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对了!终于见到了李志堂,只可惜是个奄奄一息的!秦向阳重重地叹了口气。对整个案子来说,这很重要,证明之前的推断无误。
“全力抢救,记得检查这个人的声带。”
他话音未落,医护人员已经抬着担架远去。
秦向阳喊来李天峰,突然问:“还记得案发最初对李志堂相貌的描述吗?”
“样貌描述?”李天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支吾着摇了摇头。
秦向阳说:“502案发现场,从死者手机里找到一些照片,有自拍照,有全身照。单从照片上看,李志堂样貌清秀,形体匀称,跟现场死者体型几无差别——这是你当时的原话。忘了?”
李天峰“啊”了一声,想起来了。
“李志堂长得清秀,身高最多170,有男扮女装的先天条件。他还做了声带手术,这就是为啥一直抓不到他的原因。”秦向阳的语气透着对自己的失望。毕竟,他早就料到李志堂会装扮潜入,为此,他也想过很多可能,但就是没想到李志堂男扮女装得这么彻底,竟然做了声带手术。
这也太绝了吧?李志堂何至于如此折腾自己?秦向阳琢磨着这个问题,向程功走去。
程功眼神涣散,正叼着一根烟发呆,见秦向阳走过来,也不主动言语,神情表现很符合一个无辜者的状态。
秦向阳捏起程功嘴边的烟丢到地上,狠狠盯着他。
“秦警官,你们怎么才来……”程功被盯得发毛,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吐沫,语气却显得很无助。
“描述现场情况。”秦向阳盯着程功说。
“怎么说……简直是噩梦……”程功敲着头缓了半天,才道,“当时我们从电梯下来,这里的灯没亮。接着突然就有人开枪。开了好几枪。洪运走在最前边,但当时我也不知道打中了谁,慌乱中藏到了一根柱子后边面。”说着,程功又颤抖着掏出烟,顺手分给秦向阳一支。
秦向阳一巴掌,把烟跟烟盒打飞了。
程功半张着嘴愣了几秒,无奈道:“接着就是孙警官冲上去了,不停地打枪。其实当时又惊又怕,啥也看不见,听到连续的枪声,才知道是孙警官,毕竟他有枪嘛。他冲上去后,我就慢慢摸回到了洪运身边,见他受伤昏迷了,一直给他捂着伤口,直到听见警车进来,才放了心……”说完,程功亮了亮他手上的血。
“打斗时,你一直守着洪运?”
“是的!”
秦向阳丢下程功,回头去看现场。
现场最奇怪的,就是那一堆撒在地上的子弹。
“初步检验了指纹,两支枪的枪把上,只有各自主人的指纹。两把都是空枪。最奇怪的,是这些子弹。”吴鹏说。
“子弹是孙劲的,任务前他取了一盒。刚才我检查了,他口袋里还剩半盒。”秦向阳说着,掏出那半盒子弹。
“孙劲的位置有三枚空弹壳,杀手的位置有两枚空弹壳。”苏曼宁说。
“杀手是李志堂!”秦向阳提醒苏曼宁。
苏曼宁眉间一皱,小心地捡起几枚子弹,继续说下去:“从这几枚子弹上的痕迹看,它们被人踩踏过,这就不难还原当时的情形。当时一定是有紧急情况,孙劲来不及闪躲,随手抛出这些子弹,导致李志堂踩踏滑倒。还可以肯定的是,当时这两把枪的子弹都打空了。李志堂摔倒后,孙劲就地装弹,同时,李志堂也捡取子弹装弹。然后两人几乎同时开枪……”
“你是说,孙劲这边之所以有三枚空弹壳,是因为他装弹快,那个时间,李志堂仅仅装填了两发,然后他们同时开枪,双双命中?”秦向阳问。
“以我的经验分析,是这样!”苏曼宁果断地说。
秦向阳看了看远处的程功,心里想,要是这样,岂非没程功什么事了?不,这不合理。怎么说,这都应该是程功最后一场戏。这场戏的目的,就是借助孙劲之手,杀掉李志堂灭口。可是李志堂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点孙劲无比清楚,他又怎么可能杀掉李志堂呢?
这时,他突然想起行动前孙劲说过的那句话:“我再回分局准备一下。记住,万一我他娘的挂了,我一定会留下你需要的证据。我想这么做……”
想到这,秦向阳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凉气。
他当时止住了那些不吉利的话,没有任由孙劲说下去。本来,他不让孙劲说丧气话是为对方好。现在想来,只能说孙劲对于这次行动十分看重,也十分谨慎,甚至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心理准备。
想到这,秦向阳一阵干呕,只差把苦胆也吐了出来。他后悔了,后悔打断了孙劲,没让人把那些该死的不吉利话说完。也许让人说完,他会有更好的法子去完善孙劲的想法,那么一来,孙劲或许就不必送命了!
他眼前突然一阵恍惚,好像看到孙劲正叼着烟站在旁边说:“哥们先走了。别愁没有程功的证据了。哥们拿命堵了一把,给你留下了证据。谁叫咱是警察呢,是不?”
可是他把孙劲身上摸遍了,除了香烟,就只有那半盒子弹。证据在哪呢?他相信,如果孙劲真留下了证据,就一定在眼皮子底下。自己人没必要打哑谜。
“秦队长,我是不是可以走了?洪运去了哪家医院?我得赶过去!”程功见秦向阳貌似不忙了,悄悄走过去问。
“你?这回你走不了了。”秦向阳扭头喊李天峰,“把他给我带回去!”
