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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去哪儿!就在车库里!”说到这儿,邓利群突然挺直了身子,惊道,“妈的!亏了发生那件事,要不然,死在现场的不就是我了?”
邓利群惊出一身冷汗。他从怀里掏出个精致的小酒壶,猛喝了一口,算是压惊。
“实话说,今早来你们这儿之前,我还自认倒霉。昨天,无缘无故损失好几千,那其实不怪我。”邓利群收起酒壶,慢慢说道。
“详细说说。”
“就是个小事故嘛。你们知道的,那里的地下车库有两层,它绝大部分车位都卖出去了,还剩下一些。那里所有车位都装着地锁,没卖出去的那些,地锁早都被拆了,反正到现在物业也没管,就被当成了公共车位。我先开去了地下一层,转了一圈。一层总共才五个公共车位,都被占了,就又去了二层。二层的公共车位本就比一层多,好,有位置……”
邓利群停好他的奥迪Q7,对着后视镜整理头发,心里想着两个月不知肉味的樊琳,越想越乐。
整理好头发,他从副驾驶位上拿起给樊琳的礼物,推门下车。相比地下二层不算好的光线,他当时心情特好,完全没想到意外的发生。他刚停好车,有一辆蓝色本田略显笨拙地停在了他左边的公共车位。本田熄火后,一个女人匆匆走出驾驶位,手里拎着一大堆东西。女人提着东
西绕到副驾驶位,从车上抱下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女人把小男孩放到地上时,手提袋不小心滑落。那个袋里有一盒新买的跳棋,被那么一摔,跳棋的盖子打开了,好几颗彩色弹珠跳出来,朝着邓利群的车前门方向滚去。
小男孩挣开女人的手,去追弹珠。他追到Q7门前,蹲下身子。一颗、两颗、三颗……
“咣当”,邓利群哼着小曲推开车门,把孩子撞倒了。
“秦队长,你说我冤吗?我哪儿想到,有个孩子在那儿捡弹珠!”邓利群很委屈。
秦向阳点点头,没言语,他在想象邓利群所说的场景。“后来呢?”过了一会儿,他点上烟,追问。“后来?后来就是孩子哭,女人叫,抓挠,争执,责骂……孩子额头肿了,
手腕也有伤。唉,没啥说的。”“说说私了过程。”
“我着急,樊琳在那儿等着呢。我当场给她转了三千,她答应放我走。谁知转完钱,她又改主意了,非让我带孩子上医院检查……”
“那会儿,樊琳又给你打电话了吧?”“是的。”邓利群拿出手机看了看通话记录,“喏,14:15打的,当时小男
孩母亲正在挠我……”“她在电话里怎么说?”“就是问我在哪儿,怎么还没到。”“她很不耐烦?”
“应该是吧。我说我就在车库,有个小意外,正在处理。当时我没空跟她共享位置。她不信,甩脸子了,说她又不是只有我一个男人。我还想解释,那孩子母亲一巴掌过来,我电话就飞了……”
听到这儿,秦向阳有数了。昨天中午卢平安走后不久,樊琳就打电话约邓利群,久等之后又打了第二遍,以为对方找借口没来,随后才打电话约曾纬上门。
显然,曾纬也是樊琳的出轨对象之一。只是在秦向阳看来,曾纬资料显示他才回国三个月,怎么这么快就勾搭上了
樊琳呢?其实细想也不难理解,曾纬是扶生集团未来接班人,扶生集团旗下有医院,也属于樊琳的业务对象。
做好记录,秦向阳沉吟了一会儿,问:“事后看,你觉得昨天的事巧合吗?”
邓利群眨了眨眼,提高音量说:“巧合?当然巧了!刚不是说了,要不是我把那孩子撞了,我不就见到樊琳了?那我不就……”
“你为什么不认为,杀手想杀的人其实是你呢?”秦向阳意味深长地说。这话把邓利群吓了一大跳。“不可能!我又没仇人!你可别胡说!不对!你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案子
真和我相关?”“别紧张。我们什么也没发现,我就随口一说。”秦向阳轻松道。邓利群长舒一口气,但眼中的狐疑却未就此退去。“对了,那孩子的母亲叫什么名字?”
