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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曼宁清了清嗓子,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上午苏曼宁守在刘滢的电脑专卖店门口,见那个伙计去仓库取了四台电脑,来回竟用了一个多小时,她感觉这里头有些古怪,按说设仓库都图个便利,不会离店面那么远。就假意订了四台高配置电脑,叫李天峰开车跟着伙计。李天峰跟了一路,最后见伙计的皮卡停在了一个网咖门口,然后找到网咖值班经理,从网咖所在一楼的地下室搬了四台新电脑。
“今早我跟你说过,黄少飞有个网咖,叫飞虹网咖,店伙计取电脑的地方,就是飞虹网咖的地下室。我和李天峰商量后,把网咖值班经理和刘滢都带回来了!”
“事都没弄明白就带回来了?简直了……这里头就算有猫腻,也被你俩弄没了!”秦向阳瞅了李天峰一眼,心说你也是老侦察员了,怎么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事已至此,他无奈地问,“人呢?”
“都在一号审讯室里。”苏曼宁泰然自若地说。
“什么?还把他们放一间屋,那你还想问出什么来?”秦向阳有些哭笑不得。
“你着什么急!”苏曼宁拿出一份单子交给秦向阳。
那是刘滢给苏曼宁开的押金单据,上面附着电脑价格和配置。李天峰跟踪店伙计,苏曼宁去吃饭,刘滢担心跑了客户,硬是劝苏曼宁交了1000块钱押金。苏曼宁当时一想,也无所谓,要是查不到异常,再亮明身份把钱要回来就是。
秦向阳有些不明就里地看单据时,苏曼宁说:“飞虹网咖地下室里,还有191台电脑,李天峰问过网咖值班经理,全是一个配置,就是网咖从刘滢淘宝网店订购的那批电脑,本来是220台,黄少飞总共支付了200万元。这事怎么看,都像是洗钱的套路。”
“洗钱?”秦向阳听苏曼宁这么一说,再看看那份单据的电脑价格,瞬间反应过来,会意地笑道,“你们怎么不早说。”
李天峰这次倒很沉得住气,和苏曼宁对视一笑。
“这其实也不算意外收获吧?看来我们对了,黑子很不老实。还等什么,抓紧审。”秦向阳说着当先就走。苏曼宁连忙跟上去,一边走一边对秦向阳说着什么。
来到审讯室,三人推门进去。
刘滢早就在那坐着了,看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个值班经理坐在刘滢旁边,见有人进来立刻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
按规矩来说,办案时一般很少同时审两个人,那样被审者容易串供,不利于审讯结果。但秦向阳本就不是个循规蹈矩之人,再说李天峰和苏曼宁已经把两个人关到一间屋里了。
秦向阳坐到审讯桌中间,问:“姓名。”说着他指了指值班经理,补充道,“我问谁谁说。”
“我叫钱超。”
“我叫刘滢。”
两人分别说道。
秦向阳单刀直入:“钱超,你们网咖刚买了220台电脑?”
“我啥也不知道,我就是个打工的。”
“刘滢,飞虹网咖从你的网店订购了220台电脑吧?”
“有这事。”
“你从哪进的货?”
“呃,从王老板那。”
“王老板是谁?”
“是个省级代理。”
“他在哪?”
“在滨海。”
“来,你写下王老板的姓名,联系方式。”秦向阳说着,叫李天峰拿来了纸笔。
“我记不住啊,都在手机里。”
李天峰取出手机交给刘滢,等她写完,又把手机收了回来。
秦向阳继续问:“刘滢,算起来,你这专卖店算几级代理?”
“啊?三级?四级?不知道啊,谁管这个。”
“钱超,你们老板一次进这么多电脑,为啥不直接从大代理拿货?而是从她这么个专卖店拿货?”
“我啥也不知道,我就是个打工的。”
“你打工的,怎么有权力让刘滢的店伙计从你们地下室搬电脑?”
“我……”
没等钱超开口,刘滢抢着说:“是这么回事,今天店里来了好几个客户,都要高配的,还有这个女警官也是。”说着她指了指苏曼宁,接着说,“客户都要高配的,正赶上我店里没货,但买卖我得做啊。我就想着网咖的老板黄少飞刚从我这进了一批货,就先从他那挪了几台,以后再补给他,我电话找了黄老板,他也同意了。不信你们问问黄老板。”
“没问你!”
