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一招吗?对我可是没用的!”扎乌哈哈大笑,挥拳向空中凌空一击,一团淡墨色的斗气就射入雷云,轰然炸开,将刚刚成形的雷云炸散。
李察毫不停留,又弹射出几缕云气。这次五缕云气分别弹射到不同的地方,各自形成了一团一米直径的小云团。这么小的云团能够干什么?扎乌连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空射斗气的消耗可是很大的,就算李察搞出几十团雷云,只要他本人一死,又能有什么用?
扎乌狞笑一声,大步向李察走来,左手从腰间拔出一把骨制短刀,在指间灵活地跃动着。李察忽然从怀中摸出一个黑玉瓶,打开瓶塞,倒了一滴药剂在自己嘴里,随即身上骤然腾起一团热力,脸上泛起一片殷红。
扎乌愕然停步,失声叫道:“蛮荒嗜血!你怎么会有我们的圣药!”
随即扎乌眼中闪过贪婪,闪电般向李察扑来,吼道:“你死了之后,这瓶药就是我的了!”
蛮荒嗜血是每个蛮族强者都梦寐以求的东西,与兽神药剂不相上下。每一滴蛮荒嗜血都能让使用者的实力提升一半左右,这对蛮族强者来说,就是击倒不可战胜敌人的惟一机会。
扎乌凌空扑击到半途时忽然一个翻滚,强行改变了方向,弹射到数十米外。在他原本扑击的轨迹上,野蛮屠杀忽然出现,横空掠过。扎乌猛然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他刚刚没有在警觉下闪避,那多半就会挨上一刀。李察手里的那把刀,又岂是可以用身体去碰的?
他这时才冷静下来,知道李察是前所未遇的大敌,战技诡秘莫测,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战败。面对手提野蛮屠杀的李察,败就是死。
看到如猎豹般缓缓伏地的扎乌,李察心中暗叫一声可惜。这家伙反应快得惊人,有着野兽般对危险的直觉,自己蓄势已久的一刀居然落了个空。扎乌已经冷静下来,下次再想要有这种偷袭的机会可就难了。然而,李察逐渐浮现出一个危险的笑容,既然不能速胜,那就慢慢地耗吧!
扎乌心底冷笑几声,看透了李察的计划,沉声道:“想拖时间?笑话!你以为蛮荒嗜血的药效能够持续多久?”
话音未落,扎乌就闪电般欺近李察,一刀刺来。这一刀又快又狠,却被同样力量大增的李察轻松架开,然后闪过了扎乌的攻势。两人就如前面几场战斗一样,开始了漫长的持久战。
扎乌心中默默估算着时间,冷笑不已,暗想蛮荒嗜血的药效持续最多也就半个小时,半小时一过,看李察怎么办!
半小时转眼就过去了,李察虽然闪避招架得惊险万分,可是没有犯哪怕是最微小的错误。空中的雷云已经大片生成,一道道细小闪电开始落下。
扎乌反而变得更有耐心了,从这时开始,蛮荒嗜血时刻都有可能失去效力。那时李察进入虚弱状态,惟有死路一条。扎乌开始打得小心谨慎,如果在这种时候被李察手中那把恐怖的魔刀切中,那可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时间在一点一滴过去,转眼间开战已经一个小时,蛮荒嗜血却毫无失效的迹象。空中已经出现八团雷云,落下的闪电亦让扎乌感觉略痛。在更高的空中,还不断有新的雷云在生成。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扎乌开始惊疑不定,天空中的闪电下落的频率越来越快,让他开始感觉到难受。
整整两个小时了,不光是扎乌,就是观战的蛮族强者都看得目瞪口呆,蛮荒嗜血居然依然有效!
