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
她的心若跳到地上般,砰的一响。
第48章 回到邺京
傍晚熹微的光影照拂眉眼,纤薄的尘土在金色的空气中飞舞,混着米粥的香味,不知觉间觉得似乎有些热。
刘泠紧贴沈宴站着,她看着他,他和睡起来前没什么变化。这个人自持到极点,她从他漆黑的眼睛里,什么也看不出。
但是他伸出手时,她自觉地就把自己的手贴了上去。刘泠看到他浓密的眉眼,轻微地颤了一颤。若有明光,在夜中点亮。
刘泠被他握住的手有些出汗,她同时觉得口干。少女从没经历过这个阶段,但她心思聪慧,沈宴才深深看着她,她就已经感觉到男女间强烈的吸引力。
当沈宴握住她腰时,隔着夏日薄衫,刘泠发现他手是那么的烫。
刘泠沉默着,好像站在火与水中间,有热风吹向她,越来越近。
【那是我未知的世界,我已看到坎坷路径和悬崖峭壁。这个世界,我要走下去么?】
沈宴看到刘泠眼睛里片刻的茫然和犹豫,他停顿一刻,往后退开,“你后悔了。”
刘泠抬头,她笑,“别开玩笑。”稍顿,“我怎么会后悔?”
【而不论那是万丈深渊,还是万道光芒,它都在深深吸引我。我要走下去,遍体鳞伤,万死不辞。】
她手抬高,抚摸他的眉眼。她的手因紧张而出汗,她面色一时白一时红,硬逼着自己,踮脚亲吻他。
沈宴拉住她的手,沉默片刻,“你真的决定了?”
“当然。”
刘泠察觉到自己不稳定的情绪带给沈宴犹疑,她吸口气,拥抱沈宴,“我真的喜欢,真的想要。我有很多不确定,但我不想问,我想自己去看。那个未知的世界,它美好或糜乱,你能带我去么?”
沈宴的眸子暗下去,比最深的夜还要黑。
他俯身,亲上刘泠嘴角,将她往上一抱,带入自己滚烫的一呼一吸间,“来。”
他抱起她,以强势又绝对的姿势。他之前迟疑,但到了这时候,坚定下来,也不允许她退后——“刘泠,你来。”
两人一路缠到床边,发丝绕到一起,衣裳也凌乱。跪在床榻间,刘泠看沈宴盯着她,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他解下腰带,环佩落地,衣衫一点点褪去。
刘泠面颊绯红,有些紧张和不自在。在他的眼睛里,她也觉得羞涩。
但她一点点看到他赤、裸的身体呈现在面前,健硕的体魄,男人的八块腹肌,流水线一样的弧线向下
除了那些多余的情绪,她更是心跳激蹦,脊背一僵,手指如过电般发麻。她知道,主导着她的那种情绪,是兴奋。
她因为这个男人,而心潮激动。
“满意么?”沈宴目中含笑,似并不觉得她的反应不太良家妇女。
刘泠胡乱“嗯”一声,就向他的腰伸出了手,“我要摸。”
“还要亲。”
要把他拆开,一点点吃入腹中。要血肉相融,要他成为自己的。
到这一刻,之前的那些犹豫,全都变得可笑。刘泠理所应当觉得:如果错过了沈宴,这真是她一生难以弥补的损失。
她主动坐起来,重新搂住沈宴脖颈,带给他缠绵悱恻的亲吻。他的吻一开始还算温柔,后来便有些粗暴,箍住她,将她推倒在床上,整个人倾埋下去。
刘泠偏头一躲,湿热的吻落在她红通通的耳尖。
沈宴恨不得掐死她!
他眼有红丝,因克制而声音沙哑,“你又怎么了?”