“魏芸丽。”邓利群一边说,一边把上医院检查的单子,以及转账记录都找了出来。邓利群走后,卢平安被正式审讯。这突如其来的厄运,令这个年轻人的脸色更加苍白。一上来,秦向阳就展示了那两项直接证据,一个是凶器上的指纹,一个是卢
平安袖口的血迹。卢平安呆若木鸡。
很快,他生气了,不断挣扎,试图从审讯椅上站起来,那使他本就刚硬的脸部轮廓更加分明。
秦向阳轻轻叹了口气,说:“我很困,你很冤。你觉得这么形容咱俩当下的局面,是否准确?”
“嗯?”卢平安很快平静下来,说了句秦向阳想不到的话,“困了你就去睡,我不急。是冤就能洗,我信!”
“呵呵!你倒很认可我俩当下的局面。”秦向阳一笑,说,“问题是,我不认为你冤枉。”
“分明有人害我!”“你有仇人?”卢平安陷入沉思。
“你的车几点发车?”
“17:00。”卢平安抬头道。
“17:00发车?可你12:30就离家前往车站!为什么?”秦向阳的问题很尖锐。
卢平安平静地说:“没什么,那天中午和樊琳吵架了,在家待不住,索性提前走。”
“吵架?”秦向阳紧盯着对方,继续说,“站在你的立场,现场应该是这样的——你从车站返回,进了家门,被打晕。凶手把你的指纹按在刀上,再把刀埋进花盆,又在你的右手袖口抹上曾纬的血。”
“被打晕后,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想,你的分析很接近事实。”“是吗?”秦向阳离开审讯桌,逼近卢平安跟前,说,“可惜,你袖口上曾
纬的血,是喷溅状血迹!”
“喷溅?”卢平安愣了片刻,马上明白过来,大声道,“那可以人为制造的!”
“你告诉我怎么制造?”“我哪知道!你去问凶手!”“你认识曾纬吗?”
“不认识!”卢平安紧皱眉头,说,“我要是凶手,为何给你们留下证据?我会换衣服的!”
“也许你根本没注意自己的袖口!”“我至少不会把凶器留在家里!就算藏,也会擦掉指纹!”
“行凶后,你要么留在现场,要么离开。离开后,你的嫌疑更大,你别无选择!”
“我为什么杀自己老婆?”“问你自己。”
“我?”“你那方面不行吧?你有先天性心脏病,知道樊琳出轨在先。”
听到这儿,卢平安突然笑了,他试图抱臂在胸,手铐阻止了他。
他不屑地说:“我的确有心脏病,我也早知道樊琳背叛我,但我没必要杀她,事实上,我们已在商量离婚。”
“哦?”“家里有一份离婚协议,你们可以去搜。樊琳在上面列了条件,只不过很苛
刻,事情就暂时放下了。”秦向阳站起来,搓着鼻头走了一圈,驻足道:“你的说辞的确弱化了动机,
但它还在。比如背叛,比如樊琳的苛刻条件,它们带给你的愤怒!记住,不管在这儿还是将来在法庭,都是以证据说话!”
“没错,是她要离开我,你认为我就那么舍不得?”秦向阳盯着对方,沉默。“我现在的身体状况,的确不太适合婚姻生活,我想得通。她离开,对我俩都好!”
秦向阳摇摇头,他不信卢平安的话。他很清楚,得失之间最能窥见人性的复杂。
市局会议室。秦向阳斜靠在椅子上,闭着眼,脑子里回放案情。丁诚发言打断了他。
“……不是说,404案被害人身份特殊,曾纬父亲是成功商人,是人大代表,市局及上级相关领导才格外重视。我们的责任,是惩治犯罪、维护全社会稳定。这份责任,从来不因被害人身份不同而有所区别。同样,任何人只要他犯了法,这份责任更不会因犯罪者身份不同而有所区别。但是,既然上级领导注意到了本案,并对此表达了足够的重视,我们就必须全力以赴,勠力同心,把它拿下!”
丁诚一开始的发言,秦向阳没上心。后面谈到了责任,谈到了对本案的重视,丁诚慷慨激昂。他跟着坐正,配合丁局长打鞭子。他知道,这么一来,在全局来说,404案的优先级,已经排到很高了。
“今天不谈案情,我想听听各位的想法。”说着,丁诚先把目光投向秦向阳。
各位的想法?
