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想要按免提,来一次久违的三口会议。

我爸却接过手机,按了通话键,然后一边接听一边走出了我的房间。

我把所有画成内环红的一次函数都团成纸团扔进垃圾桶,想了想,从书包里翻出了数学教材。

自打我上高中那天起,就被余淮这种学生吓坏了。他笑我包书皮,抄书上的概念定义,我自然再也不敢用他眼中那种“形式主义”的方式来学习了。矫枉过正的结果就是我买了他们这些聪明学生常用的所有练习册,虽然一本都没有做干净,但也像模像样地抛弃了课本。

不管有没有用,至少那些练习册摊开在桌面上的时候,我看上去和余淮是一样的。对自己的笨拙做任何掩饰都是毫无意义的,却又是最重要的。

我把至今仍然崭新的课本翻到指数函数那几节,开始认认真真地依据书上的步骤来推导各种定理。虽然慢了点儿,但至少笔头是顺畅的,那种“什么都不会”的焦灼感渐渐消失了。写着写关,当我不再依赖书上的提示,自己推导出几个定理推论之后,心里升腾起一点点喜悦。

其实我明白,题海战术自有期愉悦之处。真的,好歹我以前也算是半个好学生呢,就算是坐在那里解十分种耳机线,只要捋顺了都能令人开心,何况是做题,那种满足感和成就感不是别的能带来的。

不同之处可能就在于,能给我带来满足感的数学题,比较少。

很久之后,我还记得这天晚上,我在台灯下,不带任何自尊心,不逃避地研读数学书。说来奇怪,那种感觉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像是深冬夜里,心里下了一场暖雨,却静得没有一丁点儿雨声。

在我笔头顺畅地解题时,多余的精力飘到了另一个方向。

老天爷是公平的吗?我比余淮笨那么多,这辈子是不是注定没有他过得好?转念一想,世界上还有运气这回事儿呢。

我爸走进屋,把手机放到我桌上,坐到了窗边。我正写到兴头号上呢,虽然有点儿好奇他会说啥,但也没看他。

“耿耿啊,我和你妈研究了一下你的成绩单。我俩都觉得,你就好好主

攻数学、语文和外语这三科吧,一年级成绩差点儿没关系,到高二的时候,

还是去学文吧。”

就跟大夫下病危通知似的,想吃点儿啥就吃点儿啥吧,想学点儿哈就

学点儿啥吧,想考几分就考几分吧。

我头也不抬地“唔”了一声。

之前课堂上是谁对我说“别学文科”来着?是谁对我说“说真的,别

学文科”来着?

我又是对谁说“嗯,我不学文”来着?

大难临头各自飞吧,何况我们又不是同林鸟。

第二十九章β

~No.

我醒得很早,五点半,比平时闹钟的时间还早了一个小时,一点儿都

不像平时。平时我可是为了多睡五分钟认贼作父都乐意的。

可能当人真的有了决心时,身体各器官还是很配合的,毕竟都是自己人,该给的面子总归是给的。

不知道怎么,我就想起了厨房角落正在落灰的豆浆机。这玩意儿这两年刚兴起,我爸去年年终的时候从单位分了一台。我俩过年前兴冲冲地冒着冷风,去沃尔玛买了一斤大豆和其他五谷杂粮,回到家里,我念说明书我爸操作,认认真真地做出了一大杯香喷喷热乎乎的豆浆。整个过程中,只有我爸对于日益严峻的食品安全问题的观点一二三四叨叨得让我心烦,除此之外一切祥和。