“我要在上面。”刘泠看着她身上的这个男人,宣布道。
他紧盯着她,慢慢点了头,往后退,刘泠起身跟着他,目有不服输的跃跃欲试光芒,将他推倒,自己翻身而坐。
俯视着沈美人微红的面孔,刘泠眉目舒展,“我一定带给你绝美的体验。”
绝美的体验。
他带她拔开重重云雾,带她一同埋入火海中。那火光燎燎,烧得她白如雪的肌肤上染了红色。
四肢相缠,膜拜般,去亲吻所有想亲吻的地方。她亲他的眼睛,看他眼皮微跳。她亲他的喉结,看他喉结滚动。她弯下腰,往下而去。
沈宴手指轻轻动了下,按住刘泠。
刘泠恳求,“让我来。”
沈宴面有汗意,脸上神情有些微妙。他咬着牙,只轻轻亲了亲她。
火里来,水里去。
窗外竹影疏疏,飞鸟行,流蛇走。虫鸣声轻微,伴随着屋中男女紊乱的呼吸,还有时而忍不住发出的声音。
他拉她一同站起,又一同躺下。
他们在光怪陆离的世界中飘荡,浮浮沉沉,刘泠就紧跟着沈宴。
沈宴坐起,将她抱在自己身上。他冷声,“坐下来。”
摇摇晃晃,吱吱呀呀。
砰。
纱帐被扯下,米分红淡青,将男女埋在其中。
沈宴被刘泠的惊骇表情逗笑,刘泠眼皮一撩,小腹微收,男人压在她肩上的手一下子紧起。
她听到他在耳边的低喘声,自己也全身发软。
昏色的光中,刘泠抿嘴,目光迷离。
这是从不经历过的世界。
沈宴不曾,刘泠也不曾。
这里有迷乱风景,走近又抽远。沈宴牵着她,从丛木迷迷中走进遍地花海,又爬上山头,看了瀑布,观赏林海松涛,再从云颠上跳入红尘滚滚。
这美好的肢体语言,让人着迷。忍着痛,也要走下去。
刘泠几为此搭了半条命进去。
他们从傍晚一直闹腾到子时,战况激烈又刺激,双方紧抱又拥吻,一刻也不分开。
刘泠已经有些后悔,她有些高估自己,又低估沈宴。以致到后来,完全是昏昏沉沉,欲哭无泪。
晚上侍女欲来请郡主回房,敲了几次门,听到里面男女喘气的微妙声音,几个年轻姑娘干咳一声,一下子就红了脸,慌慌张张退去。
此一夜,就把郡主交给沈宴了。
刘泠胆大妄为,即使她并没有嫁给沈宴,她也能一点点诱拐沈宴,尝到他的滋味。这不得不说是她的胜利——毕竟沈宴之前一直拒绝。
不知是什么时辰,刘泠被轻微的碰撞声所惊。床上纱帐一层又一层,刘泠费力地撩开,撑着酸痛的身体,往外看去。
青年只着单薄中衣,发披散着,蹲在炉前煮粥。他背影散漫,与平常的冷格调完全不同。人并没有回头,刘泠就好像察觉到他不为人分享的好心情。
啊,昨晚闹得太凶,竟忘了本来是给沈宴熬粥。都怪他太迷人,那锅粥估计早糊了。
刘泠撑着下巴,光一个背影,她也觉得值得欣赏。
“饿了么?”并没有回头,沈宴突然问她。
“什么时辰了?”刘泠心想,有这么个五感强大的情郎,真是省去了不少浪费口水的麻烦。比如人家没回头,就知道她在看着他发呆了。
“还早,你再睡一会儿。”沈宴答。
刘泠侧头去看,窗帘拉着,只能隐约看到外面天还阴着。刘泠确实有些累,她的腰、腿,到现在都还疼着。只一个起床动作,便难受得很。
既然还早,不如再睡一会儿吧。多余问题,等有精神了再解决。
虽则如此,刘泠还是撑着眼皮,对背对着她煮粥的沈宴说,“好好吃,别随便应付,毕竟精力有亏。”
“精力有亏?”沈宴侧头,脸上表情有些古怪。他沉吟半天,舀一碗粥起来,“那你也补补吧。”
刘泠眉扬起,“我需要补么?我昨晚表现不好么?”
她觉得她都快秒杀沈宴了!