大长老和大祭祀都被惊动了,赶到这边观战。而在观众席上,几乎坐着整个雪山长老团。
两个半小时,天空中的闪电已经是一道接着一道击落,整整十七团雷云,让闪电几乎没有止歇地落下!扎乌早已满身焦黑,发疯般追击着李察,甚至不再躲避李察手中的野蛮屠杀。他现在只求能和李察同归于尽。
两小时三十七分,一道淡红色的闪电落下,扎乌一声不甘的怒吼,终于倒下。
这是祭典战以来,第三个被李察拖垮的蛮族战士。许多蛮族强者看向李察的目光中,已经有了畏惧。
直到李察离开决战场,都没有出现虚弱的迹象,让大祭祀乌扎拉祖一双长眉紧紧地绞在了一起。
而在李察自己的心底,蛮荒嗜血的效果还有整整三十分钟才会消失。
这其实已经超出了李察自己的预期,当他服下蛮荒嗜血时,立刻发现药效格外的稳定绵长,没过多久智慧与真实天赋就计算出了药效的持续时间,居然是惊人的三个多小时!李察立刻放弃了使用生命诛绝和毁灭真名的想法,改以消耗战的方式和扎乌周旋,终于成功拖死了对手。
圣药的效果如此之长,一方面是李察领悟了众多的生命规则,大幅延长了药效,另一方面则是他佩带着兽神之牙,这件圣物终于第一次发挥了作用,让圣药的效果倍增。
在另一块场地上,乌列和木森的战斗早已结束。圣树王朝的六皇子再次让蛮族一众强者见识到了天国武装的力量。决战伊始,乌列就激发了天国武装,再次如一轮骄阳般冉冉升起。但和前战不同的是,乌列身后多了一双巨大的金色光翼,宛若天国降临的神使。
乌列挟无可匹敌之势冲向对手,决战场中一声轰鸣,木森已和此前的对手一样,被轰飞出了决战场。观战的蛮族强者一片哗然,木森可不是此前那些战士,而是和扎乌、昆西并称的年轻一代最强几人之一。可是在乌列面前,他却没能抵挡住哪怕是一击,双方差距之巨大,可见一斑。
当乌列得胜而归时,李察依然在和扎乌缠斗,而且漫长的战斗才刚刚开始。乌列只是看了一眼,就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径自离去。李察正全神贯注地战斗,根本没有注意到乌列的到来和离去。
深夜时分,华文大主教和乌列相对而坐,彼此冷冷地看着对方,一言不发。九皇女拉斐尔躲在屋角,满脸惊慌,根本不敢说话。
华文大主教哼了一声,缓缓地说:“乌列,这不是你可以任性的地方。让拉斐尔跟我走,明天你的对手就是一具尸体了。然后你就在圣庙住下,直到生下神子为止。”
“这样一个对手,我自己完全能够对付,为什么一定要拉斐尔去?她还小,还没有杀过人,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为什么一定要让她的双手染上鲜血?”
华文露出嘲讽的笑容:“你血管中流着皇室的血,居然还会如此天真!不管拉斐尔是什么年纪,只要穿上了天国武装,她就是最强的杀手。这就是我带她来的目的。我要去牵制藏剑,或许还有蛮族长老会的那些家伙,那么她就会有机会去杀掉李察。”
乌列愤怒地拍着桌子,怒吼道:“我决不同意!”
华文大主教却并未动怒,而是淡然地说:“听说你的母亲,尊敬的罗曼公爵夫人,曾经与魔鬼沟通过。当然,这只是传言,还未经证实。只是魔鬼非常的狡猾,只要召唤过他们的人,都会被他们在灵魂中留下印记。在圣白大教堂内,一切与魔鬼有过沟通的人都会显露出形迹,任何人都不会例外!”
乌列脸色大变,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按照教典,凡是与魔鬼作过交易的人,都将被送上火刑架,又或是被仁慈地赦免部分的罪,去巴伦底岛的黑狱中度过余生。黑狱那个地方是什么样子,想必你也有所耳闻,而尊敬的罗曼夫人依然很美丽…”
“华文!”乌列眼角跳动着,缓缓握紧了拳头。
华文大主教淡淡地说:“当然,我只是听到了一点传言,可以信,也可以不信。根据传言,我可以要求罗曼夫人到圣白大教堂验证自己的清白,也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而这中间的选择,取决于你,你明白了吗?”
第57章 倾力
乌列缓缓坐下,但脖颈中的青筋根根浮现,显露出极度的愤怒。可是他却知道华文大主教具有说到做到的能力,光辉之主的教会势力在圣树王朝极为庞大,并不比皇室弱多少。在与魔鬼勾结的事情上,就连皇室都不好公然出面抵制。何况,如果乌列是为皇帝所喜欢的皇子,那也就不会被派到这里来了。
华文大主教露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说:“你能想通,这就最好了。”
华文站了起来,从怀中取出一块古旧的金属片,扔给了九皇女,说:“现在你的拉斐尔部件已经齐了,穿上它!别磨磨蹭蹭的,离天亮没多少时间了,我们得在这之前把活干完。站起来!别在那装什么清纯柔弱,你那个母亲生出来的,能有什么好货!”