“钱超,是这样吗?”
“应该是吧。黄总确实给我电话了,说刘滢去搬电脑就让她搬。”
“一共挪了几台?”
“八台。不,四台。有四台是这个女警官……”
“我是问总共挪了几台?还用我提醒你?”秦向阳又问了一遍。
刘滢反应过来,说:“记不清了,反正甭管几台,都是我拆借黄少飞的,还会还他。这么做买卖有毛病?你们倒好,把我弄刑警队来了,简直是欺负人!我,我要告你们!”刘滢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她越说越委屈,就差哭天抹泪了。
“钱超,你们那的220台电脑,有没有拆借给刘滢之外的人?”
“那倒没有,黄总就跟我说了刘滢。”
“刘滢,我替你说吧,你这几天,一共拆借了29台,对不对?”
“是又咋的?黄少飞一回来我就还他钱行吧?”刘滢皱着眉头,轻飘飘地说。
“既然你这说到钱了,那咱算个账。黄少飞从你网店拿货,220台,200万,一台电脑多少钱?省掉零头,是9090元。据了解,你那个配置,这个价还算公道,比一般市场价略低。至于你从省代拿货多少钱,自己心里清楚。但是你从黄少飞那拆借过来卖多少钱?”
刘滢一听这话,屁股在椅子上扭了几下,张嘴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
“你给我们苏警官报的价是5999元一台,讨价还价后,5900元。”
秦向阳说着,看了看刘滢,见她神色很是紧张,也不管她,接着说:“你一共拆借了29台,算上苏警官‘蒙’你的4台,你店里现在总共有6台,卖出去23台。苏警官从你店里找到了售后服务数据,那23台电脑的售价一清二楚,基本都是5900元上下。”
这时,苏曼宁取出一沓售后单据,拿给刘滢看了看:“确认一下,这些单据是你开的吧?”
看着那些单据,刘滢眼神闪烁,犹豫了半天才点头。
确认无误,秦向阳又问:“是不是拆借先不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赔钱卖?”
刘滢沉默了一会,小声说:“也不算赔钱……省代给我返利了,我拿货多嘛。”
“你确定?”
“……是啊!”
“那好。苏曼宁,你给省代王老板打电话,问问刘滢拿货多钱一台,有没有返利。”
苏曼宁点点头,按下免提,给省代王老板打了过去。
刘滢一看这个状况,再也坐不住了,嗫嚅着欲言又止,满脸是汗。
“刑警大队的?哦,我还是国务院的呢!你找错人了!”电话那边王老板一看就是个社会人,直接挂了苏曼宁的电话。
这闹的。秦向阳一阵无言,用刘滢手机又给王老板打了过去。电话很快接通,秦向阳先把电话给刘滢,让她说自己在刑警大队,然后他才把电话接了过来,做了个自我介绍,又把那两个问题说了。
“真是刑警队的?别是借刘滢的关系来套我价的吧?别闹好吧?”
秦向阳一听火了,心说,是骗子太多了还是咋地,这年头警察给人打电话都没人信了?想是这么想,但不能这么说。
秦向阳说:“王哲,程序上我们应该请你来刑警队,配合调查刘滢,看来我们不该省这个程序。这样吧,五分钟之内,市局的巡警会找到你,然后请你来栖凤分局一趟。我是分局的秦向阳,警号是×××××,咱们过会见。”说完,秦向阳挂了电话。
过了十几秒,王哲回电话了,看来他又琢磨了一会,觉得味不对了:“秦警官,实在不好意思哈!你知道,现在骗子太多!刚才你想问啥来着?
“哦,返利?没有,绝对没有!我这利就够薄了。啥,卖5900一台?她疯了吧?出厂价都远远不够!她从我这拿货就×××××元,她想赔死吗?我跟你说,那配置,是游戏专用机!现在国内上还没上市,国外有测试版,听说很好玩,上市后肯定火……”
王哲的事是个小插曲,好在该问的都问清楚了,结论很明显:刘滢从头到尾都没说实话。
“绕来绕去,实际上就是黄少飞送给你220台电脑,怎么卖,卖多少钱,都是你的事,你想尽快套现,才低价出售,我说的没错吧?刘滢!”
