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标记,他问:“常家辉打过你吗?”“常家辉?”
“常乐父亲。”“哦。是的。”
“那常家耀呢?就是常家辉的弟弟,他找过你吗?你有没有见过他?”张海涛想了想,果断摇头。
“常虹呢?常乐的姐姐,认识吗?”张海涛又摇头。
对张海涛这番必要的讯问,最大限度地还原了十年前校园暴力事件的细节。临走,秦向阳认真地对张海涛说:“你知道你最该后悔什么吗?”“后悔?什么?”张海涛很茫然。“既然你从林贝儿那儿得知了暴力行为的存在,那就该及时制止,可惜你没有!”说完,秦向阳和钱进离开了审讯室。苏曼宁是自己打车赶到市局的。秦向阳在附近找了个饭店摆了一桌,给她接风。
见到苏曼宁后,钱进很是惊讶,要不是眼前的警花是短发,他就把苏曼宁当成杨依了。秦向阳给他们彼此做了介绍,钱进还是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实在是太像了!”钱进连连摇头。“像什么?”苏曼宁反问。秦向阳拿出手机找到杨依的相片,给她看。苏曼宁大吃一惊,忙问那是谁。
“这就是叫你来的原因!”秦向阳这才一五一十把前前后后的案情大体讲了一遍。
听完介绍,苏曼宁连连皱眉。良久,她总结道:“没想到这么复杂!就是说,香港那边的拍卖会抢劫杀人案,你们团灭了外来的劫匪,还抓了波刚,又挖出了通过暗网发赏金令的雇主,也就是吕秀丽、刘新华和胡卫东,以及幕后策划者魏名扬,但还剩了个Y,也就是买凶杀陈一龙的雇主没找到,再就是‘东亚丛林’的主人X。对吧?”
她努力理顺着思路,接着道:“然后通过暗网直播,你们又发现郭震出了事,于是一路来到越州。查来查去,紧接着那个张海涛又出了事。而黄赫又先后秘密接触郭震和张海涛,号称在‘治病救人’!同时,黄赫父亲黄炳忠之死,与陈一龙有直接原因!也就是说,这些事串起来看,黄赫是Y的嫌疑很大!这么说没错吧?”
秦向阳沉默片刻,摇着头说:“表面看,他的行为极为可疑,难以理解。不过就今天调查的结果看,张海涛和郭震的案子,牵扯的是十年前那宗校园暴力事件!凶手十有八九在复仇,跟黄赫没啥关系。不过,这就更难以解释黄赫的行为了!”
“我只能认为黄赫真的在‘治病救人’!”钱进说。“你们想多了!”苏曼宁果断地说,“不管黄赫的行为如何难以理解,都无法否定他是Y的嫌疑!为父报仇,他有十足的动机,这不是最基本的吗?”“但没有任何证据,所以我这才有秘密监控他的想法。”说着,秦向阳看了看钱进。
苏曼宁点点头,道:“‘东亚丛林’主人X是谁?在哪儿?这个你们连边也摸不到。你们现在要解决两个问题,一个是Y,一个是张海涛、郭震事件的幕后真凶,对吧?那需要我做什么?”
“你当然是正面接触黄赫。”秦向阳笑道。“接触他?以谁的名义?”说着,苏曼宁拿起杨依的照片仔细看了半天,歪着头说,“我反倒对这个心理师非常感兴趣!”“理解你的反应!”秦向阳说,“正因为你们太像了,才可以做做文章。这几天我都在考虑,你能否以杨依的身份接触黄赫?”“让我假扮杨依?”苏曼宁很吃惊。
“我不知道他们一块时聊过什么,不知道杨依的行为习惯,我对她一无所知,怎么假扮?不靠谱!”苏曼宁的问题很在点上。
“那些都不重要!”秦向阳沉吟片刻,道,“你不了解她,不要紧,接触黄赫时,尽量少说话。你可以和他谈郭震、张海涛的事。记住,重点是观察他的精神状态。不要谈起陈一龙!如果他真是Y,这话题会很敏感,也显得突兀。我想杨依不会向他提起陈一龙,毕竟那和她无关,你也就不能提。总之,这是我们近距离了解黄赫的最好法子,就当是近距离监控吧!你要做的就是细心观察、感受,看能否发现什么异常。我知道,这么办案你没经验,我也没有!不过,谁叫你和杨依那么像呢?”
