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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曼宁点点头,又拿起孙劲的资料说:“这个华春晓倒很有意思,先是‘两头吃’,完事又把非法所得交给了医院。他的这个具体情况我倒不清楚,我没和他们这些当事人谈过。他这何必呢?完全多此一举!”
秦向阳说:“你那资料里不是很清楚吗?他岳父叫蒋斌,是那个医院副院长。他说早把钱给了蒋斌你就信啊?孙劲调查他时,他完全可以临时撒谎,事后再把钱给蒋斌,到时候只要让蒋斌也撒个谎,说华春晓确实一早就把钱上交给他就是了。”
“这么说就合理了,华春晓肯定在撒谎!”苏曼宁愤愤地说。
“但我们暂时拿他没办法,蒋斌主管业务,的确能代表医院。再说,华春晓也的确有可能提前把钱上交给他。”
“有可能提前上交?不可能!我说了,那纯属多此一举!你刚才也说了,他完全可以让蒋斌撒谎!必须想法治华春晓的罪!”
“错了,”秦向阳说,“要是华春晓只做了艾丽的肾移植,那他的确不可能把黑钱给蒋斌,但他又做了艾丽的心脏移植。那时,只要他够精明,就应该想到肾脏和心脏这两个脏器,竟都来自艾丽这同一个女人,那么这个女人肯定死了,那么他会认为黑子有可能涉嫌刑事犯罪。不管事实上黑子有无犯罪,他都没必要因为那两笔钱蹚黑子的浑水。想明白这一层,把钱上交才是最明智的!”
苏曼宁听完吸了口凉气,喃喃自语:“看来真是治不了华春晓的罪,可华春晓真有秦向阳说得这么善于从细节中权衡利弊吗?”同时她心想,华春晓这件事对刑警来说的确不算大事,换别的同样位置的刑警,甚至可能无心关注,可秦向阳这番分析实在过于细致,对事情细节的掌控以及人的心理把握,简直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至少她之前认为女人往往比男人更关注细节,但刚才秦向阳那番分析,她的确没想到。这令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比之前更强大了。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我们先按下秦向阳、苏曼宁、李天峰等人不表,单说孙劲去抓黑子。知道黑子的真名和联系方式,人也就不难找了。黑子本名张小白,36岁,名义上是个建筑包工头,干了有十来年了。黑子的媳妇开了个戴尔电脑专卖店,顺便开着淘宝网店,小日子应该过得不错。孙劲带人很快找到黑子位于栖凤区某小区的家,然后叫居委会的人上门打探情况。居委会的人很快出来说,家里没人。孙劲赶紧联系局里,叫人定位到了黑子的手机位置,带人赶了过去。
定位位置在郊区。那是片连成排的乡间三层小楼,其中有座楼前停着辆车,后备厢开着,有两个人正从车里往外搬东西,另外有个人站在一旁抽烟。楼里不时有青壮年男人进出,看打扮,那些人不像是正常上班族,但也绝不像干建筑的农民工。
孙劲等人把车停在附近,跟相关资料比对后确定,那个站在车旁抽烟的人正是黑子。
孙劲走了过去,开口叫道:“张小白!”
平时这么称呼黑子的人可真不多,他先是愣了一下,扭头见几个陌生人直愣愣地快步走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叫人关上后备厢,发动汽车就冲着孙劲撞了过去。孙劲侧身闪过,掏出枪喊了两声,取车就追。
黑子的车像发了疯,不管方向,见路就跑,速度一直保持在时速120公里左右,闹得路上鸡飞狗跳,惊险连连。
孙劲一看对方这架势,担心交通安全,便不敢追得太紧,只是远远地咬住。黑子的车开得像疯牛,脑子却很清醒,他知道不能往市区跑,不然很快就被警车截停,于是专挑小路,往乡镇奔去。
眼看着追赶他的车被拉得越来越远,黑子不禁喜上眉梢,这时车的正前方陡然出现了一条横亘小路的凸起。凸起是用土培起来的,土下面有一条塑料管道,管道里淌着水。很明显,那是农民临时跨路浇地的管道。黑子肾上腺素急升,车正飙得带劲,根本没注意那条凸起的管道,等到反应过来,刹车早已来不及。刹那间,黑子的车腾空飞起,伴随着车内同伴的惊叫,重重地摔落在地,斜着往路边树上撞去。尽管这个过程中黑子早就踩了刹车,一车三人还是撞了个口吐白沫,人仰马翻。
孙劲远远地看到黑子的车飞了起来,顿时乐了。赶过去一看,还好,车里三人均无生命危险,只是些不同程度的擦伤。除了黑子,车里另外两个,一个叫强子,一个叫骆驼。孙劲把他们控制住,带上车找了个诊所简单处理了伤口,带回局里分别审讯。
黑子人如其外号,长得确实黑,但样子并不猥琐,坐在审讯室里,哼哼唧唧,唉声叹气了半天,想必是很懊恼刚才的车技,要是发挥正常,现在就没警察什么事了。
审讯的开头,还是姓名、年龄等这些开场白,孙劲坐在主审位置,秦向阳陪审,另外有个警员负责记录。
“张小白,艾丽的死,你该很清楚吧?”孙劲单刀直入。
黑子闷头沉默了一会,说:“给我根烟。”
秦向阳递给去一支烟,帮他点上。
黑子抽了几口,说:“她是自杀的!和我无关!我就图点钱,算我倒霉,我认了!”