刘滢满头大汗,但就是沉默不语。
“我换个说法,黄少飞为什么要送你220台电脑?”
刘滢低着头,还是不吭气。
“你可以不说,但对你和黑子都没好处。你说不说,你这笔钱都来路不正,要没收。可以明确告诉你,今晚你就能在这见到黄少飞,他要是配合,你立功的机会可就没了!”
听到警方要没收那笔钱,刘滢一哆嗦。她哪知道秦向阳根本没有没收的权力,只是借故唬她。但秦向阳其他的话字字真切属实,她知道自己已经露馅了,根本没法反驳,再抵赖也绕不过去。她使劲咬了咬嘴唇,抬头看了看秦向阳,小声说:“其实都是黄少飞和黑子的事,和我没什么关系啊。”
看来自己判断对了,这笔钱果然牵扯黑子。秦向阳捋了捋思路,不再插言,知道她吭声了,那心理防线也就瓦解了。
刘滢长长地叹了口气,苦着脸说:“这都是命!我就是没享福的命!”
说完,她要了杯水喝了,终于慢慢说道:“那些电脑,实际上是黑子的佣金。黑子就是个马仔,愣头青,他哪有头脑做那种买卖?他的幕后人是黄少飞,一直都是替黄少飞在干。本来,我也不知道后边还有个黄老板。前几年,我甚至不知道黑子一天到晚在忙活些啥。但时间长了,两口子哪能瞒住?我也一直劝他别干了,倒腾人体器官,损阴德不说,逮住就是个大罪!他不听!说不倒腾吃什么?哎,我没办法,我那个专卖店也是黑子给置办的。直到不久前,有一天黑子突然对我说,万一他进去了,会有人给家里一笔钱。当时我以为他吓唬我,没想到他真进去了,黄少飞就联系我了。”
“黄少飞是黑子倒卖人体器官的幕后老板?”秦向阳来不及消化这个事实,故作冷静地反问。
“是的!”
“黄少飞不给你转账很好理解,黑子进去了,他做贼心虚,怕我们盯着你和黑子的账号。可他为什么不给你现金?或者说,你为什么不要现金?”
“我开始要的就是现金,我哪知道那么多门道?可黄少飞嘱咐我,这是黑子的辛苦钱,来路不正,得洗了才能花,黑子进去了,我突然大手大脚,比如换辆车,买个首饰什么的,就很可能引起你们的注意。我一想他说的对,就问他怎么办。他说了好几个法子,让我选,一个是他把钱直接打给总代帮我进货,一个是给我现金,让我分批进货,再就是我用的这个法子,他从我网店订220台电脑,我来卖,这么一倒腾,也等于把钱洗了。但我急着变现,卖的价太低,这不就……哎,当时黄少飞建议我收现金多批次进货,慢慢循环,可我,我怕拿到大笔现金管不住自己的手……”
刘滢说完,见人家不再问了,急道:“警官,我怎么办?也坐牢?我这算立功吧!我冤枉,我从来没掺和过黄少飞和黑子的事。”
刘滢一边说一边不停地哆嗦。秦向阳是个实在人,不想虚张声势,便说:“谁让你摊上黑子呢,你身上,一个知情不报,一个涉嫌洗黑钱,这两项没跑了。不过洗钱的事,黄少飞是主谋。今天这事,我也能算你主动坦白,态度不错,这些,我会如实向检察院反映。”事实上,秦向阳还想说,这刘滢办事也太急躁,选了个最差的法子,她要是听黄少飞的,拿现金然后分多次进货,卖货的时候再规矩些,神不知鬼不觉倒腾数次,这事怕就不好查了。这么说来,怕是黄少飞也没想到刘滢会贱卖电脑,否则一定会提前警告她。
事情水落石出,网咖值班经理钱超没什么事,直接给放了。带走刘滢后,秦向阳抱臂感叹了一番,黑子那个器官贩卖团伙幕后竟然还有个老板。谁能想到一时风光无限的飞虹网络公司老板,背后竟然干这种勾当,飞虹网络公司最早起家的资金,估计也是靠了这黑心买卖。艾丽的案子刚发生时,谁能想到后面会牵扯这么多呢?另外,这个黄少飞浮出来的时间点也很巧,程功中午喝酒时也提到黄少飞,当然还有郝虹。
想到这,秦向阳转身对苏曼宁和李天峰说:“干得不错!”
