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骁,我跟你说过的。”陆老爷子也不再卖关子,“她不是那个适合你的人。”
陆西骁插科打诨地笑:“那您说什么样的适合我?”
陆老爷子知道他听不进去,没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阿骁,你别忘了你因为她在医院里躺过一个月。”
“骆河想要对付的人一直是我,她只是被牵连的,再不济,也是因为陆终岳外头那儿子,这件事再怎么怪也怪不到她头上。”
陆老爷子说什么,陆西骁就原样堵回去。
“那她和郭湘菱那事呢?她一个人把陆家耍得团团转,你还要跟她在一起,难不成以后还想娶她?”
陆老爷子,“你知道别人知道了会怎么说吗,陆家可丢不起这个脸。”
陆西骁勾唇,无所谓道:“那你干脆让我滚出陆家吧。”
“混账东西!”
陆老爷子将茶杯掷在桌面,滚烫的热茶晃出来。
这是周挽第一次见陆老爷子动怒。
这样被众人碰到高出的德高望重的老人发起火来自然是威严天成。
陆西骁神色不变。
客厅内陷入持久的沉默。
周挽的手指越搅越紧。
终于,陆西骁开口,声音重新软化下来:“爷爷。”
陆老爷子一顿。
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听到陆西骁叫他一声爷爷,记忆中他只有很小的时候才这么叫他,后来就跟着别人一块儿叫他一声“老爷子”。
陆西骁看着他,视线平静、无畏又坚定:“您应该也知道,我跟陆终岳不一样,我不需要一个像我妈那样的人陪着我、引着我才能走正途,我这些年做到的这一切都能证明。”
“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决定人生,我也不希望再有任何人经历一次我妈那样的悲剧,我向来无所谓别人的看法和评价,你不用拿那些去吓她,逼着她为我着想,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能做成什么。”
陆西骁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这些。
如果说从前的他浑浑噩噩,那么现在的他就走在一条康庄大道。
大道上依旧有荆棘和陷阱,偶尔也会迷雾重重,但他很确定那就是他要走的路。
“这是我和她两个人的事,过去我幼稚不懂事,说的话没分量,没办法,但现在是我说了算,原谅她还是不原谅她都是我说了算,没人能左右。”
“你和她从前那些约定已经不作数了,你让她以后不再出现在我眼前,却没问过我的意见,这本来就对我不公平。”
“爷爷,你向来看人很准,但两个人在一起并不是适合就可以的,陆终岳和我妈就是例子,如果当初他们就离婚了,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么多悲剧。”
“我不知道周挽到底是不是适合我的那个人,但她是我唯一放不下的人,是她让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挺有意思的,除了她,我谁都不要。”
陆老爷子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孙子,恍惚间他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啊,他都快认不出来阿骁了。
他真的已经长大到能独当一面了。
他和陆终岳确实不同。
他是野蛮生长起来的,没有那些少爷病,他说得出做得到,能舍能放。
他今天带着周挽回来,根本不是来得到他的准许的,他只是来通知他,正式和过去做个了结。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他的拒绝不仅影响不了陆西骁的决定,还会把他彻底推远。
陆老爷子看着陆西骁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声音很哑,没有了先前的威严。
那短短的几分钟,他好像突然变老了。
“哪怕她从认识你开始就是利用,你也不在乎了。”
“是。”陆西骁坐得很直,八风不动,淡声,“只要是和她,哪怕摔了跟头,撞了南墙,我也乐意。”
*
从陆家离开后,周挽的眼泪就没有停过。
周挽明白陆西骁的用意,她习惯逃避,不敢面对,他就带她来这里,逼她和过去的那个自己面对面。
正视那个,虚伪、自私、阴暗的16岁的周挽。
然后他轻轻抱住那个因年少而无助的少女,告诉她,没关系,你可以是那样子的,不用为此自卑或不耻。
我爱你,我会爱你的全部。
爱你满身光环,也爱你满身淤泥。
……
