬,请司徒晟去吃酒。
四皇子因为母妃出了冷宫,复得恩宠,门庭正热。
不过毕竟是妾生子,这类应酬,司徒晟并不想凑趣。他最近总往祭酒大人的府上去下棋,没空喝四皇子府上这杯水酒。
可是府里也没有女眷应付这类添丁喜事。
楚琳琅只能代劳,准备领着丫鬟带贺礼过府上周全礼数。
只是上次去祭酒大人那时,她差点被人轰撵出门。
她想,这次来四皇子这里行差事,虽然不至于被四皇子冷落,可若遇到了别府的管事下人,只怕又生枝节,所以打算礼到便走。
可万万没想到,四皇子府的管事一听她是少卿府上的女管事,便是满脸堆笑,非要请楚琳琅留下饮一杯水酒。
盛情难却,楚琳琅只好谢过,准备走个过场,饮一杯就走。
这等皇子府邸,那些男女宾客自是在前厅宴饮。
各个府宅里有头脸的管事们在安顿好了主子,留下了丫鬟仆从伺候主子,而他们则去了外院,那里也是有酒水接待。
不过这席面也分了高下,例如东家品阶不高的管事们,大多是得些赏钱红包,跟王府关系亲近的,能分得个大食盒子,自己拎回去吃喝。
只有京城里权贵热门府宅子的管事,才能摸得上这三桌摆着八菜两羹汤的席面。
楚琳琅被让到席子上时,有那么一丝丝不自在的。
放眼望去,整个三桌子好像就是她的东家品阶最低。剩下的都是太子府,各位国公,还有王爷一类府宅子的管事。
而且这席面上除了楚琳琅一位女管事,剩下的便都是男子了。
她这么一个年轻轻的女子,跟群老油条喝个什么劲儿啊?
四皇子府的管事也是这时才察觉出不妥,只能尬笑。没有办法,别的正经大宅子真的没有女管事啊!
果然,她独独一朵鲜花分外扎眼,其他人的目光都纷纷投注在楚琳琅的身上。
最先打开话匣子的是太子府的崔总管。他是净身的阉人,说话也是慢条斯理的:“老早就听闻少卿府上有位能干的女管事,今日得见,还真是沉鱼落雁的容貌啊……就是不知少卿大人何时跟四殿下这么要好?少卿大人的眼光还真独到,早早就寻了冷灶添柴烧啊!”
事关皇子倾轧,这等怪话无人接话茬,纷纷闷头饮酒,偷偷看戏。
楚琳琅明白四皇子能起死回生,再次在陛下面前复宠,最不乐见的就是当朝太子。
而她作为少卿府上的管事,能得四殿下府上如此隆重款待,甚至都能摸上席面,足见少卿与四皇子的交情不寻常。
众人一定在想:现在四殿下复宠,隆恩浩荡。这司徒晟倒是会做人,居然早早就靠了四殿下的码头,还真是个会专营的!
崔总管懒得藏话锋,就是明晃晃在责怪大理寺少卿偏帮着四殿下,这不是明摆着与皇储作对?
怪不得四皇子的总管非要将自己请过来,原来机关在这。
四皇子府这是故意要让太子府的人看一看,司徒大人与四皇子交情莫逆啊。
楚琳琅暗骂了一声老奸巨猾,这些套路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不过皇子们明争暗斗的浑水,楚琳琅可不想蹚。
她假装听不懂,只是腼腆地笑,然后端起酒杯敬了敬崔管事,饮了两口,便起身与诸位总管管事告辞。
可是崔总管明显就是来给四皇子府上添堵的,看楚琳琅要走,又阴阳怪气道:“哟,这就坐不住了?难不成因为这桌上有六殿下府上的总管在,楚管事就觉得戳心窝子了?也对,听说六王妃的胞妹抢了你丈夫,害得你从个堂堂官夫人变成了下人婆子……哎呀,这等场合,说不定一会还能看见你的前夫,难怪你急着走了。”
这话当真恶毒,同时戳了三家痛处,也就是嚣张跋扈的太子府总管,才敢肆无忌惮地说出来。
六殿下的总管也不敢接这话茬,干脆捧起脸盆样的汤盆,将脸一埋,咕咚咕咚地喝汤,假装什么都听不见。
可偏有太子一党的几府人随声附和,故意哈哈大笑,顺带要看看小妇人被挤兑得羞恨难当的脸。
什么狗屁的管事?满京城就没见有女子能当这差使的!
就算谁家府里有管事婆子,也无非是管管内宅丫鬟,看顾着女主人的几个妆奁箱子罢了。
有谁看见过内宅的婆子上这等交际席面的?
一个下堂妇人,靠着几分姿色去了光棍官员的家里卖弄,再挂着管事的名头出来,也配跟他们同席?
那司徒晟将来若有了正经的主母,第一个发卖的恐怕就是这个勾人的女管事了!
见战火挑起,之前默默低头饮酒的人也纷纷抬起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八卦,看着楚琳琅的眼神晶亮,全等着看笑话罢了。
楚琳琅不想跟太子府的人有冲突,她痛快了嘴巴,岂不是要给司徒晟惹麻烦?
所以她依旧假装听不见,起身要走。
可就在转身时,却看见四王妃领着六王妃,连着一众丫鬟嬷嬷,锦衣云裳相携而来。
楚琳琅还记得自己跟谢家结下的梁子,看见六王妃就把头一低,打算不显山不露水地悄悄走人。
四王妃知道楚娘子大闹了谢二千金的婚礼,所以她得了四皇子的授意,特意让管事将楚琳琅留下吃酒。
而现在,她借了赏花窖鲜花的名义,将六王妃也一起引过来,是别有居心的。
四皇子得了司徒晟的言语点拨,终于帮助母妃咸鱼翻身,扳回一局。对于司徒晟其人,四皇子如获至宝,势在必得。
可惜老六有些没眼色,还想着跟恩师重修旧好。这不明摆着要跟他抢人?
