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各种恐惧和迟疑纷至沓来的时候,辛克蕾尔感觉到心口、后心和腰侧突然出现了三处灼痛,那是致命攻击行将到来的先兆。其中心口的危险感觉尤其强烈!那是真正能够决定她生死的一击!

辛克蕾尔忽然尖叫起来,长发根根竖立,胸腔内心脏扩张了几乎一倍,瞬间爆发的斗气轰然击碎了一直缠绕在她身上的无形神力。于是思绪和动作立刻变得正常,恰好看到眼前一点寒星飞射而来,那是方丹男爵刺剑的剑尖,而且剑锋上的光芒与之前的闪烁灿烂大不相同,内敛却凝重,威力也几乎大了将近一倍,显然是男爵剑术中的秘法杀招!

这一剑入心,附着的强大斗气会瞬间震碎辛克蕾尔的心脏,哪怕有黑暗献祭在身,她也必死无疑,无可转圜。心脏是辛克蕾尔最大的弱点。

身后袭来的是一柄魔法重斧,斩向她的后心。另有一把无光的长刀则是切向腰肋。持斧的大汉力量迸发,一斧威力极为惊人,但还没放在辛克蕾尔眼里。而持刀的少女更是只有十一级左右,等级上的巨大差距让辛克蕾尔完全不在意她的攻击。她只要随意反手一挥,就能切掉少女的脑袋,只不过那个少女野性而诱惑,尤其在高速移动中更是有种无法形容的充满生命力的美感,让尝惯了美女少男的辛克蕾尔也极为心动,根本没有对她下杀手的念头。

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辛克蕾尔的动作骤然僵了一僵。李察的迟缓术和山德鲁的诅咒几乎在同一时刻落在她身上。

“李察!!”辛克蕾尔充满怨毒地尖叫一声,就在这一迟缓间,男爵的刺剑再次如影随形地缠绕上来。她双刀划出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影,一把格挡男爵的刺剑,一把则反过来斩向男爵的胸膛。

方丹男爵脸上闪过坚毅之色,刺剑一弹一振,荡开了辛克蕾尔的短刀,继续保持原本轨迹仍向她心口刺去,其上燃烧的斗气愈加凝练。而他自己则是勉强扭了下身体,只让开了心口最关键的部位。

刺剑和长刀几乎同时命中了对手,中了负面魔法的辛克蕾尔完全顾不上身后的攻击,而是同样移动了一下身体,勉强用包住半个左乳的胸甲顶住了刺剑的剑锋。

砰的一声,辛克蕾尔的胸甲整片炸开,碎片在雪白的胸肌上割出道道血痕!她的左乳已经彻底暴露出来,然而让人惊骇的是,那只形状完美的胸乳只有露在外面的部分才是雪白腻滑的肌肤,而被胸甲盖住的地方赫然是一片打制成弧形的炼金板!炼金板上镌刻着密密麻麻的魔法符号,符号间流动着血一样浓浓的光芒。

这就是辛克蕾尔的四阶构装:黑暗献祭!

男爵的刺剑撞飞了辛克蕾尔的胸甲后,刺锋一滑,扑的一声刺入了辛克蕾尔的肩头,几乎将她肩膀洞穿。这样的伤害虽然只是皮肉受损,可是方丹男爵燃烧斗气的全力一击却不是这么容易承受的,辛克蕾尔更非以防御见长。只听黑暗献祭上忽然响起了密密麻麻的碎裂声,那块镶嵌在身体上的炼金板表面不断出现裂纹,几乎被彻底摧毁!

“啊啊啊!”辛克蕾尔发出无比痛苦的喊叫,手腕一翻一拖,长刀已经剖开了方丹男爵的胸肋,在胸腔上留下一个巨大创口之余,把男爵的左臂一并切断。

刚德的巨斧和水花的永眠指引者则在同一时刻落在了辛克蕾尔的身上。辛克蕾尔背上的披风忽然无风自起,背甲伸出一双如恶魔骨翼般的炼金翅膀,森然展开,架住了刚德的全力一斧。

刚德全身肌肉鼓荡,大地之力与力量构装同时爆发,在切金碎石的恐怖巨力下辛克蕾尔的魔法披风砰的一声炸碎,背甲上的炼金双翼也被斧锋切烂,巨斧斩开了黑色的背甲,在辛克蕾尔背后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创口后才被她的斗气弹开。

而水花的永眠指引者则无声无息地刺入辛克蕾尔的后腰,在刺入前,刀锋上才掠过一线黑暗气息。至于水花身上微微泛动的深色构装光芒,反而让她与黑夜融为一体,让人下意识地忽略了她的存在。

现在还是夜,是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

永眠指引者附着的特效全部发动,然而真正让它威力倍增的却是最后时刻方才出现在刀锋上的黑色。那是夜的颜色,也是夜的呼吸。

黑暗呼吸,是“深黯的蛮荒”套装惟一的套装能力,也是少女水花真正最强的一击!

一刹那间,森寒的冰冷就充斥了辛克蕾尔的全部意识,她从未与死亡如此接近过,仿佛死神此刻正伸出冰冷湿漉的舌头,从她的耳垂上轻舔而过。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一脚踢飞了方丹男爵,仍死死握在男爵残余右手中的刺剑也离体而去,剑尖上附带出一串深黑如墨的血珠。

辛克蕾尔挥刀后斩,如电如风的一刀逼得刚德和水花不得不向后闪避,而她自己则如疯了般向李察冲去。

虽然每一个踏上位面战争征途的人都时刻准备着面对死亡,但是辛克蕾尔从未想到过这一刻会来得如此之快,构装受到重创比肉体受到重创的后果要严重得多,尤其是在这个找不到归途的异位面。

此刻她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就是死也要拖着李察一起死!在场所有人都是垃圾、废物和蝼蚁,只有李察才能够配得上她的身份,配得上给她垫背。

忽然之间,在辛克蕾尔和李察之间就多出了三个雄壮而坚毅的身影,那是三名步战骑士。他们根本看不清辛克蕾尔的动作,只能从运动轨迹上知道她想要对李察不利。巨大的实力差距让他们根本无从抗衡这个与魔鬼无异的少女,唯一能用来稍稍阻挡一下的只有自己的身体!