就沈宴第一次那样哼,她看眼瞬间脸黑的沈宴,聪明地选择没有说出来。但眉眼间的得意却是掩不住的。
沈宴挑眉,冷眼看着小姑娘那花孔雀般的高姿调,不知她哪来的那么大自信。他面无表情,“你的表现?尚可。”
“”刘泠觉得她要被沈宴气死了。
沈大人已经端着粥走向床边来了。面对伸到眼皮下的碗,刘泠想一想,眼珠轻飘飘转一圈,眼底有了玩味的笑。她顺着沈大人的好意,去喝那碗粥。
她长发乌云般散下,包裹着她瘦小的肩头。巴掌大的小脸,染着水雾般的杏眼,红润的唇珠。
她就着他的手喝粥,身子前倾,光裸的肩及其下稍许肌肤,男人昨天留下的红痕若隐若现。
沈宴的神色微僵。
刘泠偷偷观察他的表情,眸底染了笑。但这还不够沈大人失去理智她身子倾得更低些,雪兔般的弹跳,唇角一舔,鲜红水润。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再轻轻向上飞,似是而非地撩过沈宴。
沈宴拿碗的手往后一退,目光放在少女身上。他声音暗哑,“不吃了。”
刘泠疑惑,眼前一暗,她被重新推倒在床上。
刘泠大惊,结巴道,“我、我、我只是开个玩笑”
“沈大人,之前都是误会,你英明神武,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啊。”
“沈宴!你再敢碰我一下你试试!”
沈宴垂着眼皮,干燥大手搂着怀里横眉怒目的刘泠,似笑非笑,“我不就在试么?”
“”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周身如从水里爬出来般潮湿。
刘泠深深后悔,她不该在这种时候挑衅沈宴。沈大人从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这样胡来的后果,就是一整天,刘泠在马车中都在昏昏沉沉地补眠。错过了早饭,也错过了午饭。
等她终于睡足,发现自己还在马车中。她头有些疼,听到几个守着她的侍女在小声讨论:
“早上是沈大人抱郡主过来的,沈大人真疼郡主,都帮郡主换了衣服,还不许我们打扰郡主。”
“哎你说,郡主昨晚一宿未归,是不是和沈大人了?”
“这、这,你不要坏郡主名声。也许郡主只是跟沈大人聊了一晚上呢?而且沈大人封口,不许我们说出去。”
“聊天?我不信”
“你们真闲啊。”刘泠一发声,车中几个姑娘回神,脸有些僵,但看郡主并没有生气的迹象,就大着胆,再认真去看郡主一眼。
这一眼,便发现郡主眉眼如春山春水般婉约,面色红润,嘴角微微上扬,眼皮上撩,露出小猫般餍足满意的神态。
这跟郡主平常那“移动冰山”样相去了十万八千里。
简直跟吃了十全大补药似的。
几个侍女交换眼色,心里有了猜测,一时有些忧愁。到底郡主胡作非为,不把名节当回事,但是吧她们该怎么跟郡主的长辈们交代呢?
沈大人会娶郡主么?
灵犀抱着一线希望问,“郡主,你昨天跟沈大人?”
刘泠心情愉快,眼界不同,她跟侍女的想法也不同。像她这样尊贵的身份,很少有太把贞操看得如眼珠子似的。且她本身带有自毁倾向,更不把这个当回事。
她言笑晏晏,“我只说一遍,听好了,我把沈宴给睡了。”
恰时马车停下,外面有叩窗声。一切正常,被郡主的豪言壮语弄得气氛诡异
从马车下来,刘泠看到罗凡等一众锦衣卫不太自然的红脸,还有走在最后方的沈宴,瞬间僵硬的脸色。
罗凡磕磕绊绊道,“郡、郡主,该、该歇息了。”说完,他就落荒而逃。
其他锦衣卫也落荒而逃。
沈宴冷看她一眼,也走了。
刘泠:“”
她回头,面对侍女们因为深觉丢脸而垂下去的头,淡问,“我才以肉体为代价,哄好了沈美人。然后刚才,我又把他气走了?!”