秦向阳和孙劲都不说话,静静地看着黑子。
“我是痛快人!”沉默了一会,黑子接着说,“你们能来找我,我是干啥的,估计你们也很清楚了。没办法,流年不利,败在了那个小娘们身上!”
黑子说的没错,他进审讯室之前,秦向阳就把该查的都查清楚了,黑子在郊外租的那两栋小楼,是给器官移植供体准备的。供体绝大多数是年轻力壮的青壮年,大多数从网上招募,来自全国各地,黑子统一提供食宿。表面上,黑子的确是个建筑包工头,他对外声称,那些住在郊外的年轻人,都是他包工队上的人。那些人平时进进出出,好吃好喝,常常逛郊区的KTV,要么就到网吧包夜,唯独不干活,这早就引起了当地居民的注意。起初有人怀疑那些人是干传销的,后来又看着不像,干传销哪有这么安逸。
黑子定时会过去送吃的,他为人确实很痛快,每次去,总是捎带着给那附近的邻居分些烟酒。三番两次下来,跟那一带的居民就处好了,同时住在那的年轻人,也没给当地治安带来什么麻烦,慢慢地就有了个平衡和谐的局面。多年下来,竟没有一个人就这么个不正常状况去举报。
有活儿的时候,黑子就带着提前选好的供体,去医院做器官配型检查,谁能和受体配上,就移植谁的器官。完事后黑子从受体那拿到钱,按事先说好的给供体一份,余下的归自己。供体自愿卖,受体自愿买。有这么两个自愿做保证,只要做人再讲究点,该给供体的钱给足,不拖欠;该收受体的钱收公道,不漫天要价,那么这个本来利润高、风险大的活,反而成了个很保险的活。这一行,能做长久的不多,黑子就是其中一个。出事的,多半是器官供体被恶意盘剥,拿到的钱太少,心理失衡举报了老板。
黑子又要了根烟,点上火叹了口气,说:“那个小娘们,哦,对,艾丽,子宫癌,活不长了,她找到我,让我在她死后,把她的器官卖掉,再把她的尸体送到那个归零人体塑化有限公司。这要求也忒怪了不是?但是她说卖器官的钱全给我,她一分也不要。看在钱的份儿上,我心动了。当时,我也对那个归零公司做过了解,知道尸体在那要扒皮抽筋,不管怎么着,反正最后做出来的模型,她亲娘老子也甭想认出来,我觉得这事没什么风险,至少不会牵连到我的主营业务……没承想,后来她的模型出来是那么个屌样子,对,那个展览我关注过!当时,我就知道可能要坏事!要是早知道她做那么个模型,是绝不会接这个活的!从头说?好吧!这事说来话长。”
接下来,黑子从艾丽最初找到他时讲起。此时,已是夜里十一点多了,孙劲一边听,一边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悄悄把设置成振动的手机掏了出来。昨晚,他的手机就是这个点收到的那条奇怪短信,他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这事远没有结束。
今晚,会不会再次收到类似的短信呢?收到,就意味着更多线索,同时又意味着有命案了;收不到,意味着父亲的失踪之谜依然难解,同时意味着没人再因此而死。他时不时看手机,心情紧张,复杂,矛盾。
突然,他的手机振动起来,同时响起刺耳的提示音:您有新的短消息。
第四章 永恒的报复
孙劲连忙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才长舒了一口气。还好,那是条移动公司的系统短信。秦向阳看在眼里,悄声拍了拍他的背。
黑子一边抽烟一边回忆。
三个多月前的一天,艾丽通过网上的信息,辗转找到黑子。这么一个美人突然上门,黑子深感意外,起初对她很是防备,以为她是条子。艾丽开门见山,拿出一份病例告诉黑子,自己得了子宫癌,活不长了,想让对方把她的器官卖了,完事再把尸体送到归零人体塑化有限公司。