辛克蕾尔连“滚开”都来不及说了,她对步战骑士胡乱砍来的兵器看都不看,也不闪不避,像燃烧生命般催发着全部的斗气,直接用身体撞开剑锋,连同剑锋后面的步战骑士。而她手中以不可思议高速飞舞着的双刀,会在步战骑士离开腾飞的过程中把他们切成数十个大小相差无几的碎块!

刚德在后方追来,可是不擅速度的他根本不可能追上辛克蕾尔。而少女水花则飞快地越过刚德,在混乱局势下,构装让她的速度更上一层楼,向辛克蕾尔追袭而去,只差一线。

三名步战骑士在李察面前一一被撞飞、切碎,血丝迅速在李察眼中蔓延,浓烈的愤怒和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然而他的动作仍然稳定而准确,早就准备好的承载之书残页被取出、展示,浓郁的死亡气息瞬间蔓延,于是在辛克蕾尔面前的障碍物又多了一个高大威猛的黑武士。

砰的一声巨响,辛克蕾尔再次撞开了黑武士,却没能把数百公斤重的黑武士撞飞。她左手短刀插入黑武士的脖颈盔甲缝隙,用力一绞,已经将黑武士的头颅切下,这具黑武士已经算是彻底废了。

然后,在辛克蕾尔和李察之间已经不再有任何阻碍。

她狞笑着,磨着牙齿,强忍着身上的伤痛和不适,扬起了右手长刀。在接下来不到半秒的时间内,辛克蕾尔将会刺出不少于三十刀,将李察切割成难以算清的肉块。她会保留李察的脑袋、心脏和阳具,就是三个她认为最有价值的部位。

刀尖首先探向李察的胯下,魔法师都有敏锐感知,可以清晰感觉到辛克蕾尔在这个部位所做的一切。辛克蕾尔在这个位置准备了足足十五刀,她深信,这会给李察一个无比深刻的濒死记忆。而且她还相信,一个人死前越是恐惧,他的心脏也就越是美味。

然而,她看到的并不是一个惊慌失措的少年,而是一个沉稳拔出身旁长剑的男人,在渐渐放大拉近的视野里,他头顶那一轮猩红色的弦月格外刺眼。

李察已然高举无名长刀,狂野的力量不断自血脉中沸腾迸发,爆发的力量混合着绯红之月的月力,将它神圣且高高在上的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无须吼叫,亦不必咆哮,李察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剑当头向辛克蕾尔斩下,绯红色的月力喷薄而出,在李察前方凝出一轮如牙的新月。借用绯色之月月力的精灵秘剑新月斩,此刻在李察手中施展出来威力大得惊人,让辛克蕾尔也不得不举刀格挡。不然的话,她还没有对李察完成“操作”,李察就能把她一刀两断。

“这是武技?诺兰德的弦月之力?怎么可能!”辛克蕾尔连声惊叫,双刀却毫不停留地向李察疯狂斩击着。

在爆发和愤怒的支撑下,李察身体中涌动着澎湃的力量,头顶弦月一轮轮变幻,月相也愈来愈清晰。精灵秘剑几乎不假思索地挥洒而出,在弦月之力的笼罩范围内,辛克蕾尔的一切动作都无所遁形,每每被李察致命一击所逼退。

在变幻不定的弦月光华中,李察竟然和辛克蕾尔战得平分秋色!

李察的体内已如燃如沸,汹涌的血脉力量每一次呼啸奔流总是伴随着剧烈的痛苦。那如熔岩般的爆发力量不断破坏着他的神经和身体。不过李察只需要坚持住很短的时刻,周围的同伴就会再次包围辛克蕾尔。而身上依旧燃烧着神火的魔鬼少女也再无法隐形。流砂时光之镜的强大威力亦在此时显现,虽然辛克蕾尔强行击碎了这个神术,却也受到相应伤害,并且动作整整慢了一个等级。

视野中大量数字仍在跳跃着,李察很清楚,辛克蕾尔的伤比自己要重得多,所以他只是咬牙坚持着,发疯般将精灵秘剑一招招用出,再也不计后果!

辛克蕾尔再攻两刀,突然一声尖啸,凌空翻身,从水花头顶跃了过去,双刀如狂风骤雨般向少女攻去!无数金铁交击的声音汇聚成一记悠长的鸣音,辛克蕾尔和水花擦身而过。

这一次她的胸口又被划开了一条浅浅的伤口,可是伤口处却有肉眼可见的浓郁黑气在迅速蔓延。而水花的伤势要重得多,她的腹部几乎整个被划开,甚至露出了里面蠕动的肠子!

少女一个踉跄,几乎摔倒。但她咬着牙,用左手捂着腹部恐怖的伤口,而永眠指引者的刀锋依旧在轻微震颤,随时准备再发出致命一击!

“水花!退后!”李察拼命在叫。可是少女却不加理会,仍是如狼一样盯着对手,甚至开始慢慢伏低身体,这是扑击的前兆。

辛克蕾尔看到了水花腹部裸露出的魔纹,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蔓延着黑气的伤口,再次惊叫一声:“魔纹套装!你身上居然是套装!”

