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苏漓连忙喝止,她一眼认出,这人竟然是她从前的贴身丫鬟莲儿!
这丫头被随从一拦之下,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口中仍是不停叫着:“我家小姐是被冤枉的!求大人一定要为小姐伸冤!我家小姐…”话没说完,她便气竭,晕了过去。
苏漓心中又惊又痛,莲儿自幼在她身边服侍,乖巧伶俐,甚为贴心,只是水灵灵的一个小丫头,为何变成今天这副摸样?她看上去瘦得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脸色暗黄,满面愤懑。王府里有谁给她气受吗?
苏漓上前,将她扶起,连声唤道:“你怎么了?醒一醒?”
黎瑶刚好匆匆赶了回来,一见莲儿,脸色顿时一变,急忙解释道:“苏姐姐别怪她,这丫头以前是姐姐身边的人,姐姐过世之后,她不小心犯了事,被贬到了杂役房。今儿个莽撞跑出来,只怕是听说苏姐姐与姐姐长得相似,心里惦记。唉,这丫头,也是一个实心实意的。”
“她犯了什么事?被谁罚去了杂役房?”苏漓面无表情,一字一字道。
黎瑶犹豫一下,低声道:“姐姐刚过世那阵子,她天天到父王跟前去喊冤,说姐姐是被人冤枉害死的。父王开始念在她服侍姐姐一场,没有过多追究,后来闹的厉害了,一怒之下,便把她发去了杂役房。姐姐和王妃过世,她无依无靠,底下的人暗地就欺负她。我见她可怜,想去跟父王讨了她,只是一直没得机会。”
黎瑶一席话,仿佛钢针刺入心肺,让苏漓心痛得说不出半个字,银牙暗咬,她万没想到连她身边的丫头,也会因此受到牵连!怀中莲儿可怜兮兮的小脸,几乎了无生气,而黎奉先无视一切的举动,更令她的心,感到彻骨寒冷!
当下从怀中掏出一瓶药油,轻轻在莲儿鼻子前晃动两下,小丫头突然咳了两声,缓缓睁开了眼,涣散的视线呆了片刻,凝在苏漓脸上不动了。
“小,小姐?!”这怀抱是如此温暖,她难以置信地瞪着苏漓,眼中顿时惊喜万分,却忍不住哭了出来,“小姐你终于肯回来看莲儿了?你受的委屈,莲儿都记得,莲儿眼睁睁看着小姐受人欺辱,却没能保护你,是莲儿的错,莲儿对不起你啊!”她哭得泣不成声,语无伦次,似乎思维早已经混乱了。
“这丫头与姐姐感情甚好,总是觉得因她护主不力,才让姐姐…遇到意外,最初人还好好的,脑子清醒,没想到日子一久,便不时会说些胡话。”见莲儿伤心至极,黎瑶触景伤情,忍不住去拭眼中的泪,对苏漓小声的解释。
说胡话?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会落得如此下场!想必是莲儿在府中不停地四处求助,惹得那些见风使舵的下人心生厌恶,进而对她刻意欺凌迫害,才会让她变成这幅模样!为何以前她从未发觉,王府中会有如此阴暗的一面?!莲儿若在王府待下去,只怕连命都要丢掉,她待主子如此忠义,自己决不能坐视不理!
苏漓强压下心头愤懑,飞快地平复了心绪,扬声吩咐道:“来人!这人是此案最重要的证人之一,将她带回府去,好好安置,不得怠慢!”
“是!”随从立即躬身应道,上来俩人将莲儿搀起。
莲儿却突然发作,失控地又哭又叫道:“我不走,我不走!我还没给小姐讨个说法!”她拼命挣脱,力气大得惊人,那两名随从无奈,又不敢强拉她,只得放了手。
莲儿从地上直扑向黎瑶,连声哀求道:“二小姐!你最好了!你跟他们说说,不要带我走!莲儿会很听话的!”
