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华你疯了吗!”古灵夕一骨碌扑上去想拉开她,可人还没挨近,便被密布在樱华四周的一层无形气浪给掀开了去,像撞在了坚硬的墙上,重重摔倒在地。

而对待樱华,枉死城主没有动用他的锁链,只朝她伸出了右手。在触到樱华的脖子之前,他的手臂疯狂地拉长着,手掌上泡在血水下的青脉突突跳动。以他的掌力,要捏死樱华比捏死个蚂蚁更容易。

凌厉的掌风朝樱华劈去,她却依然保持原状,放佛面前的危险只是虚无的幻觉。

“樱华!”古灵夕大叫一声,别过了脸不想看到那即将发生的一幕惨剧。

一片散乱的光影从古灵夕紧闭的眼前跳动而过,飞起的石头泥块砸了她满头满身,但是,她却没有听到樱华的声音,反而听到那老不死的枉死城主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怪叫。

张开一只眼,古灵夕大吃一惊。

樱华依旧站在原处,长发和衣袂被强大的气浪掀得高高飞起,一层薄而透亮的红色光彩在她身体四周缓缓游动,似晨曦初现时的第一抹亮色聚集在一起,简单却华丽。

而枉死城主的右手仿若被粘在了那层红光之上,掌下皮肉滋滋作响,竟还冒出了阵阵带了焦味的黑烟。

但见他用力一拉,皮肉横飞中,到底还是把右手抽了回去,震人心魂地痛嚎声尚未消减,他脸上的黄沙也如扭曲的肌肉般乱颤一气,并大块大块地剥落了下来,乱糟糟地飞散开去。

看情形,这老家伙的确是遭了不可预料的惨重还击。

不过古灵夕诧异地并不是那不可一世的枉死城主居然也会遭逢这么狼狈的一幕,真正让她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的,是那个平时总羞羞怯怯连说话声都不敢放大的樱华。

此时的她,双脚已缓缓离开了地面,并在上升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透明,直到两只脚彻底消失,化作了一条灵光闪烁呈淡青色透明状的蛇形尾巴。她的头发身上的衣服如融冰般消去,取而代之一身布满了青色鳞甲的奇异皮肤,点点碎光在排列整齐的鳞甲上闪烁不止。

樱华竟变成了一个根本喊不出名来的怪物?!古灵夕用力揉着眼睛,又惊异又迷惑。然而,当她的目光往上而走,落到樱华脸上时,她猛地张大了嘴,又猛地拿手捂上了——

一道耀眼的红色光纹从樱华那可怖的左眼框里爬出,走势像一支笔,以她的左脸为纸,利落地写着什么。一道道相同模样的“笔画”迅速出现并勾连在一起,而布在她左眼上的条条伤痕也在这些光纹看似无状的蔓延下渐渐消失,她原本瞎了的左眼居然缓缓睁开了来。至于左脸上那些闪着异光的“笔画”,在她那只呈琥珀色的左眼眸完全呈现出来时,也停止了运行。

古灵夕之所以捂上了嘴,是因为她清楚见到,出现在樱华左脸上的“笔画”,分明组成了一个清晰且漂亮的朱红色大字——

魑。

钟家丢失了数百年的传家宝,魑魅魍魉里的老大,连钟晨煊都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谜一样的“魑”,居然是樱华?!

古灵夕摁住狂跳不止的心,难怪刚才她说什么自己是她小主人最重要的人,她口中的小主人,定然就是钟晨煊了!!樱华身上的巨变,着实比枉死城主突然来寻仇更让古灵夕震撼。

“你…你是…”枉死城主捂着受伤的右手,怒气腾腾地望着飘飞于面前的,人身蛇尾遍布鳞甲,左脸上刻着个大大的“魑”字的怪女人。

“鬼王钟馗座下,魑魅魍魉四法器之首,魑。”樱华缓缓道,漂亮的琥珀色眸子凝固在眼内,连正眼也不看枉死城主一眼,“今天,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动古灵夕一根毫毛。”

“原来是钟老鬼当年收服的四恶灵之首。”枉死城主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略一沉思,旋即冷笑道,“呵呵,我说一只小小的魑,怎能伤得了我。刚刚护着你的那层红光,不过是钟老鬼留在你身上的护身印罢了。是我疏忽,竟着了你的道。”说罢,他又干笑一声,道,“不过,隔了这么些年,钟老鬼的护身印至多保护你一次,自身尚且难保,还想顾着别人?幼稚之极啊。”

“不妨看看是谁幼稚。”樱华一笑,手指在空气中画了个怪诞的符号。

三道流星样的红光蓦地从天际某处笔直坠下,没入古灵夕身旁的泥地里没了动静。

但,仅仅眨眼间的安静后,古灵夕只觉地底传来微微震动,身边的一块地上突然异动起来,两棵矮矮小小的从没见过的树从土下快速“长”出,树干两侧各长了一支跟人胳膊般粗壮的树枝。没等她反应过来,四支树枝好像两个大男人的有力臂膀,一左一右把她紧紧架住。

“喂!你们!”古灵夕正要挣扎,却猛想到樱华刚才嘱咐自己的话。走神的刹那,土里竟又窜出一道艳艳红光,从她的后背上直扎进去,从胸口处钻出,随即落到了她前面。

古灵夕只觉有股凉风自体内穿梭而过,定睛一看,那落在面前的红光竟是枚白色棋子。

她正要开口,冷不丁却被那四只“树手”猛地朝后拖去。

“喂喂!你们要干嘛干嘛啊!!住手住手!”当古灵夕发觉它们正拖着自己往土下头钻时,马上慌了神,大喊,“不能下地啊!我会憋死的!!”