拉斐尔抓着金属片的小手在不断颤抖着,眼泪不断涌出,害怕之极。可是听到华文侮辱了自己的母亲,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子跳了起来,冲到华文面前,说:“我的妈妈是曼蒂公爵夫人,她不像你说的那样…”
啪!拉斐尔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整个人都飞了起来,摔到屋角,顿时吓得傻了。她的半边小脸即刻肿了起来,血从破损的嘴角流下,她却浑然不知。
华文阴冷地说:“别跟我说那些废话!我不妨多告诉你一些事情,曼蒂公爵夫人是罗曼夫人与魔鬼勾结的引路人,她比罗曼夫人走得更远。你以为你仗以自傲的天赋是从哪里来的?在你身上,其实还流着魔鬼的血脉。当然,从神仆的角度,你这个身体虽然肮脏,但确实还有点用处。正因为如此,才没有把你和你的母亲扔到黑狱里去!但是,宽恕并不会永远存在,特别是当你证明不了自己的价值,甚至开始学会不那么听话的时候。”
“不,不可能!我怎么会有魔鬼的血脉!”九皇女的小脸惨白。
华文伸手一指,指尖就射出一道细而凝聚的圣白光线,照射在九皇女的手臂上。圣白光线即刻烧灼出缕缕青烟,痛得九皇女惨叫一声。乌列想冲上去,可是跨了一步,就犹豫着停在原地。好在华文随即收回了圣白光线,冷冷地对九皇女说:“看看你的手臂。”
九皇女伸出手臂一看,竟然看到了一个紫黑色的奇怪徽记!她顿时一声尖叫,吓得瘫倒在地。圣树王朝中出身良好的贵族都可以看出这个徽记的风格,这是地狱中层某个大魔鬼血脉的标记。至于华文所使用的圣白光线,是光辉教会中检验与魔鬼相关事务的专用神术,乌列和拉斐尔都很清楚它的用途。
“看到了吗?”华文的声音缓慢而冰冷,就像一条盯着猎物的蛇。
“我…我…”九皇女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要你乖乖听话,老实做一切我让你去做的事,那么这个徽记我完全可以当作没有看到过。甚至我还可以帮你忘记它,就像这样。”华文大主教说着,挥手间又是一个治愈神术。这个神术柔和如雨,将九皇女手上的伤痛全部消除,甚至那个魔鬼徽记也消失不见。
看到九皇女惊魂初定,华文大主教说:“好了,又耽误了不少的时间。现在穿上你的拉斐尔,跟我走吧!去杀一个处于虚弱期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
话音刚落,华文大主教忽然双眉微皱,挥手让乌列和拉斐尔安静,就走过去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一个全身裹在黑袍中的神官,低声说:“大主教,这是圣辉大教堂和皇室来的急件,请您过目。”
这个时候来的急件?
华文瞳孔微缩,伸手接过两封信,拆开,快速扫了两眼,就不动声色地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华文细心地将房门掩好,这才把两页信纸掷到了乌列面前,冷笑着说:“你也看看吧!”
两封信的内容一模一样,都是说在圣庙可能遇到一个名叫李察的年轻法师,他来自神圣同盟。信中以皇室和教廷的双重名义严令,自接到这两封信的时刻起,不得对李察采用任何下毒、暗杀等黑暗手段,惟一允许杀死他的方式是祭典战决战,但是,皇室和教廷都“建议”,最好不要杀死李察,击败即可。
两封信的内容让乌列也为之一惊,不明白为什么。华文则双眼微闭,口唇微动,似乎在与什么人沟通着。这是教廷的秘术,可以藉由光辉之主的神力作为媒介,实现双方的交谈。但仅仅是达到传奇级别的神术者才能够使用。片刻后华文睁开了眼睛,冷冷看了一眼乌列,说:“想知道原因吗?”
