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虽然早已盛行自由恋爱,但这样大家族的婚姻多还是由长辈牵线,再经双方同意。

  沈岚当即红脸,又娇又羞的样看向陆终岳。

  陆终岳也正看着她,视线对上,他便温和地冲沈岚投去一个笑。

  就这样,一场空前浩大的婚礼在平川市操办起来,陆老爷子对沈岚格外满意,很喜欢她的性子,也明白自己儿子的脾性,知道沈岚是最适合他的,若往后能在他旁边多提点几句,这儿子也能成器不少。

  在其他人眼里,陆终岳和沈岚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在沈岚眼里也是这样。

  婚后,陆终岳接管了公司,沈岚则赋闲在家,偶尔参加些书画展打发时间。

  日子过得津津有味。

  不出一年,沈岚便怀孕了。

  陆老爷子开心坏了,亲自嘱托了人照料沈岚的饮食起居,那段时间陆终岳工作很忙,回家常很晚,但沈岚依旧乐在其中,感慨孕育生命的奇妙。

  于是,在她的期待下,陆西骁出生了。

  后面几年的生活依旧过得平淡又有情调,沈岚是个很精致的女人。

  小陆西骁在她的教养下长得听话礼貌,亲戚朋友们见了就夸,素来威严的陆老爷子唯独在这孙子前没一点脾气,常被小陆西骁揪着胡子头发疼得呲牙咧嘴。

  所有人都说沈岚好福气,所有人都羡慕她有多幸福。

  但转折总是会毫无预兆的降临。

  沈岚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从未怀疑过陆终岳,也从未去想他为什么工作越来越忙、回家越来越晚。

  直到那天,一个女人毫无预兆地打破了她的美好幻想。

  她在逛商场时见到陆终岳和另一个女人在珠宝店。

  沈岚愣在原地,那一刻脑海中闪过很多念头。

  这个女人是谁?陆终岳是不是出轨了?他出轨到哪一步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要不要离婚?小骁该怎么办?

  可真相永远比她能够想象出来的底线还要过分。

  一个小男孩忽然跑过去,抱住陆终岳的腿,语调稚嫩,叫“爸爸”。

  看那身高,和阿骁差不多。

  沈岚突然跌坐在地,脑海中一片空白,有商场的店员跑过来扶她,可她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等好不容易站起,已经不见陆终岳和那一对母子。

  后来陆终岳借口出差,要离开三天,沈岚没说破。

  三天后的晚上陆终岳回到家,客厅里只有沈岚一人坐着,他问阿骁呢,沈岚说送去外婆家了,有事要和他谈。

  她极为平静地拿出一份离婚协议书,又极为平静地说要离婚。

  哪怕那三天她以泪洗面,眼眶都哭得红肿,这辈子从没这样狼狈过。

  “离婚?”陆终岳不敢置信,“你怎么了?”

  “婚后财产怎么分配协议里已经写得很清楚了,我不愿跟你争,基本是资产平分,只有一点,阿骁归我。”

  陆终岳这才相信,沈岚是认真的。

  这个自结婚以来就对自己服服帖帖的女人,是真的要和她离婚。

  “为什么?”陆终岳问。

  沈岚抬眼,眼眶通红,眼底是痛苦的决绝:“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陆终岳心里咯噔一下,但仍不承认。

  沈岚气得胸腔起伏,浑身发抖,从包里抽出一沓照片甩在陆终岳身上。

  全是过去三天他和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孩子在海边游玩的照片。

  沈岚想过陆终岳是出轨了,却没想到一切比她所能想象到的还要过分千百倍——

  那个女人叫姜文盛,是陆终岳大学时候的女朋友。

  那个孩子叫姜彦,是女人和陆终岳生的孩子。

  出生日期比阿骁还要早几个月。

  到那一刻,沈岚才知道,自己孕期陆终岳工作繁忙,到底是在忙些什么。

  陆老爷子不满意姜文盛,但没有人知道,陆终岳并没有和她分手,甚至还生下了孩子。

  沈岚原以为自己的完美婚姻,到这一刻彻底打碎,成了最不堪的样子。

  甚至她才是陆终岳和姜文盛之间的那个插足者。

  陆终岳盯着那些照片看了许久,说:“我不同意离婚,我可以和她分开。”

  如果沈岚只是各普通人家的女儿,就那么离婚陆终岳也同意,但她不一样,更何况陆家还有个陆启兰时刻紧盯着他出错。

  沈岚那么受陆老爷子重视,如果真离了婚,带走陆西骁,就真被陆启兰抓到把柄了。

  沈岚崩溃地坐在地摊上,讽刺地笑:“你可以和她分开,可你们都有孩子了。”