陆西骁给周挽递去一张纸巾,并没有哄着她说别哭。
在某些方面,他们依旧跟过去一样契合,他给她留足了和过去的自己道别的时间,用流泪的方式。
陆西骁沉默地将车驶到一片墓园外。
是周挽奶奶的墓地。
自从她离开平川市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也没有来看看奶奶。
她不是没想过回来,一来是因为寒暑假的机票钱实在是太贵,二来也是因为她总是逃避、不敢回来。
好在当年她几乎花了手头所有的钱找了个不错的墓园,环境干净,会有人定期打扫。
墓园里萧瑟,周挽看着墓碑上奶奶的照片。
“奶奶。”她轻声说,“我来看你了,真的……好久不见了。”
她断断续续地和奶奶聊了很多。
告诉她自己已经毕业了,在哪里读大学,见到了很漂亮的风景,认识了很优秀的人,告诉她,你不在的日子,你的挽挽也有努力长大。
陆西骁始终安静站在她身侧,陪着她。
最后,周挽擦干脸上的泪,轻声说:“走吧。”
“嗯。”
他们回到车上。
陆西骁买了回B市的机票。
长大以后,人生总是忙忙碌碌、疲惫不堪,身边的人来了又走,换了一批又一批,很少有人会长久的停留。
不像年少时,每天到了学校就能看到那些再熟悉不过的朝气的面孔。
“周挽。”陆西骁忽然开口。
她侧头,嗓音还带哽咽:“嗯。”
“你记得吗,我答应过你,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周挽愣了下,思绪再次回到过去。
那时奶奶刚去世,她整个人都陷入绝望和崩溃,是陆西骁赶到她家里,将她搂进怀里,她在他怀里一声一声嘶声痛苦,而他拍着她的肩膀,红着眼,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说:“挽挽,我在,我永远都会在。”
……
身边人潮穿梭。
但好在,他们最终都没有迷路
*
回到B市,陆西骁就拿着枕头和一床被子抱去了客房。
周挽愣了下,问:“你干嘛?”
“不是说了要再好好追你一次。”陆西骁挑了下眉,笑了,“我虽然从来没正经追过人,但既然是追,总归不能再这么睡在一起。”
“……”
周挽心说,他们都已经到了那一步,再这样子好像没什么必要,更何况,她虽然没做好再坦然跟陆西骁在一起的准备,但也不好意思让他来追自己。
她有点懊悔,自己怎么每回都能把他们俩的关系变得这么奇怪。
但她到底不敢说出口,总觉得说出口像是某种邀请似的。
但陆西骁还是看出来了,侧着眼扫过她的脸,神色轻慢懒散:“再说了,跟追求者一块儿睡,这不是存心考验我呢。”
“……”
陆西骁俯身靠近她,捏着她下巴轻佻地晃了晃:“我经不住考验,当不成柳下惠,晚上记得锁门。”
“……”
他越说越过分。
周挽红着脸别开了脑袋,不敢再去看他。
她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不再搭理他,过去打开电脑。
电脑开机的空隙,她又回想起陆西骁刚才的举动,忍不住牵起唇角偷笑了一瞬。
从平川市回来,两人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似乎被重新梳理了一通,终于可以坦坦荡荡的相处了。
陆西骁收拾好客房,洗了澡出来见周挽还坐在电脑前。
“在干嘛?”他倒了两杯水,走过去将一杯放到周挽手边,挨着她坐下,看向她的电脑。
“招聘的东西。”周挽轻声说,“之前从盛兴离职后我投了很多简历但都没得到回复,最近都没去看,今天才发现有近百条回复。”
顿了顿,她忍不住自作多情,侧头看了眼陆西骁,问:“是你做了什么吗?”
“没。”
陆西骁笑了下,“以你的简历本来就不愁找不到工作,盛兴现在自顾不暇,还出现了税务问题,估计是起不来了,他们自然也不用再顾及什么,当然抢着要你。”
周挽点点头,继续看那些回复。
“想好去哪家公司了吗?”陆西骁问。
“我大学学的传媒方向,因为觉得新媒体才是未来的发展方向,所以从实习开始就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一块,但从事下来还是觉得我不太适合,不是我喜欢做的。”
周挽说,“刚才我看到有一家报社给我发了消息,我之前没投过简历,是他们自己来联系我的。”
陆西骁认真听着:“你想去报社?”
“……嗯。”周挽有点犹豫,“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去试试,看你喜不喜欢。”
“但是传统纸媒毕竟已经是夕阳产业了,可能发展的终点比不上新媒体。”周挽顿了顿,“如果我去的话,你会不会不喜欢?”
陆西骁愣了下,而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儿,反问道:“什么?”
