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在旁边瞪着它一眼,嗔道:“不许动!”

小灰吓了一跳,向后跳了一步,随即咧嘴笑了起来,果然边没有再去乱动了。

这个时候,躺在一旁的鬼厉的身子忽然动了一下,口中发出了低低的呻吟成,小白与小灰同时都看了过去,片刻之后,小白轻轻叹息了一声。那个男人显然还是神志未清,但口中低低叫唤的,仍然是那个名字——

碧瑶…

小白站起了身子,缓缓走出几步到了开阔地带,向着狐岐山方向眺望过去,身后,小灰抓了抓脑袋,跟了过来,抓着小白的衣裳几下爬了上去,像平日一样也在小白的肩头坐了下来。

小白眼中闪过淡淡一丝悲伤,伸手在小灰身上轻轻抚摸着,在他们的前方,那一座狐岐山已经永远的从这世上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一个可怖的巨大深渊,和深渊不断流淌的炽热岩浆,还有在半空中肆意猖狂的那股红色血芒。

“小灰,怎么办?”小白轻轻地说着,虽然是对着小灰,但看去似乎更像是问着自己,她眉间轻轻锁着,仿佛有解不开的怜惜和哀愁,“碧瑶走了,我真怕他…活不下去了。”

小灰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小白,三只眼睛轻轻转动着,不知道听懂可小白话里的意思没,小白淡淡笑了笑,带着几分苦涩之意,转过身子,看着那个仍在轻轻喘息,但全身上下似乎已没了生气的男人。

“怎么办呢?我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中也是难受啊…”

小灰忽然“吱吱吱吱”叫了起来,小白侧耳听了一阵,随后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将小灰从肩头抱了下来,搂在怀中,轻声道:“回家?听起来不错啊,可是…”她看了鬼厉一眼,摇了摇头,柔声对着小灰道:“他有家吗?”这话说出口,不知怎么,小白自己心中却仿佛疼了一下,怔怔转过头去看去,看着鬼厉的脸庞,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原来这个男人的鬓边,居然已经有了白发。

有人说,沧海桑田可以是千年万年,却也有转眼即沧桑,只是这人间一生,谁又说得清楚了?

小白有些茫然起来,忍不住陷入淡淡思绪之中,直到片刻之后,才被身边小灰的动作声音惊醒。她甩了甩头,苦笑了一下,这一次,却是为了自己,多少年了,却还是这般多愁善感。

随后,她转头向小灰看去,只见灰毛猴子从她怀中跃下,站在地面上指手画脚,不时用手指向北方,口中“吱吱吱吱”叫个不停。

小白看了好一会儿,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半晌之后,她忽然道:“你是说,我们去他最早的家?”

小灰连连点头。

小白看向鬼厉,见他仍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默然片刻,叹了口气,道:“也只有这样了,我们去吧,反正不管怎么说,也比待在这儿强。”

小灰咧嘴笑了起来,小白伸出手,小灰一跃而上,几乎爬上了小白肩头坐下,小白随后走向鬼厉,在他身前蹲了下去,默默看了他一会,柔声道:“好了,我们回家吧!”

一道白色光芒,从这个小山头霍然亮起,冲上了云霄,带着几分与身后那可怖景物决绝之意,没有丝毫回顾的,向着北方飞去。

山风,从大地上习习吹来,中间依旧还有几分炽热之意,像是温柔的手,轻轻抚慰着受伤的土地。而远处,那一个曾经是狐岐山的巨大伤口,仍然还笼罩在红色的阴影中。对着世间万物,不停地摇动着,像是示威,又似狂笑。

中原,青云山。

青云山山麓之下,依旧是一片万物生长繁盛的景象,到处都是青青的绿草与茂盛的树林,树木深处,不时传来悦耳的鸟鸣声,虽然没有青云山七脉山峰上的那股仙境之气,却更多了几分人间温暖。

在一片过膝的茂密杂草丛中,破败不堪的残垣断壁静静地站立在那里,这里曾经是一个叫作“草庙村”的小村子,如今却早已经时过境迁。微风吹来,青草拂动没,带着几分草的清香。

白色的光芒从天际缓缓落了下来,还不等小白站稳,小灰已经迫不及待地从她肩头跳了下来,从青草丛中狠狠打了几个滚,连声欢叫,看去十分兴奋高兴的样子。小白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随后小心地将鬼厉扶着,靠着一处残壁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的鬼厉,已经从昏迷之中醒过来了,然而从旁看去,他的样子似乎比之前昏晕过去的时候还要糟糕。

面容苍白之极,几乎看不到血色,一双眼睛虽是睁着,却是空空洞洞,没有任何的表情,既不会转动,也没有眨眼,全身上下尽是一股死气沉沉,看去倒似死尸更多过似活人。

看着鬼厉这副模样,小白面上掠过几分焦虑之色,事实上,在几日前回来草庙村的路上,鬼厉已经从昏迷中醒来了,但从醒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是这副模样,再也没有改变过,无论小白想尽了各种各样的法子,费尽了口舌劝说,也仍然无济于事。

小白有的时候甚至都怀疑,自己说的那无数温柔劝说贴心劝告,根本就没有被鬼厉听到耳朵中去。

尽管有所了解,但小白仍是没有想到,碧瑶的离去会对鬼厉造成如此的的伤害,唏嘘之余,却也是束手无策,纵然她是九尾天狐,千年道行,但对着这人类感情,却又能做什么呢?

