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驹和凌真真都平安抵达目标位置。

傅寒驹稳健地站到平地上,看向纪安宁所在的方向。找到人以后,他脚步没有停顿,大步朝纪安宁走去。

凌真真比傅寒驹要慢一些,不过也很快找到了纪安宁。她三步并两步地超过了傅寒驹,冲上去高兴地抱住纪安宁:“怎么样!安宁我棒不棒!我爬上来了!”

纪安宁回抱了凌真真一下:“棒。”

凌真真额头上渗着亮晶晶的汗珠子,看起来却精神奕奕,当着傅寒驹的面亲了纪安宁脸颊一口,又弯身地抱两个小孩,要他们一人夸了她一句、亲了她一下,才满意地放开了他们。

萧慕晴见傅寒驹脸色很不好,顿时对凌真真颇为佩服,不由真心喜欢上了这个胆子特别大的新朋友。能让这位傅先生吃闷亏生闷气可不容易!

纪安宁也注意到傅寒驹的脸色。她有点小心虚,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凑过去给傅寒驹也亲一口,只能悄悄拉住傅寒驹的手,拉傅寒驹和其他人一起走向餐馆那边。

傅寒驹被纪安宁主动牵住手,心里的阴翳才少了一些,他看了凌真真一眼,没说什么,只反握住纪安宁的手,和纪安宁十指紧扣。

傅寒驹和凌真真刚才的表现已经赢得了其他人的认可,萧慕晴作为活动的组织者代表其他人邀请他们加入俱乐部。

俱乐部这东西,最初是志同道合的人因为相同的兴趣聚在一起玩。玩到后来成员们成了真正的朋友,平日里在生意场上或者其他地方遇上了就是所谓的“人脉”。

傅寒驹和凌真真虽然都是初来乍到的外来人,不过以他们的身家和他们的背景被接纳不是什么难事。某种程度上来说,很多人甚至非常希望能搭上傅寒驹这条线。

傅寒驹转头看了纪安宁一眼,才答应了萧慕晴的邀请。

只是那么简简单单的一眼,其他人就知道傅寒驹答应加入他们的理由。

凌真真倒是没那么多考虑,笑眯眯地一口答应下来。

结果上山的时候没问题,下山的时候反而出了点意外。凌真真不小心摔了一下,扭着了脚,本来觉得没什么事的,到了山下脚踝却肿得跟馒头似的。随行医生帮她检查后替她想帮她正正骨,结果凌真真怕疼,一碰就两眼泪汪汪的,随行医生摸来摸去摸不准位置,只能把她送到医院去。

纪安宁担心地把凌真真送到医院,又是拍片又是等专家,折腾到傍晚才被个老专家趁着凌真真不注意用力一正,总算是不疼了。

老专家淡定地说:“小毛病,没事,过两天就能跑能跳了。你要是不放心,明天再过来检查一遍。”

第二天凌真真果然能跑能跳了,本来她不想再去医院,纪安宁却不放心,亲自带着凌真真再去了趟医院。没想到老专家没见她们,而是打发来一个实习生,这实习生居然还是熟人,就是给纪念、纪禹当家教的小帅哥。

凌真真原本百般不情愿,见到小帅哥后顿时来了兴趣,让小帅哥赶紧给自己检查检查。

小帅哥免不了又被凌真真逗得面红耳赤。

不过还是认真给凌真真复检。

纪安宁见凌真真心情好转,也跟着高兴起来。正要叫凌真真适可而止,却扫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

纪安宁转头想要提醒凌真真,凌真真却一无所成,正抬着脚由着小帅哥默默捏捏。她笑嘻嘻地调侃:“小靳子,你怎么这么容易脸红,以后怎么当个独当一面的医生?”

纪安宁伸手推了推凌真真,示意她看向门边。

凌真真愣了一下,发现门口站着的人正寒着脸站在门口,冷冰冰地看着她裸-露在外、俏皮活动着的圆润脚趾。

小帅哥也愣住了,顺着凌真真的视线看向门边。

凌真真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就算做了也和这家伙没关系,她顿时不怎么心虚了,从从容容地问小帅哥:“我的脚没事了吧?”

小帅哥感觉气氛有些古怪,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镇定地说:“没事了,不过这几天最好还是不要进行太剧烈的运动。”

凌真真眨巴一下眼:“剧烈的运动?比如?”

