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眉喷喷叹道:“这样一条双子,若为一个淫贼而耗上了,多不值得!”
铁手道:“我说过了:没有值不值得,只看他值不值我保,该不该由我来抓,一切都只看他有没有犯事。”
苏眉忽然静了下来,秀眉一只高、一只低的凝在脸上,半晌才着语音,斜斜邪邪的说:
“只、看、他,有、没、有、犯、事晤?”
然后,她的语调突然提高,尖锐、剧烈、颤哆了起来,狂怒得像一个突然给人无缘无故正正反反掴了几十巴掌女的女子,通红了脸,睁大了眼,咬牙切齿地道。
他是我爹的友朋至交,但诱奸了我,还强暴了娘,更砍了她的脑袋——你说,他有没有犯事!?”
铁手迄此,惟有一声长叹,深深的望着她,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苏眉唇一撇,亮刀也似的一笑。
“这种事,可有假的?而今我的好朋友龙舌兰也落入他手里。你不补救追辑,反而还为孙青霞那种淫魔说话!?”
“好。”铁手握着拳头,一字一句地道:“假如孙青霞是这样的人,做了样的事,我若抓拿不了他归案,也要他血溅三阳!”
然后他铁着脸问麻三斤问道。
“到底情形怎样!?”
麻三斤望向那少年和巨汉,眼里也洋溢着光:
一种异光。
那背向大家的少年道:“而今铁捕头已跟我们同一阵线,有话不妨直说。只不过……”
说到这里,停了不语。
只听马龙冷冽的接道:“他的怀疑已告一段落,但我们对他是不是孙青霞的同党依然感到可疑。”
余乐乐接道:“这种情形,为安全计,理应将铁游夏还押候审!”
陈贵人道:“若为脱嫌,还你清白,铁捕头理应束手就擒才是。”
李财神道:“当然,拒捕是滔夭大罪,我们大可将之斩而立决。”
马龙长抽垂地,双目深深注视铁手,语重深长地道:“这些律法,铁捕头当然都已深明。你维护刺客洪汉在先,又为淫贼孙某掩过在后,这山上的血案,也跟你朋不了嫌,而今,我看你要束手主逮?还是顽抗到底了?”
说罢,他的视线转移了。
不再望铁手。
而是望他自己“那边”的人。
一个一个的看过去——
那背向的神秘少年、那气虎虎洪烈烈的彪形大汉、“东天一棍”余乐乐、“朝天一脚”
詹通通、“财神”李老未、“贵人”陈大纹、“天狼神刀”巴巴子、“天狼神枪”回家家、“狂菊”苏眉、“袋袋平安”麻三斤……另外还有三顶轿子(到底里边还有没有人?)、十二名赤脖到耳的大汉(究竟是普通的轿大还是身怀绝艺的高手,隐伏其中?)
铁手呢?
他身边有什么人?
可能支持他?
足以支持他么?
十、出口的话一如脱弦之箭
要是你,你怎么应付?
——你只一个人。
对方却是全人类。
对敌一事,常如寂寞。
寂寞恒常是你自己一人,孤单面对。
热闹时却是与全部的人共处。
但寂寞也不是只有你一人时发生:就算有很多很多的人在身边,但他们跟你心灵没有契合,看法也不一致,那么,这种在大热闹里心中的落寞,才是真正的寂寞。
排除寂寞只有两种方式:
享受它。
遗弃它。
你说铁手此际会用哪一种方式?
他只是平静的,对大家(“风尘”陈风、“快马”旋风老乌、“脱尾虎”何孤单、“大漠飞沙”洪鞋而四人)平心静气的道:
你们回去吧,这几的事,是我的事,不关你们的事。我可心解决,没你们的事。”
然后他不等他们回话,已霍然回头向那巨汉、少年翟然的道:“你们可以因怀疑我是参与害死这山上无辜百姓而拘捉我,但我也一样要指控‘叫天王’叫他的手:杀死苦耳神僧,烧毁‘抱石寺’!”
“什——么!”?
那巨无霸怒嘶起来,从咽喉到骨骼都腾腾有声,像一口气吞下了十几颗旱天雷。
“胡说!那‘飞来石’上明明写着是孙青霞干的——!”