是买卖就能谈,黑子这才放下戒备,承认自己是器官贩子。眼前这个女人患了绝症,命不久矣,临死前想卖器官,一切都合情合理,但是,这个买卖显然比自己往常的生意多了个枝节:把尸体送到归零公司。黑子很明白,多出枝节,就意味着风险的不可控性,生意自然也就不划算。
艾丽很明白对方的意思,进一步说明心肝脾胃肾能卖的都可以卖,收益都是黑子的,自己一分钱不要,全算作黑子帮忙的酬劳。至于为什么把尸体送到归零公司,艾丽说自己是欧佩里·德洛克的粉丝,多年来一直对人体塑化深感兴趣,早就立志死后捐献遗体做人体模型,如今自己绝症在身,也算了却一桩心愿。黑子听说对方一分钱不要,当即就动了心,只是面上仍不为所动,先是上网对归零公司做了一番了解,然后质问艾丽,为什么非要麻烦他把尸体送到归零公司。
艾丽说:“钱都让你赚了,让你跑趟腿不是顺理成章吗?最主要的是,这事不可能通过我的亲人和朋友办,他们接受不了,没人同意我把尸体做成塑化模型。我是个想得开的人,器官卖掉,能帮别人延续生命,尸体送去塑化,既能永久保存,又算是为艺术献身,也算死得其所了!可是这两点,家人朋友都不会同意,我需要人成全!对你来说,顶多就算送份快递,还能赚到钱。”
黑子见对方说得头头是道,一切都合情合理,没什么可疑之处,就答应了。但具体操作起来,也有些小麻烦。
黑子先带艾丽去医院做了一些必要的检查,只等有合适的受体器官配型,然后告诉她:“器官从摘离人体到移植手术,有一定的保存时间,超过既定时间,器官也就失去活性了。也就是说,你一咽气,器官就得马上摘除,然后最快时间送到医院,或者说,你干脆就死在医院,紧接着摘除器官。但是问题来了:一、你死在医院,摘取器官的话,尸体就会被保存在太平间,然后通知你家属,我就没法把你送到归零公司;二、你啥时候死,谁也不知道,但是你死后,我必须第一时间到现场,同时你死的时候,又不能有亲朋好友在场,那么你死的时候谁来通知我;三、你要是再活个一年半载……哎,你这钱,可不好挣。”
黑子的问题很专业,这些问题确实让人头疼。没承想艾丽却早有准备,当即果断地说:“这个不用担心。一、我绝不会死在医院;二、我自杀。”
说着自己的生死,艾丽全然不放在心里,就像那是别人的事。对于死亡,她的言谈之中甚至还隐隐透着些许兴奋。黑子察觉到了,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点畏惧眼前这个漂亮、性感的女人。
艾丽说完,接着问:“你考虑得很周全,很专业,看来我找对人了。我的尸体要送去归零公司,当然就不能在医院摘器官,那么你有摘器官的地方吗?”
“有!我有个自己的工作室,医生从外地聘的。”
艾丽对黑子的回答很满意,这么一来,细节之处就光剩下怎么自杀的问题。肯定不能选择跳楼等很暴力的方式,免得破坏尸体和内脏,最后两人商定,吃安眠药。
方式定了,那地点呢?艾丽的话异常直白,直白得让黑子哆嗦:“我自杀,
你必须守在我附近对吧,然后第一时间把遗体运走摘器官。我可不能死在床上,我怕自己刚吃下安眠药,你就强奸我。”
说到这里,艾丽直勾勾地盯着黑子:“我有让你强奸的欲望吧?你说是不是?”
黑子尴尬地笑了半天,面对艾丽那摄魂的眼神,最后无奈地点了点头。
艾丽见对方承认了,接着说,“这样吧,我先吃足量安眠药,然后开车上路,我会开得很慢,直到药效发作,车子撞哪算哪,也破坏不了尸体。到时你见车子停了,也就等于我凉了,你再过来,把我送工作室去。你总不会奸尸的,对吗?”