小帅哥:“…”

门口站着的男人抬脚走了过来。

凌真真站起来,笑眯眯地朝小帅哥说:“那我先回去了,下回再见啊。”感觉男人已经走到自己面前,凌真真抬起头,大大方方地与对方对视,“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来的正是易峻。

易峻抬手抓住凌真真的手腕,转头对纪安宁说:“谢谢你送真真来医院,我有事要和她聊,你自己回去可以吗?”

凌真真皱起眉头,想要挣开易峻的手,却发现易峻抓得太紧,她压根挣不开。想到易峻从小到大是什么脾气,凌真真当着纪安宁的面不想和他闹得太过,叹了口气,和纪安宁说:“安宁,我和他聊聊,你先回去吧。”

纪安宁担心地看着她。

凌真真说:“安啦,回头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纪安宁只能目送凌真真被易峻拉着往外走。

凌真真坐上了易峻的车。

易峻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只一语不发地开车。

凌真真喊:“易峻。”

易峻把车开到一处林荫道中,踩下了刹车。他转头看向凌真真,心里闪过凌真真与刚才那实习医生调笑的画面。看到了对方的脸,他才知道那抓着凌真真脚踝摸来摸去的医生不是别人,是出现在凌真真新动态里面那个“可爱小弟弟”。

再想到凌真真电话里那句带着愉悦意味的“别闹”,易峻感觉脑中某根弦乍然崩断。他冷声开口:“你所谓的到这边来自力更生,就是这么不知自爱、随随便便和别人上-床?”

凌真真被易峻教训得一愣一愣,等回过神来后她气红了脸,生气地回道:“关你什么事!”

凌真真没有否认,在易峻听来就是默认了他所说的事是事实。易峻看了她一眼,打电话给自己的助理:“买今天的票,没错,三张。”他结束通话后继续一语不发地开车。

凌真真有种不好的预感:“停车,我要回去了。”她早该知道易峻绝对不会好好和她说话!

易峻冷冷地看着她:“我就是来带你回去的。”

凌真真忍不住说:“…我们已经分手了,易峻。”

作者有话要说:

霸道总裁二号易先生:不知道为什么想杀人。

傅哥:别急,以后你就会习惯了

第41章

车里寂静下来。

分手两个字,两个人其实都没有正式提起。易峻把他们一起买的房子留给了凌真真, 自己搬回了易家老宅, 两个人十几年来的亲密关系宣告结束。易峻前脚一走,凌真真后脚把房子卖了, 和狐朋狗友吃吃喝喝玩玩一段时间,国内国外到处跑, 转眼就把这笔“分手钱”花得一干二净。

那间他们住了两三年的房子卖给了谁,凌真真一点都不关心。

钱花完了,伤心好像也花掉了,她已经准备在这边好好地重新开始。

易峻停顿下来, 转过头往向认真看着自己的凌真真。

分手两个字他从来没有说出口,他还是关心凌真真、还是在意凌真真有没有做错事走错路, 可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事事以凌真真为先, 永远迁就着凌真真的喜怒哀乐。也许他们的感情本来就有些畸形,以至于当他想要让一些回归正常时竟无从下手, 只能每次都闹得不欢而散。

原想着两个人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一下,再好好地坐下来谈一谈,没想到凌真真一赌气就跑了。好不容易等凌真真游玩回来,没两天她又因为听到纪安宁的消息来了南边…

易峻把事情从头到尾理了一遍, 开口说:“没有分手。”

凌真真一愣,抬起头看向易峻。

易峻说:“我们没有分手。”即使他心里也有过“就这样分开也好”的念头,现在他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他无法容忍凌真真随意去和别人上-床,更无法容忍从凌真真口里说出“关你什么事”这种话。

从小到大她哪一件事不是他管着?她上学报名、她翘课逃学、她认识一堆狐朋狗友——哪一次不是他管的?现在他只是稍稍松了手, 她就能随随便便和刚认识没两天的人睡到床上去,他真要放手了那还得了?

想到这里,易峻伸手抓住凌真真的手,打量着她红润的唇。见了她刚才和那小医生笑闹的模样,他总觉得这唇红得有些碍眼,指不定是因为和那小医生接了吻才这样——

易峻用另一只手把凌真真困在座椅上,狠狠地亲上凌真真的唇。

凌真真呆愣地让易峻撬开了唇齿,承接易峻异于往常的凶猛深吻。她脑海里里有百种思绪轰然炸开,乱糟糟地理不清是什么感觉。

这几年来她们有过无数更亲密的举动,凌真真也从来都觉得甜甜蜜蜜的,可不知怎地易峻这突然的吻却让她难受极了,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这算什么呢?