黎瑶急忙安抚她,柔声哄道:“莲儿,你别着急,你瞧,姐姐不是在你跟前好端端地站着!”说着,她向苏漓暗暗示意。
苏漓轻轻点头,试着用熟稔的语气,轻声对莲儿微嗔道:“莲儿,你刚才还说听话,如今我回来了,你却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莲儿怔住,双眼含泪,恐慌地看着苏漓,似是生怕小姐丢了自己不再理她。
黎瑶忧心忡忡地道:“苏姐姐,她如今这副样子,出了府,恐怕会给你惹麻烦吧?姐姐这案子又耽搁不得,不如…还是让她留在府里,我去向父王直说,把她到身边来照看着,如何?”
苏漓沉思片刻,缓缓摇头道:“你贵为王府千金,总不能整天盯着一个丫头。若你不在,又有人借机刺激了她,这病只怕更重,我带走她好生调理,尽快治好,说不定对你姐姐的案子还会有帮助。”
黎瑶一想,觉得苏漓说的颇为有理,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苏漓转身,柔声对莲儿道:“莲儿,你听小姐的话,跟着这两位大哥先走,等小姐办完了事,就过去找你,好不好?”
她的语气轻柔和缓,一如从前,莲儿眼中忍不住又流出泪来,有多久都没听到这熟悉的口吻?她焦躁不安的心,顿时安定下来,莲儿依依不舍地拉着苏漓的手道:“莲儿一定乖乖听话,等小姐来找我。”
苏漓轻哄几句,见她情绪稳定了一些,向两名随从示意。随从小心翼翼地护着莲儿走了。
望着莲儿远去的背影,黎瑶长叹一声,与苏漓无言对望,心中都是沉重至极。半晌,黎瑶将发簪交给了苏漓,苏漓一看,果然是当日用过那支,纯银所制,并无复杂纹饰,普通之极。两人又闲话几句,姐妹二人就此告辞。
午后骄阳,炽热灼人,围观在摄政王府门前的人群早已散去,苏漓缓缓上了轿子,只觉心底冰凉一片,她手中握着黎瑶的发簪,怔怔出神。
这发簪,普通得并无任何可疑之处。却不知为何,正是因为这份普通,让她莫明地心神不宁。她心知此番回王府查找线索,不会有多大收获,却也不得不走这一趟,因为掌握在手中可以追查的线索,本就少之又少,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团迷雾,令人摸不着头绪,无从下手。
心底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烦躁,她临时改变了主意,又想到黎苏遇害的江边去看看,吩咐起轿,直往城外澜沧江边而去。
离澜沧江越近,苏漓的心就越沉重,她伸手挑帘望去,江岸边美景如画,一如往昔。下了轿,吩咐随从在此等候,一人沿着岸边缓缓独行,向当日最终激战之时的地方走去。
苏漓站在树林中,缓缓四望,茂密的枝桠间,清风拂过,树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鸟儿在枝头清脆的欢叫,一切看上去是如此的静谧祥和。
谁能想得出,这一片宁静的天地,曾经发生过那般惨烈血腥的绝杀?苏漓闭上眼,心底涌上无法言喻的悲伤。她在心底告诉自己,翻案的机会得来如此不易,勿论前路有多艰难,她也要顽强的走下去!
浑黄的江水滔滔,奔涌不息,到底埋葬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知何时,一股熟悉的存在感缓缓逼近,苏漓蓦然睁开双眼,不远处,江岸边的如烟绿柳轻轻飘动,东方泽锦衣玉带,俊雅逼人,站在树下正深深地凝视着她。
第八十四章 死亡的惊险回忆
“王爷怎么来了?”飞快压下心头激荡,她淡淡笑问。
东方泽慢慢地走过来,点头道:“我办完了事,就去找你,他们说你还没回去,所以就到这儿来瞧瞧你在不在。”
苏漓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她知道若无十足把握,恐怕他也不会到这来找她。选夫宴上,她的所作所为,还不知他心里作何想。
“以前我觉得苏苏你胆识过人,但经过选夫宴,我才发现,你不仅仅是胆识过人,更是胆大包天!”似是玩笑,他走到她身前,停步望她。俊颜带着两分钦佩,嗓音醇厚,听不出情绪。
苏漓微微垂眼,只听他又道:“敢在天子面前,对皇子和国使下药,用最荒唐的事实,证明逝者之冤,最后却能全身而退,还荣升一品女官!”他顿了一下,笑道:“恐怕这个天底下,也只有苏苏一人能办到!”