李天峰一甩手,把程功铐住了。
“干什么你们!我操!”程功勃然大怒,甩着胳膊极力反抗,被李天峰按着脖子掼进了车里。
同一时间。
正准备休息的李文璧接到了一个电话。
程璇璇?这么晚怎么给我打电话?李文璧纳着闷接了起来。
“姐姐,你睡了吗?”程璇璇清脆地问。
“刚要睡。怎么了小朋友?”
“我不小了好吧?”程璇璇说,“姐姐,有个事,我困惑了很久,实在憋不住了,可又不知道和谁说。想了很久,只有打给你。”
小孩子能有什么事?李文璧差点憋不住笑出来。她清了清嗓子,才正色道:“说吧,是不是早恋了?”
“才不是!你救过我的命,我才和你讲。我信任你,那你也得给我保密!”
“那当然!谢谢你的信任,必须保密!”李文璧心想,这小孩挺精的,啥事也没说,就先给人带上个马嚼子。
“好吧。其实是我爸的事。”
“你爸?他怎么了?”
“我爸这段时间,常和那个叫蒋素素的在一块!我很烦!”
“啊。你不喜欢蒋素素?这事我可管不了!”一听是这种家事,李文璧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看那个女人不顺眼!可是再发展下去,她万一成了我后妈,我不就……”
“这是家事,姐姐不便插手。你可以同你奶奶讲。”
“我奶奶?她待我爸,比待我还亲,不会干涉的!”
“那你找我也没用啊!”
“可我认识的大人里,除了老师,好像就你比较靠谱,我亲妈是不会管这种事的。你能不能想个法子,帮我把他俩拆散?”
“这可不行!”李文璧回绝得很干脆。
程璇璇沉默了一会,叹道:“哎!真是让我爸给愁死了!”
小孩说大人话,李文璧一听又乐了。
“你不知道!我爸多愁人,他有秘密!”
“哦?秘密?”李文璧把电话挪到了另一只耳朵上。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我爸是个标准的直男,可是后来我意外发现他弯了!再之后,他又同这个蒋素素在一起了……我真是搞不懂他了!太不让人省心了!我真的要被他愁死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李文璧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不会听不懂吧?”李文璧的反应令程璇璇很意外。
“直男,弯了,又那啥……你再好好说一遍!”在电话里这么讨论别人的父亲,李文璧也难免尴尬。
“哎,你也把我愁死了!”程璇璇叹了口气,说,“通俗地说吧,我爸结过两次婚你晓得吧。嗯,自从那个孙丽萍,也就是王媛她妈跑了路,我爸好像就对女人失望了!这我能理解。我不能理解的是,他竟然和我的美术老师搞到了一起!”
“你的美术老师?”
“李老师,李志堂。”
“你怎么知道?”李文璧虽然对1210案了解得不够细,但她知道案子大体经过,还知道李志堂是重大嫌疑人。此刻突然听程璇璇说起李志堂,立刻警觉起来。
“从手机上看的呗!放学没事时,李老师常常让我去他办公室学画。有次他临时有事出去了,手机落在桌上。我无聊,就拿他手机玩。他手机上有图案锁,我划来划去,不小心就给划开了。哎,然后就看到了很多不该看到的照片,他和我爸竟然……吓得我当时就把手机丢到了地上!”
“天哪!”李文璧考虑到程璇璇的年纪,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和你说实话吧!我那次逃学,然后被人拐卖,根本不是因为李老师没给我报培训班而心情不好,而是因为看到了那些照片,那几天情绪特别低落。”
“这件事你爸知道吗?”
“不知道!我谁也没告诉!后来李老师就不来学校了,听说是犯事了。再后来我发现我爸又有了女人,觉得他又正常了,本来还为他高兴。不承想,这个蒋素素很讨厌,整天趾高气扬的,我一点也不喜欢她。她要是当了我后妈,我就惨了!”
“那你继续保密!不早了,睡觉吧?明天我去找你!”李文璧软言软语地说。
“那好吧!你看,都这个点了,我爸还不回来!准是又跟蒋素素在一块!愁死了!”程璇璇又吐槽了一会,好不容易才挂断电话。
此时,秦向阳正返回分局,他收集了枪战现场遗留的所有物件,带回去做详细鉴定。他正开着车,李文璧打来了电话。
“正忙!什么事?”
“就你忙!”李文璧哼道,“得到个意外消息,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
“说!”
“程璇璇刚才给我打电话谈心,聊起程功的事。她说李志堂是同性恋,跟程功那个过!”
“什么!”一听这话,秦向阳的方向盘差点脱手。
“程璇璇不喜欢蒋素素,说着说着,就扯出来这么个事。”
“确定?”秦向阳立刻意识到了这条消息的重要性。
“程璇璇从李志堂手机上意外看到的。她说程功经历过两次失败的婚姻,被女人伤透了心。但没想到程功和李志堂搞到了一块!可是之后,程功又正常起来,跟蒋素素好上了……”
“李志堂的手机?”秦向阳直接挂断电话,往分局全速驶去。
“你……”李文璧那边传来“滴滴滴”的忙音。
秦向阳等人很快赶回分局。大部分人都知道了孙劲牺牲的消息,局里的气氛异常紧张。
苏曼宁和吴鹏带着物证袋匆匆进了技术科。
秦向阳突然闯进去,说:“502案发现场那个手机,做个技术还原,立刻马上!”