苏曼宁笑笑,问:“刚才你一回来也提到黄少飞,叫李天峰去保护他,为什么?”
秦向阳看了看表,简单地把去程功那里的经过说了一遍。
苏曼宁沉思片刻,说:“真是巧了!现在看来,突破口还真就在程功身上。程功人呢?”
苏曼宁话音未落,有人敲门。
秦向阳打开门一看,见程功正站在门外,赶紧把他请进屋。
程功尴尬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睡着了,酒量太差,让你费心了!”
秦向阳一摆手,说:“来得正好!还是那个问题,你那些经历到底跟谁谈起过?还是那句话,对你对我,这都很重要!”
程功点点头,紧皱着眉说:“还用你说?其实,坐你车来这的路上我就想说来着,可越想越不对,不可能啊!”
“什么不可能?”
“吕胜!”
“吕胜是谁?”
“喝酒时,我跟你提的我那个员工。”
“干三份活儿,不提加工资,任劳任怨,还主动借钱给你的人?”
“是的,就是他!”
“你确定只跟他一个人说过?”
“不,还有我妈。本来我不想给我妈添堵,可我那时实在太郁闷了,精神接近崩溃!可真心宽慰我的人,除了我妈还有谁?”
“那你为什么又告诉吕胜?”
“也是因为我妈。她也知道吕胜人不错,一口一个‘胜子’地叫着。她建议我实在憋闷了,就找朋友喝喝酒,聊聊,总之千万别憋在心里。”
“吕胜人呢?”
“不知道。我妈出院后没几天,他要借给我钱,我没要。后来找他喝酒,说起我那些糟心事,又过了没几天他就自己搬走了,之后再也没见过,之前的电话也联系不上。对了,你说吕胜会不会又跟其他人说起过我的事?”
秦向阳没有回答,反问道:“吕胜的具体情况你知道吗?比如他是不是孤儿?”
“孤儿?从没说起过。对了,他入职时,给了我他的身份证复印件。”
“复印件呢?”
“应该在仓库那间卧室吧,我办公室的东西后来都扔那了。”
听到这,李天峰赶紧出去叫了个人,陪程功去取复印件。
程功和一个警员走后,李天峰看了看表,问:“那黄少飞还用接?直接抓了吧?”
秦向阳刚想说“抓”,接着又转念一想,反正他也跑不了,干吗急着抓呢?倒不如监控起来。三名死者都跟程功有过冲突,而黄少飞和郝虹,也曾被程功迁怒,万一逻辑判断正确,凶手接下来要杀黄少飞,不就一举两得,抓个正着?
想到这,他把想法说了出来。
苏曼宁和李天峰也觉得不错,就一点,对黄少飞的监控措施一定要到位,不能有漏洞。设饵钓鱼,拿人命验证案件走向,一旦出现纰漏,责任可就大了。
几个人正讨论着,孙劲回来了。
一进门孙劲就兴奋地说:“有收获!我和我妈聊了半天,她才想起来一个情况,20世纪90年代初,有段时间,我爸确实接济过一个孩子。那时我还很小……”他说得太急,不小心把自己呛到了,连连咳嗽起来。
这又是怎么回事?苏曼宁听得云里雾里。
“一时半会说不清。”孙劲咳嗽完又道。
“这好几个方向的信息都没来得及共享,看来有必要再开个案情分析会了。”说着,秦向阳再次看了看表,对孙劲道,“时间差不多了,你和李天峰赶紧带人去机场接机,送黄少飞回家,之后对他二十四小时秘密监控。有什么不明白的,路上你俩交换交换信息。刘滢交代了,我这边要再审审黑子,你母亲提供的情况,过会碰头时细说。你俩记着,千万别出岔子,不然丁诚找麻烦是小,关键咱对不起这身警服!”
秦向阳这边刚安排完,法医吴鹏敲门进来说:“秦队,李文璧来了,在你办公室等着呢。”
这一天下来,忙得快找不着北了,各个方向都有突破进展,情况汇总到一块,他还没好好消化,正想提审黑子,才想起李文璧这个碴,头瞬间大了一圈儿。
女人可不能惯着,她能有什么急事?秦向阳皱着老大的眉头回到办公室,他不想给李文璧好脸看。
李文璧见秦向阳进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蹙眉道:“才几天不见,咋这个样了?你能不能刮刮胡子?”