苏漓回道:“王爷谬赞!这全赖王爷和两位国使大度,还有陛下的仁慈宽厚!否则,苏漓只怕万死也难逃其罪!”
这是实话。她为了翻案,不惜冒险利用他们四人,事先也是多番衡量。但愿他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微微抬头,他看过来的眼光深邃而又明亮,毫不掩饰的赞赏之意由眼底透出,让她微微一怔。
东方泽道:“亡灵托梦,没想到这个世上,竟还会有这种事!”他笑着感概,看起来,似乎并不相信。
苏漓目光微闪,语气淡淡道:“若非亲身经历,我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她微微叹气,清秀的眉间,有着无法掩饰的疲惫。东方泽不由心头一软,眉心微蹙,目光关切道:“查案很辛苦,不论如何,你都不可太过操劳。自己要多注意身体。”
尚未入秋,日头仍烈,他说着话,就已经牵住她的手,往岸边阴凉处走去。
俊颜变得温柔,手掌有力,他动作十分自然。她也不挣扎,似乎越来越习惯他的亲近。
两个人并肩站在杨柳树下,面对波光粼粼的江面,东方泽开口问道:“今日从摄政王府可查到什么线索?”
苏漓轻轻摇头,眼中浮起一丝烦忧,淡淡道:“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已经过了这么久,一时之间只怕很难查到。”
“的确有难度。”东方泽点头道,似是不经意地又道:“既然明玉郡主托梦给你,请你帮她找出真凶,那她可有告诉你,她被害时的经过?”
鬼神之说最是虚无缥缈,对她在殿上说的话,他当然不信。可除去这个看似合理的原因外,苏漓对黎苏案表现出强烈的责任感,绝对超乎常人,这点一直都让他觉得十分疑惑。眼前的女子像一团谜,凭他心思缜密,深谙人心,一时也难以看透。
苏漓脸上突然布满忧伤,没有说话。
东方泽紧紧盯着她,继续说道:“我遇袭那夜曾与她交过手,她的武功算不上顶尖,但是也不应该被人伤到那般…狼狈的境地。”他仔细地打量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语声坚定,带着探寻真相的决然。同时,心底还有一个声音在说,我最想知道的,你到底是谁?
苏漓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迎上他疑问的目光,凄然一笑,“她不是不想反抗,是没有能力反抗,陷害她的人,不止玷污了她的名誉,还设计让她体内的毒,提前发作。”
东方泽眼光一闪,似有所悟,却沉声追问道:“她中了什么毒?”
“明玉郡主自幼身中奇毒,王妃费尽心力,寻遍天下奇药,为她治病,你体内的毒素,便是她在排毒之时种下的。但她的毒比你严重很多,发作起来,四肢酸软,再无半点反抗的能力。”
“所以,她才会被二皇兄…”东方泽的心,猛地沉了。那一日在黎苏灵堂,他看到女子尸体上青紫瘀痕,显然被人粗暴对待过,尔后容惜今悲愤而死,想来是被东方濯侵犯了!那样骄傲自尊的女子,澜沧江一晚与她稍有亲密的接触,已叫他见识了她刚烈性情。一时之间,竟不敢去深想,黎苏在毫无反抗之力的情况下,是如何承受住暴怒的东方濯的欺辱!他不由自主捏紧了双手。
“是。”苏漓飞快地答道,她情绪忽然难以抑制,激动地叫,“倘若不是因为这个,她也不会害怕去面对最关心她的母妃,她虽然受了侮辱,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寻死!女儿家最重视自己的清白,这样大的罪名,她还没有找到陷害她的人,怎么能这样轻易的去死?!她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安静地呆一会。想清楚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可是,要害她的人,心思很深,又摸准了她的性格,从毒发,到出府,那时间算得恰到好处!还雇了杀手,暗中跟着她到了这儿。”
当日发生一切仿佛历历在目,那锥心刺骨的耻辱刹那间又劈面而来,眼前风云涌动,只觉得杀气凌然!