秦向阳突然感到气氛不太对,他略一迟疑,说:“从昨天20:35控制现场到现在,我的人都没闲着,我们有信心拿下。不过就目前调查来看,这个案子好像没那么简单。”
他的想法和说法显然不够高调,也没任何技巧。丁诚微微点头:“限期破案,怎么样?”“如果领导非要这个姿态,那行。”“你小子!”丁诚站起来,背着手说,“限期,怎么会是姿态呢?它是必要
的工作方式!是实打实的工作要求!”秦向阳嘴唇翕动,刚要再说,苏曼宁拉了他一下。屋里陷入短暂的安静。过了一会儿,卧虎区刑警大队长霍大彪咳嗽一声,打破了安静。
“丁局长,我说两句吧。事实来看,404案确实发在秦队长的辖区,但是,被害人曾纬,哦,应该说曾扶生的扶生集团,却在我们卧虎区。再有,照共享的基本案情信息看,案子似乎跟一位叫邓利群的卫生局副局长颇有关联。昨日,邓利群先于曾纬前往大魏豪庭,后来不知什么缘故,他又离开了小区,并未见到樊琳。那之后,曾纬才去到樊琳家。我掌握的资料有限,但是,我大胆假设,如果跟樊琳约会的是邓利群,那么,他会不会被害呢?换句话说,杀手的主要目标会不会是邓利群?而曾纬的死会不会是个意外?毕竟,现场留存了两副性爱面具,曾纬的面具被掀开了,而樊琳的面具还完整地戴在脸上!”
听到这儿,秦向阳“啧”了一声,皱起眉头。“你想说什么?”丁诚问。
“我觉得杀手行凶后,曾经核对过死者身份,否则,为什么曾纬的面具被掀开了?”霍大彪说。
“为什么不能是曾纬自己掀开的?”丁诚反问。
“有可能。但我认为,当时他和樊琳正在兴头上,掀开面具,岂不是降低了兴致?”霍大彪说。
丁诚慢慢点头。“曾纬是卧虎区的,那个邓利群是卧虎区卫生局的。如果可能,我想,我们分局是否可以参与本案,协同秦队?我没别的意思,响应丁局的‘勠力同心’,只为破案。”霍大彪说完,看了看秦向阳。
听到这话,江海潮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苏曼宁听明白了。404案是块肉,上级领导高度重视,因为这个少见的专题会,“肉价”上涨了。霍大彪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吃肉。当然,她承认霍大彪对面具的分析很独到。
江海潮突然清了清嗓子,说:“霍队分析很精彩!积极性更是令人钦佩。可是,卧虎分局要是参与案件难免存在协调方面的问题。虽说办案资源多了,但效果上,不一定就比栖凤分局一个单位更机动灵活!当然,多单位办案,有其巨大优势,通常来说,它需要支队从中协调。只是,本案似乎还没有成立专案组的必要!”说完,他看了看丁诚。
苏曼宁心里哼了一声:呦!热闹了,绕来绕去,支队也要分肉吃了!“有必要!怎么没有?”丁诚对这个局面很满意,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显然,几个下属都吃透了他的意思:上级领导直接上门,领导要的不只是破案,更重要的是态度,这里面的区别很明显。破案只是个结果,早晚要达成,而反馈给领导的态度,却影响深远。他早想好了摆明姿态,成立专案组,他要亲自负责。霍大彪和江海潮的发言,使议题完美过渡到了他的想法,他很高兴。本来,要是直接提市局要接手案子,他还有点担心秦向阳想不通。现在就很好,江海潮和霍大彪成了他的摆渡人。
他知道秦向阳单干,早晚能拿下案子,但那不足以显示他对案情的重视。有支队牵头办案,栖凤分局、卧虎分局的精兵强将都参与进来,破案?不愁。
“局领导、上级领导的意思就是成立专案组,全局资源优先配置。刚才大家发言,卧虎分局也想参与,海潮他们支队更不能旁观。在此,我代表徐局把事定
下来,即日起,成立404专案组,我任监督组长,执行组长由江海潮担任,秦向阳和霍大彪,你俩任副组长。我代表徐局,希望诸位精诚协作,早日破案,给被害人家属一个交代!给关心本案的领导,一个满意的答复!各位有意见吗?尽管说一说!秦向阳?”
“我没意见!”秦向阳叼着烟笑道,“我巴不得大家一起入坑,人多好办事!我这就移交案情报告。”
“我也没意见。”江海潮站起来,走到秦向阳跟前,伸出手,诚恳地说,“秦队,请多指教!”