502案发现场死的人是李闯,但手机是李志堂的。当初李志堂留下那个手机,无非是为进一步误导警方,把李闯当成李志堂。李志堂要是还活着,恐怕他做梦也想不到,案情发展到现在,警方又想起来那部手机。
这时,秦向阳的电话又响了。
“发现了蒋素素,去了省医学院附属医院。”李天峰在电话里说。
“她去那干什么?”
“还不清楚,好像是看洪运。”
“见机行事,把蒋素素控制起来,一定保证她的安全。”
“我知道怎么做。”
凌晨两点,苏曼宁把手机处理完毕,一些早前删除的照片一幅幅传到了电脑上。
那些照片只需看一眼就再明白不过,两个男人在一起亲热,苏曼宁有点不好意思地退到一边。
现在又搞清楚了一个疑问,程功如何说服李志堂参与该案件,冒死做了杀手?李志堂还男扮女装,甚至做了声带的变声手术,他为何这么做?
利益共享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怕是李志堂动了真心,相信了程功的一些谎言。
女人若遇人不淑,用情太深,往往很容易被不法分子控制,甚至自我毁灭。中国最美女死刑犯陶静的人生历程就是如此,先是被毒贩男友诱骗吸毒,其后用出卖身体的方式为男友招徕吸毒客人,最后以身犯险藏毒越境,最终落了个悲惨的结局。
那么男人呢,或者说李志堂这种异性恋呢?为了程功,他的做法岂非同样极致,同样投入了感情?从他做声带变声术上,或许可以猜出一些端倪。李志堂应该有了变性的想法,很想和程功继续发展下去。但犯案期间,根本没有变性的机会。只能在犯案之初先做了变声手术,一来能为各种行为做更好的掩护,二来等程功有了钱,再逃出滨海做个彻底的手术,让自己焕然一新,让李志堂彻底从世上消失。怪不得李志堂不结婚,也没女友,有人介绍对象也不看,原因都在这里。
那程功呢?程功肯定不是完美男人,但有不少优点,起码长相不错,对母亲很孝顺,孙丽萍跑路后还主动抚养王媛,事业上也尽心尽力,勇于拼打。无奈两次婚姻失败,企业破产,心里怨念太重。或者说,程功心里早就隐藏着某种邪性,平常相安无事,遇到重大变故就爆发出来。至于李志堂,对程功来说,一定是感情遭逢打击后起了玩心。恐怕李志堂到死也想不到,他被程功反复利用,算计得死死的。
同一时间,省医学院附属医院。
李志堂重伤不治,抢救失败。经检查,李志堂此前做了声带缩短手术,手术切口在口腔内部,是通过内视镜做的,外表没有伤痕。
李天峰赶到医院后,及时封锁了这个消息,他想看看蒋素素到底干什么。经过抢救,洪运和保镖早就脱离了危险。为防止意外发生,警方把洪运秘密安排在一间看似普通的病房,把守护人员安排在病房里面的隔间,从走廊外边什么也看不出来。
蒋素素以前在附属医院工作过,对环境非常熟,她大模大样地走进医院。其实李天峰封锁消息没错,但他还是想多了,蒋素素确实是来看望洪运的。程功亲手杀了李志堂,根本没必要再冒险让人来打听什么消息。
程功一早就在五洲酒店开了房。酒会结束前,他交给蒋素素一个塑料袋,叫她先回房间。塑料袋里有好几根针管,里面全是冰毒。程功突然发了财,蒋素素对冰毒剂量的索求更大了。
蒋素素跑回房间,一进门就急不可耐地注射了一针。
这些针剂力道大得前所未有。蒋素素美美地享受了一番,差点昏死过去,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时,整个人都虚脱了,接着又沉入前所未有的空虚。
她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程功回来,这才发现早在凌晨十二点左右,程功给她发了条短信。程功在短信里告诉她,洪运出事了,让她去省医学院附属医院看望洪运,顺便等他做完笔录过去。
蒋素素进了医院,直接找到重症监护室所在楼层的护士站,打听洪运的房间。可是护士一问三不知,就是不说洪运在哪里。
蒋素素被气得不轻,直接找到重症监护室。见有两个警察正坐在椅子上打盹,便上前询问。
刑警一听蒋素素打听洪运的房间,赶紧推说不知道。
“都是些什么人嘛!”蒋素素气呼呼地下了楼,拐进了洗手间。
李天峰从监护室对面房间出来,得知蒋素素的来意,这才放了心,赶紧带人去控制蒋素素。谁知李天峰他们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蒋素素的车还停在楼下,她的人却突然不见了。
话说蒋素素当时进了洗手间,心里突然又痒痒起来。索性坐在马桶上又给自己注射了一支针剂。她猴急得要命,连洗手间的门扣也忘了别上。
这时洗手间的门突然开了,一个男人闯了进来,拖着蒋素素就往外走。男人力气极大,蒋素素竟一时无法挣扎。
灯光下,蒋素素总算认出来眼前的男人。
阮明涛。
“是你这软蛋!”蒋素素也认出了阮明涛,突然笑了,胸间急促地起伏着。
阮明涛自从一个多月前跳楼自杀未遂,受了伤,一直就在省医学院附属医院住院休养。这期间家人也曾来照料,都被他一一撵了回去。
住了这些天的院,阮明涛也慢慢想明白了:这都是命。要怪,就怪自己多管闲事,当初录下了蒋艳艳出轨的证据,以及开房的房间号,还打电话告诉华春晓。自己要是不那么做,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悲剧了。最该怪罪的人是蒋素素,就算自己多管闲事,那根子上也是蒋艳艳出轨犯错在先。想不到因为这么点事,蒋素素竟至于生出那么大的恶意!那个该死的女人!阮明涛住院期间,心心念念想的就是蒋素素。那可不是“想念”的“想”,而是“想掐死她”的“想”。可事实上,要真有人把蒋素素突然带到阮明涛眼前来,他还真做不出掐死人的事。哎,这个可怜又有些软弱的男人。“出了院,一定起诉那个该死的女人!”他只能这么嘱咐自己。
蒋素素进洗手间时,阮明涛刚好从洗手间斜对面的病房出来上厕所。
“蒋素素?!”阮明涛几乎一眼就认了出来。
压抑了几十天的火气,腾地在阮明涛身上燃烧起来。他冲进洗手间就把蒋素素给揪了出来。
要打她还是咬她?还是掐死她?阮明涛不知道。他满脑子怒火,唯一的念头,就是先把蒋素素揪到自己眼前再说。不管做什么,最起码,也要让她在自己愤怒的眼神之下,低头认个错!