苏漓的脚步缓缓向前方移动,眼底浮上痛楚,“那杀手一身黑衣,脸覆面具,一言不发,一剑刺过来!黎苏很机警,躲过了这一剑!”她目光灼灼,仿佛此刻亲眼看到那场搏命的厮杀。
东方泽不禁一愣,眼眸眯起。
苏漓目光飘忽,冷冷又道:“黎苏心知自己体力不足,要尽量与对方避免冲突,但她很快发现这个人并非想劫财,而是要杀了她!”
苏漓的脚步往左一踏,语速渐快:“杀手武功很高,出手招招狠辣,直取要害。黎苏躲过一剑已经很吃力,很快就露了败象。”
东方泽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似乎也看到了一个柔弱女子和黑衣杀手正在激烈地打斗。
苏漓脚步前移,似乎跟着那打斗的两人渐渐往江边奔去,语速越来越快:“黎苏冒死催动了体内的真气,用母妃送给她的金簪做为武器,与那杀手拼死相搏!她拼了全力坚持了很久,也没能将对方击倒,直到内力几近枯竭,再难支撑,终于被对方一剑…刺中了心口!”
东方泽愣住,蓦地觉得胸口微微刺痛。
苏漓顿住了脚,眼光忽然一变,微微颤抖的手,情不自禁地捂上了曾经致命的伤口。她猛地抬起了头,望着那曾经激战不休的地方,轻轻道:“即便这样,她也没有放弃最后进攻的机会,她拼尽了全力向前冲去!”
东方泽身子顿时僵住,苏漓的话还没说完,他已经明白了,黎苏…她,她竟然选择了如此惨烈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剑,一下子就将她的身体穿透…鲜血流出来,比她身上的嫁衣还要红,她用自己的最后一点力量,将手中的金簪狠狠送进了杀手的腹腔!”苏漓使劲拔下发钗用力一刺。急声又道:“那杀手怎么都没想到,她会宁死不屈,惊怒之下,一掌将她肩骨击碎!”
她停了下来,望着浪涛汹涌的江面,满面悲愤,全身的力气竟象被突然抽空一般。木然道:“黎苏被打进了澜沧江里,再也没能浮上来。”
江岸的如画美景似乎早已全然不在,这一幕幕悲壮而决绝的画面,不由自主地在东方泽眼前一一滑过,他的心跳,竟然难以控制的加快。
苏漓仰起头,缓缓地闭上了眼,眼眶里隐隐有热气氤氤。江水滔滔,洗刷不了她的冤屈与耻辱,血色染红的是她黎苏芳华正茂的年轻生命!
苏漓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轻声又道:“玉石俱焚,就是她最终能为自己选择的,最有尊严的死法!”
东方泽盯着苏漓,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残酷的事实让他顿时沉重得有些喘不过气。不论她费尽心机为黎苏翻案,到底是抱着何种目的。此刻,苏漓所表现出的情感,绝对是真实的,仿佛连呼吸都带着撕心的痛楚。如果不是感同身受的人,绝对不可能会有这样的体会!这一刹那,他几乎都要推翻自己的推断,去相信黎苏给她托梦的事实。
苏漓眉目凄凉,眼中盛满哀恸,她的手指,控制不住地轻颤,显然在极力克制情绪。
她极少会露出这样脆弱无助的神情,东方泽的心,忽然莫名生疼,一种前所未有的怜惜之情,瞬时涌上心头。他此刻很想将她揽进怀中,护着她,永远再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永远?他蓦然惊觉,自己何时已经对她有了这样的心思?他心一沉,顿时有一点点不安。
“你知道么,一个有着强烈生存意念的人,却被逼着在绝望的境地,做出这样的决定,到底有多艰难?她坚持了那么久,也没能等到一个人来。因为上天,没有给她别的选择。”
苏漓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转头直直地看着他道:“我知道,王爷对我说的话,心有疑虑,若在以前,我也不会相信这样荒谬的事情。明玉郡主死后夜夜托梦于我,那惨象无一不真实地在我梦中出现,日复一日…”
苏漓喘了一口气,又道:“郡主当真是含冤莫白,无处申诉,才会来求我相助,若没有我再为她主持公道,天理何在?”