第四章 临终服务
市人民医院病房。李文璧放下营养品,俯下身,对病床上的人说了一番热心话。躺着的是秦向阳的母亲,她被诊断出胰腺癌,即将面临手术。病床旁站着个年轻人,叫秦向华,是秦向阳的弟弟。秦向华高高瘦瘦,留着长发,从美术学院毕业后在一家服装公司干设计师。早些年,父亲秦家喜因公去世后,向阳和向华两兄弟由母亲一手养大。
秦家喜去世前是一名交警。多年前,滨海市局前刑侦支队长郑毅(当时是分局副大队长),驾车追捕逃犯,秦家喜设障配合,被逃犯撞倒。郑毅只顾追捕,并未第一时间送秦家喜就医,间接导致秦家喜重伤不治,那给年幼的秦向华带来很大的刺激。同样,多年后从警的秦向阳,也因那件事对郑毅心存芥蒂。后来因为多米诺骨牌案,郑毅被撤职审查、入狱,秦向阳才渐渐释然。
当年父亲的死,给秦向华留下了阴影。他不喜欢警察这个职业,他固执地认为,如果父亲不干交警,就不会出事,就会安安稳稳地陪在母亲身边。可是,他哥秦向阳后来也干了警察,还是刑警。对普通家庭来说,刑警意味着什么?不着家,无规律工作时间,危险?仅仅如此吗?这都是表面。表面之下,秦向华有最直观的感受——母亲需要二十四小时照顾;他需要跟人商量治疗方案,还需要钱。可是那个该死的刑警干吗去了?熬夜开会,烟一根接一根?蹲在阴暗角落研究尸骨?去求!他火大。他觉得,大部分警察的生活都很正常,就秦向阳忙?
有时,他会突然生出个念头,很想跟前来探病的李文璧说,你和我哥散伙吧,不值。
李文璧怎么想,他不知道。
其实,李文璧很认真地审视过她和秦向阳的交往。结论是,警察和记者,这俩职业都不靠谱。他俩人,一个扑在案子里,一个扑在社会新闻里,而且都是兴趣所在,出差频繁,没白没黑,很难有闲情逸致坐到一块。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她每次到市局去,不管看到他在发呆,在抽烟,还是伏案沉睡,还是风风火火执行任务,她都能感受到一股劲头,踏实劲儿。她说,那叫认真发呆,认真抽烟,认真睡觉,认真开工。她就喜欢认真、踏实的男人,有这两条就够。
看完病人,李文璧离开医院,来到附近一家咖啡馆。她在那儿订了桌,有个青年等在那儿。那青年穿着运动服,衣着干净,身形消瘦,紧皱眉头若有所思。“来晚了,不好意思。”李文璧找到位置,热情地跟青年打招呼。
“没事。”青年掏出烟,点上,透过玻璃窗,怔怔地盯着外面,若有所思。“您好!这里不能吸烟!”侍者走过来提示青年。青年把烟头狠狠踩灭,继续盯着外面。李文璧顺着青年的目光看去。
那是个小区门口。门旁空地上,密密麻麻,围着一群人。那些人大部分是老年人,或站或坐,有的手里拿着崭新的塑料盆,有的提着塑料袋,袋里装着鸡蛋。
人群中,有几个穿蓝色工作服的年轻女孩来回穿梭,给老人们发放单页。人群正前方,摆着两张桌子。桌子旁立着一块牌子:国家公益机构,免费体检。桌子后方站着个矮胖男人。他戴着金边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拿着个喇叭正在喊话。
“各位叔叔阿姨,不要挤!每天的礼品,数量有限!请您按手中序号,上前登记个人信息,完成抽血及血压免费检测后,即可领取精美礼品……”
“推销保健品的?”李文璧说。“全是套路!”青年点点头,狠狠吐了口唾沫。“见怪不怪了!”
“为什么?”青年突然反问。李文璧一怔。
“为什么见怪不怪?”青年哼道,“明知他们在骗人,你们为什么不曝光?这种保健品是骗人的!”
“好吧!”李文璧说,“它是行业性难题,有相应的行政部门管理,但是相关法律条文并不完善。慢慢来,总会好的!”
“慢慢来?”青年冷笑,“你不知道?就因为这些骗子,每天都有悲剧。可怜的老人,他们被专家定义为‘六个钱包’,临老好不容易攒点钱,又被骗子榨干……”
青年越说越激动。
“你知道吗,我奶奶!六年前我读高一,有一次她丢了二十块钱,居然在小区贴‘寻钱启事’!那么节俭的人,后来被骗,谁都劝不住,买了一屋子保健品!她的卧室里,只有两张照片,一张是她和我的,另一张就是她和那个保健品推销员的合影!操!她这算好的,上当受骗卖房的,离家出走的,自杀的,都有!”