“想。”
华文哼了一声,说:“如果我现在去把李察杀了,那么圣树王朝的永恒龙殿将会关闭三十年。”
“永恒龙殿!关闭三十年?”乌列这次才是真正的震惊。
“即使是我们圣辉教廷,也有许多需要通过献祭才能得到的东西。永恒龙殿关闭三十年,意味着王朝和其它两大帝国之间会拉开一个明显的差距。李察能够得到永恒龙殿如此重视,这样的对手,你还有信心能够战胜他吗?”华文淡淡地问。
“有!”乌列沉声答道。
“你最好赢下这场比赛,输了的后果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够承担的。而且你,还有你,你们两个在一路上所有的言行举动,到时候都会变为罪证,加重你们的惩罚。当然,如果赢下了决赛,那么所有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当华文大主教离开房间后,乌列和拉斐尔都陷入了沉默。
太阳懒洋洋地又从雪山中升起。
正午时分,李察和乌列准时出现在决战场上。乌列这次取下了外袍,露出下面一身金色的华丽铠甲,甲面上布满了繁复且细腻的魔法花纹。乌列手中握着骑枪,腰间则多了一把宽刃重剑。这把重剑比单手剑要长而宽,但比双手巨剑略窄。重剑和铠甲一样,通体都是繁复的魔法花纹。
李察依旧是普通的蛮族装束,这身衣服轻便而且保暖,很是适合在雪山上行动。他的目光在乌列身上掠过,特别在他腰间的重剑上停留了一下,才移向别处。行将踏入圣构装师的行列,李察自然看出乌列那身盔甲非常特殊,上面遍布魔纹,实际上一个大的盔甲部件就相当于一件构装。整套盔甲和重剑都被魔法力量融为一个整体,所以是一套套装。
李察一方面赞叹魔纹本身的高超技艺,更是惊叹于把构装装设在盔甲上的创造力。这就是天国武装。确实如劳伦斯所说,天国武装的卖相毫无疑问是五阶构装之首,当然此刻亲眼目睹,李察知道它确实也不负五阶构装的称号。
重剑是套装的一部分,而乌列手中的骑枪却不是,李察已然发觉了这一点。当重剑不在手中时,套装实际上是不完整的。这就给了李察可趁之机。
大长老看了看天色,当即宣布比赛开始。
最终的决战开始了,乌列没有动,李察也没有动,两个人都在仔细观察着对方,李察甚至双眼中都在喷射着光芒。可是洞察的效果非常有限,大部分都被乌列身上的天国武装给挡了回来。
乌列上上下下地看着李察,忽然说:“你换刀了?”
李察手中依旧是那把野蛮屠杀,不过现在它的颜色全变了,由暗黑变成了亮银色,甚至形状也有些许改变,变得优雅许多,原本那些狰狞的倒刺都变为一根根羽毛形状的刃锋。虽然功效和切割能力和过往没什么不同,但却让这把刀看起来甚至有了许多神圣的气息。
李察扬了扬手中的刀,淡淡地说:“换不换刀,都是一样的。”
乌列当然不能认同,这把刀今天给他的感觉和过往截然不同。现在他只要看着它,就会有种被刺伤割裂的感觉,而在前几天李察和蛮族决战时,乌列对野蛮屠杀毫无感觉,只觉得是把不错的刀而已。
乌列的感觉非常准确,因为和形状一起改变的,还有这把刀的性质。现在李察手上握着的不叫野蛮屠杀,而是神圣斩杀。
“我可不会给你打持久战的机会。”乌列缓缓地说。他扬了扬手中的骑枪,竟然将它扔到一旁,摘下了腰间的重剑。
李察想要趁机破敌的想法就此夭折。但他双眉一扬,冷冷地说:“我也不想!”
乌列举起重剑,天国武装开始放射璀璨光芒,一双巨大光翼在他身后徐徐展开。
李察则握紧了神圣斩杀,双手指尖迅速变成如血般的鲜红,随即蔓延进了袖口。他的身体上猛然弹出数道闪电,在空中凝结成了七面蓝白相间的电盾,环绕着李察不断飞舞。生命诛绝和魔动武装,就此威力全开。
李察又取出蛮荒嗜血,再喝了一滴下去,转眼间他的呼吸中已带上了浓浓的灼热气息。可是极少有人分辨得出,那灼热气息中不仅仅是蛮荒嗜血的力量,还有隐藏在内的狱炎力量。迪斯马森的毁灭力量,已缓缓自最深的黑暗中苏醒。
第58章 若烟火般绚烂
天国武装对决如神一般从不会犯错的李察。
有许多人曾经预想过这两个人之间的祭典战决战会是怎样的情景,怎样的过程,却没有想到从一开始就进入到最高潮!
乌列将重剑高举过头,凌空向数十米外的李察斩下,剑上的金色光芒汇聚成一道圣光的洪流,轰鸣着,以摧毁一切的威势向李察冲去!