“就……你那么厉害,你以后找另一半的话,至少也应该稍微配的上你一点,这样,你才不算太亏。”
周挽说,“之前在盛兴我已经是部长了,去类似的公司起点都不会很低,但去报社可能要从实习记者做起,我不确定我擅不擅长,未来还有没有升职的空间。”
陆西骁发现周挽的脑回路确实很清奇。
倒还替他考虑起亏不亏的问题了。
陆西骁还在琢磨她的脑回路,暂时没有答话,周挽以为他是在思考这个问题,顿时有些紧张。
她连忙又补充道:“但是我会努力做好的。”
陆西骁:“……”
“我大学也有学新闻,不算完全零基础,如果真的去了报社我会认真工作,努力晋升,尽可能地让自己变得厉害一点。”
她表情严肃认真到像是在做述职报告。
陆西骁简直不知道谈恋爱的事儿怎么能牵扯到这些。
周挽稍顿,垂下眼,接着说:“我室友之前去报社实习过,那年B市寒潮霜冻,农作物遭到严重冻害,那一周她都在帮农户一起应对灾情,我也想像那样帮助别人。”
“陆西骁,我以后不会再那样子了。”
她声音有些低,有些沉,还有些羞赧,她低着头,像个不好意思地承认错误的小女孩。
“我不会再对你撒谎了,我会好好约束我自己,我会变好的,我一定会变好的……陆西骁,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陆西骁愣了下。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周挽的意思。
他忍不住弯起唇。
觉得这样的周挽实在是坦荡又可爱。
他忍了很久,但终究没忍住,笑出声。
明明周挽说的那么认真、情真意切,却换来陆西骁笑得肩膀都在抖。
周挽看向他,本还有些不满,但看到他笑得倒在椅背上的模样又愣住了。
她太久太久没有看到这样的陆西骁了。
确切的说,就算是翻开记忆,也没怎么看到过。
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仿佛又变回了张扬恣意的少年,狭长的眼里盛满了笑意,眉眼舒展开,锋利的脸部线条软化下来,整个人都变得柔软。
“挽挽。”
他笑着说,吊儿郎当的,“我说,现在到底是谁追谁啊。”
“……”
“其实你不用改变也可以。”陆西骁心情愉悦,说,“反正,我呢,本来就是喜欢你坏的样子。”
“……”
他微微倾身凑近,声线压低,语调暧昧,透着坏:“比如,你前天勾着我脖子勾引我的样子,我就很喜欢。”
“……”
第61章
自从陆西骁说要追她后就越来越回到了从前的状态,好几个瞬间,周挽都仿佛看到了从前那个少年。
那天的事被他猝不及防的提及,周挽脑海中又浮现起某些旖旎的画面。
她红了脸,蹭得站起:“我要睡觉去了。”
陆西骁又开始笑。
周挽脸越来越烫,装作没听见,目不斜视地往卧室方向走,因为别扭差点走成同手同脚。
她推开门时,陆西骁叫住她:“挽挽。”
她回头。
“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是你喜欢的。”陆西骁说。
*
第二天,周挽和报社HR约了时间,中午就坐车过去。
报社离陆西骁的住处不远,交通便利,公交车和地铁都能直达。
她顺着指示走上楼,传统纸媒的装潢不如新媒体公司那样时尚,但总给人一种温暖踏实的感觉。
周挽走到前台表明来意,而后被带到一间小办公室。
里头一张乱糟糟的办公桌,上面堆满了各种报纸杂志,几乎腾不出一块干净的地儿。
周挽愣了愣。
接着从报纸堆里抬起个脑袋,推了把眼镜:“周挽?”
“嗯。”她点头,“老师好,请问是在这里面试吗?”
“不面试,用不着,你那简历哪儿还需要面试啊。”
“……”
这也太随意了。
“你先坐,我们随便聊几句。”带着厚重眼镜的男人说,“哦,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副主编,大主编这几天出差去了,等过两天回来了你就能看到她了。”
周挽点头。
接着,副主编用极其随意的状态跟她聊了下工资问题,虽然比不上她从前的,但对刚进来而言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周挽问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来上班,副主编说:“你一会儿还有事吗,没事儿就今天开始吧,我让人帮你收拾个工位出来。”
“……好的。”
周挽先去综合组拿了些办公用品。
综合组组长是个看上去很温柔的四十来岁的大姐姐,还拉着跟她扯了好一会儿的家常,问她那么高的学历怎么会想来这里上班,问她哪儿人,今年几岁了。
回去时工位已经收拾出来了。
周挽刚来,先从实习记者做起,后面就给编辑部打打下手,之后再正式定岗。
坐她右边的是个很可爱的女生,也是去年刚毕业的,侧过脸冲她招手:“哈喽,我叫季洁,洁白的洁。”
周挽也冲她笑:“我叫周挽。”
她稍停顿了下,说:“会挽雕弓如满月的挽。”
“哇——”季洁张大嘴,“你果然是学霸诶,自我介绍也不一样,我也要换一个,以后我就说……嗯,带洁的诗句有什么?”
