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钟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多年之前,我的确与我的师父在此地话别,那夜,雪满遍地,树开红花。”连天瞳似是陷入了一段非常遥远的回忆,“临别之际,我依俗礼,向他叩了三个头。”
“是啊是啊,是三个头,你磕了三个头!”钟晴触电了一样从连天瞳怀里弹了起来,惊讶无比地说:“我怎么会在梦里看到你的事情?!”
“不知。”连天瞳皱起了眉头,思索一番:“兴许是你我共同开启封印之时,你心思不稳,误窥了我的记忆?!”
“不会吧?”钟晴一挑眉,“我们还没有心灵相通到这个地步吧?!你的记忆,我怎么看得到?!”
“或许是师父的封印,激起了这小小的混乱罢。”连天瞳仰头看着身后的枯树,低语道:“如此看来,更是证明你的确是那预言中人,这后半厥预言,本就是留给你我二人的。”
“脑子好混乱…”钟晴狠狠敲了敲自己的头,随即问道:“对了,那封印开了吗?下半厥说什么?”
“你自己看罢。”
连天瞳站起身,看着枯树,神色凝重。
见她脸色有异,钟晴慌忙起身走到树前。
又是十二个红字,以同样的存在方式,出现在之前那几排字的下方——
心魔动,红颜惊。两相搏,未知劫。
“心魔动…未知劫…”在把整个预言合起来念了好几次之后,钟晴的心里咯噔一下,愣了半天,看向连天瞳,“这下半厥说的,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连天瞳不置可否,脸上阴霾重重,喃喃道:“未知劫…两相搏…”
“你那个将军师父,真的会预言未来?”钟晴突然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
“从未出错。”连天瞳叹了口气,“我亲眼所见。”
这下钟晴没辙了,疑惑重重地嘀咕:“说我是你很重要的人…上半厥还好好的,怎么下半厥,又是搏又是劫的,搞什么呢…”
连天瞳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个眉目,她转过身,对钟晴说:“算了罢,既是预言,就交与时间去验证。回村子里去罢。”
“预言…”钟晴又看了那二十四字的“预言”几眼,这才带着满腹疑问和一丝揪心的不安扭头离开。
走在回半边村的路上,钟晴一直沉默寡言,跟平常的他判若两人。
“怎的一脸心事重重的怪模样?”见他不再聒噪,连天瞳反到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钟晴咽了咽唾沫,心头的话在喉咙上绕了几圈,终于说道:“我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何事不对?”
“我…我也说不清楚。”钟晴迷茫地摇着头,“我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妥,这个你是知道的,昨夜我还做了一个噩梦,今天来又看到这么一个玄乎的‘预言’,这一切,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
“你这家伙,莫要胡思乱想了。”连天瞳接过话头,看似嗔怪,实在安慰,“现在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么?!凡事都有解决之道,多想无益。”
“但愿是我想多了!”钟晴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强打精神道,“得了,先回去吃饭罢,饥饿会影响情绪,填饱了肚子我还得去别的地方找KEN那个家伙。唉,怎么什么麻烦事都堆到一块儿了。老天爷真能折腾我呀!”
连天瞳笑了笑,没再搭腔。
紧走慢走,二人终于回到了半边村。
让他们意外地是,刚走到村口,就看到了从另一条路上匆匆赶回来的KEN。
看到他,钟晴一颗心总算放下了一大半。
迎上去,钟晴劈头就问:“你这家伙跑哪儿去了?整晚都不见人,你知不知道我们出去找了你大半天呢!我脚都快跑断了!”
“我不就是找玲珑去了吗?!”KEN拍了拍一身尘土,疲倦地说,“找了一天一夜,连个人影都不见。”
“你人生地不熟,我们只怕你寻人未果,把自己也弄丢了。”连天瞳轻轻拂着被KEN拍出来的细尘,也许是被弄痒了鼻子,她揉了揉鼻头,怔了怔,马上又恢复了常态,笑道:“玲珑那个丫头,贪玩不知深浅,由着她罢,玩够了,她自会回来。”
“但愿如此…”KEN依然愁眉不展,叹了口气,他转头看着钟晴,没来由地问了一句,“昨天到今天,你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吧?”
“奇怪的事?没有啊。”钟晴摇摇头,可是想了想又马上改了答案,跳过去勾住KEN的脖子,在他耳边神秘兮兮地说,“要说怪事,我还真遇到了!”
“哦?”KEN的神经顿时紧张起来,“出什么事了?你没怎么样吧?”