而李察将神圣斩杀拖在身后,斜指地面,左手则在胸前张开,指尖上跳动着火的精灵。一点点火花争先恐后地从李察指尖飞出,在空中旋转着,飞舞着,每一颗都如有自己的灵魂。李察左手一翻,遥遥向乌列推出,所有的火花都似在同一时刻得到了命令,在空中疾速飞旋,在李察手指的方向上构成一条由火花圈出的通道。随后一点暗红火光在李察手心中出现,瞬间就变成了一道暗色火柱,撞上了袭来的圣光洪流!
圣光洪流冲到半途,冲势骤然一滞,前端明显被细得多的暗色火柱顶了回去。它翻滚着,咆哮着,狠狠冲击着暗色火柱,大量的圣光与暗火同时湮灭,彼此间一时僵持,谁也奈何不了谁。
观战席上,拉斐尔猛然站了起来,极度震惊,失声道:“怎么会这样?!”
天国武装发出的圣光品阶极高,和其它性质的力量对冲往往可以压制对手,消耗一份的圣光经常可以湮灭掉对手三四份的力量,略占上风亦是极少有之事,怎么现在反而有些吃了小亏的意思?她虽然年轻,亦同样是天国武装的继承者,又如何会不震惊。
旁边的华文大主教脸上所有的皱纹都堆到了一起,缓慢而低沉地说:“那是来自深渊的狱炎,所以并不奇怪。”
“深渊狱炎?那不是恶魔的力量吗?”九皇女惊道。
华文只是点了点头,双眼微微眯着,紧盯着李察的后背。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脸上微有刺痛,于是转头望去,恰好看到一个全身都裹在斗篷里的男人刚好抬起头,遥遥向这边望了一眼。那个男人只露出一只眼睛,但那目光却清亮如剑,落在华文脸上如有实质。
华文伸手在自己脸上摸了一下,指尖上竟真有了一点鲜血。
目光如此清亮温润,却又暗藏如剑锋芒,伤人于不经意处,这个男人自是千年帝国的武圣藏剑。
决战场中,圣光洪流和狱炎火柱相持着,以相持点为核心,力量一波波炸开,将坚硬的地面轰击得千疮百孔。一众年轻的蛮族武士个个脸色苍白,他们这才明白在前面的战斗中,乌列和李察都明显没出全力。
乌列和李察的脸色都在迅速变得苍白。乌列有天国武装为依托,力量储备应该远胜于李察,可是相持了一会,李察居然没有不支之象,这让乌列心中大惊。他向李察望去,只见李察手中发出的炎柱越来越细,颜色却是越来越深,到后来已经接近紫黑色。
这道狱火一出,其他蛮族强者们大都没有反应,大长老和大祭祀却同时站了起来!他们互相望了一眼,醒觉了失态,又缓缓坐下。可是他们的脸色,却再也难以平静。
另一侧的看台上,藏剑混迹于一众年轻蛮族战士当中,似乎还觉得不够,把头也深深埋了下去,打定主意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而九皇女忽然感觉有些异样,转头悄悄向华文望去,却见这个城府深沉的大主教脸如雕像般僵硬,双手紧紧握着,有深色的血正从指缝中渗出。想是长长的指甲已经刺破了手心,可是他却浑然不觉。
华文的嘴唇微微动着,好像在自语着什么。九皇女恰好懂得唇语,从他口唇的动作中拼出了一个陌生的词:“…阿比斯…深渊。”
她并不知道阿比斯深渊是什么样的地方,深渊无比辽阔广大,有无穷多层,即使是传奇强者也极少有人敢去深渊游荡。所以人类对深渊和地狱的了解都不算多。可是这个词能够让华文大主教反应如此强烈,必然不是普通的地方。
就在这时,华文霍然站起,厉声喝道:“乌列!杀了他!”
乌列蓦然一惊,散去了圣光洪流,再次高举圣剑,大喝一声,整个人再次化作一颗轰烈流星,向李察轰去!
李察双瞳微缩,手中的神圣斩杀已在急速地颤动,发出低沉蜂鸣。藏于袖中的手已殷红如血,那血色甚至还在沿着刀身不断向前延伸。
乌列冲得极快,转眼间就到了李察面前,喷涌的金色光焰已经拂起了他的头发,吹乱了他的衣服。
李察这时才动了。
他提刀,踏步,斩杀!