“唉!看来你奶奶很疼你!”李文璧说。“可是她被骗了!我的地位,都和骗她的推销员一样了!”“我知道!”李文璧忍不住说,“骗术套路,千变万化,不离其宗。其实,骗子能成功,跟一个社会问题正相关:老人缺少关爱。喏——”
她指着窗外的人群,继续道:“一开始,这叫免费送物,套取信息。接下
来,就该是亲情牌了。他们通过免费体检和廉价礼物,拿到身份资料,再进一步筛选,把独居的老人作为重点。他们到老人家中,奉献所谓‘爱心’,‘爷爷、奶奶’地叫着,帮着买菜,做饭,做家务,谈心……更重要的是,通过日常交往,他们能获知更多信息,知道老人吃过什么药,生过什么病。接下来,集中开会,‘托儿’跟‘专家’一起上场。‘专家’装模作样,给你摸脉,给你寻根,一开口就能说出,你患过什么病,吃过什么药,从而获取信任。可怜的老人们,哪里还记得,那些信息都是自己透露出去的!最后,被老人视为‘神医’的‘专家’,便给老人制造健康危机,精神恐吓,让人心甘情愿掏钱买药……除了老年人缺少关爱,他们的健康焦虑,也是被骗原因之一。再有,就是固有的消费陋习了,有些人认为东西越贵,效果越好!”
“你都知道,怎么不报道?”李文璧想了想,笑着说:“我需要新闻,那些,都是旧闻了。”“你……”
“其实,我报道过,别人也报道过。还是那句话,社会性问题,不会那么快改变。好了,可以谈你要提供的‘新闻’了吗?”
这个青年叫沈傲,二十一岁,是本市某大学新闻系大四学生。如他所说,前些年,他奶奶买了一屋子保健品,但还是没能保住健康,在一年前得了癌症,花光了家中积蓄。沈傲因欠交学费,休学打工。
两周前,他突然找到李文璧所在报社,说要向媒体反映一件事。
沈傲去报社两次,第一次在门口碰上了副社长。他吞吞吐吐,只说要反映的事很重要,但需要记者进一步调查,才可能有明确结论。副社长一听就没了兴趣,哪有空应付他,就把他交给了李文璧。
李文璧见沈傲一副学生模样,以为他是来提供新闻线索,挣一点零花钱。可是对方又说不出什么,她也没了耐心。
沈傲第二次上门,见了李文璧,很干脆直接:“你到底想不想做大新闻?”李文璧笑着点头。沈傲说:“我就是学新闻的,只不过暂时休学了。我知道新闻的客观原则,
所以我的事才没法下结论,它真的需要调查。你若不感兴趣,那算了。”听他这么说,李文璧认真了。不等她追问,沈傲小声说:“我怀疑有人在赌博。”“赌博?”李文璧一撇嘴,眼神又暗了。
“死亡赌局!”沈傲说。“什么?”李文璧以为自己听错了。
“死亡赌局,拿人命赌博!”沈傲重复完,补充道,“这只是我的初步结论,真相如何,尚须调查,我不开玩笑。”
李文璧一听,当时就坐不住了。但沈傲说他要忙一段时间,下次再约。李文璧只好同意,并请沈傲吃了顿饭,想让对方详谈。沈傲只道:“多说无益。”
饭后,李文璧心血来潮,用沈傲的手机给秦向阳发了条短信:秦警官你好,我想跟你玩一场游戏。我是螳螂,在捕蝉,你是黄雀吗?
那短信让秦向阳很意外。他回拨了电话,才明白是李文璧捉弄他。这次,是李文璧和沈傲第三次见面。沈傲从窗外收回目光,喝了口饮料,缓缓道:“我奶奶病了,花光了家里的
钱,前阵子我休学了,打工。”李文璧点头,表示同情。
“可是前些天,也就是我去报社找你之前,我爸突然给我一笔钱,叫我回去上学。”
“哦?借的?”“不是,这就是问题所在。”“你回校了?”
沈傲点头,道:“本来,我没收那笔钱,我爸就把钱交去学校,我只好回去。”
“为什么没收?”
“那笔钱有问题。”“为什么?”