“少啰唆!”秦向阳故意板着脸道,“什么急事?”
李文璧这才大声说:“我怀疑我哥李文志当年是被杀的!”话音未落,两大滴泪花从李文璧眼里滑了出来。
秦向阳一下没反应过来,等李文璧又说了第二遍,顿时惊呆在原地。
第九章 好朋友们
李文志都死去多年了,还是被老班长赵楚意外撞死,怎么又成了他杀?秦向阳震惊之余,把李文璧上下仔细打量了好几遍,然后拉着她坐下。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当我发神经?”李文璧慢慢止住哭腔,认真地说,“事发突然,本来我也不信,但我有证据,是这么回事。”接下来,她把鸡冠山前前后后的事讲了一遍。
听到周小娟和无字灵位那一段,秦向阳的脸色瞬间变了,等李文璧一说完,他猛地站了起来,用力攥着李文璧地手说:“真的?”
“一个字不假!我为什么要骗你?”
“我想想!”秦向阳双手抱拳慢慢地擦着鼻头,又坐回沙发上,嘴里小声嘟囔着,“要真是那样,赵楚当年岂不是……”
“不用想了!我希望你立即调查蒋斌!”李文璧一字一顿地说。
她知道秦向阳在替赵楚惋惜,她不想再重复那个话题。
“冷静。证据呢?”
“你还当那只是个巧合?”
“不是。逻辑上你是对的。李文志在1998年8月16日晚被赵楚撞了,17日凌晨他被好心人发现,被送往医学院附属医院门口,之后好心人离开。蒋斌主动垫付费用,抢救李文志。17日上午你父亲到医院,得到李文志死讯。17日上午,周小娟被蒋斌带到所谓的私人诊所,做了换肝手术。单是分析这个过程,我也认同周小娟的肝是李文志的。但这个过程太粗略了,还需要细节。最重要的是,李文志当时是死是活,是被活体取肝,还是死后摘取,这些都没法判断。另外,8月17日凌晨,除了李文志,如果蒋斌还做过别的抢救手术,那结论更要两说了!”
“所以才要你调查蒋斌!你干坐着就能得出结论?”李文璧猛地推开窗户,深吸了口寒气,转身瞪着秦向阳说,“要证据是吧?好,我有办法!我就拿周小娟的肝,跟我父亲做个DNA鉴定!”
“疯了!”秦向阳拍着桌子,叫道,“敢乱来?这就把你扔进拘留室!”他狠狠地回瞪了李文璧一眼,见对方不吭声了,接着说,“就算做DNA鉴定,就算证明那是李文志的肝,那也证明不了李文志是他杀,是被活体取肝!”
李文璧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她沉默了半天,才悠悠说道:“那怎么办?”
秦向阳又沉默了一会,站起来说:“叫苏曼宁陪你去趟鸡冠山,把周小娟带回局里来,我要向她了解一些细节。你们有一说一,事实都跟她说明白,照你所描述的周小娟来看,我想,她会配合的。”
他给李文璧倒了杯热水,又道:“事实上,周小娟的女儿和老公,对我来说也都算熟人。你还不知道,周小娟的女婿,也就是蒋艳艳的老公,是一个连环杀人案的被害人,她二女儿蒋素素更不是个善茬,为人极其歹毒冷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没想到你就出趟差,竟能阴差阳错结识蒋素素的母亲,还扯出来1998年的一段公案!这真是,除了周小娟所说的‘缘分’,我也想不到更合适的词了!”
