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老太四下观望一番,确认十米之内无外人后才压下声回答:“此处三面围山地势低洼,是块极阴之地,很容易招惹山精魍魉。”

“哦,知道了!您老人家是打算让我在实战中学习,有了对手学起来才会事半功倍对吧?”钟晴自作聪明地打断钟老太。

“闭嘴!你听我说完!”钟老太抓起盘子里剩下的半块蛋糕塞到钟晴嘴里,接着说:“但是,从到这里的第一天到刚才,接近一周的时间,我没有发现任何鬼魅的踪迹,其中必有蹊跷。”

“嘁~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是谁啊?钟家后人咧,看到我们大架光临,那些妖魔鬼怪老早就跑路了。”钟晴的思路永远那么简单。

“我们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单细胞?!”钟老太被这个喜欢乱插嘴的孙子气得要死,“这世间形形色色的鬼物成千上万,你真以为每一只都会卖我们钟家的面子吗?它们没有出现在这里绝对另有原因。而且,我感应到有…算了,说了你也不会懂。反正闲来无事,就花点心思把这个事情弄清楚,况且这里人气稀少,不会产生不必要的干扰,而你生性浮躁,所以我说此地最适合你修习!”

“原来有这么多名堂。这地方有那么神?怎么一路上都没听姐说过呢。”一席话说得钟晴直挠头。在牧场这么些天,从来没听钟旭说过有什么不对劲,像她那种感觉敏锐的优秀伏鬼人,没道理发觉不出啊。

“你姐姐?呵呵,她哪还会有心思跟你说这些。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小女人,包括智慧在内各方面指数都会大幅下降。”钟老太止不住摇头叹气,“唉,觅到如此佳婿,我还真担心从今往后你姐姐…再也无法全心发挥她的本事了。”

“我看你老人家想太多了,你的担心应该不会发生在我姐那种嫉‘鬼’如仇的强人身上。”钟旭会因为结了婚就“淡出”伏鬼圈?!钟晴一百个不相信。

“管不了那么多喽,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命由天定,随遇而安吧。”钟老太忽然感慨起来,随后她眉毛一拧:“废话少说,等下你跟我到房间里,我教你三式镇鬼咒,学好这三式初级法咒,普通的小鬼就任你处置了。你姐姐12岁的时候就已经把这招耍得烂熟,唉,我是真不明白,都是钟家的血脉,怎么质量相差那么多?”

“不能怪我!谁让我老爸老妈让我当那么多年‘孤儿’?缺少家庭温暖当然会对我这棵可怜小幼苗的成长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打死钟晴也不会承认“质量”差其实是主观原因。

“强词夺理!吃完了哈?”钟老太起身把钟晴也一并拽起来,“吃完了就跟我回去上课!你要肯把你耍嘴皮子的工夫放一半到正经事上,你绝对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程度。走!”

“走嘛走嘛,别拉我。”钟晴抓起桌上仅存的一个梨子跟钟老太一起朝他们的住处走去。

白色大宅的门口,钟老太他们迎面碰上从里面走出来手提文件包的KEN。他是按司徒月波的吩咐,在上司蜜月旅行的时候代他处理集团事务以及照顾钟老太和钟晴的生活起居,务必有求必应。

“咦?你要出去?”钟晴跟他打招呼,顺口问道。

KEN点点头:“我要回公司去一趟,有几个项目总裁要我跟进。你们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据说明天会降温,上次送来的衣物够穿吗?要不要差人再买一些回来?”

“不用不用,那些衣服够我们穿好几年了。你去忙你的吧,我们什么都不需要了。”钟老太连连摆手,来牧场的第二天,司徒月波就让某个服饰店就送了几十套冬装过来作他们的换洗衣裳,钟老太年青的时候不止一次做过一天换三套衣服的美梦,虽然晚了几十年,而这个梦想终究还是实现了。

谁说金钱万恶?!

这话成了钟老太嘴里的高频句子。

“呵呵,那好,我就先告辞了。可能过两三天才会回来,有事尽管打电话给我。”KEN一笑,临走前不忘再嘱咐几句:“对了,别忘了,要打电话的话,得出牧场大门右转,然后看到一段石梯,上去到一片空地才会有信号哦。比较麻烦一点。还有,万一你们要用车,跟刘管家说一声,他会安排的。BYE!”

“啧啧,果然是人以群居物以类聚。我的乖孙女婿做事一贯周到,连他身边的人也不例外。这个坑也是个能让人信赖的年轻人。”KEN离开后,钟老太对他竖大拇指。

“坑?奶奶,人家叫KEN!”钟晴憋住笑纠正钟老太蹩脚的英语发音。

“呃?!这个…都差不多。你个兔崽子就只会注意这些无聊的小细节!你今天要学不会那三式镇鬼咒,就准备跪一通宵搓衣板吧!还不跟我进去?”

“哎哟喂~~~~怎么钟家的女人都爱拧别人的耳朵呢?”