侍女无言以对,“好像是这样的。”
长乐郡主沉默半天,漠然道,“错误在于锦衣卫武功太高,耳力太好,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本来就是事实,有什么不能说的。”
灵璧建议,“郡主可以把这个道理跟沈大人去探讨。”就算她们认同,也是没用的啊。
刘泠瞪她一眼,想到沈宴,气势一下子萎了后,又深深觉得有趣。
这么奇妙的巧合都能被她和沈宴遇到,不正说明他们太合拍么?
都是她的人了,哄一哄有什么关系。
当晚回房,沈宴就在他屋子里见到了早已等待在那里的刘泠。她趴在书桌上写东西,他一进屋,刘泠就抬头看他,点下巴打招呼。
“”沈宴先怀疑自己走错了房间,退出去后又进来,问她,“做什么?”
他倒没有废话问她怎么进来的,就刘泠那手段那脸皮,她想做什么,锦衣卫哪里拦得住。
刘泠起身,“跟你培养下感情。”
她想到一个贤妻良母应该有的架势,意识到自己鸠占鹊巢的行为,就殷勤地去接沈宴手中卷宗,谁知沈宴身子一侧,隔开了她的动作,“这是机密,不能给外人看。”
外人?!
她难道要刺探锦衣卫的情报?
“”刘泠的“贤妻良母”做不下去了。
谁知他不给她碰他的东西,把卷宗往桌上一放后,倒拿起了她写了一半的字来看,“写什么?”
刘泠伸手去抢,木着脸,“这是我的机密,也不能给外人看。”
可惜她的武力值根本无法跟沈宴相抗,沈宴一把扯住了她,漫声,“放在我屋中的东西,都是我的,我当然不是外人。”
这个人,病一好就跟她对着干。
刘泠冷笑,一边寻机会咬他以挣脱,一边伶牙俐齿回击,“错了,我虽然在这个屋子里,但我可不是你的。”
若他说她是他的,她就能跟他洋洋洒洒辩论一通。赢了他,肯定有好处。
沈宴望她一眼,叹道,“不是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沈宴被你睡了么?”
刘泠耳根红起,气势一下子弱了,没理由再跟沈宴吵。
额,她是不是该适度地害羞娇嗔下?比如“讨厌啦,人家不是故意的”之类的?
刘泠被自己雷了一下,同时,沈宴也被她雷了一下,“追慕沈美人八十大计?这是什么?”
他晃了晃手中纸。
刘泠眼神虚虚飘了下,才镇定地与他对上,“就是追慕沈美人八十大计。”声音平顺,“我写的。”
沈宴用“”的眼神看她,刘泠觉得他会对她翻白眼,但事实上,沈宴只是侧了侧脸,她看到他发红的耳尖。
空气一时又有些热。
沈宴看起来很淡然,但那种不自在刘泠是能看出来的。
她一下子就轻松了,专注欣赏沈宴难得一见的害羞。
沈宴真不是害羞的人,他一会儿就收敛了情绪,回过了头,“想追我,我告诉你一个更简单的办法,一个字。”
“睡?”刘泠灵感激发。
沈宴无语,又失笑,摸摸她的脸,温柔道,“好姑娘,你真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姑娘。”
刘泠自然地“嗯”一声,表示他说的对,“我从来都很有想法。”
沈宴低眼,看她雪白的面容,干净的眉眼,傲慢的神态。且还乖乖依偎在自己怀里,被他控着,她却已经忘了要挣脱。
沈宴心里对她的喜欢更多了点。
他道,“等。”
“我不懂。”
“我是说,若想得我好感,这几天,你不用想乱七八糟的法子,把我也闹得头疼。对我来说,我们过段时间再见面,效果是一样的。”
刘泠半信半疑,但沈宴说得笃定,她只能一边不屑着,一边点头应下。
等她被沈宴送回去,自己沉思半天,又觉得再次被沈宴所骗。
他拿走了她的攻略计划书。
他还骗她发誓。
一行人第二天就到了邺京城门,锦衣卫一行人跟长乐郡主分开。
刘泠本不愿意,但对上沈宴的眼睛,又不说话了。
她懂,他还是为了她好。
一进邺京,沈宴就真正恢复锦衣卫身份,成为众人焦点。他把陆铭山那个麻烦揽到了自己身上,护着刘泠。他估计要打好几个硬仗,不想把她牵扯。
分道扬镳前,刘泠问沈宴,“我每天给你写信,这总行吧?”