没有分手这种谎话是想骗谁呢?

凌真真用力推开易峻,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在易峻反应过来之前,凌真真手微微哆嗦着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林荫道的尽头有个地铁站,正是中午上下班高峰,出站口涌出一群群人。凌真真脸上带着泪,跑进了一涌而出的人群里,和其他人反向而行,从步梯跑了下去,进了被雪白灯光照得亮堂堂的地铁站。

易峻没有追来。

凌真真随意上了一趟地铁,上面人挤着人,早就没了位置。她抬手轻轻地把眼泪擦掉,抬头看着上面全然陌生的站名。这不是她熟悉的城市。

可是那个她最熟悉的城市,已经没有她可以回的家——她回不了凌家,也回不了她和易峻住了几年的地方。

凌真真随意找个站下车,找家酒店要了间房间,先给自己洗了个澡,才拿起手机看上面的通讯记录。

易峻没有打电话来。

凌真真躺到床上,让自己陷入被褥之中。易峻很少会给她打电话,他对她的行踪了若指掌,总是能第一时间逮到她。恋人之间最正常不过的交流和沟通,在他们之间居然非常稀少。

所以他们的感情才会出现那么多的问题吧?

凌真真想了想,先给纪安宁打了个电话报平安。纪安宁心思细,知道多了肯定会担心,凌真真面不改色地撒谎说已经和易峻聊完了,一切都很顺利,成功把那尊大神给送走了!

凌真真语气轻松:“晚上我回自己住处,不去你们家打扰了。玩了一个周末,明天又要开始忙了呢!”

凌真真哄完纪安宁,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看见上面的来电显示,愣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那边传来一把满是不悦的声音,是个中年人,话里话外都带着长辈的威严:“凌真真,你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易峻都去接你了,你今晚就跟他回来!”

凌真真花了好几秒才认出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那是她的父亲。

凌真真红了眼,也不答话,直接切断通话。

太过分了!

真的太过分了!

凌真真恶狠狠地把黑名单里唯一的名字拉了出来,拨通那个她早就决定再也不会拨的号码:“既然以前没说,那我现在说了——易峻,我们分手。”

“开门。”易峻回答的却是另外两个字。

凌真真浑身发冷。

“你不开我也有办法把门打开。”易峻说。

房门喀拉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凌真真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收起房卡带上房门、神色冷静而从容的易峻。

凌真真的指甲陷入了掌心,刺得她钻心地疼。她防备地后退了一些:“易峻,你不要太过分。”

他总能轻而易举地获得别人的认可,而她怎么做都得不到——她怎么做都没办法得到。

她知道这不是易峻的错,也知道易峻现在忙、知道易峻现在不可能和以前一样绕着她打转,她没有怪他——她没有怪他的。她只是有些难过,她只是想要早一点放下以前的一切往前走。可是他为什么要用家里人来逼她回去——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凌真真认真地说:“我们已经好聚好散了。”她慢慢冷静下来,向易峻解释,“我和小靳子没什么,我就是开开玩笑而已。他是念念他们的家教,昨天我扭伤腿又正好找上了他的导师,今天他才会来给我复诊。一切都是巧合——”

她思来想去,好像只有这件事才能让易峻直接飞过来。

易峻虽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但她的事他还是会管着。对于易峻来说,这种“不知自爱”、“随便和别人上-床”的行为是无法容忍的——不管他们之间是不是还有爱情存在。

凌真真说:“我来这边是考虑过的,工作室的人也带了过来。易峻,我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再和你闹脾气,我已经决定好了。”

易峻边听着凌真真说话,边注视着凌真真。

他比谁都了解凌真真。

哪怕凌真真不说话,只露出一个表情或者一个眼神,他都能知道凌真真在想什么。比如凌真真跑了他绝对不会着急,因为他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她——若不是电话里听到她那一声含笑带嗔的“别闹”,他也不会放下手里的事务过来找人。