但由于我俩没有经验,光顾着喝,喝完了等我去刷机器的时候才发现豆渣什么的都粘在杯体上了,我刷了半小时,肱二肱三头肌一起拱出来了。

我爸还在念叨豆浆的好,我说你喝你刷。

他就不喝了,特别没气节。

此时我跑到厨房一看,那台白色的豆浆机可怜巴巴地站在角落里。我蹑手蹑脚地把它拎出来,想起家里还有齐阿姨买回来的大豆和薏米,于是摩拳擦掌地决定放手一搏。

五点半,天还没亮呢。我在厨房的节能灯光下轻手轻脚地洗大豆,淘米,内心特别平静。

我记得小学的时候我们学过老舍先生写的《劳动最有滋味》,老舍先生在某一段落写过,他的妈妈告诉他,地主家的饺子肉多菜少,咱们家的饺子菜多肉少,可是菜多肉少的饺子更好吃。

课后练习有一道题,问的是:“老舍妈妈为什么说菜多肉少的饺子更好吃?”

我当时给出的答案是:“因为菜多肉少的饺子本来就更好吃,不腻。”

我们老师打的那个叉力透纸背,作业本往后翻十页还能摸出那两道印。

正确答案是地主家的饺子是通过剥削穷人换来的肉和面,而老舍家是通过劳动得来,所以更好吃。我当时非常不服,吃的就是吃的,好吃就是好吃,我就不信同一盘饺子能咬出两个阶级。

当然,这种抱怨只能永远放在心里了。

不过,当我把手泡在洗豆子的盆里,温暖的水没过我的手背,我忽然理解了老舍为什么很推崇这种朴素的劳动。人心疲惫的时候,身体总要做些什么来让它休息一下,忙忙碌碌中反而放下了真正令人下坠的困扰。

直到我不小心碰掉了一个不锈钢饭盆。

我爸吓得从卧室冲出来,齐阿姨紧跟其后,两人都睡眼惺忪,带着被吵醒的慌张。

“我想做豆浆。”我连忙解释。

我爸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齐阿姨让我回去再睡一会儿,她来做早饭,

我拒绝了,表示这是我人生揭开新篇章的必经之路。以前我常这样突然踌躇满志,我爸早习惯了,但我从来不会在齐阿姨面前说这么二缺的话,而我爸近来时常和齐阿姨一同出现,所以说这种话的女儿在他眼中,的确久违了。

“耿耿啊”,我爸语重心长,“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豆浆就别做了,你……你还是从人生的其他部分重新翻篇儿吧。”

我进教室的时候,屋子里面只有三个人,而且弥漫着一股泡面味儿。我扫了一眼,β正背对着我吸溜吸溜地吸着面条。

“你过得有这么惨吗,”我一边放书包一边问β,“干吗一大早上就吃方便面。”

“说来话长,”β端着面起身,吃了满嘴,含含糊糊地回答我,“我今天必须早点儿离开家,所以没吃早饭。”

“为啥?”

“总之,我必须赶在我爸妈起床前离开家门。”

“可是,你晚上回家不还是会看见你爸妈吗?”

“他俩今天中午的飞机去北京,晚上就没啥可怕的了。”

“是不是因为昨天张平找你家长了?”

β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转身坐回到座位上:“我把面吃完了再跟你说。我们得尊重食物。”

本来我就是随便一问,她这么一说我反倒来劲儿了,立刻窜到她身边坐下。

“你干吗?”她警惕地看我一眼,面条还剩下一点儿挂在嘴边,“别那么八卦。”

“你都把余淮他妈要求换同桌的事儿讲成评书了,你好意思不给我个交代吗?”

于是,β竟然用一种有点羞涩的表情看了我一眼。

一开口就把我吓得膝盖一软。

“耿耿,你觉得,张平这人怎么样?”

β一直认为,张平是个乐观朴实的呆瓜。

所以,当她两眼干干低头假装抹泪说自己爸妈凶残冷血,一旦得知她成绩不好还瞒报军情并将家长会时间篡改到他俩出差期间,一定会扒了她的皮来包沙发。

我听完就扳手指头算了算,β这次踩得的确是连环雷。

她以为张平肯定吃这套,没想到,对方端着罐头瓶子(张平自从连碎了四五只茶杯后,就开始用黄桃广口罐头瓶子接水喝了),一边喝水一边悠悠地看着窗外,淡淡地说,蒋年年同学,别装了啊,来之前也不知道往手背上抹点芥末,你是不是很藐视我啊?