哪怕是一阶的套装,若是出自大师之手,并与使用者能力配合得好,威力都有可能直追辛克蕾尔的三阶普通构装,假如不计入黑暗献祭的话。因为她那其余五个三阶构装只是选择性搭配的,根本不是套装。在一个十级出头的少女身上竟然看到了套装,辛克蕾尔的惊讶可想而知。今晚的意外和惊讶实在太多了。

她又想向水花扑去,可是眼前却突然闪过一片银色的月华。弦月之力让她感觉到极为厌恶,并且非常危险,在接连遭受数次重创后,她也不敢随意触碰未知的弦月之力,于是骇然闪移离开了原位。

可是攻击却没有如预想中到来,辛克蕾尔抬起头,看到李察运刀作势,头顶的霜砂之月一闪而逝,没有真的挥刀攻来,只是凭藉着出剑前的一片月华吓住了她。

李察脸上掠过一抹苍白,运剑的手也在微微颤抖,可是辛克蕾尔却不敢贸然出击。霜砂之月带给她强烈的危险感觉,战斗至今她却完全看不透李察,无法掌控他的举动,眼前的示弱又是不是一个陷阱。虽然面前只是一个区区十级的魔法师,她却再也没有一击必杀的自信。

战场上容不得刹那迟疑,两翼的战士纷纷靠拢,无数兵器向辛克蕾尔身上戳去。

而流砂则悄然出现,从身后抱住了水花,把她从第一线拖走。水花初时还要挣扎,可是她回头,却正看到两条琥珀色的不知名液体正从流砂的眼角、鼻孔和唇边流下。那是流砂的血,是混合了神力的血。强行使时光之镜在辛克蕾尔身上生效,已让流砂付出了代价。

水花眼角轻轻一震,于是顺从地让流砂把自己拖走。辛克蕾尔那一刀附加了众多的负面属性,水花只是强撑着站在那里,只要松一口气,就会立刻倒下死去。

最初的疯狂和执念渐渐平息、退去,已经从死亡威胁的巨大惊惶中冷静下来,依然极为轻松地斩杀掉普通战士,让辛克蕾尔发觉自己的伤势并没有原本想的那样已经无可挽回,至少活下去还很有可能。

辛克蕾尔终于选择了后退,她让过刚德斩下的一斧,然后猛然冲向城堡墙边,沿路的几个战士都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仍然没有人能够看清她出手的方式。

只是在退去前,李察深深盯了她一眼,那是毫无波动、毫无杂质的眼神,清晰纯粹,却又让人根本从中看不到任何东西。不知为何,被李察这样看了一眼,辛克蕾尔忽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寒意自心底涌上,甚至冲淡了她所受挫折的愤怒。她经历过无数风浪,知道在有些人那里,仇恨和愤怒不需要用怒吼和咆哮来表达,却会一直存在。

终于冲到城边时,辛克蕾尔停下脚步,转身横刀,怨毒地盯着城头上所有的人。

镇熊骑士们已经冲到了城下,正在对付那道大门和城头不怎么得力的守卫,所以她就准备守在这里,等镇熊骑士们爬上了城墙,就可以把城堡内所有的人都杀光!

方丹和水花都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再也构不成威胁。李察刚才展现出的武技的确出人意料,可是她冷静下来以后能够看出那不过是情急拼命而已。她甚至无须再与李察正面交手,只要躲到一边,等李察爆发的能力一过,他自己就会虚脱乏力。

远处忽然传来李察清冷的声音:“想拖时间?没那么容易!”

李察再度展开承载之书,又是两具黑武士踏出迷雾,出现在辛克蕾尔的左右。在城堡防火夹墙之间的狭小甬道空间内,动作笨拙、力大无穷且不畏伤害的黑武士威力得到极大的增强。两名黑武士挥动重斧向辛克蕾尔斩下,沉重的力量让她也格挡得颇有点吃力的样子。

又是一具黑武士出现,这一次却是召唤在城墙下,正好在辛克蕾尔的下方。这是山德鲁的召唤物,地点则是李察指定。这名黑武士一出现,两个正打算爬墙的镇熊骑士就不得不先和它战斗。以一敌二的黑武士坚持不了多久,但是它只要能够争取到一点时间,在城墙上的辛克蕾尔就会多一分危险。

辛克蕾尔的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颗心脏,虽然对于以前的她来说,这几乎是无法入口的东西,但是现在却毫不犹豫地几口就把它吞了下去。可是这一次她却没那么顺利转化能量,而是剧烈咳嗽着,黑色的血不断从嘴里喷出,胸前那幅碎裂的黑暗献祭构装上也还在不断渗出黑血。

已经有镇熊骑士爬上了城堡,然而他们面对的是无数长枪重斧,以及攻守搭配合理的战士们。镇熊骑士力大无穷,重斧每一下挥斩都会带走几条人命,可是同样,他们身上也会多几道伤口。男爵手下的精兵,李察的受封骑士,以及野蛮人战士都能够伤到镇熊骑士。每个镇熊骑士周围都是数不清的武器,根本躲不开,闪躲也不是他们擅长的。离开了坐骑的镇熊骑士,机动能力几乎丧失大半。

躲在暗处的山德鲁正在一个一个地召唤着黑武士,混战军阵中,十二级的黑武士完全可以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李察调动兵力抵御着爬上城堡的镇熊骑士们,一边看着辛克蕾尔拼死守护着城墙上的通道。虽然不断有战士被她挖出心脏吃掉,可是伤势非但没有恢复的迹象,反而随着体力的消耗,还在不断加重,似乎有什么力量在影响着她的恢复。现在辛克蕾尔就是在硬顶不退,等着下面的两个镇熊骑士干掉黑武士爬上城墙。