“我没事,跟你说啊,要是你知道了,肯定都不敢相信,今天我和她出去找你,在渭河边的一块空地那儿,看到了…”
两个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朝前走去。
连天瞳看着他们的背影,笑意渐渐淡去,回身看着后头空旷一片的山野之景,方才还是清澄明亮的天色,不知何时压上了几朵呈不断增加之势的厚厚乌云,沉甸甸地似要坠下地来一般。人看了,只觉心头翳得慌。
“天有异动,恐生变数…”
看着天空,她喃喃自语。
从午后到傍晚,刺骨的冷风一阵强过一阵,吹得半边村里的所有房舍纷纷咯吱作响,屋顶上那些没压实的茅草,乱七八糟飞得到处都是。一直到了晚上,风才止住。
此时,村民们拿着木料和工具,敲敲打打地为房舍加固,有的则抱着厚厚的茅草爬上爬下,把受损的屋顶一一补好。大伙儿都在担心这场突来的大风是不是预示着另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钟晴这会儿,正蹲在苏老伯家的屋顶上,帮这对劳动力有限的爷孙俩他们把屋顶上的漏缝修补好。
圆月站在屋顶下,仰头看着他,不时提醒他小心一些。
“把那个木条给我扔上来!”钟晴伸出头,指着圆月脚边大声说。
圆月马上把他要的东西拣起来,说:“接好啊,我扔上来了!”
“扔吧扔吧,我接着呢!”钟晴斜着身子,伸出手做好了接东西的姿势。
细细的木条抛了上来,钟晴手一抓,稳稳地捏住了。
“谢了啊!”钟晴冲她咧嘴一笑,低下头继续手头的工作,边做边问:“嗳,我说圆月,你这名字是怎么得来的啊?是不是生在中秋节啊?”
“我是六月初八生的。”圆月仰着脸,认真地答道:“咱们村里起名字,大都是孩子出生时,当爹娘的看到什么,就拿什么给孩子作名字。我爷爷跟我说,我出世的时候,我娘一抬头就看到窗外头的月亮,所以我就叫了圆月。”
“哈,你们村起名字到还方便。”钟晴抓了把茅草垫到漏缝上,大笑道,“幸亏你娘第一眼没看到马桶扫把什么的,否则你就麻烦了,哈哈哈。”
“啊?!”圆月一愣,随即撅起嘴,红着脸嘀咕,“说的这是什么话嘛…”
对面,正帮着另一户村民加固房屋的KEN,听到钟晴的笑声,不禁随口对一旁为他递着工具的连天瞳说道:“钟晴这小子,不管之前遇到多麻烦的事,过不了多久就忘得一干二净。呵呵,你看看他,现在还不忘跟人说笑,果真是个单细胞生物。”
“聒噪莽撞,空有一副伶俐出众的好皮囊。”连天瞳垂眼一笑,“不过,心地却是纯良的,到算得上一个重情义的家伙。”
“为数不多的优点。”KEN小心钉着手下的木板,“能一直这么下去,也算是福气了。”
“谁的福气?”连天瞳顺口追问。
KEN举着锤子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秒,随即才重重砸了下去。
“所有人。”他眼也不抬地说。
“他可曾同你说过,他身子有所不妥?”连天瞳回头看了看在房顶上忙得不亦乐乎的钟晴,问道。
“还用说吗?”KEN放下锤子,“明眼人早就该看出来了吧,他那些种种异常的表现…”
“我替他瞧过,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连天瞳收起笑容,出其不意地问道,“这里头的缘由,你可知晓?”
哐一声响。
KEN的钉子钉歪了。
“现下只有你我二人,我也不妨直言相告。”连天瞳递过去一根新的钉子,“玲珑的离开,我虽不知其中详因,但我确定与钟晴有关,甚至…与你也有关系。”
“玲珑对你说了什么?”KEN突然警觉地转回头。
“只字未提。”连天瞳见他一脸紧张,心中疑惑更重,面上却不动声色。
KEN这才放下了心来,拿过她递来的钉子,认真地钉在了木板上,说:“玲珑那个丫头,说话没边没际的,最好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听来,如同你很了解她一般。”连天瞳微笑。
“跟着我两百年,还有谁比我更了解她。”KEN叹息一声,停下手里的工作,眼中似有微光闪烁,像是想起了一些遗忘许久的往事,“一只小小鱼妖,也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总喜欢在我身边唧唧喳喳,犹其是我心情不佳的时候,她总是想着法子逗我开心。呵呵,其实,她跟钟晴有许多类似的地方,爱笑爱闹,都是那藏不住心事的简单人。事实上,我一直都很宠爱她,视她如自己的亲生妹妹,全心全意地信任她…”
“她不是偷了你的东西么?”连天瞳翻出了旧帐,“你仍旧信她?”
“她没有恶意。”KEN的声音夹杂着几许无奈,“所作所为,不过是…”
“不过什么?”连天瞳趁势追问。
然而,KEN却没有再说下去,摇头一笑:“没什么。当一个人有心要维护另一个人时,行为出格也是正常的。”
“甚至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见对方顾左右而言他,连天瞳笑了笑,“你也有想要维护的人罢。”
“我?!”KEN一愣,不自然地笑道:“干嘛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