“这其实很容易暴露!比如那中间杨依突然给他打电话。”“这个不用担心。一旦你接触黄赫,我会让钱进暗中盯着杨依。她要是上门找黄赫,我会叫人以讯问的名义把她临时带走,至于通话嘛……”
“我会设法入侵杨依手机。她打电话时,只会听到‘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当然,这违规了!”钱进说。
“直接屏蔽她信号不是更简单?”秦向阳问。
“简单是简单!但那得屏蔽一个范围,受影响的人很多,欠妥!”“有道理!”秦向阳转头对苏曼宁说,“其实你想太多了!杨依和黄赫认识时间不长,只是工作关系,接触绝不会频繁,更不会无缘无故联系的!”“可是我和她声音也不一样!你以为拍连续剧呢,往脸上随便粘点玩意儿,就能糊弄人?”“声音?”秦向阳斟酌了一会儿,说,“我接触过杨依,区别没你想的大。
不过你得放慢语速,温柔点。”“温柔点?难!被识破了,怎么办?他要真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岂非打草惊蛇?”苏曼宁一脸无奈。“哦?他要真是蛇,我就最喜欢惊蛇!”秦向阳自信地说,“我说了,我们要的是黄赫私底下的精神状态。所以,识破了也没关系,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他认为你怀疑他,对吧?”
苏曼宁点头。
“你是警察,而他本就值得怀疑!我们与他接触多次,他很清楚我们的态度。”
“可是,他的精神状态,对我们有那么重要吗?”“当然!按我说的做,你会明白的!”秦向阳说。“难道你们没觉得这个女人……算了!”尽管心里突然生出不对劲的感觉,苏曼宁还是顿住了话头,她再次拿起杨依的照片看了看,然后摸着自己的头发,缓缓道,“我考虑一下吧。在那之前,我至少需要一顶质量不错的假发!”
第二天,秦向阳从市局要了两个便衣刑警,一个派去黄赫家附近,一个派去杨依的心理诊所附近。他要求两名便衣只需暗中观察各自目标的行踪即可,他想大体掌握黄赫和杨依的接触频率,回头好安排苏曼宁出现的时机。
安排完,秦向阳和钱进做了分工。钱进的目标是网咖老板常家耀,也就是常乐父亲常家辉的弟弟。他们都觉得常家耀这人十分可疑,出版社收到的举报张海涛帖子造假的邮件,就是通过常家耀网咖的物理IP发出的。再说,常家耀从网吧转型到网咖,这行干了多年,难保不精通网络技术,甚至有接触暗网的可能。更引人注意的是,张海涛和郭震的案子,作为常乐的亲叔叔,常家耀有十足的犯罪动机。
秦向阳的目标是林贝儿、杨杰、李敞亮、陈恬恬。为此,市局派出四组人予以配合,另外还有各辖区派出所帮助。秦向阳要在最短时间内找到他们,他断定一定有人在设计报复这四个人,张海涛和郭震都出事了,复仇者会心怀慈悲?
苏曼宁的任务是上街采购,从假发到衣服,她得给自己改变风格。此外,档案显示,常家辉女儿常虹当年自杀身亡,这个细节也得核实。他们人手不够,就把这活也给了钱进。这注定是紧张、忙碌的一天。可是对于黄赫来说,日子却变得舒缓下来。张海涛的事,严重打击了他的自信心。他想不通张海涛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帮该死的警察,什么都不说,一副熊样!这么想时,他脑海里出现的是秦向阳。
他不明白,为什么小丑又赢了?他其实不在乎输赢,可是事实很残酷,他每输一次,就有一个人玩完,那是鲜活的生命。从接受了警方问讯之后,他就把自己关在家里,谁也不见。他很适应这种态,他的生活本就少有交际。从警局回家那晚,他做了个梦,梦到他和小丑开始第三场赌局,而赌局的象,却是他自己。后来,他梦到小丑又赢了,自己胸口无缘无故多了把剪刀。剪刀深入皮肉,血花飞溅……他从噩梦中惊醒,浑身是汗。
醒来后他习惯性叼起烟,半天后默默点上,头却突然疼了起来。
还赌?有病!他告诉自己,绝不再理会小丑。他感觉自己被耍了。事实证明,不管用什么手段去接触赌局中的人,到头来都是个输。
可是,这么一来,那第三个人怎么办?郭震完了,张海涛也完了,这更证明小丑从未危言耸听,难道就此罢休,放任第三个人自生自灭?