李察不断扫视着战场,咬紧牙关抵抗着血脉能力爆发后带来的一阵阵虚弱,同时一个个低阶魔法如流水般施放出去,或是削弱镇熊骑士的战力,或是为己方战士附加增益法术。

整个战场就如一具精密复杂的炼金机械,正一点点按照他预想的方向移动着。每个镇熊骑士身边,都是一个无比惨烈的战场。李察看着食人魔兄弟各自拖着一名镇熊骑士从城堡墙上跳了下去,一同摔在地上。从高处摔落的伤势极重,镇熊骑士和食人魔一时都爬不起来。穿着厚重钢铠的镇熊骑士显然还受到了自重的压力,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不具备食人魔的恐怖恢复能力。李察清楚,再过几分钟,两头食人魔就会爬起来重新投入战斗,而镇熊骑士却会变成钢铠内的一堆失去生命的血肉。

另一处战场上,三名野蛮人战士挺着长枪,从三个方向刺入镇熊骑士的身体。更多的沙民和男爵士兵则从野蛮人身后递出刺枪,一下又一下戳刺着镇熊骑士铠甲的裂隙。那名镇熊骑士已不知被刺了多少下,却依然挺立不倒,咆哮挥舞双拳,将身边的敌人一个个砸倒。一名受封骑士忽然跃出,双手巨剑横空掠过,一剑将镇熊骑士的脖子切开了大半!那名镇熊骑士狂吼一声,垂死之际伸手抓住了受封骑士的双腿,发力一撕,竟然将他凌空撕成两半,这才缓缓倒下!

血在每个地方漫流。

不经意间,李察视线忽然扫过了辛克蕾尔,看到她娇媚面容上沾染着的黑色血液,以及胸前碎裂构装上涌出的黑红色液体,莫名的感觉到阵阵厌恶。那是发自精灵血脉的憎恶,它并不是虚无飘渺的东西,而是两种极端属性力量的真实对立。

而在辛克蕾尔异样黑血的刺激下,李察的银月精灵血脉居然第一次变得无比清晰,并且不断地震动着,似乎是在催促着他去战斗。李察微微沉吟,心中瞬间闪过无数想法,然后停留在其中一个看似不可思议的念头上。

于是李察衡量了一下和辛克蕾尔之间的距离,忽然踏前一步,头顶一轮碧色的弦月浮现!

第三弦,天青之月,于精灵秘剑中对应的是虔信祈祷,这是与神术痊愈威力相当的技能,可以向施剑者或者是施剑者指定的目标释放强大的愈合力量,而力量的来源则是天青之月。这还是李察第一次成功释放虔信祈祷,碧色的月华以他为中心蔓延开来,在脚边的城堡石砖上,甚至开始泛起片片绿意,飞快地生长出了苔藓。

魔鬼少女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是对于极度危险的敏感嗅觉,却让她本能地做出了回避动作,她的身影倏然淡下来,眼看就要从原位隐去。

虔信祈祷化成一道碧色的月华光柱,像有生命般澎湃涌动了一下,似乎下一刻就会占据整个天穹,于是辛克蕾尔的身形纤毫毕现地映照出来,光柱在下一刻当空而降,落在了她的头上。

这一记可以让重伤者免死的强大治疗力量,却让辛克蕾尔骇然尖叫!

光柱落在辛克蕾尔身上,并没有治愈她的伤势,反而如最浓烈的强酸般在她光洁的肌肤上蚀出大团浓雾,而且她伤口上的血肉竟然开始融化流淌!

辛克蕾尔尖叫着从城堡上跳了下去,可是青色的月华却始终缠绕着她,直到将力量彻底释放,才逐渐消退。

蝎狮从黑暗中跃出,接住了辛克蕾尔,它刚才已经趁乱啃食了超过二十个战士,但这只能让它辘辘的饥肠稍微好过点,灵魂探查的消耗太大了点,而这个战场上的强者太少了点。

辛克蕾尔现在只能勉强跨坐在蝎狮身上,娇媚的面容已被青色月华烧蚀得面目全非。现在的她要竭尽全力才能够不从蝎狮背上掉下去。她的左眼已经被蚀瞎,用红肿的右眼怨毒无比地盯着李察,随后用手指着他,沙哑的叫着:“宝贝!给我吃了他,一块骨头都不能留下!记得把心脏留给我!还有,把他所有的女人都穿到你的尾巴上,我要她们受够十天罪再死!!”

蝎狮低吼一声,霍然立起,可是它没有扑上城头,而是转过身,对着远方的黑暗低声威吓性地咆哮着。

辛克蕾尔十分诧异,蝎狮是她自小养大的坐骑,智慧和人类无异,极少有不听话的情况出现。她蓦然回头,正看到城头上的李察宁定地看着她,伸手向她一指,然后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在这个时刻,母巢终于进入了战场。

第81章 母巢之战

高踞城头上的李察只是俯视了辛克蕾尔一眼,就没再看她,强忍眼前一阵阵发黑的虚弱疲惫,以无上意志令自己保持清醒,继续指挥着城上的战斗。

在消灭辛克蕾尔之前,首先要剪除她所有的羽翼。流砂神力火焰和李察虔信祈祷的效果不知道能保持多久,也不知道辛克蕾尔还剩下多少战力,李察只知道,在她能够再次匿形发动隐杀之前,要尽可能多地杀伤镇熊骑士。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战斗。

在战场边缘,风牙已经完全散开,构成一个足以把整个战场都包围起来的弧形,开始以母巢为中心,向战场中央逼近。

城堡上下的战斗依然血腥而激烈,每分钟都会有几十名战士肢体不全地死去,也会有一至两名镇熊骑士咆哮着从城上坠落,那是战士们用生命堵住了异位面魔鬼的攀爬之路。

凶性极强的魔驹都在城下徘徊,撕咬着一切从城头掉落的战士,不论是黑武士、战士还是食人魔,偶尔还配合几名正用重武器破坏城堡大门的镇熊骑士去撞击精铁打造的壁垒。它们的铁蹄踢在大门上,不亚于攻城器械的力量,不时闪过一溜火花。不多时,精铁的大门处处凹痕,甚至出现了可以透光的裂缝。

门内男爵的战士们在苦苦抵挡,一切加固材料都被用上了,而一名魔法师正额头冒汗地准备一个极为冗长的地形术。即使他手里握着魔法卷轴,要驱动这个地形改造魔法也需要很长的准备时间,吟唱过程连一个音节的错误都不能有。一旦成功,会有一个高达两米的土包在宽大的门洞里升起,成为最坚固的城门防御工事。他们都已经见识到了镇熊骑士首领冲锋的威力,绝对不能任由这些魔鬼骑着魔兽冲进城堡!