黑子再次无语。这个女人死都不在乎了,却一次次在计划怎么死的问题上,考虑会不会被强奸的问题。
艾丽似乎明白对方的想法,直接说:“这是一桩生意,我们之间是生意伙伴,不牵扯性的问题,那是另外一回事,可惜我看不上你,否则,我现在就可以和你上床。我就这样,我愿意的事,谁也不用劝。哎,哎,你别不高兴啊,你不丑,是气质不合我口味。”
事就这么定了,黑子却久久不能平复。他承认,那是他一生中让他最无语的一场对话,最离谱的一桩生意,最难忘的一个女人。
为保证艾丽策划的那场所谓“交通事故”不引人注意,黑子把时间安排在了凌晨,同时还联系了一个做交通协管员的朋友到现场,以便应付可能出现的意外。好在“交通事故”还算顺利,艾丽的药效发作后,车越过马路牙子轻巧地撞到一棵树上便停了下来。那是辆红色的迷你奔驰,多数人都会认为是女人开的。
果然,这么一来还是引起一辆大货车的注意,两个司机停了车,热心地上前询问。
黑子的交通协管员朋友及时赶到现场,支开了货车司机,把艾丽的车开到了交管所,黑子则用自己的车,把艾丽的尸体送到工作室摘器官。
实际上,当时的艾丽刚刚进入深度睡眠状态,直到黑子把她运到工作室,她还未停止呼吸。摘完心肝脾胃肾这些器官后,黑子第一时间把心脏和肾,送到华春晓所在医院,让助手骆驼把肝脏送到刘秀贞所在医院。那天下午开始,直到晚上,华春晓跨科室连着做了两场手术,先是程功母亲的肾脏移植,然后是王大力的心脏移植。艾丽的脾和胃先保存在黑子的工作室里,因此前未找到合适的受体,在超过了一定保存时限之后,黑子只好把它们处理了事。
黑子一口气说完,长舒了口气,最后总结式地感叹:“两位警官,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也是受害者,我的一切,都叫那娘们给毁了!”
孙劲无奈地笑了笑,说:“你非法组织贩卖人体器官,罪有应得。我问你,你那个交通协管员朋友叫什么名字?”
“高虎。”
“他了解你做什么生意吗?”
“不了解。我和他算普通朋友。”
“你做这行多久了?”
“哦,快十年了。”
“你那个工作室主刀医生是谁?”
“是个开诊所的,叫张泽,以前干过外科医生,联系方式在我电话里。”
“你的受体信息来源都有谁?”
“信息来源?”黑子稍稍愣了愣神,随后坦然地说,“我全靠撒名片,主要撒到医生办公室,重症监护室。”
“劝你如实交代,否则对你没好处。”
“警官,我前边都竹筒倒豆子了,还有隐瞒必要吗?”
“你和华春晓、刘秀贞分别合作过几次?”
“都是初次合作。我说了,我这也算个团伙的话,我这团伙里没有信息源。就俩助手,一个叫骆驼,一个叫强子,你们不也正审着吗?可以问问他们。”
黑子被带下去后,秦向阳和孙劲针对黑子的口供讨论起来。
秦向阳觉得,这份口供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它来得太顺利了。黑子搞这行,不可能不清楚主犯判几年,可他刚才的精神状态,似乎对即将面临的牢狱之灾不甚在意。诚然,艾丽的案子在先,他就算抵赖也没实质性用处,但这番竹筒倒豆子的坦白之下,还是有几点让人怀疑:
1.一个经营了十年之久的地下人体器官组织贩卖团伙,它的业务流程不可谓不成熟,没有稳定的器官受体信息源,说不通。
2.这种业务经营十年,涉及的利润应该非常庞大,可是从黑子的言行举止上,实在看不出来,与其说黑子像老板,倒不如说他更像个成熟些的混混。具体地说,黑子有什么产业呢?一个可有可无的包工队,一处房产,一个老婆经营的电脑专卖店兼网店。相比十年的黑色暴利,这算什么?钱去哪了?吃了?赌了?强子和骆驼的口供也说了,黑子平常顶多就是逛逛夜店,无赌博嗜好,更不沾毒。