郭震玩杀人游戏搭上性命,张海涛杀了王晶莹,那接下来又会是怎样的毁灭方式呢?他不敢想象,禁不住扭头望了望黑暗里的电脑。
不对!天下哪有注定的事?可事实上,张海涛和郭震的命运似乎已被注定。他很快捋清一个逻辑:假如自己没参加前两场赌局,郭震和张海涛还是同样的下场。这个逻辑很简单——郭震玩杀人游戏,显然是早有计划。至于张海涛,尽管他不清楚杀妻案的细节,但他断定那一定跟张海涛两口子的心理状态有关。这方面杨依早有断言,张海涛当时之所以还没崩溃,只是因为欠缺压垮骆驼的倒数第二根稻草。有个基本事实无法忽略,他和杨依的出现,还没来得及彻底改变张海涛的心理状态。也就是说,如果他不接触张海涛,对方同样逃不开今天的下场。
如果这个逻辑没有漏洞,那么问题来了。小丑引导他进入的这两场赌局,小丑本人是否也看透了它们内在的逻辑呢?
换言之,小丑是否早就清楚,他绝不会输?“哎呀!”想到这里,黄赫感觉指尖一抖,像是被刺了一下。“问题是,哪有绝对不输的局?那不符合概率学,除非早就安排好了!”赫紧皱眉头,想,“可谁又能安排别人的命运呢?”他越想越糊涂,越想越头疼,一宿不眠。
天亮后,杨依给他打来电话。他知道,杨依是担心他的精神状况。他还知道,杨依心里也不舒服。他记得杨依提过,以前有个客户,是个年纪轻轻的男孩,跑去峨眉金顶跳了崖。说起来时,杨依的语气里有惋惜,有无奈,更有自责。那么,张海涛的事同样会令她惋惜,无奈,自责,只不过这事看起来,杨依更像个局外人罢了。
他告诉杨依自己没事。杨依说来看他,他回绝了。当晚,杨依还是找上门来。
“事都过去了,你来干什么?”他无所谓地笑了笑,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杨依摇摇头,轻声说:“可我怎么就觉得特别遗憾呢?”“尽力就好!”黄赫说。
“我知道你更遗憾……不只遗憾,而且憋屈!对吗?”“憋屈个鸟!张海涛又没付我钱!”“那么,你为什么无偿帮助他们?真是学雷锋,做暗网清道夫?”杨依歪头问。
再次听到这个问题,黄赫来回快走了两圈,突然止步,道:“事实还不够清楚?接触暗网阴暗面足够久的人,那是什么下场?”
说着,他走近杨依,紧盯着对方的眼睛说:“没人比我更了解暗网的阴暗,它能腐蚀人性!我所做的一切,问心无愧!”
“我懂了!”杨依拍拍黄赫的肩膀,说,“我只是担心你太自责!你这人,受不得打击!”
“你了解我?”黄赫扭头在电脑前坐下。杨依笑了笑,说:“哎!我来除了看看你,还有个细节向你反馈。”“哦?”
“做笔录时,那个姓秦的警察问过我一句话……”杨依清了清嗓子,坐下说,“他问我和张海涛接触过程中,有没有什么特别感受?或者说,有没有什么细节,我觉得不对劲、不舒服?”
“啊?”“我说,我总觉得那些变态视频,出现得过于及时,太巧了!”“嗯?”
“我就是觉得,要是没那些视频做张海涛情绪垃圾的突破口,他应该已经离婚了。他要是早离婚了,后面也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这话……那天从张海涛家出来,你对我说过!”黄赫皱起眉头。“是的!”
“那个姓秦的怎么说?”“他?什么也没说。”
“那货贼得很!”黄赫叼起烟,说,“照你意思,那些视频是有人故意让张海涛接触到的?在那么巧的一个时间点?”