而两头食人魔在城下各自和几头魔驹搏斗着,他们是唯一从城头掉下来还能爬起来继续行动的。虽然提拉米苏稍有空隙就会给自己和兄弟补上石肌术,但在长时间的搏斗中,两人都已经被咬得遍体鳞伤。所幸精灵诗人在城头找到了一个好位置,不仅用战歌支持着他们,还不时恰到好处地射出一箭。

李察轻咬着下唇,强行维持内心的冷静,一个个镇定的命令发出,指挥着混合搭配的成组战士踏入战场。

就在之前,男爵和李察同时进入战斗的短短几分钟里,为了阻挡这些魔鬼骑士,一下子就牺牲了十几名精锐和超过五十名战士。此时,李察再次接过指挥权后,战损立刻得到控制,搭配合理的攻击小组发挥出了最佳的攻防能力,虽然镇熊骑士巨斧每一下挥斩,还是会带走几条生命,然而这块空地转眼之间又会被战士们填平。

这是纯粹用生命去堆积胜利,却也是通向胜利的惟一途径。

无论野蛮人、沙民还是男爵的精兵,此刻都绷紧面容,红着双眼,前赴后继地扑向镇熊骑士,毫不畏惧死亡。

但在李察眼中,似乎仍然一片混乱的战局已经到了分水岭。虽然还是没有必胜的把握,他却不愿再等待了,而是下令所有的风牙和母巢发起总攻!

在黑暗中,隶属于辛克蕾尔的大魔法师正在快速向黄昏城堡接近。

城堡大门内的地形改造术终于成功了,镇熊骑士们不得不转而全力攻占城墙。现在大半已经攻上城堡,有几名甚至登上了顶层,将几具城防重弩斩成碎片,消除了对大魔法师生命的最大威胁。镇熊骑士们不知道的是,由于附魔追踪弩箭过于昂贵,每具城防弩机仅仅配了两支箭而已,这还是十几年积累下来的财富。

然而大魔法师跑了几步,忽然停下,警惕地看着周围。在浓厚的雾气中,走出一头又一头巨狼,都是此前曾经见过的那种没有灵魂的巨狼。

大魔法师一脸警惕,巨狼的实力虽然不高,却总给他一种很诡异的危险感觉。然而随着出现的巨狼越来越多,似乎永无休止。群狼之中有一头明显比其它巨狼体型高大得多的头狼,正在盯视着他。一时间,大魔法师居然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而在城堡上,透过精英风牙的双眼,李察的确正在盯着大魔法师。大魔法师谨慎地不敢妄动,却正中李察的下怀。这些是风牙,可不是只会扑击撕咬的魔狼。

“内圈趴下,中圈半卧,外圈站立!”李察给精英风牙下了命令。于是两头精英风牙纷纷长啸,一头头风牙依令而行,宛如训练最精良的军队。精英风牙的存在,就相当于军队中的低级指挥官,可以将李察的命令传达给其它风牙。这样李察只需要对他们下命令就可以了,由是可以节约大量的精力。

“不好!”虽然巨狼们的动作并不是如一般魔狼合围扑击的前奏,但是大魔法师仍然本能的意识到绝无好事!而且巨狼们的动作太整齐了,仿佛训练有素的军队,整齐划一得让他心寒。

他不再珍惜极为宝贵的高阶卷轴,展开了一个随机传送的卷轴,就要准备逃跑。如此强大的卷轴,大魔导师以下的法师想要施放的话也需要简短的咒语。大魔法师给自己加持了防止打断和物理攻击护盾,然后开始念咒。这只是一个短短的咒语,只需要十五秒钟而已,即使这些魔狼扑上来抓挠几下,他也应该能够坚持到完成。

然而李察已经再次下达了命令:“齐射!”

轰的一声,数以百计的风刃从风牙口中喷出,汇聚在大魔法师身上,瞬间击破了他的魔法护盾,在他身上增添了无数伤口。无数的血箭喷溅而出,在大魔法师身周融成一团血雾,然后他就如一座垮塌的城堡,变成了无数肉块,轰然倒下。

无数风牙分成两股洪流,从大魔法师身边滚滚而过,向城堡下方的辛克蕾尔扑去。

在蝎狮上的辛克蕾尔也感觉到莫名的恐惧,雾太浓了,仅凭目力她也无法看到数百米外的景物,尤其是靠近树林的方向,迷雾把所有东西都融进了黑暗。也不知道远处的大魔法师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在她发出信号这么久,还是不能赶过来。

而城堡上的镇熊骑士正一个个倒下。虽然每名镇熊骑士都会拉上至少几十倍的敌人共赴死国,然而镇熊骑士是准构装骑士,是无可替代的精锐。他们的战力和忠诚都毋庸置疑。而李察手下死的都是什么?野蛮人,沙民,土著战士,受封骑士,都是从这个位面掳掠的资源,只有几名步战骑士是从诺兰德带来的。可是在辛克蕾尔心目中,十名步战骑士加在一起也不如一名镇熊骑士重要。