蒋素素恍惚之间,就被阮明涛拖进了病房。
病房是单间,条件不错。阮明涛有这个经济基础。
“你这贱女人!竟然自己撞到我手里!”阮明涛掐着蒋素素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
蒋素素眼神渐渐迷离,喘息声越来越激烈,但头脑还没混沌。
“知道自己错了吗?你!”阮明涛把蒋素素按在床上,努力压着嗓子说,“道歉!我要你道歉!”
“道你妹的歉!软蛋!”
“你……”阮明涛按着蒋素素,大嘴巴子狠狠地扇起来。
兴奋劲还没完全上来的蒋素素,感觉到了疼痛。
“竟然被这软蛋打了!混蛋!”蒋素素昏沉的头脑里突然闪出这么个概念,反射般挣扎起来。她左扭右晃,怎奈力气小,怎么也逃不出阮明涛的掌控。蒋素素急了,手到处抓来抓去,一下子摸到了口袋里的针管。
慌乱中,蒋素素掏出一根针管,用大拇指把注射端往上顶起,瞅准空当,把针管插到了阮明涛脖子上。针剂随之急速地注入阮明涛体内。
打完针,蒋素素的胳膊很快软了下去,整个人翻着白眼,陷入了强烈的兴奋之中。
“什么玩意!”阮明涛叫了一声,赶紧拔出针头看了一眼,也看不出什么东西,随后把针管甩到一边。
“我叫你嘴硬!”阮明涛接着扇耳光。
“来啊!打我啊,软蛋!”蒋素素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掀翻了阮明涛,爬起来急速地甩脱掉外套和几件衣物,直到身上只剩下内衣,接着躺在床上呻吟起来。
阮明涛一下子愣住了。
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吸食了毒品?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他的眼睛早就通红了,双手也跟着颤抖起来。他感觉喉头发干发痒,全身火烫,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恍惚。
“来啊,软蛋!打我啊!有本事干我!”蒋素素突然缠到了阮明涛身上,身体剧烈抖动,口中泛起白沫。
“艾丽?”蒋素素突然变成了艾丽。
阮明涛使劲晃了晃头,眼前的虚幻又变回赤裸裸的蒋素素。
几分钟之后,阮明涛发现自己的衣服被脱光了。
理智就此消失。
阮明涛狠狠地咬了蒋素素一口,然后喘着粗气,瞪着通红的眼睛骑到了蒋素素身上,像变了个人似的大吼道:“贱人!偷我精液样本!不是想给我生孩子吗?来啊……”
蒋素素极力扭动了一阵,突然不动了。
阮明涛渐渐陷入疯狂。他注意不到此时的蒋素素已慢慢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省人事。
几分钟之后,病房的门被突然打开。
凌晨2点29分。栖凤分局。
程功在审讯室里枯坐了好几个小时了,就是不见有人理他。他渐渐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技术科里摆放着从现场带回的种种物证:铁棒、弹壳、脚印、防弹衣、指纹、手枪、子弹等。苏曼宁和吴鹏在做最后的鉴定。秦向阳紧张地等在旁边,寸步不离。他相信孙劲,以命相搏之下,就一定会留下证据,证据一定就在这些东西里。
“这是什么?”苏曼宁小心地捏着孙劲那把64手枪,指着扳机部位问吴鹏。
吴鹏透过仪器仔细看了看,吃惊地说:“这是黄色荧光粉。哪来的?”
“不知道。”苏曼宁摇着头说,“之前检查枪把,没发现。刚才查扳机时才注意到。”
“我看看!”秦向阳赶紧凑过头去,用仪器看了看,见孙劲手枪的扳机内侧,也就是手指扣动扳机的部位,有极少量的黄色荧光粉存留。
秦向阳“咦”了一声,问:“李志堂那把枪呢?”