这是他练习了成千上万次的一刀,在此时此刻,才完美地呈现出来。刀光如闪电,一刹那点亮了天地,又一刹那归于沉寂。
李察与乌列擦身而过,在身后留下无数残像,那像是数百个李察,将这一刀的每个动作都定格在空中。而乌列还保持着扑击的动作,如同没有动过。
瞬息之间,所有人心中都浮上同一个想法:
这才叫快。
刀光如电,曲折得浑然天成,劈开了乌列身上的圣光,又悄然消失。圣光随即填补了闪电留下的空缺,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乌列呼地前冲,直冲出数十米,重剑才重重斩下,圣辉轰鸣涌出,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既长且深的斩痕。斩痕最深处超过一米,绵延前伸十余米,可见一剑之威。可是乌列却发现自己斩了个空,李察并不在面前,而且自己斩击的位置也不是原本预想的地方。自己怎么控制不住圣剑了?
就在乌列愕然之际,他臂甲上的搭扣忽然自动弹开,整个臂甲自行脱落,然后在圣光的托扶下飞上空中。乌列当场怔住,抬头呆呆地看着空中飘浮着的臂甲,一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华文全身一震,最后却是缓缓坐下。
不止是臂甲,头盔、胸甲、裙甲、战靴、以及圣甲都一一飞上空中,自行组合成了一个持剑的盔甲武士,缓缓旋动着。
“乌列,抛弃了我?为什么…”决战场中的六皇子一时无法接受眼前发生的现实。天国武装确实会自行选择最适合自己的继承者,然而它们却极少会抛弃继承者,除非…
六皇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喃喃自语道:“我…已经死了?”
他举起双手,放在眼前看着。这是一双纤长而有力的手,然而此刻在掌心上却多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红色网状图案。六皇子皱了皱眉,把手放下,想要回头看看李察,可是这个动作却再也没能完成。
决战场中,六皇子忽然无声无息化为一团血色雾气,然后猛烈燃烧,瞬间化作巨大火柱,喷上数十米的天空,然后和爆发时一样迅速地消失湮灭,只在原地留下一片焦痕。若不是有空中飘浮的天国武装,若不是刚刚亲眼目睹了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很多人都无法相信六皇子曾经站在这片决战场上过。
李察抬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放眼望处,尽是天高云淡。
终于,终于赢了。
在这一刻,李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有轻松,却说不上高兴。神圣斩杀也失去了光芒,似是失去了敌手,也就变得无精打采。
这场最终的决战,有如陨石撞击大地,在一刹那间发出最强烈的爆炸和轰鸣,然后就归于沉寂,只留下一片已死的土地。就连担任裁判的长老都怔怔站着,良久都想不起宣布决战结束。
还是华文大主教打破了沉寂,指着李察沉声道:“李察!你使用的力量…哼!你心中有数。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李察给了华文一个灿烂的笑,说:“那我们,回去后在战场上见?”
这本是华文要说的话,却被李察给先说了。华文忽然觉得李察的笑说不出的令人厌恶,说到战场上见,他怎么可以如此自信?
这时裁判长老才省觉自己的失职,宣布战斗结束,李察赢下了祭典战。宣布结果的时候,就连这位长老自己都说不出心里是何滋味。蛮族圣庙的祭典战,最终却被一个诺兰德人赢下了,这个人居然还是一个魔法师!难道蛮族已经衰落至此了吗?
这位长老心里却知不是这样的。如扎乌、昆西这些人绝对不是蛮族年轻一代的顶尖强者,真正有天赋的是山与海这样的人。和她并列的还有两三个人在,只是这些人大都在位面深处探索,不可能来参加祭典战而已。而另外一些人,比如要离,和扎乌等人年纪大致相当,可一个是年轻一代的强者,另一个却已是一方长老,谁强谁弱,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然而,虽然这些人中并不都是对祭典战全无兴趣,只是一来知道山与海已经有了约定之人,出于对她的尊重和自己的骄傲,他们大都选择了放弃。另一方面,成为神子的凡间之父,在绝大多数蛮族眼中是无上的荣耀,但在这些真正的骄傲之人眼中,却并不是很看重这个。最后,则是雪山长老会为了确保和圣树王朝的交易能够成功,曾将两位有意参战的年轻强者“劝”了回去。
若是他们能够参战,那么最后胜负如何,仍未可知。
不止是这个长老,所有雪山长老会的长老此刻都若有所思。强大的卡兰多圣庙竟然沦落至此,不在天灾,而是人祸。
第59章 成长
漫长的祭典战终于结束了,在听到胜利消息的一刻,李察只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依旧是站在决战场内,动也不动,好像还在等着下一场比赛。
裁判长老走了过来,低声说:“虽然你赢了最后的决战,但是在仪式举行之前,还有一些程序呢!你现在可以先回去,接下来该做什么,会有人通知你的。”
李察露出的其实是无奈的笑,说:“我是想回去,但是恐怕需要人扶。”
长老一怔,问:“虚弱了?”