β呵呵干笑了两声,放下了抹眼泪的手。

β的爸爸是北京人,不知怎么考到我们市的医科大学来读书,一直读到了博士,在本地娶妻生子,近两年又和β的妈妈一起被调回北京的医院,只是β的户口暂时还没落实。夫妇俩打算实在β高一时将她转入北京的某所高中借读,户口办好了再转为正式生。所以,β在这边的中考志愿是乱报的——可是,她竟然考上了振华的自费生。

振华也算是全国高中名校,至少比β原本转去借读的那一所高中要好很多。于是她爸妈当机立断,让她留在我们这里读完三年高中,高考前再去北京,正好占一下北京高考分数线的便宜。

“你也算留守儿童了。”我听到这里不由得同情地看了一眼β。

不过意外考入振华之后,她吃的苦头可不少。β底子还不如我呢,振华讲课的速度让她完全吃不消,当我还在数学课上负隅顽抗的时候,β已经和自己下了几十盘五子棋了。

“我当年是非典的幸运儿,要不是因为非典,考试题能那么简单吗,我哪能考上振华?”

β说这话的时候,可一丁点儿感激或者庆幸的神色都没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国家不幸诗家幸,”非典这个大人们谈之色变的劫难,在我们看来倒像是一次晚自习土的大停电,喘息中的狂欢,更有很多人,比如我和β,在混乱中意外得利。

死亡的恐慌都没有威胁到我们。威胁到我们的是之后怎么活下去。

“关于这一点我可没撒谎,我爸妈的确能扒了我的皮。”β低下头叹口气道。

这话倒是真的。

β的生活自由又寂寞。她的爷爷奶奶都在北京,外公外婆常年身体不佳,偏偏又只生了β妈妈一个女儿,没有姨妈舅舅一类的亲属可以照管她。她爸妈都是大夫,医院的工作压力巨大,导致这对夫妻脾气很暴躁。β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是从小练就的,专门用来哄爸妈,顺便逃避责罚,隐瞒祸患。β的父母也没太多时间细细教导女儿,遇到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只会拍桌子发火。如果爸妈知道β把家长会日期谎报在了他俩去北京的时间里,还做了假假条让他俩填,估计都等不及听到她篡改排名表这一项罪名,就已经把她活体解剖了。

怪不得β会想要去人才市场雇个爹。如果试用期表现良好,她甚至可能撺掇这个爹转正。

β东拉西扯,跟张平唠叨完了她的家事和自己认定了永远烂泥糊不上墙的学习成绩,就摆出一副“我已经脑癌晚期了你能拿我怎么办”的表情盯着他。

张平可能是被她气得头疼,烦躁地扯开领口的扣子,把办公室的窗子拉开一道缝,低头点了一支烟。

张平居然抽烟,点燃了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学生,半吊子地绅士了一句:“你不介意吧?”

β敢介意吗,吸二手烟是几十年后肺癌死,不吸二手烟今天就得死。

更何况办公室里橘色的台灯和烦躁却沉默的张平,让β的心里忽然有点儿异样。

β从小就不是省油的灯。

作为转校大王,她见识过不知道多少种老师。在和张平交锋前,她已经模拟过对方的很多种反应,比如生怕担责任地拿起办公室电话的听筒说“这可不行,得赶紧给你爸妈打个电话”。比如义正词严地大声数落她“开家长会是为了让家长了解情况,你爸妈难道还能害了你?”,再比如笑嘻嘻地安抚一通,鼓励她还是要加油好好学习,成绩总会有起色,然后在她前脚踏出办公室,后脚就把她爸妈从北京请回来训话……