她犹豫着,身上的青色月华虽然之前就已经褪色,但是伤口的灼痛此刻方才开始缓和,而淡金色的神火也黯淡得快要不存在了,等活动能力一恢复,她是先去杀掉或者是捉住李察呢,还是救几名镇熊骑士下来?在异位面,如果没有忠心属下的话,发展亦将会无比艰难。她可没有永恒与时光之龙的神恩,绝不愿意把宝贵的生命浪费在低贱的异位面。

此时,蝎狮的身体开始伏低,鼻中呼出一道惨绿的火焰,如同雾中隐藏着可怕的敌人。

就在辛克蕾尔犹豫之际,一头头巨狼开始从雾中跃出,它们如真正的狼群,围绕着蝎狮不住奔驰着,发出低低的嚎叫。

狼群的洪流突然停顿了一瞬间,但是,随之而来的不是蜂拥扑击,而是铺天盖地的一道道风刃,袭向蝎狮。对于蝎狮来说,这些风刃的威力十分有限,最多只能在身上切出一条细小的伤口,连厚皮都无法完全切透。

可是,巨狼的数量实在太多了。

辛克蕾尔一眼扫去,就知道至少有三百多头巨狼围住了自己。现在已很清楚,这批没有灵魂的巨狼肯定是有人指挥的,而且说不定就是城堡上的李察!

风刃越来越密集,最后如密雨般泼向蝎狮。庞大的蝎狮愤怒之极的咆哮嘶吼着,时时扑击,用巨爪利牙把一头头风牙撕碎。它有着相当于十六级的战斗力,对付不过七级的风牙完全就是一击必杀。可是蝎狮明显在畏惧警戒着什么,不敢放手去捕杀风牙。

辛克蕾尔终于决定先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她用力抓着蝎狮的鬃毛,叫着:“小宝贝!杀光它们,然后我们离开这里!快!…啊,不,天哪,那是什么!”

就在前方不到百米的地方,浓郁的雾气向两边排开,一个无比庞大的黑影徐徐而来。哪怕辛克蕾尔见多了各式各样的魔兽,但是看到一头高六七米、长近三十米的巨虫,也不禁骇然!

和母巢相比,蝎狮就像只温驯的小猫。

蝎狮当然不可能真的是猫,它摆脱了群狼,忽然向母巢迅疾冲去,一个轻跃就跳到了母巢背上,利爪狠狠挖入母巢背壳!在它的感知中,这才是最具威胁的敌人。

母巢的背壳虽然硬逾钢铁,却对蝎狮的利爪没多少阻挡作用,一根根近半米长的利爪全部深深刺入母巢背甲!蝎狮意犹未尽,尾针也狠狠钉下,扑的一声完全没入母巢小得不成比例的脑袋!致命的毒液顺着尾尖尖端的开孔以喷涌的方式注入母巢体内。只一秒不到,蝎狮毒囊中的毒液已一泄而空,而蝎狮的气息明显虚弱了几分。

如此剧毒,已经足够毒死一座大型城市里的所有人。母巢却只是行动稍微停顿了一下,就若无其事地带着蝎狮继续向黄昏城堡爬去。它对毒和酸接近免疫,正是蝎狮的克星。母巢的头部已经被毒针搅烂,但它那对虽然短小,却异常锋锐大力的刀锋也切在蝎狮的尾针上,将硕大的尾针生生切下大半!

蝎狮痛得一阵嘶吼,身体颤抖,差点将辛克蕾尔摔下去。

没有任何试探,在第一次攻击中蝎狮就用出了全力。辛克蕾尔对蝎狮也仅有有限的指挥能力,此刻她战力全失,只能紧紧抓牢蝎狮,以使自己不被甩出去。她另一手抓紧了双刀,拼命想要积聚力量,但是青色月华造成的伤势太可恨了,只要斗气一涌动就会和伤口处的残留月力冲击,沸腾,痛彻心肺。

蝎狮用力在母巢背上挖着,却始终没能刺透母巢的背甲。母巢在这里的背甲厚达一米,蝎狮需要认真地刨上好一阵,才能够挖穿背甲。而和一般的虫族不同,母巢的头部也仅仅是装了个口器和几个眼珠而已,被毁掉根本不影响什么。那不是要害,而是一个陷阱。

周围的风牙突然再次停止了跑动,然后同时对母巢背上的蝎狮张开了大嘴!蝎狮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立刻想要跃起逃跑,却忽然感觉到意识中传来一阵无法形容的刺痛,而且还带着某种难以形容的威压,于是它四肢一软,趴倒在母巢背上。

这是母巢的精神冲击,它的全力一击也只能让蝎狮的行动迟滞几秒,可是短短的迟滞在此时此刻,却足以致命。

“啊,不!!”辛克蕾尔只来得及尖叫一声,就立刻把自己深深埋进蝎狮的鬃毛内。下一刻,她就感觉到如有无数刀剑从自己背臀上划过,疼痛与恐惧让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她刚才情急之下,把双刀回旋抛出,所过之处砍倒了一片风牙,可是伤口上斗气和月力的交击,却好像把她从头到脚扔进了沸水之中。

整整三百多个风刃,如暴风雨般将母巢笼罩在内。近半数的风刃落在母巢的庞大身体上,切削出无数甲壳碎片,或者是腹部的褶皱厚皮。另外半数风刃则从蝎狮与辛克蕾尔身上犁过,狂风中,无数鬃毛、黑血、碎甲、头发随风飞舞,随后大蓬的黑血喷涌如雾!