  “岚岚。”陆终岳,“是她怀孕时没告诉我,等我知道时已经不能在堕胎了,所以不得已才生下来,我保证那个孩子永远不会出现在阿骁面前。”

  听到这些,沈岚简直想发笑。

  原以为,多番阻挠陆终岳也要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一定是深爱她。

  到这一刻沈岚才明白,陆终岳是个多冷漠无情的人,他不爱姜文盛,同样的,他也不爱她。

  “这些你留着和你父亲解释吧。”沈岚抹掉眼泪,维持最后的体面,留下那张离婚协议书,离开了家。

  后来听说这事惹得陆老爷子发了好大的火,差点清了陆终岳手里的权。

  但顾念着孙子,陆老爷子还是拉下老脸,带着陆终岳来沈家登门拜访,挽留沈岚。

  沈父和沈母虽然心疼女儿,但那个年代,在老一辈人眼中,离婚实在是件不光彩的事,也倾向于再给陆终岳一次机会。

  陆老爷子保证,那个私生子永远不会进陆家的门,也不准陆终岳再见那对母子,不管发生什么,陆西骁永远是他唯一的孙子。

  沈岚靠在沙发里,侧头看着窗外,没给任何回应,无声地拒绝。

  而当时的小陆西骁呢,他就站在门外,听完了全程。

  他在那一刻就明白了,陆终岳背叛了沈岚,还有一个私生子。

  沈岚坚决要离婚,可命运弄人,半个月后,她突然反胃难受,去医院检查才知道,她怀孕了,已经有三个月。

  她本就身子骨单薄,三个月如果再打胎很容易产生伤及根本。

  沈父沈母不同意流产,陆家又屡屡登门求情挽留。

  最后,那样一身傲骨的沈岚还是屈服了。

  只是这样子的屈服到底违背她心意,整个孕期她都郁郁寡欢,十月怀胎,到后来生产时大出血,难产,好不容易才救回一条命。

  沈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和十个月前完全换了个人,完全没了生气。

  ……

  这样的故事听得周挽心里发涩。

  她是个生活在苦难里的人,记忆中快乐的回忆也不过幼时和爸爸在一起的那些时光。

  但沈岚不同,出生优越、衣食无忧、父母恩爱、受尽宠爱,是所有人眼中幸福美满的人,却一朝陷入这样的境地,实在是大起大伏。

  “然后呢?”周挽轻声问。

  陆西骁喝了口水:“虽然救回了一条命,但她和我妹妹身体都不好,之后就经常生病。”

  周挽一顿,还是头一回听到陆西骁还有个妹妹。

  “那时候我读小学,我妹妹四岁时因为身体不好,不能上学,老爷子就请了家庭老师。”

  他双手握着水瓶,语调平静,只有点哑,“只是我妈越来越沉郁,有时几天都不出卧室,陆终岳受不了她这样子,觉得压抑,渐渐不回家,我妈也不再管。”

  周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太可怜了,也太悲哀了。

  无能为力的悲哀。

  命运推着疲惫的沈岚不停往前走,一步一步将她推向深渊。

  陆西骁看着眼前路灯落在地上的光圈:“直到后来有天我回家,看到我妈妈掐着我妹妹的脖子。”

  “什么?”

  周挽心脏重重往下一沉,几乎说不出来话,“为什么?”

  “不知道,像是癔症了。”

  陆西骁始终很平静,可这种平静却更人觉得反常又害怕,“我冲过去阻止,她很快就放手,然后哭着打自己,说自己错了。”

  “她,是生病了吗?”

  “也许。”

  陆西骁顿了顿,继续说,“但也只有那一次,至少我只发现过那一次。”

  “再后来,我妹妹还是在五岁那年发高烧,四十几度,烧得几乎昏迷,在医院待了两天,很突然地就走了。”

  周挽轻呼出一口气。

  陆西骁扯了扯嘴角:“我妈接受不了这个事,抱着我妹妹的骨灰,跳楼了,也走了。”

  尘土飘扬,又尘埃落定。

  一切怨怼和纠葛都随着这决绝的一跳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那一天陆终岳才回家,我那会儿应该已经几个月没看到他了,但我没继续待在那,老爷子的意思是让我去老宅住,我不愿意,去了我外公家。”