沈傲没回答,而是转换了话题:“上次见面,我说最近忙。其实我是去送我奶奶了,她去世了。”
“节哀顺变!”“好吧!”沈傲拿出手机,找出一幅照片,交给李文璧。照片里是一张名片——忘川健康服务公司,曹节,后面附着电话。沈傲拿回手机,说:“这是偷拍的。”
“偷拍?”“从我父亲口袋里找到的,出殡时,他把它烧了。”
“烧了?”李文璧连忙拿过沈傲的手机,把那张照片传到自己手机上,然后问,“为什么觉得你父亲的钱有问题?”
“家里的钱早花光了,该借的也借了,只差卖房,但这不是重点!”沈傲忍不住拿出烟,在手里绕了一圈,又放回去,接着道,“我奶奶早就出院了,在家里躺了将近两个月……”
“早出院了?因为没钱?还是因为所谓病床周转率?”李文璧打断了对方。“病床周转率?”
“很多医院,你住到半个月就会要求你出院,再重新办住院手续,否则多交钱。”
“不是因为那个,你打断我了。重点是,那个曹节,我一共见过三次。第一次是我奶奶出院前一天,他在医院走廊,跟我爸聊天。第二次是我奶奶去世前,我见她太痛苦,就去医院打印病例,然后开杜冷丁。开那个药需要主治医生和医院领导签一堆字,我去肿瘤科病房找医生时,又看到了曹节。”
“还有呢?”“第三次是我奶奶去世后,在我家客厅他交给我爸一包东西,被我撞见了。“什么东西?”
“不知道。那之后第二天,我爸就给我学费,我没要,他就把钱交到了学
校。我当时就怀疑,那包东西是钱。”“你和那人说过话吗?”沈傲摇头。
“没说过话,你怎知道他就是名片上这个曹节?”“是不是傻?”沈傲翻了个白眼,道,“奶奶病重期间,突然冒出那么个陌
生人,同时我爸身上又多出来一张名片……我用同学手机打过名片上的号码,一听接电话的声音,就是他。”
李文璧点点头,抵着下颌,说:“忘川健康服务公司,曹节,频繁出入医院,背后有猫腻,你是这个意思吧?”
“不是频繁出入医院,是频繁出入肿瘤科病房。”“那跟赌博有什么关系?”“他和我爸在医院谈过之后,我奶奶就出院了,在家放弃治疗等死,之后他
们再见面,我爸就有了一笔钱——是这个逻辑,明白?”
李文璧皱着眉,捋了半天,低声说:“没钱治病,放弃治疗,我倒是能理解。可是这个逻辑——你为什么直接得出拿人命赌博的结论来?”
“你这智商,愁人!”沈傲起身结了账,扭头就走。“我请客好吧?”李文璧紧紧跟上。两人出了咖啡馆,沈傲立刻点上烟深吸了一口,喃喃道:“其实,我奶奶也
不是完全放弃治疗,她喝中药了。”李文璧叹了口气。
沈傲丢掉烟头,走到他的摩托车前,取出头盔递给李文璧。“去哪儿?”李文璧坐上车。“你完全没调查思路吗?”沈傲说着,发动了摩托车。半小时后,摩托车钻进一条巷子。
那条巷子很热闹,到处是便民摊位,路两边全是陈旧的门面房,网咖、宾馆、洗头房、小公司等,错落分布。
沈傲停了车,示意李文璧看左前方。
李文璧寻摸了一会儿,看到一块蓝色招牌:忘川健康服务公司。公司不大,上下两层,门窗玻璃灰蒙蒙的,里边有人影晃动。它左边是一家
美发沙龙,里边的音乐震天响,右边是家台球厅,它夹在中间,毫不起眼。“名片上的地址就是这里,只可惜没由头进去采访。”沈傲说。“你来过几次了?”李文璧问。
“两次。”“见到曹节出入没?”
“在这儿见到他有啥用?得去医院。”
跟这年轻人说话,李文璧一时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沈傲所说的人命赌局,目前并无凭据,但凭经验,她觉得十有八九能挖出点东西。她拿出电话打给同事,报出“忘川健康服务公司”的名字,叫对方查查这家公司的性质。
两人观察了一会儿,没见有人出入。片刻,李文璧同事回电:“那是一家公益组织,主要提供殡葬服务,注册时
间有五年了,负责人叫章猛。”“殡葬服务?”李文璧很纳闷,这公司门口连个花圈也没见。“工商注册信息上那么说的。”同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