辛克蕾尔双手一松,从蝎狮背上摔下,重重砸在地面,一动不动。

蝎狮则痛苦之极地吼叫了一声,也从母巢身上滑落。众多风刃对它造成的每个伤害都不算重,但数量实在太多,完全可以用皮开肉绽来形容,仅仅是流血就可以致它于死地。痛苦让蝎狮疯狂并且恐惧,它竟然抛下了辛克蕾尔,想要独自逃走。

“拦住它!”李察和母巢同时下了命令。于是用光了风刃能力的风牙们如潮水般涌上,纷纷扑到蝎狮身上,一口咬住,就死也不肯松口!它们的牙齿和利爪还无法一口就破开蝎狮的防御,但是有效地阻止了它的逃离。身上瞬间挂上了几十头风牙的蝎狮,速度大降。蝎狮凶性大发,返身恶战,以一秒数头这种完全是屠杀的速度把一头头风牙撕碎。

城堡上的李察远远注视着这处最关键的战场,看到蝎狮终于停下,于是冰冷地下达了命令:“母巢,酸液喷吐!”

母巢忽然抬起了上半身,已经被搅烂的头部从身上脱落,露出下面全新的口器,随后一道深绿色的酸液喷出,越过数十米距离,劈头盖脸地浇在蝎狮身上!

蝎狮身上还挂着十几只风牙,也同样被酸液浇中。这是足以腐蚀钢铁的强酸,风牙毛皮血肉迅速被烧蚀下去,它们纷纷从蝎狮身上掉落,在地上翻滚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而后转眼间就变成一堆黑色的残迹。

被酸液浇中的蝎狮更加疯狂,它迅速扑杀了纠缠着自己的几头风牙,然后想要继续逃跑。可是刚刚转头,母巢又一道精神冲击击中了它,让它瘫在原地,随后几十头风牙纷纷跃到蝎狮身上,单纯以自身的重量把它压住。几秒钟后,又是一道浓稠酸液浇在了蝎狮身上。

母巢安静下来,不再有动作。它的酸液已经吐尽,两次精神冲击也耗尽了全部的能量。而蝎狮身体表皮已经全被烧蚀一空,体形如同整整小了一圈。它无力地伏在地上,只有断去尾针的蝎尾还在无意识地拍动着。

城堡上的战斗还没有结束,依然有十来名凶悍的镇熊骑士在顽强地厮杀着,而城堡下方,幸存的风牙则在两头精英风牙的指挥下,和镇熊骑士们的魔驹战斗。

眼看战局接近尾声,李察的意志也如同紧绷到极限的琴弦,似乎随时随刻都将断裂,他的视线已经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肺中如同燃烧着火。

整个战场上到处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而母巢发出的酸气和毒雾却如这深夜浓雾般极难散去,还在向四周扩散。少部分甚至开始影响到这边的城墙,灰白岩石本色的墙体悄然出现极淡的一道道黑色,而城堡上方,靠近这个角落的人类战士,体质稍弱的呼吸得久了,就有人扼着自己的喉咙,倒地惨叫。

李察用力咬破舌尖,勉强让自己保持清醒,继续发布一个个命令。

奋战至此,所有战士们都已将李察的声音当成了本能需要听从的命令。随着他的调度,在混乱局势中,属于李察的战士正悄悄地退向后方,而男爵麾下的精兵却依然舍生忘死地扑向镇熊骑士。

此时此刻,所有的镇熊骑士都已知道此役难以幸免,于是激发出更加狂烈的凶性。男爵的战士成片倒下,后边的人立刻填补空白,继续以生命堆积的方式把魔鬼般的敌人徐徐推向毁灭的深渊。

这是绞肉机般的消耗战,在战斗行将结束的时候,也是最惨烈的时刻。

李察心中暗自叹息,却又不得不逼着自己变得冰冷冷静。其实他此时的战阵调配很简单,就是把自己的人撤离刀锋位置而已。

许多男爵的战士们身上偶尔会闪动淡淡的光辉,那是受到神力祝福的标志。然而流砂的祝福术这次却有所变化,对战士们战斗力的增加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却有着前所未有的激励作用,所有受到祝福的战士都立刻拥有敢于面对一切强敌的勇气。哪怕是以一当万,他们也有冲锋的勇气!

这肯定是流砂研究勇气之神神力后的成果,但用在这时却有其它的作用。受到流砂祝福的战士们眼中只剩下镇熊骑士,一个个毫不犹豫地投入到绞肉机般的第一线战斗,用自己的生命换取镇熊骑士们身上的一道伤口。

随着最后一名镇熊骑士轰然倒下,惨烈的战斗终于结束了。

李察缓缓扫视了一遍战场,目光所及之处,到处是鲜血、尸体和残肢,还能够站立的人几乎数得过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一役战死,但怕是会达到近千人的数字,男爵那边残余的骑士和战士已经不成编制,李察虽然在战斗将近尾声时保留了一些实力,但也只剩下百余人。

李察精神终于放松下来,脑中却是阵阵眩晕,几乎站都站不稳。还好一道神术活力及时落下,才让他没有昏睡过去。

“水花怎么样了?”看到流砂走来,李察急切地问。

“伤势已经稳定,不要紧了。”流砂似乎随时要睡过去,拿着一块方巾掩在嘴上,话音也显得低沉。李察可以感觉得到流砂的虚弱,而且她的伤势绝对不轻。开战伊始,她就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强行激发神力,整整提升了三个等级,这才使时光之镜成功作用在辛克蕾尔身上,让这个最危险的敌人受到重创,一举扭转战局。

“你呢?”李察接着问。

流砂依然用方巾掩着嘴,说:“神力消耗过度。休息几天也就好了。”

“只是休息几天?”李察目光炯炯地看着流砂。强行提升等级,而且又是三级之多,李察虽然对神职者不是很了解,但凭常识就知道这样做必然会付出巨大代价。

流砂无奈且虚弱地笑了笑,说:“好吧,的确付出了很大代价。但是你放心,这个代价我完全可以承受,再多来几次也没关系。”

李察点了点头,选择相信流砂。就在这时,奥拉尔来到李察身边,悄声说:“主人,辛克蕾尔还活着,您看怎么处理?”