李文璧呆呆地坐在那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秦向阳说话。
秦向阳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一阵不忍,说:“出去一趟很累,回家歇歇吧,明天我叫苏曼宁去接你。”
“不!”李文璧放下水杯,站起来说,“这就去鸡冠山,麻烦你跟苏曼宁打个招呼。”
秦向阳见她语气坚决,不再啰唆,找到苏曼宁简述了事情经过。苏曼宁也是惊诧不已,二话不说,拉上李文璧连夜出发。
李文璧带来的消息太震撼了。苏李二人走后,秦向阳洗了把冷水脸。一天之内纷至沓来的各种信息有好有坏,实在不少,根本来不及好好梳理。即便如此,当务之急还是提审黑子,他想通过黑子进一步了解黄少飞。如果信息是作·料,他感觉这些作料快融到一块了,也许只差那么一点点。
黑子待在看守所这几天,似乎没什么变化,见秦向阳来提审,像是见到了老熟人,第一时间蹭了根烟。
“秦队长,这才几天不见,头发整得跟个鸟窝似的?”黑子一边抽烟,一边挠了挠新剃的板寸。
“别扯没用的。”
“找我啥事?尽管问,但凡知道,都不是问题。”黑子抽着烟,语气很是痛快。
秦向阳从一进来就紧紧地盯着黑子。他对眼前这个黑不溜秋的小个子起了好奇心:表面看,黑子精神状态不错,这种情况很少见。这人在看守所待得安之若素,似乎不太在乎自己的境遇。看来为了钱,人的精神境界真能变化,起码对黑子来说,安之若素的心态更容易适应将来枯燥漫长的牢狱生活。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难说。
“秦队长,咋不说话?不会就为了给我送根烟吧?”秦向阳不吭声,黑子反倒有些急了。
秦向阳笑了笑,突然绷住了脸,说:“张小白,你的账怎么算的?对你来说,200万元和蹲十年八年大牢,哪个值?前者?”
黑子捏着烟的指头微微一抖,有些不解地望着秦向阳。
“咱俩都是痛快人,那就说痛快话,你老婆收了黄少飞200万的事,露了。”
“什么!”黑子的手用力一抖,烟头掉在了地上。
“上次审你时我就一直纳闷,你咋就那么痛快。敢情是为了这200万元,值吗?”
黑子沉默了,脸色苍白,一句话不说。
秦向阳不担心他不说话,陪着一块沉默。
过了有一根烟的工夫,黑子长长地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再给我根烟吧。”
点上烟,黑子默默地抽了几口,问:“咋查到的?”
“黄少飞考虑得很周全,给了刘滢220台电脑,省得刘滢再想法洗钱。但你老婆把电脑贱卖了,露了。”
“贱卖?我的天!这糟心的娘们!”黑子一边说,一边用力拍着脑门。
“既然黄少飞露了,那就来个真痛快?上次你是假痛快。”
黑子仰天长叹道:“那我老婆她?”
“她的事你操心也没用,算她主动坦白,我只能帮她到这,事应该不大。”
“钱呢?”
“钱作为赃款没收。其实,你老婆那么做,反倒是帮了你!主犯和从犯的区别,不用我提醒吧?”
“那黄少飞就是主犯了?”
“你说呢?”
“哎!事已至此……”
说着,他又要了根烟,点上一口气抽了一半,才慢慢说道:“最开始,我也是财迷心窍,那时我还没结婚,缺钱。实话说,我最初从网上联系到黄少飞,是想卖肾,但没配上型,没挣到钱,咋办?我就又找到黄少飞,看能不能给他当个马仔。他当时也确实缺人手,看我脑子也活泛,就同意了。最开始我干啥呢?我们从网上把人招过来,集中到一块,我就负责那些人的吃住日常管理。有活了,就带上几个供体去配型,完了把配上型的送进手术室,完活。开始的时候,钱不过我手,都是黄少飞管着。慢慢时间长了,套路我都摸清了,就有了自己干的心思,可我没本钱。啥,需要啥本钱?你得租好地方,负责几十个甚至更多供体的日常吃穿用度。要知道,有时候你招一批人来,几十个供体,倒霉起来,可能就三五个人能用上,但你的费用可不少花。这一行,跑外地出远门是常事,受体在哪就去哪,天南海北没少跑,那都是费用。后来为了省事,省成本,黄少飞自己进了手术设备,雇上医生,自己就能摘器官了,摘下来送过去就行,就不用带着供体到处跑了!我有单干想法时,黄少飞看出来了,很坦白地说我没钱,最主要是没信息源,干不了。
“那时候,黄少飞对网络产业很感兴趣,说要赶上互联网发展大潮,就慢慢地把器官生意交给了我。但是提了个条件,除了每年给我分成,一旦事情败露被查,责任我全担着,判了刑,他一次性给我200万元。我琢磨了很久,同意了。为什么?不怕你笑话,我这种人,一没手艺,二没文化,老老实实就是干十年,也攒不下多少钱。对我来说,那些钱,值!心里话!”说完这些,黑子深深地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