她的喊叫没有任何作用,两棵怪树铁了心将她从地上拖进了地下。在古灵夕的视线被泥土彻底盖住前的刹那,她看到枉死城主再次朝樱华举起了双手,口里的锁链也像疯了似地扭动起来。而躺在地上的那枚棋子,在一阵腾起的烟雾中,变成了个看起来颇熟悉的人影…

当古灵夕的眼睛彻底蒙上一层黑暗时,阵阵土腥味也随之钻入她的鼻子里。尽管什么也看不到,她却能清楚感觉自己仿佛身在一瘫软软的烂泥里,然后被两股极大的力量拖着往前移动。耳畔还不时传来唧唧咕咕的怪声,好像有两个口齿不清的家伙在暗自交谈着什么。

“喂!你们是什么东西!要带我去哪里!”古灵夕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刚一说完,额头上就挨了一记重创,很像被个石头砸中了般。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她根本听不懂的唧唧咕咕声,比刚才多了些急躁跟不耐烦。

“谁拿石头丢我!你们这些鬼东西!”古灵夕忍住额头上的疼,大骂。

咚,又是一个石头类物体砸到她头上,痛得她哎呀大叫。

这回的唧唧咕咕声里居然还带着嗤嗤的怪笑。

这些鬼东西难道就是用这种方式阻止自己开口说话么?古灵夕愤怒地想。为了能在重见天日前不被砸死,她咽下一肚子火不再言语。生气之余,又为还留在地上的樱华担心起来,就算她是看起来有两把刷子的“魑”,但是敌人是枉死城主啊,那个连冥王都无法一举剿灭的老东西…她千万不能出事啊!

想到这,古灵夕心急如焚,如果不快些去找帮手,估计樱华很难全身而退吧。

不知又过了多久,在土下的黑暗里游走得头晕目眩的古灵夕突见眼前一亮,身子像被两只手朝上一托,无比轻松地从地下冒了出来,跌落到一旁。

清新的空气霎时灌满了古灵夕憋闷已久的身体,她张开眼,抚着心口大口喘气,目光迫不及待投向四周,发现自己已然身在一堵漆成朱红色的城墙下,四周空无一人,身后,一口枯井正朝外冒着袅袅白气和一股土腥味,而枯井旁边,靠着一对小小绢布娃娃,保持着嘴朝她咧嘴坏笑的神情。男娃娃的瓜皮帽,女娃娃的丫头髻,加上它们胸前的朱红大字,古灵夕当然一眼认出这两个小东西就是曾经被钟晨煊父子利用来捉弄自己的“魍”和“魉”。

难道刚才是它们变成了树的样子把自己从枉死城主布下的结界里救了出来?!可是它们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是樱华召唤它们来的么?!还有那枚棋子,明显就是当初变成钟晨煊模样的那个“魅”嘛,它跑来这里又是要干什么?

老天,古灵夕用力拍了拍一团乱麻的脑袋,先不想那么多了,找到钟晨煊才是正经。她起身拾起魍魉娃娃,转身沿着城墙跑了出去。

一直跑到城墙的尽头,古灵夕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街道和来往的行人,花灯美食依然热闹其中,再回头,发现那城墙正是城隍庙的外墙。

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古灵夕焦急地寻找着钟晨煊的下落,也许那家伙也在拼命地找自己吧。胡思乱想间,古灵夕垂在胸前的头发突然被人用力扯了扯,痛得她差点叫出了声,低头一看,魍魉娃娃不知什么时候用小手拽住了自己的头发,正一上一下扯得来劲。

古灵夕赶忙用手挡住它们的动作,闪身避到街边,生怕被路人看到两个会动的绢布娃娃。

“喂!”她怒斥一声,一把把魍魉的手拉下来,把它们俩举到面前,恶狠狠威胁道,“不要以为你们救了我,我就不会跟你们算账,扔我石头就算了,现在还扯我头发,你们那么喜欢捉弄我么!当心我…”

她话没说完,却奇怪地瞪大了眼睛。

魍魉娃娃的眼珠,不约而同朝左边偏了过去,嘴里又唧唧咕咕说个不停,模样滑稽得很。

古灵夕顺着它们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在左侧的一排店铺外,一个高挑的背影匆匆而过,有些焦灼地左右环视。

“老钟!!”