周挽想了下:“洁白凝秋晖,刘禹锡的。”
“好,我叫季洁,洁白凝秋晖的洁。”她又重新介绍了一遍。
周挽被她逗笑:“其实也是洁白,没区别。”
“不,这个高大上很多。”
“……”
季洁是个小话唠,转回去没多久又凑过来:“对了,再过会儿估计我们要一块儿出外勤。”
“去做什么?”
“明天雷锋节了嘛,要去看望贫困户,帮帮忙,拍拍照什么的。”
周挽点头。
没等一会儿,果然就有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过来叫人,他皮肤黝黑,大概是时常在外跑,季洁抱起两个设备袋,周挽帮她拿了一个。
一群人一起坐上一辆商务车出发。
目的地挺远的,在远郊的农村,车一直开了很久,路也变得颠簸起来,周挽有些难受,晕车。
组长撕开矿泉水箱子,分给他们一人一瓶水:“再半小时就到了。”
听其他人都叫他“叶叔”,周挽接过水,说:“谢谢叶叔。”
她拧开瓶盖喝了口,总算将胸口的不适压下。
拿出手机时才发现陆西骁给她发了一条信息:[面试怎么样?]
周挽提了下嘴角,将那随意的面试过程告诉他,而后拍了一张车窗外的杂草地照片。
[周挽:现在准备出外勤去了。]
[陆西骁:去哪?]
周挽给他发了个定位过去,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
过了会儿,她又拿出来,将陆西骁的备注改成了“6”。
*
车停在一家破旧的院子前,周挽跟着众人下车,后备箱里放了些米油一类的生活用品。
对接的村长也来了,叶叔跟他交接了工作,让他帮忙将那些米油分给村子里的贫困户低保户,而他们这次来主要的目的是其中一户奶奶,是村里生活最困难的,他们要进去拜访一下。
周挽肩上挎着相机包,手里提了两瓶油。
叶叔看她一眼:“能拿吗,不用逞强。”
周挽冲他一笑:“没事。”
她跟着大家往巷子深处走,而后走进一户人家,大门敞着,里头空空荡荡,几乎没什么家具,连个人影也没有。
最先入眼的是墙上的黑白照片。
周挽仰头看过去,季洁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是老奶奶的儿子,前年突发脑溢血走的,才56岁。”
周挽再抬眼,看到里间的老奶奶。
那房子简直都已经不能用脏来形容,床也称不上床,就是个粗板凳上头放了床被子,被子都已经泛黑,硬邦邦的,像块砖。
而奶奶呢,她腿脚很不便利,弯得厉害,根本看不清脚掌在哪儿,大概是以前得过小儿麻痹症,人都比常人矮了一截。
她拿把木椅子当拐杖,撑着慢吞吞从里间走出来,走得很慢。
三四米的路,她硬是走了好几分钟。
周挽看着,一时连上去搀扶都觉得无从下手,心里发涩得厉害。
叶叔将带来的米油、还有一些菜帮她放到厨房,那厨房里头不过是一个煤炉上头放着个不锈钢碗。
奶奶想表示感谢,周挽站得最近,她便拉起周挽的手,不住说着谢谢,说她们这样的大善人以后一定会有好报。
“奶奶,您今年几岁啦?”周挽问。
“79岁。”
如果奶奶还活着,到现在也差不多这个年纪了。
……
几个人分工合作,帮奶奶收拾干净屋子,拍了几张照,又陪奶奶聊着天做采访。
聊天后才知道,奶奶还有个孙女。
不是亲孙女,她儿子没娶老婆,打了一辈子光棍,那小女孩是她儿子年过半百时捡到的,被别人遗弃了,看着可怜,便带回来了。
谁知造化弄人,现在只剩下了她和小女孩两人互相拉扯。
这个故事太沉重。
听得所有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离开时已经夕阳西下。
季洁问:“叶叔,我们到时刊报时要不要把老奶奶的地址也附上去啊,也能多些人一起帮助她。”
叶叔摇头:“不行,现在很多人心都太杂了,之前就遇到过做主播的借着这个由头作秀,扰的人家整日都不得安生。”
“也是。”季洁叹了口气,“那怎么办啊,奶奶和她孙女没一个有赚钱能力,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报社这边都有联系着,没事,能帮就帮,回去组织个捐款也可以,赶明儿我跟主编反馈一下。”
周挽头靠着车窗,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老奶奶和小女孩相依为命,这样的画面总是让她不断想起过去的自己和奶奶,只不过她们要好许多,虽然也没什么钱,但至少活的还有尊严。
手机一震,陆西骁又发来一条信息。
[6:下班没?]