但是绝对不会有老师认真地听她胡扯一通自己的成长史,忍受她拽得二五八万地说自己早晚是要去北京髙考的,并在她自我放弃之后,烦躁地点了一支烟沉默,似乎真的在为这个冥顽不灵的死丫头想出路。

似乎从来没有人愿意停下来听她说几句正经话,认真地为她想一想未来。

张平终于抽完一支烟,转过身坐在椅子上。他没有看β,反而一直盯着办公桌玻璃板下面压着的几张照片,缓缓地开口道:“我知道,你现在的状态不上不下的。努力学习吧,振华的这个压力和氛围可能真不适合你;

不努力学习吧……当然,咱不能这么干哈,我就是随便说说,不能不努力,”张平无奈地笑了笑,清淸嗓子继续说,“你也知道自己早晚去北京考 试,那边分数线比咱们低,试题也相对简单些,但是你现在还没去呢,每次月考期末考你还得面对,这不上不下的……使不上劲儿啊,是吧?”

β都快热泪盈眶了。

我们父母那一代基本上都没经历过为高考呕心沥血的过程,经历过的 也都忘得差不多了,所以没法儿理解孩子所说的“学不进去”。在他们看 来,给你一副桌椅、一套纸笔,就已经具备了学习的全部条件,至于喜不喜欢老师,和同学处不处得来,还有那些自尊心和抵触感,通通不是理由。

而张平懂得。β嬉皮笑脸的生活背后,那种找不着方向又借不上力的 颓废感,张平说的都对。

“怎么说呢,咱们功利一点儿地看待髙中三年的学习,不过就是为了让 你们考上个好大学,其他的都白扯,虽然我作为班主任不应该跟你说这些, 不过你们心里也都有数。只要你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到底是通过什么途径 学习,进度快慢,学校好坏,其实都不重笔。” β

深以为然,点头如捣蒜。

她早就这么想了,其实她爸妈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却偏要在细节上纠缠她,说白了还是不信任。

或者是为了省事儿?因为条条框框最简单。

“你还是慢慢按照自己的节奏学习吧,家长会的事情,以后不要再有第 二次了,这次我不戳穿你了——当然你也别把我卖了’”张平诚恳地看了一眼β, “我当班主任的,这么做是会被你家长整死的。”

β这次真的热泪盈眶了。

“期末考试不管考得好不好,你都别再撒慌了,正常让你爸妈来参加家长会,我会单独找他们谈一次,保证你不会被扒皮的,行吗?”

β眼中的张平头上都戴着光圈,他说什么都行。

张平很男人地大手一挥:“行了,天都黑了,赶紧回家吧。你爸妈常年不在家,外公外婆年纪大了,你自己长点儿心,有什么事儿就来找老师,走吧走吧。”

张平长叹一口气,又点了一支烟,对着窗外吐了个烟圈。β走到办公室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

很认真地,看了张平一眼。

那件让我和余淮笑岔气的白衬衫,在β的眼里,帅的一塌糊涂。

余淮走进教室的时候,我还坐在β身边听她轻声讲话。β轻声讲话是千载难逢的奇景,她的大嗓门下曾经没有一丝秘密的影子。

也许平凡如我们,拥有的第一个秘密,就叫作喜欢。

等教室里充满了嗡嗡嗡的讲话声时,徐延亮背着大书包出现在我面前,我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因为徐延亮说自己假性近视看不清黑板,他现在已经被张平往前调了两排,坐在β身边。

“假性近视个屁,还不是为了坐到β身边去。”

以上是简单对此事一阵见血的评价。简单一直坚信徐延亮对β有种难以言说的好感——我想破头也不明白那好感来源于哪里,是被《鲁冰花》感动了吗?