“是。”
“可是你上场不是打了整整三个小时才虚弱的吗?而且今天你就恢复了。这场战斗,有打了三分钟吗?”长老依然难以相信。
“我怎么知道?这可是你们的圣药。”李察无奈地说。
这句话顿时让长老无言以对。于是他叫过来两名身强力壮的蛮族战士,架起了李察,将他送回了房间。
一回到自己的房间,李察就瘫倒在床上,一时间疲累欲死,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他安静躺着,心中开始回忆对决天国武装的整个过程。开战伊始,一切都在按着李察预想的思路在进行着,智慧天赋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强大。然而变数却是发生在圣光洪流与李察狱炎对冲的一刻。
并未能恢复最佳状态的李察原本实力就与乌列差了一个等级,魔动武装和生命诛绝加在一起威力也比不上天国武装,所以双方力量绝无花巧的对冲时,李察实际上是处于下风的。表面上看起来狱炎在消耗战中还要稍占上风,可是李察的魔力远比不上乌列,这样消耗片刻,李察就会先行耗尽魔力,从而失去先机。
李察原本准备将多余的魔力全部倾泻出去,在剧烈爆炸的瞬间以精研数年的最后一刀和乌列决一生死。他要抓的就是乌列精神放松的那么一个最微小的破绽。
可是当狱炎真的处于下风时,李察忽然好像听到了一声充满了怒意的咆哮。这声咆哮中充满了无法形容的威严,李察觉得整个世界都为之震动!
怒吼不是来自外部的世界,而是直接在李察的灵魂中响起。在吼声响起的瞬间,李察忽然觉得全身上下的力量都被打通,汇聚成一个整体,有数条血色丝线甚至伸入深蓝冥想世界中的那两颗代表着不同力量的星体上,源源不绝地抽取着它们的力量。在这一刻,李察所有的力量终于汇聚一处,然后变得更加晦涩深沉,缓缓涌出,扑向乌列。
这是全新的力量,是毁灭更深的一个层次。而在新生毁灭力量的推动下,生命诛绝更是发挥出前所未有的威力,这才有了那惊艳的一刀。
可是,那声怒吼又是从何而来?
李察思索着,检视着自己身体内部的情况。所有的血脉力量都已枯竭,五棵世界树完全就是掉光了叶子的秃树,阿克蒙德血脉也几乎不再流动,那里的熔岩都已凝固,只能在缝隙中还可以感受到一缕灼热气息。但是随着李察的心意,阿克蒙德血脉中浮上一长串神秘的符号,它们的意思自然而然地就出现在李察的意识中。那是李察的真名,此刻最前方的一长串符号都在流动着暗金色的光泽,意味着这段真名已经觉醒。觉醒的部分比以前要长出一大半,但它们合在一起,依然是同一个名字:迪斯马森,即为毁灭。
李察审视着自己的真名,不知道迪斯马森究竟是一个名字,还是代表着一种力量。原本真名都是意指后者,可是在听到那声怒吼之后,李察却第一次开始考虑前者的可能。毕竟那记吼声中充满了不可言说的傲慢与愤怒,并不像是单纯的力量,反而像是一个李察现在无法去理解的伟大存在。
李察的真名闪耀了几下,就在虚空中消失。调动真名需要消耗很多力量,所以已经处于虚弱状态的李察立刻就涌上无法抵御的睡意,昏睡过去。
自踏上卡兰多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睡得如此安宁。
在圣庙内,一众长老却都在挑灯夜谈。雪山长老会的长老们全都在场,而各区域长老会的重要长老也大多到了。众长老讨论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祭典战被一个诺兰德人给赢下来的事实。这在以前从未发生过,难道真的让诺兰德人成为神子在人间的父亲?