旁边,小灰蹦蹦跳跳钻进了远处的树林,过了一会又大大咧咧抛了回来,手中捧着好些野果,跑到鬼厉与小白身边,“吱吱”大叫着递给他们。看来对这附近的情形它居然十分熟悉。

小白转头看了灰毛猴子一眼,叹了口气,从小灰手中拿了一个野果,对着它略带苦涩地笑了一下,道:”小灰啊,还是你最好了,一天到晚都这么高兴,若是你主人也和你一样,那就…”

小灰对着小白咧嘴笑了笑,又把野果捧到鬼厉的面前,但鬼厉仍是那副模样一动不动,小灰等了一会,似乎也知道鬼厉不会取食,只得耸了耸肩膀,将野果放在地上,然后一手抓了一个果子,在鬼厉的身边偎依着坐了下来,张口大嚼起来。

正是午后,两人一猴在这个破败的村子废墟中,就这般静静地坐着,小白没有再说话,鬼厉仍然还是那副样子,自然也不会出声,至于小灰,吃了好些野果之后,就把头靠着鬼厉的大腿上,四肢摊开呼呼睡去了。光阴,在不经意间悄无声息地流淌而去,天空的景色变幻不停,蔚蓝的天穹里,白云飘动,一朵又是一朵,人间微风吃过,青草发出哗哗的轻响,吹动了衣襟发丝,带着几分慵懒。

日头西去,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

夜幕降临了,一轮明月刚刚出来,还挂在远远的东天,天上有几颗星星已经开始眨眼,注视着这人间又一个夜晚。

小灰嘴里发出了低低的几声咕哝,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睡梦中,它的脸上似乎还带着笑意,不知是不是它总是容易将烦恼悲伤忘却,只记得高兴的事情呢?

淡淡的月光下,小白悄悄站了起来,她抬头凝望着天边月色,像是思索着什么,许久之后,她回头看了看那个依旧一动不动,已经融入到黑暗中的身影。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迈步向着远方走去,夜风习习吹来,她白色的衣裳随风飘舞,月下独行,那丰腴美丽的身姿,犹如亘古的美丽身影,飘然而去。

夜,月色特别的明亮啊…

青云山小竹峰,陆雪琪独自一人坐在窗前,白衣若雪,清辉如霜,映着她美丽容颜熠熠生辉。月光,从天空中洒下,落在窗口的她的身上,如水波一般。

说不清到底有多少个夜晚了,她曾经都这样静静地坐到窗口,凝望着夜空中的繁星明月。

清辉照孤影,应怜月光寒。

远方,依稀传来了竹涛阵阵,那是山风吹过了小竹峰上的竹林,月光之下,细细的风儿也吹过了这儿,悄悄吹进了窗口,将她的衣裳掠起了小小一角。天琊,静静地倚在窗子一边,像是和它美丽的主人一样,沐浴着清冷月光,凝视着天际。

月儿,慢慢移上了中天,陆雪琪默默地遥望着,秀眉之间,轻轻锁着淡淡的相思哀愁。

“你还好么?”几乎无法耳闻的低语,在她口中轻轻念着,温柔的月光,却没有起哪怕丝毫的涟漪,仍是静静地挥洒着。

她美丽容颜上的相思,仿佛又更浓了一分。

忽地,就在此刻,像是突然感觉到了什么,陆雪琪眉头一皱,原本依靠着的身子,慢慢坐直了起来,双眸中亮光闪烁,从天际明月上收了回来,向着屋外望去。

小屋之外,不远处便是一小片竹林,在月光之下,修长的竹子在地上投射出细长的影子,只是此刻那些影子上,却已经多了一个隐约的人影。陆雪琪脸色微变,站了起来,冷冷道:“何方高人,请现身相见!”

竹影婆娑,那黑暗中的身影,似乎像是没有重量一般,站在细细竹枝的枝头,半晌之后,忽然传出了一声轻叹,随即有人幽幽地道:“果然是我见犹怜,不管什么时候见你,总是这般令人惊艳。”

陆雪琪目光转冷,看向那竹林黑影处,但不知怎么,这深夜来访的人的声音柔美悦耳,听来竟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像是在哪里曾经听到过一样。脑海中这么想着,面上却仍是清冷如霜,陆雪琪道:“是哪一位?”

一阵山风吹来,竹影猛然摇动,搅乱了地上影子,一个与陆雪琪颇为相似的白色身影,飘然而出,正是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