“嗯。”
刘泠微放心,沈宴这个淡定的语气,让她对他的担心少了点。她每天给他写信,起码会知道他的情况。而他肯同意,说明他对接下来的硬仗是有把握的。
青草葱绿,杨柳依依。
刘泠一步一回头,看沈大人悠闲站树下,看她走远。
他看她这样,笑了笑,走来,挡了身后人望眼欲穿的目光,在她额上亲了下,“可以了吧,小阿泠?”
小阿泠。
他叫的真亲昵。
刘泠忍着胸中雀跃,问他,“我到邺京后,你有什么话要嘱咐我的么?”
她的眼睛里满是星光,在提示沈宴答案:说你想我,说你喜欢我,说你爱我,说你离不开我。
沈宴说,“你记得,面对万丈深渊时,不要想着跳下去;面对万道光芒时,不要忘了去拥抱。”
她心跳起,若死去活来,生命复苏。
【你看着万道希望,却从不上前拥抱。我看着很心疼。不过这也没关系,我会教你。我会带着你走下去。】
刘泠点头,似心不在焉,“嗯。”
艳阳下,绿荫中,她心不在焉地望向远方,神色漠漠,却早已情意流露。
第49章 沈大人的前未婚妻(故人)
刘泠在邺京有自己的住所,杨晔等人提前入京,帮她把地方整理干净。等她入府时,基本已经没什么需要出力的了。
刘泠直接回了自己的府邸,坐在大厅上喝口暖茶,杨晔便来见她。之前刘泠嫌他们这些侍卫太过寸步不离,打扰了她和沈宴的相处,便把杨晔等赶回京城去调查沈宴的情况。现在,杨晔便是来汇报情况了。
还没等刘泠说话,早已不放心很久的灵璧便抢着问,“沈大人是不是有个未婚妻?”
杨晔一愣,看眼郡主反应并不热切的面容,答,“是,只是那是几年前的事了。五年前,那位便和沈大人退亲了,两人之后再没有这方面的关系过。”
侍女们真正松了口气。刘泠面上表情还是那个样,眼睛却有光芒亮了下,语气几分淡,“我早就知道会这样。”
她一直背负着两种相反的情绪,自我折磨,她早已习惯这样。在后来,她的天平已向沈宴倾斜。当杨晔完全证明沈宴的品行时,那包袱彻底摘下。
刘泠可以做到背着这种包袱,一直去相信沈宴。但如果没有这种包袱,似乎更加愉快。
但杨晔又说,“但是,沈大人的父母,似乎一直希望沈大人和那位能重归于好。”
“哼,”刘泠不以为然,“人家两人都不愿意,他们再热心有什么用?”顿一顿,刘泠问,“那位是谁?”
“说起来,大家也算是一家人,”杨晔面容古怪,似也为这奇妙的缘分而惊叹,“沈大人原来的那位未婚妻,正是长宁郡主秦凝。”
“噗——”刘泠一口茶喷出,似不敢相信,“你说是谁?!秦凝?”
“对,就是那位,宜安长公主的女儿,长宁郡主”
“等等,”刘泠伸手制止,咳嗽一声,再次确认,“我记得几年前,秦凝跟一个江湖人私定终身,临走时踹了自己的未婚夫不会那个倒霉蛋,正是沈宴吧?!”