“你意思是他替人顶罪?”孙劲蹙眉说。
“我没那么说,只是说疑点。”秦向阳斟酌着说。
“那很简单,明天查查他家的账户,也许他不露富吧。”孙劲说完伸了个懒腰。
时间不早了,秦向阳却毫无睡意,立刻组织了1210案第二次讨论会。这个会跟凌晨那个比起来,多了一个人,苏曼宁。
开会的同时,秦向阳派人连夜抓了黑子工作室的主刀医生张泽,另外派人联系派出所,尽快把黑子招募来的那些卖器官的年轻人遣返原籍。
二中队长李天峰今天对华晨公寓里里外外做了全面检查,无任何收获。这么一来结论就唯一了,凶器及被砍下的尸体部分,被凶手从安全通道二楼窗口丢下并带走。案发当晚走电梯离开华晨公寓的那五个人,也都一一联系到了,有四个是酒店客人,另一个是四楼某住户的朋友,在案发时间点,全都有不在场证明。也就是说,案发后,从安全通道离开的那个穿着羽绒服戴帽子的神秘人,就是1210案凶手。
法医吴鹏从育才中学李志堂办公室里采集到毛发和指纹若干,排除掉无效痕迹后,跟案发现场采集的痕迹及死者身体组织做了DNA比对,三方比对结果一致,死者血型跟李志堂档案记录一致,无头尸的身份,确定是李志堂。
据李志堂所在学校老师反映,李志堂来学校工作近两年了,其间并未处过对象。学校同事说,李志堂缺点就是矮了点,顶多170,但人长得秀气,很耐看,曾经有热心同事给他介绍对象,可他也懒得看。这么一来,找熟人进一步辨认尸体的想法只好作罢。
另外,吴鹏还从学校打听到一个情况,李志堂生前,曾利用业余时间做过归零人体塑化有限公司的尸体塑形美术指导。针对这个情况,他向归零公司做了了解,情况属实。对方说,尸体最后的塑形程序,需要美术指导,但这方面的专业老师极难找,很少有人喜欢跟尸体打交道,李志堂虽然没有美术专业相关证书,但造诣不低,双方合作得很愉快。
此外,吴鹏还带回来一个新情况:“据李志堂同事反映,大概三个月前,李志堂因一个培训班的事,得罪了一个学生家长。怎么回事呢?那个学生叫程璇璇,家长叫程功。这个程功呢,本身和李志堂很熟,就算是朋友吧。当时有两个美术培训班,全班同学都上了,李志堂唯独没让程璇璇报名,说是给程功省钱,程功的母亲当时做手术,手里没钱,李志堂这么做也是好意。谁知这伤害了程璇璇的自尊,让她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之后,程璇璇就在生日当天失踪了。我查了派出所的失踪人口档案,这个孩子到现在还没找到!不过有线索了,跟人贩子有关。”
“程功?名字这么熟,有资料吗?”秦向阳神色警觉地问。
吴鹏的活儿干得很扎实,低头看了看调查资料,说:“程璇璇的学校档案上很清楚,父亲叫程功,母亲叫杨梅,奶奶叫孙桂珍。不过,程功和杨梅好像离婚了,我是看了程璇璇档案后,又打电话问了问派出所的人,还没实际核对。”
“孙桂珍?换肾的那个?”秦向阳跟孙劲对视了一眼,用拳头擦着鼻头说,“1210案怎么还牵扯上艾丽案子里的人了?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实际上,与会警员有很多人并不了解艾丽案子的具体情况,秦向阳就叫孙劲把案情和调查情况简述了一遍。紧接着,秦向阳又把黑子的口供及那几个疑点也说了。
苏曼宁听完,说:“我同意秦队的分析,的确有疑点,这样,对黑子家账户的调查交给我吧。另外他媳妇不是还有个电脑专卖店嘛,对,还有个网店,那两方面的流水我也查查看。”
苏曼宁的网络技术自不必说,她负责这块最好不过,秦向阳赶紧说:“苏主任辛苦!”
李天峰看起来总是活力十足,毫无倦意,跳到投影仪前说:“李志堂虽是出于好心,却直接导致了程璇璇的失踪,那么目前看来,这个程功的嫌疑最大,秦队,我去查他?”