整整五个钟头,一直耗到天黑,钟晴连一半功课都没有完成。

这个不能全怪钟晴记性差,应该归咎于钟家的咒语实在很有性格,威力越小的内容越长越复杂,威力大的反而只有寥寥数语,呈最稳固的金字塔趋势向上累积。练到钟旭那个程度的话,使用的任何咒语都不会超过十个字。虽然这样的修习方式在前期非常非常痛苦,但是,得来的成果却是振奋人心的,看看钟旭就知道了。“从零开始、稳扎稳打”是钟老太给下一代下达的统一指导思想。

三式镇鬼咒加起来300字不止,不仅要在短时间内一口气念出来还要一字不错。

钟晴想跳楼。

“等把这个烂咒语念完,什么鬼都跑光了,要不然就是把我吞了。”钟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憎恨摆在面前的红色纸片儿。

“所以你才要念得又快又准才行!!你给我继续练!再给你两个钟头,等我吃了饭再来检查,要是你还搞不定,就…”钟老太拿起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戒尺在钟晴面前晃悠。

没等她把话说完,钟晴就跳起来躲到落地窗帘后,伸个头忿忿道:“跪搓衣板嘛!我知道了!说了八百次了!早知道我就不回来了,就算留在雅典当乞丐也比被你们虐待好!”

“咳,不成材的东西,枉我那么疼你!哼,气得我胃疼,吃饭去!”钟老太把戒尺扔到一旁,恨铁不成钢地悻悻出了房间。

听到重重的关门身后,钟晴从窗帘后钻出来走到床边,四仰八差地躺了下去,继续感叹着自己有多命苦,他并不是不想学,而是根本静不下心去背诵这些天书一样的咒语。他一直都以身为钟家的一员而自豪,可是,抛开面子问题静下心想一想,大概自己跟堂姐真的有资质上的差别,就算他怎么努力也不会达到钟旭的境界吧。真是很郁闷呢!

红色的符纸被他倒床时带起的风吹得乱飞一气,散乱地落了一地。

钟老太当然不知道钟晴这时候在想些什么,此时她只挂念着呱呱乱叫的肚子。半小时前她已经用对讲机通知厨师准备好晚餐了,从钟晴房间里出来后,钟老太直奔一楼的餐厅而去。

整座房子实在太庞大了,方向感不好的人或许需要指南针才不会在里面迷路。在这里已经呆了好些天,钟老太大概熟悉了这里布局,穿过长长的廊道,从一座汉白玉筑成的旋转式楼梯下去就能直达餐厅。

这层楼只住着她跟钟晴两人,除了几个清洁工人每天一早上来例行打扫外,牧场其他人几乎从不踏足。扶着楼梯冰凉的扶手,钟老太咽着口水健步如飞往下走。

下了不到三分之一楼梯,墙上一直敞亮的壁灯连同天花板上巨大繁复的吊灯闪了两闪,灭了。

不止这一层,整座大宅都断了电。

钟老太赶紧急刹车停下步子,摸黑从兜里掏出对讲机喂了老半天,可是手里的小机器只会发出滋滋的噪音,好象坏掉了。

“保险丝断了不成?差点害我老人家崴了脚,幸亏拉着扶手。”钟老太抱怨着,然后不慌不忙地转身朝楼上走,她记得房间里有手电还有蜡烛什么的。

迈了两级台阶,一抬头,钟老太身子突然微微一颤——楼梯的起点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

不是钟晴那小崽子,就算只能看到一个黑忽忽的模糊身型,钟老太也可以断定。

谁?

人影动也不动,也不搭腔。

两束目光,在黑暗里对垒,一个俯视一个仰视。

钟老太不喜欢长时间抬着头看东西,她这辈子,突发状况遇得实在是太多了,早已练就一身泰山甭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

是敌还是友?

带着必有的防范之心,钟老太镇定地朝人影走去。

“原来是…你?”黑暗很好地隐藏了钟老太惊异的表情。

“…”

“你…大概已经跟了我们很久了吧。”

“别站这儿了,到我房间去谈吧。”

由始至终,只听到钟老太的声音。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过后,钟老太的房门吱一声开了,又啪嗒一声轻轻关上了。

躺在床上惆怅到打瞌睡的钟晴睁开眼睛,哎?!怎么那么黑?

钟晴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猛一下坐了起来。

这个时候掐电?实在不是件好事。

钟晴怕黑,尤其是一人独处的时候。再联想到自己现在呆的地方是位于荒山野岭的深宅大院,还有,白天钟老太说的什么什么极阴之地,钟晴身上的寒毛一根接一根地抬头挺胸。

他立即从床上翻下来,摸索着找到了放在抽屉里的手电,手忙脚乱地打开,光芒虽然微弱,好歹也让钟晴稍微安下一点点心。跟手电放在一起的是钟晴的对讲机,他如见了救星般抱着对讲机大叫:“喂喂喂!有人听到吗?说话呀,我是钟晴,喂喂…”

“喂喂,是钟少爷吗?我是刘管家。”对讲机里传出清晰的回话。

“怎么那么黑啊?”钟晴气急败坏。

“哦,是配电房的电线短路了,正在修理中,钟少爷不要着急,再过十分钟一定恢复供电。”

“我奶奶是不是在餐厅吃饭?”

“没有啊,钟夫人一直没下来过。”

老太太不是说吃饭去了吗?又跑哪儿去了?

钟晴正想用对讲机CALL钟老太,谁知这东西却在这时罢了工——没电了。

“破东西!什么都跟我作对!”气恼地把对讲机扔在床上,钟晴打开门走了出去。

钟晴打算直接下楼去找吃的,路过钟老太房门口的时候,房里时断时续的说话声让他停下步子。

老太太还在房里?

举手正要敲门,钟晴的手却定在了半空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这层楼就他们祖孙两个,老太太在跟谁说话?

偷听早就升华成了钟晴的本能反应。

房门虽然厚,可是隔音效果并不是太好,只要把耳朵紧贴在门板上,里面的动静可以听个大概。

“不管怎样,老太婆该谢谢你。”

“…”

“什么?为什么这么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