古灵夕欣喜若狂地朝前头狂奔而去。

钟晨煊急忙回过头,看着气喘吁吁狼狈不堪的古灵夕,还有她紧紧搂在怀里的魍魉娃娃,狐疑地问:“魍魉怎么跑到你那儿去了?!就你一个人?樱华呢?”

“没时间了…樱华正跟枉死城主打架呢!”古灵夕二话不说,拉着钟晨煊就朝前跑,“我们再不去帮忙的话,她一定会出事的!”

“樱华跟枉死城主?!”钟晨煊怀疑是古灵夕在胡说八道还是自己耳朵有问题,这疯疯癫癫的小丫头该不是被人群踩坏脑袋了吧?

“樱华就是你们钟家一直在找的,那个失踪了上百年的‘魑’啊!!我亲眼看到的!她口口声声管你叫小主人!她还叫来了其他的三个家伙,你那个棋子,还有这对娃娃都来了,不是它们帮忙,我现在还困在枉死城主的结界里啊!”古灵夕边跑边说,因为过于激动有些语无伦次。

钟晨煊的脑子突然嗡地响了一下,樱华会是他们钟家苦苦找寻多年,谜一样的“魑”?!但向来镇定沉稳的他,对于说话总是没边没际的古灵夕,持半怀疑态度地问:“她现在人在哪里?你们怎么会遇到枉死城主?”

“我这不是正带你去吗!就在前头的一条巷子里!当时我跟樱华被人群挤的没办法,就想从那巷子里绕到城隍庙那边再去找你们。可是在巷子里我们遇到了一个摆套圈摊子的老头…”古灵夕上气不接下气地向钟晨煊汇报刚才发生的一切。

两个人匆忙的背影,渐渐淹没于来往不息的人群中。

钟晨煊的脑子突然嗡地响了一下,樱华会是他们钟家苦苦找寻多年,谜一样的“魑”?!但向来镇定沉稳的他,对于说话总是没边没际的古灵夕,持半怀疑态度地问:“她现在人在哪里?你们怎么会遇到枉死城主?”

“我这不是正带你去吗!就在前头的一条巷子里!当时我跟樱华被人群挤的没办法,就想从那巷子里绕到城隍庙那边再去找你们。可是在巷子里我们遇到了一个摆套圈摊子的老头…”古灵夕上气不接下气地向钟晨煊汇报刚才发生的一切。

两个人匆忙的背影,渐渐淹没于来往不息的人群中。

正当他们跑过一个小岔口时,一个衣衫不整脸上还印着个鞋印的家伙稀里糊涂地冲了出来,跟古灵夕撞个满怀。

“胡庭优?!”古灵夕指着这狼狈不堪的家伙,“你…你被群殴么?”

“这些人实在太凶猛了!差点踩死我!”胡庭优恼怒地吐着口里的泥土,见他们行色匆匆,忙问道,“你们这么急着去哪儿?该不会是来找我吧?”

“不怕死就跟着一起来。”钟晨煊懒得跟他废话,拖起古灵夕继续朝前跑去。

“什么事那么严重啊?!”胡庭优边追边喊着,“等我等我,我刚才内伤,跑不快啊!”

照着古灵夕指的方向,三人没多久便来到那条樱华与人决战的巷子前。

微弱的光线从天际落下,巷子里墙残地缺,烟尘尚绕,但,异常安静,别说什么激斗的场面,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人呢?不会…”古灵夕望着空空的小巷,几步跑进去,焦急的目光四下搜索,樱华跟枉死城主到哪里去了?这一仗结果如何?

“灵夕…”微弱的声音从墙根处传来。

“樱华?!”古灵夕一惊,循声望去,那几乎垮掉一半的土墙,碎块在墙根下积成了一堆土包,埋住了樱华大半个身子。

闻声赶来的钟晨煊看着眼前的情景,什么也没说,只运起掌力,将樱华身上的土块尽数推到一旁,小心地将她抱了出来。

“好多血…”胡庭优呆望着满身血迹,心口露出个拳头大的伤口,还在汩汩冒着鲜血的樱华,瞠目结舌地喃喃,“怎么…她有鳞甲还有…尾巴…”

“还撑得住么?”钟晨煊让樱华靠在自己怀里,握住她的手,把自己的灵力缓缓注入她体内。

“小主人…”樱华费力地抬起眼,有气无力地说,“停下来,不要浪费灵力在我身上!没用的。”

“你…”钟晨煊盯着一脸苍白的她,“当真是我家丢失数百年的…魑?”

“在教堂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知道你是钟家血脉…亦是樱华的小主人。”樱华挤出一个笑容,抓住他的手道,“抱歉我背叛了钟家…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小主人,你不要再管我,快去七宝塔…今天血月祭,七宝塔的地宫是阴煞极地,一旦天现血月,所有妖魔邪鬼都会借这道大门冲入人界。你一定要把地宫里的镇塔舍利抢回来,赶在血月出现之前将舍利以九焰地火化为舍利金粉,在地宫正中的十八罗汉图上写个‘封’字!”

“抢回来?”钟晨煊皱眉道,“难道那镇塔舍利已经有人先我一步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