“这话……那天从张家出来,你也问过我!我该怎么回答呢?就是那么个感觉!”
黄赫点点头,说:“我当时还问你,假如视频的出现是有人故意为之,你觉得最大可能是谁干的?你当时说王晶莹算一个可能性。”
杨依也点头,道:“现在看来,显然不是王晶莹!”“这……”黄赫猛地站起来,不安地走来走去。杨依走后,黄赫再也坐不住了。
他想,杨依的话是有道理的。要不然,姓秦的家伙干吗问她那个问题?显然,警方也觉察到了不同寻常之处。
换句话说,警方应该也注意到了那些变态视频出现的时间点。姓秦的听到杨依的分析时,虽然什么也没说,但那等于默认了杨依的感觉。要是这样的话,张海涛岂非真是被人算计的?
谁会算计他?小丑?黄赫只能想到小丑。
这个该死的家伙!为了所谓的赢,竟提前设局!黄赫愤怒地打开电脑,想找小丑问个明白。
可他刚开机,却又怔住了:不对!张海涛浸淫变态视频,少说几年之久!难道说,小丑几年前就设好了局,等着今时今日拿来当赌局?这怎么可能?
黄赫又糊涂了,久久地盯着屏幕,脑子一片空白。他等了很久,小丑都没上线。又过了一会儿,他正犹豫要不要关机时,小丑的头像突然跳了出来。“你又输了!看来你并不胜任暗网清道夫的角色!”小丑说。“卑鄙!你提前设好了局,等我来跳,对吧!”黄赫一激动,逻辑大乱。“随你怎么想。”小丑很淡定。黄赫盯着屏幕呆了一会儿,叼起烟稳定着情绪,才又慢慢道:“本来我觉不可能!你不可能为这场赌局,提前几年设套。你不是先知!”“你总算还不糊涂。”
“呵呵!”黄赫突然笑了,“你以为我真糊涂?你不是先知,不可能为这赌局提前几年设局,但——你可能跟张海涛早有仇怨!只有在这个逻辑下,你才可能做到提前设局,并利用早就做好的局,来和我玩。换句话说,只有你跟张海涛早有仇怨,才能在赌局中立于不败之地。”
“你想象力太丰富,不该做程序员。”“呵呵。我若不是连输两次,绝不会往这想。”“对你来说,这就是单纯的赌局。你只有赢或者输,别的对你毫无影响,管它们是否另有隐情。不是吗?”黄赫沉默下来,慎重地琢磨小丑的意图。
“你和我,程序员的世界,应该简单明了,要么0或1,要么Y或N。接下来很简单,你要继续吗?Y?N?”小丑快刀斩乱麻,让交流的方向清晰起来。
Y?N?黄赫指尖颤抖起来:“你大爷!老子偏偏都不选!”
“很好!恭喜你,你和大街上的大多数一样,也喜欢半途而废,渣滓!”黄赫紧咬着牙。那一刻,他被小丑气得不知该说什么了。“懦夫!”小丑毫不客气。
“卑鄙!”黄赫知道小丑在激将。
“真正的勇者,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的确是个懦夫,只会逃避!”小丑说。
黄赫冷笑。“你以为我在激你?自作多情!我只陈述简单明了的事实。告诉你,接下因为你的逃避,将有多人受害,绝不止一人。”
“绝不止一人?老一套!又把我架上道德高地了!”黄赫厌恶地打出这行字,接着又删了,他不想再谈下去。
“我没说错。因为我已经给了你继续赌下去的机会,你不珍惜,那本质上他们就是因你而死,因为你的逃避和懦弱。”
“好吧!随你怎么想。”黄赫用上了小丑的话。
“呵呵!张海涛和郭震的事,对你来说,最优选择是告诉警察。可你没有。仅仅因为你父亲的事,因为你对警察素来的偏见,因为那毫无意义的个人情绪,你就舍弃了让警察及时参与进来的机会,从而导致两场悲剧。我会把这个事实告诉你母亲的。想想怎么面对你的母亲吧,大孝子!再见!”