五年前,那时她只有十岁。那年,他们皇室闹了一出年度好戏,便是当时豆蔻年华的长宁郡主秦凝闹出来的。秦凝抛弃自己的未婚夫,跟了一个江湖人去浪迹天涯。若非当年刘泠正与陆铭山定亲,忙得不可开交,她对这件事应该印象更深些。
当年大家都在感慨那位被秦凝抛弃的倒霉蛋的悲催:长公主性格比较奇葩,对子女采取放养政策。未婚夫,是秦凝自己选出来的;抛弃的时候,还是秦凝自己选的。这门婚事从头到尾,都是秦凝的意志,那个倒霉蛋就没出场过。
杨晔没有多说,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长宁郡主退亲的时候,沈大人不在邺京。但他们退亲退得很和平,两人传了几封信,就把信物换了回来,长宁郡主自己一个人在邺京把退亲的事搞定。等沈大人回来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刘泠吸口气,回头跟两侍女说,“你看,这正说明世事无常。”
“嗯?”
“沈大人长这么好看的,都能被秦凝说不要就不要。难怪他受此打击,一蹶不振,再也没有跟谁定过亲。”
“”
杨晔咳嗽一声,“总之,沈大人身上唯一的情债,恐怕就这一件了。”杨晔翻看自己的记录,“但据属下所查,长宁郡主其实和沈大人的关系很好,退亲后,长宁郡主偶尔回京时,也会去看看沈大人。”
“当然关系不错了,”刘泠更深地同情沈宴,“难得碰上这么个冤大头,秦凝心里肯定喜欢死沈宴了。她和沈宴真是深刻贯彻了所谓‘做不成夫妻,还能做朋友’这套骗鬼的说法。”
只是这种“喜欢”,与她的喜欢是完全不同的。
刘泠和秦凝相差几岁,两人都是刘氏子弟,称不上熟,但也算说过话。那位的脾气刘泠想,沈大人可怜成这样,她得对沈大人好一些。
在杨晔向刘泠汇报沈宴资料的时候,沈宴和众锦衣卫回到了北镇抚司。先将云奕和其他人等押送入狱,将折子递了上峰,便回府换衣,之后进京面圣。
下属跟着沈大人进进出出,听沈大人沉吟一下,“给定北侯府递个名帖,安排下时间,去拜访一下老侯爷。”
“是,大人。”一道屏风相隔,沈大人在换衣,下属拿着沈大人之后几天的行程册子做记录,不觉疑惑,“大人,定北侯府有什么问题吗?哪方面的问题?”
谋反?藏奸?或者有其他不干净的地方?
常年跟沈大人做这种事,一提起拜访某家,下属想的第一个就是锦衣卫“又要抓人”了。
沈宴从黑地朱色的大屏风后走出,换上了飞鱼服、绣春刀这样的锦衣卫标配服装,端的是器宇轩昂,英姿勃发。他看下属一眼,“去定北侯府提亲。”
“是,提亲”记录两笔,下属捏着兔毫的手一抖,结巴抬头,“提、提、提亲?!跟谁?”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沈宴已经伸腿出了门,随等候在院外的锦衣卫出去,骑马策往宫门,应面圣一事。
他的目光穿越这幢幢房梁,好像已经落到了京城西北方的定北侯府。
他确实没有深入去查刘泠的过往,但刘泠好歹是一介郡主,就算不查,沈宴也能从卷宗中调出她的基本资料:起码他知道,在邺京这边,唯一会管刘泠婚事的,是刘泠的外祖父,定北老侯爷。
只是不知道,刘泠和陆铭山的退亲,还算顺利?
他沉了眼,暗暗调整计划:即便不顺利,他也要给陆家施压,让陆家无暇分心,尽快与刘泠解除婚事。
同一天,已经早许多天跟陆铭山进了京的岳翎,重新入了陆家的别院。侍女们进进出出,收拾着别院府宅。岳翎倚在门边,望着天空出神,“铭哥什么时候才会来看我?”
“姑娘,等陆公子有时间,他一定会来的。”侍女红云安慰道,心里却不这样觉得。她是被陆公子从陆家派来服侍这位姑娘的,陆公子回京得匆忙,进府后便疾奔去寻大老爷,恐怕这趟差事,并不太顺利。
陆公子若腾不下时间,又怎么来见岳姑娘呢?
岳翎似没想到自己无意间的呢喃会被人听到,耳根红了红,眼底神情几分不自在。她一直过着艰苦的生活,从来没被人伺候过。去年进京后,陆铭山虽然派人伺候她,但那时,她对自己的前途未知,哪里敢真正使唤别人?