李察眼中寒光一闪,带着自己几个还能走动的心腹走下城堡,来到了城外的空地上,一直走到辛克蕾尔的身边,才停下脚步。刚德双眉一皱,向前半步,用身体遮挡住了李察。像辛克蕾尔这样高阶的杀手,多半会有濒死反击的手段。

李察摇了摇头,伸手拉开刚德,说:“没事,她已经没有反击能力了。”

越是接近辛克蕾尔,李察的精灵血脉就跳动得越是厉害,而且他的阿克蒙德血脉也在蠢蠢欲动。辛克蕾尔也相应的微微颤抖,在这种颤抖中,她的身体状况就再也瞒不过李察的眼睛。

辛克蕾尔早已不复美貌,全身上下到处都是翻卷的伤口,渗出的黑血炽热沸腾有如岩浆,所经之处会把肌肤皮肉烧灼出一道深深的焦痕。从黑血中,李察还能够感知到天青之月的残留月力,月力与黑血中的魔鬼与死亡力量交织在一起,彼此冲突战斗,才造成如此沸腾的高温。

李察在辛克蕾尔身边蹲下,凝视着这个有生以来最大的敌人。她虽然肌肤焦黑,还瞎了一只眼睛,但从眉眼五官上,仍依稀可以看到原本的美艳妩媚,就好像一只被彻底破坏的人偶娃娃。

第82章 终结与初始

辛克蕾尔似也感觉到了李察的注视,偏过头,吃力地用一只眼睛看着李察,然后露出一个笑容。只是现在,她的微笑不再妩媚诱惑,而是显得说不出的狰狞恐怖,还让人感觉到一种隐约无奈的哀伤。

“我…现在很难看,是吧?”

李察没想到她第一句话说的会是这个,于是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哈!你们魔法师果然都是些无趣的家伙。”辛克蕾尔自嘲地笑笑,然后说:“我还想活下去,可以投降吗?我的身体很特殊,只要给我时间,就能慢慢恢复到完好的状态。所以战斗力方面不用担心。”

李察平静地说:“战斗力方面我从来没有担心过。但是你…”

李察伸出手,最懂得察言观色的奥拉尔则立刻递上一把短刀。短刀意外的沉重冰冷,入手后立刻从握柄中冲出一缕寒气。李察体内遗留的月力本已只剩涟漪,被寒气一引立刻翻出一个浪花,而寒气被涌动的月力一激,就此化作凉凉的水流,散入李察身体,让他精神为之一振。李察有些诧异,这才注意到精灵诗人递给自己的短刀就是辛克蕾尔的双刀之一。

李察握刀在手,对辛克蕾尔说:“有些仇恨是无法化解的。不过,如果你愿意和我说说为什么来到这里,还有熊彼德家族的一些事,我可以不拆除你身上的构装。”

说到拆除构装,辛克蕾尔也不禁轻轻一颤。她的构装并非插件,都是直接植入身体。拆除构装后,她的尸体就会面目全非。辛克蕾尔不想死,但也不怕死,可是死在一名构装师手上,却绝不是一个美好的结局。

她断断续续地说了此次三个家族联合,向永恒与时光之龙献祭,从而更换了李察目的位面坐标一事。虽然献祭的祭品也十分珍贵,不过由于种种规则限制能够选择的效果却也是有限的。他们不可能让李察传送到一个建立了稳定通道的位面,也不能更改李察传送位面的基本性质,只能有限地进行修改。比如提升位面力量上限,再比如把目的地修正为另外一个已知坐标但还未取得编号的位面。只是最终的结果却是出乎所有人预料,双方都传送到了一个未知的位面法罗,而且位面力量居然在传奇之上。

辛克蕾尔到来的使命,就是诛杀李察,而且如此一支庞大队伍的传送费用,是由三个家族共同承担的。

辛克蕾尔的话验证了李察此前的猜测,然后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你手上有回归诺兰德的坐标吗?”

辛克蕾尔苦笑,说:“如果有,我早就回去了。发现了这样一个等级的位面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可惜,当我通过传送门到来时,时光灯塔已经熄灭了。”

李察叹了口气,最后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辛克蕾尔剧烈咳了一阵,才说:“如果你将来…能够回到诺兰德,那么帮我…杀光熊彼德长老会的全部成员,全部!还有他们的家人,一个都不要留下。另外,还有索丝蕾儿那个贱人,折磨得越久越好,别让她死得太快!”

李察微微一怔,问:“你好像非常恨你的家族,还有索丝蕾尔?那不是你的孪生姐姐,和你一起并称熊彼德双花的吗?”

“姐姐?呵呵,是啊,姐姐!”辛克蕾尔又笑了,不过笑容有些扭曲,声音也有说不出的怪异,喃喃说:“她是我的姐姐,但是修炼的速度没有我快,所以在我们十四岁那一年,她想办法陷害了我。然后我被送去长老院公审…被九个老头‘审’了整整一夜!就是那一晚,我成为女人,而且一下子有了九个男人,每个人的年纪都至少是我的三倍。虽然后来我的男人越来越多,但总是无法冲淡这九个男人的影子。我的父亲当时只是家族中的一个小人物,他对这件事的反应,就是借此向长老们提出要求,并且使自己成为了一名世袭爵士。好了,这就是我想要杀了他们的原因。这些事,如果你想要知道其中细节的话,以后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那个晚上每一秒钟的细节我都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