秦向阳点点头,说:“目前看,这个程功和李志堂有私人恩怨,逻辑上,程功确有嫌疑,但也仅是嫌疑。李志堂呢,是好心办坏事。吴鹏也调查了,毕竟程璇璇失踪的直接原因是人贩子。仅就这件事,程功何必要李志堂的命呢?犯不上吧?”说完他又嘱咐李天峰,“调查方式上你一定注意,切忌鲁莽。”
“放心吧!”李天峰高高兴兴地领了活儿。
孙劲忙黑子的事,同时也早安排了人,调查凶手出了华晨公寓之后的行踪。他们把华晨公寓楼周边翻了个遍,包括所有的垃圾箱,以及旧衣物回收处理箱,结果一无所获。而华晨公寓本身的位置也很特殊,它背后有条暗巷,顺着暗巷一直走出去,就到了居民区之间的另一条小路。那条小路的两头,一头出去是个露天广场,另一头连着市区主干道。露天广场四周到处是卖各种小吃的商贩,人流昼夜不息。如果凶手走的是那条暗巷,那么接下去的踪迹怕是极难寻找。他们又调取了华晨公寓所在路段及附近相关路段的摄像头,也没查到任何可疑情况。这让孙劲很没面子。
实际上各相关路段摄像头查不到情况,实属正常,毕竟背后的可能性太多了。比如凶手出了华晨公寓立刻换装,再乘坐交通工具离开。而凶手的交通工具目前根本无从知晓,汽车、电动车、自行车都有可能。甚至还可能坐公交车:先找个背人之处躲到天亮,再换装大摇大摆地乘公交车离开。这个过程,凶手只需确保手里的“包裹”不引起别人注意就行。这是个很笨的法子,笨,却最有效。这让秦向阳想到了赵楚,两年前赵楚雪夜巧杀金一鸣,亲手启动多米诺骨牌案,完事后就是在案发现场小树林里站到天亮,然后整理了现场,神不知鬼不觉地乘公交车离开。不对,秦向阳接着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个凶手不可能搭乘任何交通工具,那太傻了,他提着一大包东西,那么做很引人注意,他只可能步行,或者有自己的交通工具。想到这,秦向阳不禁轻轻叹了口气,目前看来,虽然这个凶手的实力跟赵楚孰高孰低,还不能下结论,但直觉上他判断1210案很可能就是个开始。想到这,他感觉太阳穴那里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艾丽案子中涉及的器官买卖,事实俱已清楚,唯独那个尸体塑化模型为什么是那个姿势,依然谜题未解。也许那纯粹是艾丽的主观意愿,背后并无隐秘可言,但秦向阳并不这么认为。毕竟通过黑子的口供来看,艾丽那一系列言行实在异于常人。
接下来秦向阳安排孙劲,天亮后陪苏曼宁去会会那个阮明涛,也就是艾丽的未婚夫。至于苏曼宁怎么查黑子家这些年的资金流动情况和经营情况,那是苏曼宁的事,他不操心。他想亲自找黑子的朋友高虎,也就是那个交通协管员了解了解情况。
第二天上午八点半,苏曼宁赶到局里,跟孙劲会合后,赶往阮明涛任职的省医学院。她眼圈发黑,估计又在网上忙了半夜。
他们亮明身份后,很快找到阮明涛办公室,结果对方根本没来学校。
孙劲跟校办的人拿到阮明涛的地址和联系方式,赶到位于市中心的一个高档小区,终于见到了那个让艾丽付出良多、苦等多年的人。
阮明涛很客气地把两位警察请进了客厅。他看起来气色不好,但也着实令苏曼宁眼前一亮。这是个眉宇间略带忧郁的男人,五官端正,轮廓清晰,浑身上下除了书卷气,还透着几分正气,就是肤色太白,看起来柔弱了些。现在人们常用古典味形容某一类女人,而阮明涛恰恰是个很有古典味的男人。苏曼宁暗想,这人确有令女人心甘情愿为之付出的魅力。
阮明涛倒来两杯水,沉静地说:“两位警官为艾丽的事来的吧?”
苏曼宁点点头,说了句不太相干的话:“阮教授家房子很大啊!”
阮明涛面有悲戚地说:“反正一个人住,大不大有什么关系!这里也没有保姆!”说完他叹了口气,朝四处看了看,像是在找艾丽的身影。
苏曼宁自打一进房间就格外留心,此时听阮明涛这么说,她心想,双方刚见面,自己只不过随口一问,对方完全可以不说什么,可他的话里却带出个“没有保姆”,可见这是个特别敏感的男人。而一个人要是特别敏感,就往往缺乏决断,心理也较为脆弱,惯于言语上保护自己。如果艾丽的死对他的打击巨大,也不知他是怎么挺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