“这把也有!相同位置!”吴鹏惊道。
“这是哪来的?”苏曼宁不解地望着吴鹏说。
“全都查一遍!”不等秦向阳说这句话,苏曼宁和吴鹏早就开始了进一步检测。这一看不要紧,他们在所有子弹的弹璧位置,都发现了荧光粉末残留,粉末有的多、有的少,但都是同一种物质。
弹壳方面,有八个弹壳很干净,未见荧光粉。
也就是说,李志堂的子弹很干净,而孙劲当晚的所有子弹上,全都有荧光粉。
秦向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伸手关了灯。
房间里顿时黑下来。过了好几秒,大家眼前出现了一副奇妙的情景:桌子上整齐摆放的子弹,还有两把手枪的扳机,在黑暗中微微亮起了黄光。
黄色的荧光。
光线比较微弱,但足以刺破周围的黑暗。
“知道了!这就是孙劲留下的证据!”秦向阳打开灯,和苏曼宁同时说道。
有了这些荧光,结论再明显不过了。孙劲出发前在所有子弹上都抹了一层黄色的荧光粉,这就是他最后那句话里提到的“回分局再做些准备”。
荧光粉在黑暗中不会立刻发出亮光,但只要有人动这些子弹,就一定会沾上痕迹。
现在,孙劲和李志堂两把枪的扳机位置,都有荧光粉,但是扳机上却只有各自主人的指纹。怎么才能造成这种情况?只能是有人戴着手套,分别往两把枪里装填了子弹。子弹上的荧光粉沾到了手套上,确切地说,是沾到了手套的食指和拇指上,因为捡子弹和装填子弹,通常只会用到这两根手指。之后,戴手套的人又扣动了扳机,分别射杀了孙劲和李志堂。只有这样,才能同时在两把枪的扳机上留下荧光粉,而不留下第三者的指纹。
那么再明显不过,枪击现场只有程功能做到这一点。
这就是孙劲在危急之时,用命作代价,留下程功的犯罪证据。
秦向阳终于想通了——如果可以活着,谁也不想死。能活着抓到李志堂,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但孙劲还是牺牲了,当时的情况,一定非常紧急,非常无奈。
“手套!”
秦向阳说完这两个字,闪电般窜了出去。
分局的人全部发动起来,各种车辆闪着警灯,尾随秦向阳的车向五洲酒店停车场的入口冲去。
秦向阳想得清楚,他是第一个冲进案发现场的,程功的手上当时没戴手套。程功也一定不会把手套藏在身上,他不敢。
他只能把手套扔进停车场门口的垃圾桶。
秦向阳等人上路时,已经是凌晨2点58分。他们必须尽快赶过去,万一垃圾车把东西收走了,那就麻烦了。
他一边开车,一边急匆匆地打电话到市局指挥中心。
他通过指挥中心打电话到五洲酒店前台,叫前台值班人员去停车场入口,把那里的垃圾桶统统看住。
前台的人拖拖拉拉地接了电话,收到了这么一条莫名其妙的要求。
“看垃圾桶?有病!警察了不起?”挂断电话的前台值班人员伸着懒腰嘟囔了几句,低头接着玩手机。
秦向阳又通过指挥中心查找市政信息,得知本市的垃圾车凌晨三点就开工。
“妈的,这么早!”眼看就三点了,秦向阳万分无奈。他以前不了解,作为省会城市,人多,垃圾多。垃圾车开工的时间定得很早,以免天亮后影响社会秩序。
秦向阳他们一路狂飙,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赶到了目的地。
所有警车赶到停车场入口前停泊,人们涌下车向散落在四周的垃圾桶冲去。
“空了!”
只用了几十秒,警察就把五洲酒店的垃圾桶检查完毕,所有垃圾桶全空了。
“狗日的把那个前台给我拖过来!”秦向阳冲手下吼了一嗓子,接着又揉着脑门说,“算了。垃圾车跑不远,追!”
警车瞬间往四面八方开去,寻找垃圾车。
不到十分钟,有人通知秦向阳找到垃圾车了,就在市政府门口,大伙马上开车围了过去。
市政府门口前,一辆大型垃圾车被数十辆警车围得密不透风。司机和两个工作人员望着四周密密麻麻的警灯,一脸懵相。
秦向阳下车跟司机说明情况,司机这才缓过劲来,为难地说道:“那怎么办嘛?”
“很简单,就地卸车!”秦向阳干脆地说。
“卸车?不可能!这里可是政府门口!”
“少废话,叫你卸就卸!”
“警官,要是卸了,我的饭碗怕是就丢了!”
“要不,跟丁诚说说?让他担着点?”苏曼宁在旁边说。
“这么点破事,还用麻烦局长?”秦向阳也理解司机的难处,路灯下,他瞅了瞅不远处的政府牌子,又四下里转了一圈,抬起手指着远处说,“卸到那总行吧?有问题我给你担着!”秦向阳所说的,是政府旁边的一个广场。
“这……这不合规矩嘛!”司机还在犹豫。
“谁会开垃圾车?”秦向阳不和司机废话了,扭头问了手下一句,自己就跳要往车上爬。他心里着急万分。要找的手套上,残留的荧光粉一定很少,要是等到天亮,再想找到就不可能了。那么一来,孙劲的命就白白浪费了!
“哎,哎!警官,还是我来吧!”司机见人家要来硬的,只好无奈地爬上了车。
很快,大半车垃圾就卸到了政府旁边的广场上。
“目标是一副手套,手套右手拇指、食指,有少量荧光粉,当然,也可能是左手。找仔细!”