[周挽:在回来路上了。]
[6:我过来接你。]
周挽看了眼车载导航,预计还要一个小时。
这个点免不了堵车,她又回复:[还要一个半小时左右才到,不着急的。]
[6:嗯。]
……
车开到报社时天早已经大暗。
周挽跟着众人下车,来回坐了好几小时的车,腰酸背痛。
她捏了捏胳膊,刚准备给陆西骁发条信息说自己到了,就听到马路对面响了两声喇叭。
她回头,看到车窗摇下来,陆西骁朝她抬手示意了下。
“周挽,这是你男朋友啊?”季洁又张开了嘴,“好帅啊你男朋友!”
周挽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和陆西骁的关系,她笑了笑,冲她挥手道别,说明天见。
季洁眼睁睁地看着周挽坐上那辆车,眼睁睁看着那辆车驶远了,眼睁睁地看到了车屁股上的标志。
“叶叔。”她嘴巴还张着闭不拢,“这车标是宾利吗?”
“嗯,这车得七位数。”
“……”
季洁觉得她一个北漂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这世界上的有钱人那么多,为什么就不能多我一个呢!”
“那可不是一般的有钱人。”
“你认识啊?”
叶叔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吗?”
“什么?”
“周挽,盛兴传媒黄辉那事儿,就是跟她有关的啊,我听说盛兴倒台就跟她有关,刚才那男人就是陆西骁,陆总,记得吗,前段时间咱们还给他公司发过一个采访邀约,可惜被拒了。”
“……所以,周挽的男朋友是陆总?”
“看样子是。”
“那她也太没架子了吧!我要有这种男朋友我起码得配个舒服点的好车出外勤!”
叶叔嗤笑一声:“你就这点出息。”
……
车上,陆西骁侧头问:“第一天上班,怎么样?”
“挺好的。”
“累么?”
“有一点。”周挽笑了笑,“但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也很有意义,我很喜欢。”
周挽跟他讲了今天出外勤遇到的那个奶奶。简直是难以想象的艰苦。
陆西骁知道她肯定是想到自己奶奶了,侧头看了她一眼,说:“你要是放不下,等周末了我们再一起去一趟。”
周挽愣了下,而后笑起来:“好啊。”
“晚饭想吃什么?”
“都可以。”周挽说,“别太贵的就好。”
陆西骁找了家私房菜,地址比较偏,但生意很不错,没预约大概是不可能有位置的那种,但服务生似乎是认识陆西骁,没问有没有预定,直接将他们带到了二楼包间。
“这家是不是很贵?”周挽凑过去,小声问。
陆西骁笑了下:“怎么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总操心我给你花钱。”
周挽眨眼:“因为赚钱不容易嘛。”
陆西骁挑了下眉:“其实也不是很难。”
“……”
也是,到了他这份儿上,赚钱确实不是件难事了。
“可我觉得很过意不去。”周挽垂了下眼,看着菜单,“我都没怎么请你吃过什么。”
“那以后你工资直接打我卡上,我都花你的钱,行么?”
周挽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行啊,不过我的工资应该不够你一个月的开销,我那儿还有张卡,是我这几年攒下的钱,都放你那好了。”
“……”
陆西骁不过随口一句,没想到她还真答应了。
“不怕我把你钱都花光啊?”陆西骁笑问。
“因为我现在住你那儿嘛,我的工资在B市租不起那么好的公寓。”周挽说,“你随便花,本来就该给你的。”
陆西骁发现周挽性格使然,总是算得很清楚。
不是斤斤计较,她对其他人其实都挺热心的,在能力范围内也很慷慨,但别人对她一点点的好,她都会放在心里,如果稍多一些她就会不自在,会觉得负累,怕偿还不了,哪怕别人根本不打算让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