长老们吵吵闹闹,争执不休。大多数人的意见是坚决反对,毕竟诺兰德和卡兰多已经对立了无数年。可是蛮族的长老们却无法抹杀李察是堂堂正正地赢下祭典战的事实,因此下意识地回避了这个话题。就如何安排仪式上,众长老的想法也各不相同,惟一的共同点就是绝不能严格按照传统来办。那可是要邀请蛮族所有大族的族长,以及所有愿意听从圣庙召唤的强者到场观礼的,要真是这样做了,卡兰多蛮族的脸面也就全丢光了。
吵了大半晚,让这些力量出众的长老也觉得疲累不堪,于是怨气都集中到了雪山长老会一众长老的头上。其实他们都知道这样根本吵不出一个结果来,只不过所有人心中都积郁着一口气,想要找个途径发泄出来而已。
最终,长老们一致同意先把祭典仪式往后推推,等李察恢复了身体再说。这根本就不是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却被众人认可,并加以实行。
在圣庙后方一座幽静的小院里,山与海穿着一袭宽袍,正跪坐在兽神雕像前,在沉思着什么。这时房门敲响,大祭祀乌扎拉祖走了进来。他看着洗去了圣者图腾,也拆去了发辫的山与海,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堆起笑容,说:“李察赢下了祭典战,现在你的心愿终于达成了。”
“是吗?很好。”山与海淡淡地说。
大祭祀将怀中的石盆放在屋内,拿出一个年代古老的兽皮包,层层打开,露出里面几块大小不一、色泽各异的石头,说:“现在祭典战已经结束了,殿下,我可以重新把圣者图腾给你画上了。”
山与海却摇了摇头,说:“你们不会希望我打赢李察吧?”
乌扎拉祖的手僵了僵,然后尴尬地说:“这确实是一些…不,大部分长老们的想法。但是长老会不会对你提出要求,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至少,嗯,过程可以稍微激烈一些,要不然我们蛮族的脸面有些不太好看。”
山与海依旧在看着兽神雕像,头也不回地说:“我既然已经洗去了圣者图腾,现在感觉很轻松,暂时还不打算画上,就这样吧!”
大祭祀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那我就先把东西放在这里了。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再来叫我就是。”
在乌扎拉祖出门之前,山与海淡淡地问:“你们不会又要想些什么新的花样出来吧?比如说让那几个家伙中的一个出来,和李察打场附加赛之类的。”
大祭祀猛然咳嗽起来,连声道:“不会,不会!这怎么可能?”
可是他的咳嗽却出卖了他。就在刚刚结束的长老会上,确实有不少长老提到了这个方案,最终被大长老和大祭祀,以及山与海的母亲阿萨联合否决。若真这样做了,当时阿萨的说法是,那他们这些长老就和诺兰德人一样无耻了。
山与海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乌扎拉祖看着山与海的背影,忽然觉得她很单薄,也很孤单。大祭祀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殿下,祭典战的结果不可更改了,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只不过形式上可能会稍稍改变一下,好让大家都能够有个台阶下。至于如何改,还没有讨论出结果。但绝不会再有什么坏消息了。”
山与海点了点头,说:“好的。李察要休息,我也想安静一天。明天晚上,我再加上圣者图腾吧!”
大祭祀意外之余,脸上也露出喜色,然后离去。
夜深人静,山与海依然安静地坐着。她忽然站了起来,开始舒展活动身体,整整半个小时,直到额头见汗,这才停下。她打开房门,向院中叫道:“我饿了,去弄点吃的来。”
守夜的几名蛮族女战士纷纷爬了起来,去准备食物。山与海的饭量可不是一般的大,一般需要两三个人才能搬得动。片刻之后,她们就抬着几个巨大的石盆回来,里面盛满了热气腾腾的食物。
“一起来吃吧!”山与海招呼着。几名女守卫都是又惊又喜,她们可知道山与海的食谱特殊,能够和她一起吃上一顿,抵得上自己平日苦练半年的。她们刚刚坐下,山与海却突然站了起来,守卫们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眼前已是一黑,都被少女打晕。山与海从柜子里翻出几根兽皮索,扎紧了宽大的衣裙,然后又用兽皮包了满满一大包烤肉,背在身后,随后对几个昏过去的女武士说了声对不起,就离开了院子。
李察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被人给摇醒,一睁眼就看到了山与海。这还是此次到卡兰多,他第一次看到少女。李察又惊又喜,刚想说什么,山与海就把食指放在嘴前,嘘了一声,然后压低了声音说:“快拿上你的东西,跟我走!”
“走?去哪?”李察一头雾水。
“逃跑啊!你还真打算参加仪式吗?”山与海不容李察弄明白情况,一把把他提起,扛在肩头,左手抓起他的行李,就出了院子,向雪山下飞奔,转眼间消失在夜色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