现在凌真真就在他面前。

凌真真平静地和他解释着他们之间的误会。

凌真真说她已经决定好了,并不是一时的负气出走——而是准备长久地搬到这个城市来。

动态里的照片是误会,电话里的“别闹”是误会,刚才他所见到的暧昧一幕也是误会。

但那烧灼着他心脏的怒意并不是误会。

他还在意凌真真。

他在意凌真真和谁暧昧、和谁亲密、和谁上-床。

他在意凌真真说“好聚好散”时的平静语气和平静眼神。

就好像他们之间的一切已经彻彻底底成为过去式——他还没做好这样的准备,而凌真真却早已开始清扫他们之间的回忆。

被凌真真扇了一巴掌的脸颊还泛着疼。

连他们之间的亲近她都已经开始抗拒。

易峻心里隐秘的怒火再度被点燃。

“我不同意。”易峻说。

凌真真错愕地看着易峻。

易峻扣住她的手:“你必须和我回去。”

第42章

凌真真说:“易峻,这样没意思。”她挣开易峻的钳制, 仰头看着易峻, “这样真的没意思。我认认真真地想过了,我们已经不适合在一起。”

从易峻搬离他们共同居住了两三年的地方开始, 凌真真就知道他们之间正式结束了。她知道自己太不成熟,跟不上易峻的脚步, 所以很努力地接受这个结果。

现在分开了,留下一段还算美好的记忆,总好过继续吵吵闹闹。

凌真真顿了顿,张手抱住易峻, 把脑袋埋进易峻颈边:“易峻,我很喜欢很喜欢你。这么多年以来只有你陪在我身边, 不管我怎么胡闹你都没有放弃我。以后我不会再闹了, 我会好好地生活、好好地努力,不会再让你操心。”十几年来的点点滴滴在脑中闪现, 凌真真心脏微微地缩了缩,把手臂收得更紧,“真的,我不会再胡来了。”

凌真真的气息撞入易峻鼻端, 扰乱了易峻的思绪。从理智上分析,易峻知道凌真真说的是对的,他们已经不适合在一起,继续在一起以后肯定会吵吵闹闹。对于一份他们都做过放弃打算的感情, 勉强强拉回来也会有裂痕——

但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

他很确定自己十分地抗拒“彻底分手”这个决定。

易峻伸手抓住凌真真的腰,呼吸着凌真真身上淡淡的馨香。

这股味道是他所熟悉的,怀里的人也是他所熟悉的,这个女孩从一开始就属于他——他占据着她过去十几年的每一天。从来都是他对她严加管教、从来都是他教她该做什么该怎么做——

突然之间,他的人生里有了更多的东西。

她不再是他抓住的最后浮木。

他有更多的选择、他可以不必再盯着她、他可以不用再跟在她身后跑。他过去所学到的东西、他悄悄练就的能力与手腕,都有了可以展露的舞台。

所以曾经是他的唯一的她,突然变得不那么重要了,甚至还变成了他前进路上的阻碍。

他开始对她漫不经心,他开始觉得她无理取闹,他甚至觉得只要他开了口,她就会乖乖回来。

他从来都没把她的闹腾看在眼里,连她负气出走也打算忙完手里的事情在考虑要不要追回。

可她并不是负气出走。

她认真考虑着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

易峻沉声重复一开始的话:“我不同意。”

他绝对不会同意。

凌真真错愕。

易峻把凌真真抵在床上,吻咬她光洁的脖颈。

凌真真伸脚踹他。

易峻欺身上前,将她死死地压制在床上,不让她动弹半分:“我不会同意分手,想必伯父伯母也不会同意,”他冷静地说,“我们的婚约是两家人的事,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决定的。”

凌真真没想到易峻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身体微微发颤,感觉自己第一次认识易峻这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明明已经心照不宣地默认要分开——

凌真真生气了:“现在是现代社会,婚约根本没有法律效应,现在哪还有人提什么婚约——那么小的时候定下的婚约,根本不能算数!”

易峻冷笑:“你可以回去和伯父伯母说。”他的怒气也上来了,“你有什么非要离开我的理由吗?难道是因为你对别人动了心?”

凌真真被易峻倒打一耙,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明明是他觉得厌烦了不是吗?

明明是他先从他们同居的房子里搬走的不是吗?

她一个人坐在那个他们曾经当成是家的地方想了很久很久,才想明白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想明白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迈不过去的坎,她的依赖、她的喜欢对他来说已经是负累和阻碍。

她想明白了,也反省过了——所以她决定放下过去,坚强一点、独立一点,好好地过好自己的人生,不再让他为难。

难道她这段时间所经历的所有痛苦和挣扎,都是她自己胡思乱想带来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分开?

不,他想过的。

他真的想过的。

她有什么非要离开他的理由吗?

有的啊。

她害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