  陆西骁看着天上那朵暗沉沉的云:“但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外公外婆也一天天消瘦下去,又过了两年,他们俩也相继走了。”

  “在那之后,我就一个人搬到了现在住的地方,是我妈婚前喜欢住的地方。”

  周挽几乎难以想象,当时的陆西骁是怎么承受这一切的。

  在他还那么小的年纪。

  妹妹、妈妈、外婆、外公,一个个都走了。

  而他也随之颠沛流离,始终没有在一个地方真正定居过。

  在这些变故之前,他也曾经是那个家庭优渥美满的天之骄子,受尽一切宠爱、前途无量。

  不知道为什么,周挽在这一刻想到的是第一次去他家找他。

  前一天就是他妈妈的忌日,他一个人待在家里不愿见人、不想出门。

  因为她提及他的妈妈,惹他发了火。

  他也一早看透她主动接近他的动机不单纯,让她离开。

  周挽在那一刻确实决定将这场乌龙就此结束,跟他道了歉,走到门边,按下门把的那一刻,陆西骁忽然叫住她。

  “周挽。”他嗓音又沉又哑,像是院子里那片荒芜的杂草。

  他陷进沙发里,仰头看着天花板,闭了闭眼,妥协道,“周挽,我饿了。”

  他是孤单的吧。

  也害怕又被丢下一个人。

  所以,那样骄傲的陆西骁,才会开这个口。

  周挽吸了吸鼻子,不动声色地伸手过去攥住了他的手,很轻,稍一挣动就能挣开,但陆西骁没动,任她牵着。

  “陆西骁。”她轻声,“我爸爸之前跟我说,善良的人走后都会到天上,你妈妈会看着你的,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她又一次提及了他妈妈。

  但这回陆西骁没再发火。

  这样的话或许只能骗骗孩子,但周挽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够安慰他。

  陆西骁轻笑:“算了吧,我现在这幅样子,她看到了更心烦。”

  周挽没说话。

  她想,若这句话是真的,爸爸看到她大概也会伤心吧。

  她学会了骗人,学会了利用,学会了伪装。

  不过她死后应该就不能去天上了,见不到爸爸,倒也好让他少伤心些。

  秋千晃动,陆西骁起身:“走吧。”

  深夜寂静,树枝空荡。

  陆西骁没打车,周挽便跟着他往前走,经过公交车站牌,她拽了拽他袖口:“乘车吗?”

  “没硬币。”

  周挽摸了摸口袋:“我有。”

  身后的广告牌是某个培训机构的,蓝白色的光映照在陆西骁身上,将他周身都晕染一层光圈,勾勒出少年气的挺拔。

  等了十来分钟,52路公交车便到了。

  周挽往投币机里放入两枚硬币。

  末班公交没什么人,两人坐在倒数第二排,周挽靠窗。

  车厢中很安静,周挽回想他刚才说的那些话,还是觉得发涩。

  她想起那天看到陆西骁做噩梦的样子,眉心紧皱,额头泌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脸色苍白,手紧紧攥在被子上,青筋尽显,嘴里是发颤的呓语——

  “妈,不要。”他声音脆弱,“求你……别跳……”

  后来他是在哪一刻被惹怒的呢,周挽试图回想当时说的话。

  最后一句似乎是……不管她现在身处何地,至少她都是爱你的。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西骁脸色变了。

  周挽怔了怔。

  公交车开过四个站牌,停下。

  陆西骁率先起身,下车。

  周挽跟在他身后,忽然,她出声:“陆西骁。”

  他扭头,眼底很黑。

  “我知道这些话我来说可能不太合适……”周挽抿唇,“但是我还是想问你,你应该知道,你妈妈那时候生病了吧。”

  他没说话。

  “你妈妈只是生病了,所以才会不受控制地差点伤害了你妹妹,也是因为生病了,她太痛苦,才会留下你一人,这一切都不能否认,她还是爱你的。”

  周挽看着他,认真道,“只是有一个罩子套住了她,她挣脱不开,也看不到罩子外的你,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在她决定跳下去的时候,没有人出现在她身后叫住她,就像今天的薛析。

  如果那一刻有人出现,在她耳边喊出陆西骁的名字,周挽相信她一定不会就这样跳下去。

  她只是走进了死胡同,眼前发黑,什么都看不到。

  陆西骁盯着她看了两秒,然后移开了视线,淡声:“嗯,我知道。”

  也许只是自己想多了,但周挽还是觉得松了口气。

  走到小区门口,周挽朝他挥了挥手:“那我先进去了。”

  “嗯。”

  风太冷了,周挽叮嘱他也快点回去,然后小跑着往里。

  忽然,身后陆西骁忽然又唤道:“周挽。”

  她停下,回头时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糊住脸:“怎么了?”

