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小混蛋的五关都生得很是地方,继承了他爹妈的优点,虽然多年未见,钟旭依然记得二叔的英武潇洒二婶的漂亮妩媚。如果不是总爱冒出能气死人的傻里傻气的表情,他完全算得上是个好看的男人。

钟旭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跟这个家伙一起打打闹闹时的笑料,一起冲锋陷阵时的惊险,点滴过往,在一阵时有时无的呼噜声中一一呈现在钟旭眼前。

虽然她对他总是摆出母夜叉的姿态,但,她爱这个弟弟,真的爱他。当他受到攻击时,她总是想也不想就挡在他前面,没有任何理由,只是血亲间的本能,一如当初的钟晶,可以毫不犹豫牺牲一切拯救自己的妹妹。

不论姐姐还是哥哥,保护弟弟妹妹是天经地义的责任吧?!

只想要他们安全,只想要他们幸福,其余的什么也不求,这就是家人的含义?!

钟旭困惑的心里忽然有了些答案。

她解下脖子上的护身符,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钟晴的手里,她记得白天拿回护身符时这小子有多么的不情愿。

“这辈子我只有你这一个弟弟…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能学着长大一点呢…”

钟旭站起身,拨开他额前的随发,喃喃低语。

啪嗒~疲倦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病房的门重新被关上。

睡得香甜依旧的钟晴吧唧吧唧地咂咂嘴,继续着他的美梦。

一滴晶亮的眼泪从他额头上滑下来,慢慢爬过了鼻梁,成了一道短短的水渍,转眼蒸发无影,不留任何痕迹。

回到自己的家,已是凌晨三点。

司徒月波把钟旭放到床上,帮她脱掉鞋子和外衣,盖上被子,又扶她躺下后才道:“先休息吧,你今天太累了。脚还疼吗?明早我叫医生到家来给你瞧瞧。”

钟旭摇头:“只是扭了,不要大惊小怪。”

“医生看过我才放心。”司徒月波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去给你热杯牛奶,喝了就睡吧。”

“别走。”钟旭拽住了他的衣袖,“为什么不问?”

“问?”司徒月波一愣,“问什么?”

“我搞成这个样子,你都不问我原因吗?”钟旭坐起来,再不肯躺下。

他坐下来,抚着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能说你自然会说,我何苦多此一问呢。”

钟旭垂眸一笑。

有夫若此,可见老天还是厚待她的。

“躺下吧。等你恢复了体力再来告诉我你想说的一切。”司徒月波温柔地命令她,而后半开玩笑地说:“从来不知道,原来我的老婆可以这么难看。警告你,不想提前当黄脸婆就马上睡觉,就算睡不着也闭上眼睛养神!”

“当了黄脸婆你一样会把我捧在手心里。”

这不是顽皮的反驳,是钟旭的真心话,她知道,她笃定,这个男人,会爱她一辈子。

“睡吧,我亲爱的黄脸婆。Goodnightkiss!”他轻啄着她不复往日光彩的冰凉唇瓣,直到他的温度完全留在上面,“还有些文件要处理,你乖乖睡觉!”

“嗯。”钟旭从不说什么别忙太晚之类的话,她清楚只要一摊上公事,整夜不眠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看他劳心劳力忙碌到现在仍然不能休息,她真的心疼。

关了灯,司徒月波走出了卧室,顺手带上了门。

钟旭闭上了眼睛,身子不由自主地缩成了一团。

耳边寂静地厉害,除了自己的呼吸再无其他。

把脸深深埋在又大又厚的枕头里,双手紧紧抓着被子的一角,她以为自己不可能睡得着。

但,她错了。

知道司徒月波在外面,她安心了许多,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能暂时地松懈一下。何况身心俱疲到了这种程度,如何还能撑得下去。

睡吧,睡吧,真的好累。

自己给自己催着眠,钟旭终于渐渐睡去。

无梦的睡眠,是最好的精神补给。

钟旭睡得香不香不得而知,但是,她睡得还算安稳,因为安适的睡态一直没有改变过。

均匀的呼吸声在静谧的房间里回荡着,对面的电子钟发出点点荧荧的绿光,显示着现在是凌晨4点半。

“呵呵,钟旭,睡得还好吗?”

“旭儿,是你吗?是你吗?回答我啊。”

谁?!

谁在叫她的名字?!

钟旭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呵呵,钟旭,睡得还好吗?”

“旭儿,是你吗?是你吗?回答我啊。”

谁?!

谁在叫她的名字?!

钟旭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从某处突然传至的人声令她睡意全消。

没有足够的光线,房间里的情况只能模模糊糊地看个大半。

钟旭不断挪动的视线,在经过半开的落地窗帘时,停了下来。

因为是严冬,所有的窗户都紧紧关闭,只有一旁的空调安静地吐着热气。这样的气流,绝不足以让整幅厚实的窗帘呈水平状漂浮在半空中。

“睡得很香啊,真佩服你还能睡得着啊,呵呵…”

轻蔑的声音在四周游移。

钟旭一下子愣住了,这样的男声,这样的语气,只属于一个人。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赤脚站在房间正中央,慌无目的地旋转着身体,对着每一个角落大喊:“许飞!你出来!我知道是你!出来!”

没有任何回应。

“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你没有死?!出来啊!出来见我!”钟旭又跳又喊,像个疯子。

不可能的,许飞已经死了。死在她眼前,死在她手里,烟消云散,千真万确。

可是,如果他死了,现在跟她说话的又是谁?!

除了许飞,不作他想。

还是没有回应。

钟旭不甘心地在整个房间里搜寻着蛛丝马迹。一定是他,他又来了。

高大的衣柜被全部拉开,里面的衣裳全被她抓出来扔在地上,没有。

撩起垂在地上的床单,她趴在地上扫视着床底,没有。

玻璃台灯水晶花瓶还有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全部被她有意无意碰掉在地上,四分五裂,狼藉一片。

房间里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被她找了个遍,一无所获。

她颓丧地坐在了地上,从花瓶里趟出的水迅速沾湿了衣裤,她也浑然不觉。

“许飞…许飞…”她垂着头反复低念着他的名字,然后发狂了般抓起手边的玻璃碎片朝前头扔去,语无伦次哭喊着:“你到底还想怎么样?一定要我死了你才肯罢手,是不是?是不是非要取了我的命?!说啊!你站出来说啊!”

“不,我已经不想要你的命了。”

一直动荡不定的声音终于停在了她的身后。

钟旭心头一惊,赶紧站起来,迅速擦去脸上的泪水,忐忑地转过身去。

两块白色的影子,投射在光滑的玻璃窗上,从一小点,渐渐扩散。

头,身体,四肢,影子缓缓变化,最终化成了一个,哦,不对,应该是两个人型。

一左一右,一高一矮,牵手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