四皇子觉得无妨,可以在司徒晟的身边人那下下气力,让六王妃这蠢妇得罪一下司徒府的总管。
那楚娘子如此美貌,搞不好就是司徒晟枕边柔风一缕!
现在楚娘子和谢家结怨甚深,正好利用一下!四王妃再借机解围卖好,讨女管事一份人情,也算以后在司徒府上安插了能用的眼线。
当楚琳琅给二位王妃行礼时,四王妃长袖善舞,巧笑嫣然地对六王妃道:“弟妹,看在我的面子上,今日可莫要为难了楚娘子。她也是个苦命的人,我们四殿下让我好生款待她呢。”
这话看似说和,实则挑拨。若真是好心,就该干脆不提谢家婚闹的事情!这么人前挑破了人家六王妃的家丑,叫人怎么接?
依着四王妃的设想,心眼子不太多的六弟妹一定会下不来台,面带愠色,冷若冰霜地对待楚娘子,搞不好,还要出言讽上几句。
到时候,她再做个好人温言维护,更衬托出四王府对楚娘子的平易近人。
谁知六王妃猛然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挤出了十分的笑,亲切地拉住了正要施礼的楚琳琅,笑吟吟地对四王妃道:“看四皇嫂说得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楚娘子才是旧识。要知道,我跟着六皇子在寂州那会就跟楚娘子相熟了,我和六殿下还去过她家,吃她亲自做的菜呢!我也是跟她整日绣花闲聊,一见如故得很啊!”
说完,六王妃转头对楚琳琅笑道:“总是吃你的家宴,上次你来我府上,招待不周,竟没留你吃饭。今日倒是好,我借了四嫂子的宴,正请你吃一杯水酒了。”
楚琳琅万万没有料到,上次还在指责她败坏谢家名声,不肯原谅的王妃,这一次却恍如失忆了一般,跟她如此和婉说话。
饶是机智如她,都有些回旋不过脑筋,只能任着六王妃拉她的手,尴尬地微笑。
同样被闪了一下的还有四王妃。
她两头卖好,和稀泥的说辞全都堵在了嗓子眼,只能讪笑看着六王妃,想看看这蠢弟妹今日行的是什么路数。
而一旁坐席上的各府看客们也暗自吃惊。
因为先前周随安婚礼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这前妻还指使人大闹了周郎中的婚礼,到处败坏六王妃妹妹的名声,害得六王妃谢东篱也跟着丢脸。
司徒晟不怕事大,居然还收留了这泼辣货色,一看就是怨恨六皇子辱骂了他这个老师,狠狠地抽打了六皇子的脸!
这样的仇怨,至死方休啊!
可万没想到,六王妃人前见了楚氏,恍如久别姐妹重逢。这叫一堆看戏的人情何以堪?
再说六王妃,之前受了六殿下的训斥,早就理顺了厉害干系。
她如今嫁给了刘凌,自然是以夫君的利益为先。
既然夫君要与恩师重修旧好,那么这司徒府上的女管事,就是比亲妹妹还亲的闺中密友。
想到这,六王妃竟然是一人笑着撑住了全场:“楚娘子,你还记得在寂州时教我的绣花样子吗?那时我还会,可是跟你分开久不练习,竟然忘了大半,一会吃酒时,你可得好好跟我说说针法……哎呀,你怎么在这坐着吃酒,谁安排的?满桌子都是男人,多不自在。走!跟我前厅饮一杯去!”
六王妃也是个实惠人,只一心记住了夫君要她善待楚娘子。全然没有察觉,自己方才的话,将四皇嫂装了进去,简直是在影射四嫂慢待楚娘子,故意将她扔在男人堆里饮酒一样。
四王妃笑得愈加僵硬,同时心里暗惊: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六弟妹竟然是扮猪吃老虎的高手!
她一时大意,竟然被这蠢货弄得下不来台。
四王妃得了四殿的嘱咐,要笼络大理寺少卿,自然不能落在人后。
于是她迅速调整了表情,面上带笑,说见了楚娘子这般美人谁人不爱?连她第一次见都觉得一见如故,有说不完的话,所以四嫂说得对,且得让楚娘子去前厅饮酒,好好聊一聊。
如此热闹的闺蜜认亲盛况,一旁的各府管事们自然插不上话。
原本奚落楚琳琅最厉害的太子府总管,更是面色精彩,带着几分被冷落的难堪。
他方才还嘲笑楚琳琅不敢见六王府的人,殊不知,这楚娘子竟然与六王妃私交如此深厚?
夺夫之仇,辱妹之恨,居然都能在妇人们优雅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女子这等胸襟大气,倒显得他们这些乱嚼舌根的男人们有些吃饱了撑的!
于是,原本准备低调走人的楚琳琅便在各府总管的瞠目结舌里,以六王妃寂州故交,四王妃一见如故闺友的身份,转眼就上了主人家的女眷席位。
楚琳琅面上带着得体的笑,从容不迫地应酬着,心里却十分懊恼自己今日出门没有摇龟壳。
这是什么神鬼情形?她当初是官夫人的时候,也上不了这么大的席啊!
她现在不过是少卿家的小总管,却被两个王妃左右护法,簇拥着上了女眷主桌,敬过来的酒水也是一杯接一杯地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