  “要不要谈恋爱。”

  陆西骁眼眸漆黑,直直地看着她,昏黄路灯将他周身的锋利棱角都虚化,延伸开一片温柔缱绻。

  “跟我。”

  周挽愣住,表情发懵。

  没听到她回答,陆西骁也不急,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

  她怎么也没想到,陆西骁会对她说这些。

  听那些女生说,陆西骁从来没主动跟哪个女生告白过,他那些前女友都是女生追的他,漂亮便答应,不漂亮便拒绝。

  所以周挽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

  直到哪天陆西骁对她厌倦,或是交了新女友。

  理智告诉周挽,她应该拒绝陆西骁。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天差地别。

  她招架不住陆西骁,吃不住陆西骁。

  她才16岁,要准备物理竞赛,要准备高考,要挣钱,要带奶奶过好日子,容不得一步差错。

  更何况,奶奶不能做手术,她不再急需那三十万,也不需要利用陆西骁来威胁郭湘菱。

  但周挽却听到自己的声音问:

  “如果我跟你谈恋爱,你会开心吗?”

  陆西骁扬眉,站在离她五米远的地方,双手插着兜,懒散又轻慢的样子,轻笑:“大概会吧。”

  周挽能看到横亘在眼前的万丈深渊。

  只要她点头,就会坠落。

  她接近陆西骁的目的不纯,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

  一旦被戳破,她就会万劫不复。

  陆西骁会暴怒,会像他从前说的那样,如果有人背叛他,他就会弄死她。

  不能和陆西骁在一起。

  不能和陆西骁在一起。

  千万不能。

  周挽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

  ……

  “好。”她轻声。

  可她还是想让陆西骁开心。

第28章

  周挽开锁进屋,下意识抬手去按灯,按下去的瞬间才想起灯泡上周坏了,一直没时间去换新的。

  可下一秒,灯却亮了。

  不同于从前刺眼的惨白,而是很柔和的黄光。

  周挽一顿,大概是奶奶换的。

  她仰头看灯,黄色柔和的灯光散开,点亮漆黑的房间,让人觉得暖洋洋的,她抿了抿唇,不自觉笑了下。

  奶奶已经睡了,周挽直接回卧室。

  今天在外一天,都还没来得及做作业。

  周挽从书包里拿出试卷,坐在书桌前开始看题,做了几题,脑海中又浮现出刚才陆西骁的样子。

  在她点头说好后,陆西骁便低头笑了。

  而后走上前,到她跟前,漆黑的眸垂着,看着她挑了挑眉:“女朋友?”

  周挽一顿,脸上不自觉发烫。

  她没谈过恋爱。

  甚至也没怎么观察过别人是怎么谈恋爱的,倒见过几次陆西骁和他从前的女朋友。

  那些女生经常会跟他撒娇,有时陆西骁会笑,有时会不耐烦。

  他应该不喜欢女生太过黏人,但毕竟是女朋友,总不能太冷淡。

  停顿了几秒,周挽顺着他话,垂眼,轻声回应:“男朋友。”

  陆西骁又笑了声,拍拍她脑袋:“进去吧。”

  他那笑声有点取笑的意思,但周挽还是觉得松了口气,像是通过了什么面试。

  ……

  正想着,手机一震。

  [6:到了。]

  以前陆西骁从不跟她说自己到没到家。

  只是,该怎么跟男朋友聊天?

  顿了顿,周挽回复:[你睡觉了吗?]

  [6:还早。]

  [6:在干嘛?]

  [周挽:做作业。]

  [6:你做。]

  这是……聊完了吗?

  周挽捧着手机看了许久,陆西骁都没再回复,她垂了垂眼睑,想了半天还是发了条:[你生气了吗?]