“卑鄙!明明是你定了规矩,不让警察掺和!你别……”黄赫浑身颤抖,再想打字时,小丑下线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黄赫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心里叫苦连天。
小丑说得没错,要想赢,要想救人,很简单,让警察参与进来就好。可他却遵守了小丑所定的规矩。
为什么?就因为黄炳忠被击毙一案,让他对警察生不出一丝好感!可是,仅仅因为自己对警察的所谓偏见,就导致郭震和张海涛走向毁灭,这个因果关系要是让母亲知道,她怎么可能受得了呢?他母亲一生善良,心脏却不太好,这才出院不久,这么沉重的道德包袱,要是让母亲背上……
黄赫不敢再想下去。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他如坐针毡,一直暗中观察母亲的情绪,生怕小丑经通过什么肮脏手段,把事情通知了母亲。电脑一直开着,他时不时看几眼,可小丑再未上线。这天一早出发时,秦向阳的心一直悬着,当他在中午见到杨杰、李敞亮、恬恬三人,那颗心才放下来。他没想到的是,这三个人竟在同一栋大厦上班。杨杰和陈恬恬在一家外贸公司干业务。李敞亮是个健身教练,健身会馆就在那栋大厦顶楼。
经过初步了解,这三人的关系很有意思,李敞亮和陈恬恬是情侣关系,但杨杰却不在乎他们三人间的同学关系,正利用工作上的方便,疯狂追求陈恬恬。为此,他和李敞亮闹得很不愉快。
实际上,这三个人自从常乐出事后,就各自转学,此后彼此再无学业上的集。李敞亮高三后就辍学了,这几年辗转干了健身教练,去年偶然遇到了老同学陈恬恬,一来二去,这俩人就在一起了。此后,李敞亮还给陈恬恬介绍了那份工作。这下好了,两人上班就在一栋大厦。
杨杰呢,比陈恬恬上班晚,当他应聘到那家贸易公司后,意外发现自己的老同学也在那上班,而且出落得越来越标致,就慢慢动起了心思。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秦向阳把调查到的情况扔到一边,直接命人把陈恬恬等人带回市局,又安排人分头去他们家中,取了他们的电脑。
这下子可把三个年轻人吓坏了。为什么把他们带回局里问讯?这就是个下马威。秦向阳想得明白,他断定三个人的网络生活,或多或少都跟暗网有关联,这是本案已经显现的一个规律。上暗网这种事相当私密,他担心和和气气地在外头问,对方回答起来不老实。
陈恬恬等人被带走后,他赶往下一个目标:林贝儿。不料,早就出发去找林贝儿的那组刑警打电话通知他,林贝儿失踪了。林贝儿家就在本市。
她失踪的信息就登记在她家所在的派出所。报案的是林父。信息显示,林贝儿已经失踪了一年多,至今没有下落。秦向阳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操!”他忍不住爆了个粗口。他很快赶到目的地,找到了林贝儿的父亲,林光祖。林光祖是个医生,见到秦向阳后一脸愁容。
他告诉秦向阳,林贝儿是他所在医院的护士,干了不到半年,嫌累,去年八月份不干了。辞职后,林贝儿说去散心,林光祖当时没在意。可谁知,女儿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后来林光祖只好报警。
“去哪儿散心?”秦向阳问。林光祖想了想,说:“好像是鼓浪屿。”“鼓浪屿?”秦向阳念叨了几遍,问,“有收到不明勒索电话吗?”