此语一出,大家脸上都变了色。
只听铁手缓缓的道:“‘抱石寺’出事的时候,马军师刚刚不是说过没上过抱石寺么!
你们不正在这不文山上的吗?怎么连寺前石上刻了什么文字,你都能这般一清二楚呢?”
大家也望着“叫天王”,就连涵养最好的马龙,也不禁流露出一种不相识(至少是在这一刻希望跟此人断绝关系)的神情来。
的确,“叫天王”这句活一出,跟“抱石寺”惨案便脱不了关系了。
出口的话一如脱弦的箭,不是瞄准了靶子,便不该发射。
因为箭头一旦离弦,就迫不回了。
失控的箭,要是伤了人,其代价之大,一如伤了自己。
可是话一出口,往往尤甚于此。
盖因箭头至多只伤杀一人,但一句话,往往可以打杀一大群人,贻祸一生,遗恨千年。
马龙马上道:“就算天王到过抱石寺,看过案发环境,那也不能证明他就跟凶案有关。
他本来就是奉皇上之密令,加上朱励大人之所托,徽服出巡,明查暗访,整顿治安,理所当然。”
铁手这次还没说话,何孤单已道:“你说的对。不过铁捕头的身份也跟天王有异曲同工之妙、殊途同归之处。他同样怀有密令、任务,曾出现于不文山,不见得就跟这山上的凶案有纠葛。”
陈贵人突问:“何副总,你的捕快不想当了?”
何孤单道:“想。”
陈贵人斥道:“想干下去还敢这般说话!”
何孤单疾道:“就是因为想一辈子干下去,干到老,干到底,于到退休,我才要这样把话说清楚。”
詹通通嘿嘿的说、“我看他不是不想干,而是不想活了。”
老乌突一步窜出来。
一窜就窜到詹通通身前,沉声道:“你说什么!?”
詹通通也陡然变了脸:“我说他,关你屁事!”
老乌摆出了架式:“你威胁官差,我就要办你!”
詹通通整个人又给斗志充满,甚至给斗志燃烧得几乎痛叫出声来:
“就凭你!”
两人眼看要打,却听马龙向查叫天疾呼道:“天王,别让他们瞎捣乱,该下令,斩立决,不得延迟。”
查叫人愣了愣,说:“是啊。”
陈贵人疾行向前,揭开一口锦盒,垂着双手奉于李央前。
巨汉一手抓了下去,拎起一方手掌大小黄澄澄的青铜印,大喝道:
“我吠!这是‘代御驾亲临观察兵马吏’印信,有此物在,执掌杀权,谁敢抗命,如同造反!”
他说得有点结舌,但这印一亮,老乌,陈风、何孤单都只有退了下去,垂手而立的份儿。
只洪汉强撑大声喊道:“别气坏了!他有此物,铁二爷也有御赐‘平乱阙’呀——”
铁手手一掣,亮出一方古印,向众人前一量,喝道:“印在这儿。”
忽听那背向少年猛哼了一声、
那巨无霸睁大了双眼,虬髯戟竖,吼道:“你的印怎及我的大!”
铁手冷然道:“印不比大,只看是什么印;拳不怕小,只看够不够力。”
陈贵人振声扬威的道:“‘平乱阙’,论理镇不住我门这口‘御驾承平主印’。”
陈风也是熟悉官场班辈的“老手”,站出来便说:“可是这‘御驾承平主印’也驾御不了皇上亲赐的‘平乱阙’!”
洪鞋而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喃喃地道:“当今皇上也真多印!”
老乌在一旁的接了一句:“圣上岂止多印,官也多得很呢!”
何孤单也冷不防的接道:“三百两,得小官。三千两,官大不可管。三万两,天下又多一大狗官!官犹可买,何况是印!”
只听马龙沉声道:“天王,只怕今回要硬底一棍打死了!”
巨无霸虎吼一声,往锦盒一抄,又抓住了一口海碗大的金印咆哮道:
“这就是‘金紫应奉宝鉴’,印在权在,印下令下,顺我者生,逆我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