我给徐延亮让位,回到自己的座位。余淮已经戴上耳机在听英语听力了,我们也就省略了互相问好的过程。我从书包里翻出数学书,把最后一点点关于指数函数的内容看完,开始攻克对数函数的部分,也就是昨天张峰驾着马车把我狂甩下的那一段路程。他们晚上停车休息,我追着车辙死命往前赶。

至于那些我听不大懂也既不过来的张峰的板书,我都偷偷用相机照了下来,所以需要的时候就能用相机预览功能把板书都调出来放大了看。

幸亏我每天都带着相机。本来只能存四百多张照片,眼看这就要满了,我却没有借口去找我爸要钱买新的存储卡、眼下看着张峰的板书,我忽然觉得上帝敞开了一扇窗。

我忽然感觉到,余淮有段时间在用奇怪地目光看我、

可我硬着头皮没有抬头,集中注意力继续在纸上推导那些在他看来扫一眼就可以理解的定理。

我曾经完全无法招架余淮的这种眼神——课堂小测时,他先我好几页写完后放下笔无意中偷来的一瞥,或者张峰准备拎人上黑板前做题时我缩脖子低头时他笑弯了的眼睛……没有恶意,一丁点儿都没有。

甚至他可能都没意识到他看了我。

可我无法招架,为这一眼,本能地给自己的窘迫披上一层徒劳的伪装。我也不是多虚荣的人,如果对方不是余淮,我是不是也可以对自己的笨拙坦然一点点?

我不知道。

然而,今天我把这件蠢事坚持下来了。我觉得一切都有些不一样了。

第一堂就是张平的物理课,我从斜后方悄悄观察β。她背挺得笔直,两只眼睛像灯泡一样发出骇人的光芒,热切地盯着张平。

张平似乎对β今天的学习状态非常满意,还特朴实第朝β笑了笑。

这个傻帽儿,β像头要捕食的母狮子,他还以为自己逗猫呢。

我有点儿忐忑,又有点儿羡慕她。她突然就喜欢上了自己的老师,虽然这也一样是个不能对别人讲的秘密,但她让一切都显得明媚而坦荡。

然而,β的美梦破碎于张平转身在黑板上写弹性公式的那一瞬间——先是徐延亮扑哧地笑出声,然后会意的笑声就像如弹簧的耸动一般,从教室后面一路传递到前方。

只有余淮正在低头看笔记,完全没有关注教室里的骚动。我本想推推他,让他瞟一眼张平,刚抬起胳膊肘,看到他专注的侧脸,又轻轻地放下了。

张平的米色风衣上,沾上了一双黑色的女式长筒袜。

张平在前排同学混乱的哄笑声中明白过来,背过手去拂了几把,仗着讲台的遮掩,将袜子胡乱地塞进风衣的口袋。

“静电,静电,”张平红着脸嘿嘿笑了两声,“电能电势电磁学,咱们高二就要学习了,哈,高二就要学了,哈。”

“考试,您这么提前就开始做教具了啊,真敬业。”

徐延亮一句话让教室里的哄笑升级,他自己也很得意,反正他和张平也没大没小惯了。

反正张平有女朋友,大家早就知道了。

反正徐延亮沉浸在大家崇拜的目光中,丝毫没有发现,β阴森森呢的目光已经把他活剐了好几遍。

下课铃打响的时候,张平正倚着讲台跟我们闲扯物理学史。

“反正这才叫治学,我是很崇拜德国的这几位科学家的,你们要是骨子里有他们一般的认真和严谨啊,什么难题都不在话下。行了,就到这里,下课。”

“其实我好像也有点儿德国血统,我记得我妈跟我提过,”我听见徐延亮对β吹牛,“你别不信。”

“我信,”β阴阳怪气地拿起水杯走出教室,“一看就知道你小时候肯定被黑背要过。”

背后的简单轻声笑起来,徐延亮懵懂地看着β的消失在教室后门,转过头问:“我怎么惹她了?”

我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几个在隔壁组瞎扯,余光一直关注着余淮。下课铃一打响,他就重新戴上了耳机,对着一本破破烂烂的笔记钻研得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