“什么电话也没有,贝儿的电话也早停机了!”林光祖唉声叹气地说,“后来我找去鼓浪屿,咱们派出所的人也联系过那边,毫无音信。”
秦向阳心中暗叫不妙,脸上没表现出来。他叫人跟林光祖回家,把林贝儿的电脑也带回局里。
林光祖说女儿的笔记本电脑被她带走了,其卧室有个台式机。秦向阳没犹豫,叫人把主机箱搬到了车上。明明是女儿失踪了,警察拿电脑干什么?林光祖大惑不解。
秦向阳坚信林贝儿也接触过暗网,这才拿走电脑回去查验。至于林贝儿的失踪跟十年前的校园暴力案有无关联,他还无法断定。这些他都不想跟林光祖解释。
警察临走时,林光祖才想起个茬来,忙追问秦向阳:“你们刑警,怎么突然上门找林贝儿?莫非她……”
“你想多了!她和我们正在查的一名嫌疑人是同学,我们这才找她了解情况。”秦向阳编理由宽慰了林光祖,这才离开。
钱进那边先核实了当年常虹自杀的情况,才去找常家耀。常虹自杀时,有当事人在场,而且还不止一个。当事人都是她大学同学,包括她当时的男朋友,樊涛。钱进找到樊涛。
警察来调查十年前的旧事,小伙子很吃惊,但还是配合地讲述了事情经过。他告诉钱进,常虹本是个挺要强的女孩,但当年常家接连遭遇不幸,杨怀玉跑路,常乐遇害,导致她情绪极为低迷,吃不下、睡不好,但还没到要死要活地步。当时樊涛很担心,就拜托常虹宿舍的几个同学,对她多上点心。樊涛说,真正击倒常虹的,是她父亲常家辉。为给常乐讨说法,常家辉以犯险,致人重伤,被判无期,而且不得减刑,常虹知道后,整个人就彻底萎了。一个人要是没到那地步,怎么都好说。否则,你就是二十四小时不离左右,
她也能找到空子干傻事。2008年7月,法院宣判,常家辉的案子尘埃落定后,樊涛带常虹出去散心。
“就在黄河边上!”樊涛说,“当时我们有好几个同学一块,可是谁也没注意,她突然就跳下去了……”
“你们没救人吗?”钱进问。“岸上一男两女,我们都不会游泳!”樊涛摇摇头,说,“等到救援的人到,早冲没影了……”“尸体呢?找到没?”
“没有。那年南方发大水,北方河道水也不小。当地人说,黄河里冤魂多着呢,找不到是常事。其实有专门的捞尸人,能找到的话他们不会不尽力。”
还能再悲剧点吗?钱进心里感慨一番,谢过樊涛,去找常家耀。常家耀39岁,身形瘦削,人很精神。钱进对他做过了解,从开网吧算起,人干这一行起码十五年了,怎么说也算个老网虫。常家耀现在过得比较悠闲,钱进赶去他家时,他正在喝茶。钱进亮明证件,说明了来意。
常乐出事十年了,还有警察上门调查,常家耀也觉得很怪。但他看起来很稳,言语间没表露什么,倒茶的动作缓慢有序,却并未迟滞。
“坐。”他招呼钱进。“常先生,常家辉的直系亲属除了你,都还有谁?”钱进开门见山。常家耀给钱进倒了杯茶,自己端起杯子嘬了一小口,没言语。“常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该去找户籍科。”常家耀慢慢放下杯子,说。
“哦!”钱进笑了笑,说,“我想问,你和常家辉,有没有类似寄养的兄弟姐妹?或者说,你侄子常乐,有没有类似寄养的兄弟姐妹,但是户籍档案上没登记的?”
“好笑!”常家耀绷着脸,说,“七大姑八大姨倒是一堆,你说的那些没有。怎么问起这个?”
钱进不解释,又问:“常乐出事,你这个当叔的什么心情?”“嗯?”常家耀深深地看了钱进一眼,哼道,“这是找我复习功课来了?年的心情,你找我再来一遍?”钱进点点头,说:“我也不瞒你!现在,有人回来给你侄子报仇来了!”进理解秦向阳关于打草惊蛇那套说辞,如果常家耀没问题,那跟常家人透露点案情不影响大局,如果常家耀有问题,那这就是敲山震虎了。
“哦?给常乐报仇?”常家耀明显精神一振,茶杯停在嘴边。“具体案情就不说了。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钱进挑衅似的问。“看法?我高兴得很!”常家耀把头仰了仰,突然回过味来,站起来紧盯钱进问,“怪不得一进门就那么问,你们怀疑我,对吧?”“我们怀疑谁,那不重要!”钱进也站起来反盯着对方,刚想问对方网络术的话题,不经意间扭头一看,瞧见旁边桌子上放着几本书。那几本书的封面都磨旧了,字倒还清楚。
钱进飞快地扫了两眼,心里一惊。那几本书,一本叫《黑客实战》,一本叫《网络入侵与反入侵》,再下面两本就看不清了。钱进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他改主意了,那封举张海涛帖子造假的邮件,虽说是从常家耀网咖的IP地址发出的,但没任何证据证明跟常家耀有关,问了也是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