秦向阳下完命令,所有警员围拢上去,小心翼翼地寻找起来。
省医学院附属医院。
阮明涛病房的动静闹得不小,第一个闯进去的,是查房的护士。
接着,李天峰在护士的指引下,终于找到了蒋素素。
李天峰眼前的场景非常怪异。阮明涛和蒋素素裸身躺在病床上,两人都是口吐白沫,看起来毫无动静。
李天峰皱着眉头,从地上捡起来一枚空针管。把他针管小心地收起来,叫护士赶紧救人。
阮明涛很快就醒了。
蒋素素的状态很糟糕。医护人员费了很大力气才抢救过来。
负责抢救的医生说:“是冰毒!剂量太大,不是人在医院,怕就来不及了!”
李天峰马上问阮明涛怎么回事。
阮明涛看起来迷迷糊糊,捂着脸不知道说什么。
“你被注射了冰毒!”李天峰提醒他。
阮明涛想了半天才缓过劲来,他揉着头懊恼了一阵,断断续续地讲了事情的经过。
“这么说,你强奸了蒋素素?”
“我,不是!当时我什么也不知道!我见她进了洗手间,把她拖进了病房,我只是想出出气!”
“她用冰毒针剂偷袭了你?”
“是的!”阮明涛一边说,一边摸了摸脖子上的针眼。
“这个很简单,查查注射端的指纹就清楚了!”李天峰道。
“哎!”阮明涛颓然地坐了下去,一脸疲惫和不知所措。
“准备戒毒吧!那玩意不能沾!”李天峰的提醒非常到位。
幸好蒋素素没事,不然真没法交代!李天峰捏了一把汗,留下人看护蒋素素和阮明涛。他没有提取指纹的工具,只好找来一卷透明胶,提取了蒋素素的指纹,带着针管赶回分局。
回到局里他才知道,大家都出去找证据了,就留了少数几个技术人员值班。
李天峰拿出那个空针管叫人化验。
有一支烟的工夫,化验结果就出来了,技术人员告诉他,冰毒针剂含量非常高,是普通剂量的五倍有余!换句话说,蒋素素这是找死!
针管注射端的指纹也和蒋素素的对上了,这能证明阮明涛的确是被强行注射了冰毒。这对阮明涛很重要,将来到法庭上,能证明他的强奸行为并非主观恶意。
李天峰处理好这些事,打电话问了大队人马的地点,立刻赶了过去。
凌晨四点半。市政府门口广场堆起来一座垃圾小山。
寻找工作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刑警们各自从不同的位置找起,先是一点点仔细翻找眼前的位置,几乎所有的垃圾都要从手里过一边。找完眼前的,再把它们搬运到旁边,再继续往垃圾堆内层推进。
风很大,直往人的脖子里钻。大伙谁也不吭声,每个人都是瞪大眼睛默默地翻找,期待那一点荧光在自己视野里亮起。
凌晨五点十五分,天还未亮,但已经能隐隐看到一丝鱼肚白。
垃圾堆已经被翻找了一大半,一直跪在地上扒拉垃圾的秦向阳,微微挺了挺身子。他太累了,更多的却是着急,他随手擦了擦脸上的汗,回头朝东方望了望。
这不是搏杀,不是战斗,对他来说却胜过搏杀,胜过战斗。
他很紧张,从来没这么紧张过。
这证据是战友拿命换来的,可千万不能从自己手里溜走。
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兄弟们不是在翻垃圾找证据,而是在祭奠。
找到那点荧光,就是对牺牲者最好的祭奠。
“加油!”他沉着地喊了一嗓子,打破了“哗啦哗啦”的翻找垃圾的声音。
“手套!你到底在哪呢?”秦向阳小声念叨着,又爬进了垃圾堆里。
五点二十五分。
“找、找到了!”苏曼宁的声音突然从垃圾堆另一头传来。她长久没说话,所说的第一个字竟然卡顿了一下。
所有人紧跟着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好像不相信似的呆了片刻,才站起来向苏曼宁的方向冲去。
苏曼宁跪在地上,满头大汗。她抬头冲大伙笑了笑。
大家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发现在她身前的塑料瓶子上丢落着一只手套。手套的食指和拇指部位,在这黎明前最后的黑暗里,隐隐发着微弱的光。


第二十章 尾声
早晨七点。
当程功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从问询室变成审讯室时,才渐渐地慌了神。
他使劲甩着手铐,向刚刚进门的秦向阳发泄自己的怒气。
秦向阳平静地坐在审讯椅上,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死死地盯着程功。
“秦警官,这是什么意思?”程功晃着手铐,迎着秦向阳的目光,大声问道。
“停车场的枪战,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秦向阳开门见山,不想耽误时间。
“我?不是都说了吗?”程功反问。
“哦?给你个信息,杀手叫李志堂,他做了变声手术。你有印象吗?”
“李志堂?他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最好赶紧放了我,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我处理,我兄弟洪运还躺在医院!”程功急道。
“李志堂伤的可是你兄弟,你怎么一点也不好奇?”秦向阳逼问道。
“废话!我当然想知道为什么!”程功大声说,“可我又不是警察!我只记得李志堂的通缉令满大街都是。”
“那我来告诉你为什么。”秦向阳随手点了根烟,然后拿起烟盒向程功示意。
程功抬手想接。
秦向阳又把烟盒放在了桌子上。
这可真把程功给气坏了,他皱着眉道:“有什么话你赶紧说!”