到现在,岳翎才真正下了决心:她是肯定会进陆家大门的,就算那些路家人瞧不起她,她也会进。所以即便仍不习惯随时跟在左右的侍女,她也要尽快适应。
没有了长乐郡主,再帮徐姑娘办完事,她和陆铭山之间,就只剩下门第之差。
岳翎心无所畏:只要铭哥肯回来,其他那又有什么可怕的?
她对侍女不好意思笑一笑,“我能要杯茶吗?”
“岳姑娘真是客气,婢子这就为姑娘去端茶。”红云忙称不敢,一步三回头地离去,她也觉得这个新主子温和婉约,伺候起来恐怕会如意很多。
等人出去,岳翎才进屋,从贴身荷包出取出一张折子,一边小心看外面来动的人头,一边匆匆往上面写了几个字。在红云回来前,她已经做好了一切,安静地坐在桌前等候。
而跟徐姑娘的联络,之后自然会想办法送出去。
殊不知,另有一鬼祟小丫鬟,容貌不起眼,做着粗活,却躲躲闪闪的。在岳翎做坏事的时候,她动作机敏地趴在窗口,将窗子轻轻开了一道小缝,目光微闪。
邺京是一个大圈子,进来的,便要入境随俗。
再回到刘泠那边。
她本是让侍女们收拾一下府宅,但傍晚的时候,便有朱顶马车到了府前,一位妇人领着一个比刘泠略小几岁的小姑娘来拜访。
妇人乃定北侯夫人,在大厅里喝茶时,容色淡淡。她旁边跟着的小姑娘名张绣,乃她的小女儿。小姑娘十岁出头,肤白貌美,一双明亮的乌黑大眼睛,透着天真烂漫的神采。母亲在大厅中喜好不显,她却表现出了对这里的强烈好感。灵犀灵璧端茶端果盘过来,她笑盈盈地跟两个姑娘打招呼。
待刘泠出现在门口,张绣眼睛里的星星一下子点亮,欢喜地凑过去,“表姐,我第一次见你,我叫张绣,你长得可真好看。”
站在门口的少女容颜甚美,她很习惯被周围人的目光包围打量。但她从没料到被亲戚这么热情地夸赞,不由怔了一怔,冷色眸子看向了起身的定北侯夫人。
方才还神情冷淡的侯夫人,在刘泠出现的一刹那,面上就挂上了客气又疏离的笑容。见女儿欢喜地扑上去那个“冷美人”,她眸子闪了下,笑容微僵,略恼,“绣儿,回来!别冲撞了你表姐!”又对刘泠解释,“这是绣儿,她小时候你见过的,后来去她舅舅家住了几年。现在大了,你恐怕不记得了。”
刘泠淡淡点了点头,见小表妹还冲着她看,她低头,回了小姑娘一个客气的眼神。
“舅母来,有什么事吗?”刘泠问。
“表姐,是祖父想你去侯府住啊!”张绣性格简单天真,她之前几年不在邺京,并不知道她这位表姐是出了名难伺候的脾气。她母亲来之前,只说过让她不要招这位。但见表姐是个美人,她就很自来熟地插话,无视了她母亲僵硬的脸色,“听你回京的消息,祖父一直在念着你。天天念,时时念,连我都听了不少表姐的事呢。我娘说啊,祖父最喜欢表姐你了。所以表姐,你跟我们回侯府住,好不好?”
“舅母太客气了,”刘泠道,“我本来打算明天便上侯府,给外祖父和舅舅舅母们请安的。”
“阿泠不用跟我们这么客气,请什么安呢,你喜欢怎样就怎样,一切以你为先,”定北侯夫人笑道,“只是如绣儿所说,你外祖父每天都念叨着你。从小到大,他可是最疼你的。我和你舅舅,已经被他说了许久了,天天派人来这边探情况。今天才听说了你回来的消息,我本想着明天再说,但他额,实在想你。这不,天还没黑,就派我来请你回府了。老爷子可是说了,你若是不跟我回去,我和绣儿也不用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