  过了十分钟,陆西骁才回复,是一条语音。

  少年嗓音清冽,带着含混的笑意:“洗了个澡,只是让你做作业而已,真当我天天没事就生气啊。”

  周挽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就是很容易生气。

  但她当然不敢真把心里话发出去。

  正思考应该回句什么,陆西骁又发来一条语音。

  “挺晚了,你先做作业吧,不然得熬夜。”

  周挽看着眼前一堆的试卷,全部做完大概真要过零点,于是便提前先跟陆西骁发了条“晚安”。

  [6:晚安。]

  他很快回复了。

  周挽放下手机,抬头时正好瞥见镜子里的自己。

  柔软的黑发散开,脸颊泛着淡淡的红,鼻头因为刚才外头的冷风也泛红,嘴角上翘,眼里也含笑。

  她愣了下,恍惚间觉得这个样子的自己似乎很少见,笑意都从眼底透出来。

  她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不去瞎想,埋头做题。

  周挽做题速度快,但还是写了两个小时才结束,她收拾好书包,又洗了个澡出来,手机里有一条未读短信。

  ——郭湘菱。

  看到这个名字的那一刻,周挽浑身一凉,心跳都停了一拍。

  自从上次向她要了15万后,郭湘菱就再没有联系过她,周挽本以为从此以后都不会和郭湘菱产生任何瓜葛。

  [郭湘菱:方便打电话吗?]

  周挽垂着眼,眼底深暗,静静地看着这条短信。

  如果是昨天,甚至是明天,周挽看到这条短信都没那么难受。

  但今天,她刚刚和陆西骁在一起。

  她手指慢慢在按键上敲动,回复:[可以。]

  很快,郭湘菱就打电话过来。

  这回没有了从前那些违心的客套,她不再称呼郭湘菱为“妈妈”,郭湘菱也不再假惺惺地叫她“挽挽”。

  郭湘菱开门见山:“你奶奶能做手术吗?”

  周挽沉默,没说话。

  郭湘菱听懂这无声的答案:“既然不能做手术,上次你威胁我的那笔钱还需要么?”

  周挽知道,郭湘菱就是认定了她肯定不会再要。

  她并不是贪财的人,只不过是为了给奶奶看病。

  周挽深吸了口气,缓声说:“不用了,剩下那15万我不会再向你要,所以从此以后你都不要联系我了。”

  “那你和陆西骁呢?”

  周挽一顿,视线看向床头那只屁桃娃娃:“我没和他分开。”

  “你们还在一起?!”郭湘菱不可置信,嗓音陡然尖利起来,“周挽,你可答应我不会让这事被他爸知道的。”

  “我只答应了你,我不会去找陆终岳,从来没有答应你会和陆西骁分手,更何况,你也没给我一开始约定的30万。”

  “你这个贱人!”郭湘菱怒不可遏,口不择言,咬着牙说,“贱人,白眼狼!”

  听到那些词,周挽脸上没表情,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郭湘菱磨着后牙根压低声音说:“难不成你还真喜欢上了陆西骁?呵,你以为你们真会有什么结果?真论起来,你可得叫他一声哥,周挽,你是我生的,你就是他继妹!是他妹妹!”

  周挽浑身发凉,攥着手机的指节因为用力惨白。

  郭湘菱冷笑:“你还不知道吧,陆西骁曾经真有个妹妹,可惜死了,听说当时他还挺难过的。你说他要是知道了你也是他妹妹会有多生气?他可是陆老爷子最宠的孙子,你得罪了他,想想你还能有什么未来。”

  周挽听不下去,直接挂断电话。

  手也止不住的发抖,手机都拿不住,“咚”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她坐在床上整个人都蜷缩起来,抱着腿将脸埋进去,心脏跳个不停,心率不稳。

  过了很久,周挽才慢慢平复下来。

  她不停地告诫自己。

  陆西骁不会知道那一切。

  他也不会从这件事中受到任何伤害。

  她已经决定不利用陆西骁去报复郭湘菱了,以陆西骁和陆终岳的关系,陆终岳不会知道他们的关系,不会知道她的存在。

  一个月,两个月,陆西骁总会厌倦她。

  到时她就离开,一切恢复平常。

  这件事就会沉入大海,成为一个只有她和郭湘菱知晓的秘密,永不再见天日的机会。

  这所有的事都是因她而起,自然也要由她来结束,给出一个还算不错的结局。

  她只要这段时间陆西骁能开心一点就够了,也算是自己对他的弥补。

  对,没错。

  就是这样。

  不会出差错的。

  一定不会出差错的。

  *

  “来,大家都回座位,提前三分钟上课我讲一下这次月考的事。”班主任敲了敲门板,走上讲台。

  听到月考,教室里众人哀嚎起来。

  上周的月考题都出得很难,大多数人的理综和数学卷根本就没时间做完,好几题都完全空着。

  “年级最高分还是在咱们班啊,706分!”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姜彦,纷纷感慨道简直不是人,这样的卷子都能考上七百大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