“李志堂是1210案的凶手,他接连杀了华春晓、李闯、高虎、黄少飞、郝虹,这五个人,然后通过一系列痕迹的替换,把李闯包装成凶手。李志堂为什么杀人呢?因为他们六个,在1998年,曾合伙绑架并贩卖了孙成茂的心脏。买心脏的是谁?是澳门富商洪福,也就是洪运的父亲。对洪福来说,这当然是最大的秘密。之后,李志堂又找到洪运,以这个秘密为要挟,向洪运勒索一千万元!谁知洪福临死却幡然悔悟,还嘱咐洪运向警方坦白自己当年的恶行!如此一来,李志堂的勒索便落了空。这引起李志堂对洪运深深的恨意,随之动了杀心。昨晚的枪战,就是李志堂对洪运的报复—我这么说,你满意吗?”
“啊!我兄弟竟还有这许多隐情……什么叫我满意吗?我替我兄弟叫屈,早知如此,昨晚我一定会走在洪运前面,我宁愿死的人是我!”
“你们,你们竟放任李志堂为非作歹这么久?好在有那位孙警官在,才没让李志堂得逞!真该好好感谢他!哎!可惜了那么一位好警察……
“你们这都查清楚了,怎么还审起我来了?快放了我!”程功连着说了这些话,整张脸激动得通红。
“接着演,你不当演员真可惜了,都能拿金马奖了!”秦向阳忍不住揶揄道。
“你……”程功突然冷静下来,斜眼盯着秦向阳。
“刚才我说的那些,正是你期望对警方达成的误导。我顺着你的思路说了一遍,你应该很满意,对吧?”
“不明白!”程功皱着眉头说。
秦向阳没吭声,从抽屉里取出几张照片,叫陪审的李天峰递给程功。
那是程功和李志堂苟且时的照片,程功只瞄了半眼就冒了汗,喉咙里咕咚一声,咽了一大口唾沫。
“这……哪来的……”
“我……你们这是侵犯隐私!”
秦向阳仍旧不吭气,接着又叫人取来一双沾满污迹的白手套。
“认得这副手套吗?”秦向阳问。
程功眯着眼看了半天,茫然地摇了摇头。
“两个半小时前,我们从垃圾堆里找到这副手套。两个小时前,我们从手套里提取到仅有的一些皮肤组织碎屑,又拿了你刚才用过的一次性纸杯,经过比对,皮肤组织碎屑跟你的DNA信息一致。这双手套是你的,你只戴过一次,在昨晚的枪战现场。如果你对这个答案不满意,没关系,有话留到法庭上说。”
“是我的又怎样?”程功深深地叹了两口气,反问道。
“我们从这只手套的拇指和食指部位,找到了少量黄色荧光粉。”秦向阳说着,又拿出几张照片给程功亮了亮。
程功半张着嘴,完全搞不懂秦向阳的意思。
“枪战现场留下两把枪。一把是孙劲的,一把是李志堂的。我们从那两把手枪的扳机上,也分别发现了同样的荧光粉。另外,我再给你一个信息,除了李志堂打剩的八个弹壳,现场所有子弹上都发现了同样的荧光粉。好了,把以上信息组织起来,你能得出个什么答案?”
程功可一点也不笨,马上就明白了秦向阳的意思。他的双腿和嘴唇紧跟着剧烈地颤抖起来。
“再给你一个信息。”秦向阳说,“蒋素素已经交代了,昨晚你给了她几支冰毒针剂,针剂的剂量是常规剂量的五倍以上。你想通过蒋素素自己注射针剂,达成你杀人灭口的目的!另外,蒋素素还交代,是她帮你在胳膊上埋了李闯的那段血管。当然,你什么也没告诉她,你善意地提醒她,知道得越多越危险!埋血管的手术,你本来计划的人选是蒋斌对吧?可惜蒋斌因艾丽的器官案被牵扯进去,迫不得已之下,你才选择了蒋素素!程功,现在是时候交代你的罪行了!”秦向阳说完,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程功剧烈地颤抖了一阵,竟然又慢慢地平静了,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秦向阳见他缄默不语,叹道:“你刚才对孙劲的评价,一点也没错!他的确是个好警察,可惜了!为了抓到李志堂,他以身犯险!为了抓到你的罪犯证据,他早早做了最坏的安排,在所有子弹上都抹上了荧光粉!你想不到吧?有这么一种人,他和你不一样!”
沉默。
死死地沉默,程功就是什么也不说。
“我来帮你捋一遍吧!9月15日,你和华春晓、高虎、李志堂、黄少飞、郝虹,这些人,以你自己的认知方式结了怨。之后你找到李闯倾诉,对了,李闯当时还叫吕胜。李闯听了那些人的名字,因为醉酒激动,不慎向你吐露了他和华春晓等人的秘密,也就是1998年他们所做的一切。从这些信息上,你知道了澳门富商洪福的存在。而后,你又从微博或者新闻里,意外发现了洪运来内地寻亲的消息。你当时落魄至极,被那千万美元遗产深深吸引了!这时候,你想起李闯不但有一张黑白照片,还带着一个鱼形玉佩,就跟洪运微博里的照片和玉佩一模一样!从而,你判断李闯就是洪运要找的异姓兄弟!接下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出来的一系列计划!不过我想给你点个赞,那的确看起来很美,很完美!有了计划后,你又想到了一个帮手。谁?你失意落寞时的性伙伴李志堂!我不知道你和李志堂之间怎么相处,只能说,李志堂被你深深吸引,甚至投入了很深的感情……你说服了李志堂,还在计划里不断设置假象误导警方,处处保护李志堂。这很自然,保护他,就是保护你自己……”
“够了!”程功突然打断了秦向阳的话,他猛地抬起手铐,用右手狠狠地点着秦向阳。
秦向阳迎着程功的目光,把后一段案情也给说完了。
这场审讯下来,从秦向阳亮出关键性证据那刻起,程功只说了两个字:“够了!”
这算不算零口供?
算。
但奇怪的是,程功却主动要求在零口供后面签了字。
其实零口供也不要紧,程功杀人的证据链实在太齐全了。
“对了!你母亲孙桂珍听李文璧说了你的事,她一大早就来自首了!她帮你撒了谎,隐瞒你的身世真相,事不大,你要不要见她?”
程功紧咬着槽牙,腮帮子高高地鼓着。
秦向阳知道,那是愤怒,无声的愤怒!就跟九月十五日那天,他在医院,在贴了罚单的车前,在程璇璇和王媛失踪的事实前,所遭受的那些愤怒一个样。
可是,愤怒又怎么样呢?
秦向阳回瞪了程功一眼,第一次用报复式的口吻道:“你和李志堂之间的事,知道是怎么败露的吗?”
程功终于有了愤怒之外的表情,歪着头露出探寻的目光。
秦向阳说:“你的女儿,程璇璇。她真的很担心你,替你操心。”
“……”程功的嘴角动了动。
秦向阳知道他想骂人,或者已经骂了……
“李志堂带走的尸骨埋在哪?说不说随你!”秦向阳甩下最后一句,平静地出了审讯室。
至此,1210连环凶杀大案终于真相大白。案件幕后策划者、主犯程功落网,帮凶李志堂死亡。
五天后的大年三十,程功突然在看守所里说了四个字:仓库菜园。
秦向阳得到消息后,立即带人赶往程功在郊外的仓库,从那个简易竹架菜棚里,挖出来五个被粉碎的头颅,及许多零碎的肢体。
秦向阳圈了几圈后才明白过来,仓库里边,有一台用来制作肥料的原料粉碎机。那些人体零碎,一定是用粉碎机磨碎后,才埋到了菜地里。
秦向阳想起来了,他第一次找上门向程功询问时,还曾经从菜地里摘吃了一枚西红柿……
被害人被带走的肢体终于找到了,但还有几个疑问秦向阳一直没弄明白。
作案过程中,李志堂究竟藏身何处?他是怎么躲过警方通缉的,仅仅是男扮女装掩人耳目吗?
李志堂的枪哪来的?凭什么能和孙劲一对一单挑?他是否有练习搏击的经历?秦向阳想起来了,李志堂的个人资料里,有他当兵两年的记录。难道李志堂的身体素质,是从那时保留下来的?
秦向阳知道,程功绝不会再多说什么,除非他自己想说。
程功面上谨慎细心,其实骨子里是孤傲的。当他自以为计划成功,走上人生巅峰时,突然遭逢沉重打击,被秦向阳打击,由此带来的巨大反差,该把程功的内心带到一个怎样的处境呢?
秦向阳早就想通了,就像多米诺骨牌案一样,几乎没有一个案子是完美的,或多或少,总会有细节成谜之处。
洪运安安稳稳地在医院里度过了一个大年夜。此番遭遇,想起来真是凶险至极。当听说孙劲牺牲的消息,他好一阵无语,默默地留下两行清泪。他知道和孙家父子之间的恩怨,这辈子是算不清了。但他绝不会忘了洪家所欠下的债,更绝不会忘了孙劲。
大年夜的烟花一波接一波地绽放开来,美丽依旧。但秦向阳却高兴不起来。
该伏法的人已经伏法。
该死的人已死。
也有不该死的人。
怎么评价那些人呢?
程功屡遭生活的折磨,在人生最低谷时寻到了千万美元的希望。他犯了法,策划了重大连环杀人案,还杀了人,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吗?答案或许不尽然。
李志堂呢?这是个可怜的人,也是个可恨的人。他的可恨,不在于性取向,在于缺乏正念之心,轻易就被程功的计划说服,从而被带进了沟里。
李闯呢?这是个真正可怜的人,一生下来不久就孤苦无依。他心里有着善念,绑架了别人,又想去救别人的孩子,后来又差点因这点善念被杀人灭口。最后,却还是没逃过厄运。
华春晓、高虎、黄少飞、郝虹,他们呢?他们有各自的邪恶,也有各自的悲欢喜乐,他们都罪不至死。但在更大的邪恶面前,他们只能是牺牲品。
程功的母亲孙桂珍呢?她只是个善良又一时糊涂的母亲……
蒋斌呢?
周小娟呢?
还有蒋斌的徒弟刘秀贞。
还有阮明涛,艾丽,黑子张小白……
一张张的脸从秦向阳眼前划过,哎!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把所有情绪都埋进这声叹息里。
这夜,秦向阳去理了发,刮了胡子。邋遢了将近两个月,终于清爽了!为了清爽吗?也不是。
他想把自己收拾整齐,第二天给孙劲上坟去。
午夜的钟声响起。
又跟着秦向阳忙碌了这么久,苏曼宁真累了,可不是,她还在备孕期呢。
难道和秦向阳在一块,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想到这,她望着远处的星光,微微笑了笑。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哦,是短信提示声。
谁拜年还用短信啊?
苏曼宁打开短信一看,整个人顿时“石化”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