东方泽心底的疑虑,她很清楚,他这样的人,又怎会轻易相信鬼神之说。因为,最难以解释的事情已经发生在自己身上。勿论他信与不信,这一切都是无可推翻的事实,也不会让他找到任何疑点。
东方泽深深地吐了口气,瞬间恢复了理智,冷声道:“明玉郡主的案子,的确疑点甚多,理应彻查!”
苏漓目光一亮,“王爷之前也曾关心过郡主之事,可曾发现什么线索?”
东方泽沉吟道:“据本王所知,当日明玉郡主在这江岸边刻有遗言!”
苏漓一惊:“遗言?”
东方泽点头道:“不错。有人在江边发现了明玉郡主以金簪刻下的遗言,说自己愧对父母,失贞负君,再无颜面苟活于世。京都府尹接到报案后着人赶到江边,当时天下着大雨,然而金簪所刻之字仍然清晰,摄政王赶到江边时,一眼便认出金簪是明玉郡主之物!”
苏漓心头一痛,强忍着没说话。
东方泽又道:“因为大雨滂沱,所以打捞很不顺利。直至三日后,郡主的尸身才在下游一处浅滩中找到。因为尸身已经有些变形,摄政王都不忍细看,便入殓了。”
苏漓只觉得胸口窒息难言。先前还想,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怀疑过她是被人杀害?她掉下江时,身上的剑还在!就算剑不在了,伤口还在!直到选夫宴上,才知道是父王刻意按下了。
东方泽目光一闪,接着说道:“明玉郡主失贞怀孕,已经满城皆知。加上有遗言金簪为证,所以并没有多少人怀疑她是含冤屈死。京都府尹碍于摄政王之威,岂敢随便验尸?但依你今日所描述的当天情形,应是那杀手伪造了她自杀的假象,意图掩盖买凶杀人的事实。”
摄政王之威!想不到这个显赫的身份,如今竟也成了她被冤枉的无形助手!苏漓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幕后凶手真正的目的,就是想让她背负着世人的唾弃,永世不得翻身!对方算准了一切,最终还将所有杀人的罪证抹杀,这般歹毒细密的心思,也绝非常人所为。”
“时间虽是过得久,但是这世间,只要做过的事,就必然会留下痕迹!”东方泽眼中戾气一闪,沉吟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绢,又道:“污蔑明玉郡主不贞的手段只不过是个前因,对她造成最致命的伤害,便是这暗杀的杀手。”
苏漓一看,正是在避暑山庄当晚,东方泽约她山顶相见的那块,那时白绢上的图形,自己一时也看不明白,只是暗自心惊他到底从哪里得来,随即便发生意外,在山谷被困此事也没有细谈,之后他便将这白绢又收了回去。
她眼光微动,轻声道:“记得你曾说过,这是潜伏在你身边的沉门杀手所有。”
东方泽点点头道:“当时我们只怀疑他是沉门的四大杀手之一。如今看来,只怕他便是杀害郡主的真凶。”
他这个推断竟与她不谋而合,苏漓心头一沉,“王爷何出此言?”
东方泽深思道:“你说郡主最后全力将金簪刺入他的腹部,就是最好的证据,当日与沉门一战,正是因为我识破他的身份,从他口中得知了沉门入口,否则那地方隐秘非常,我也很难进去。他死后我曾检查过他的尸体,记得很清楚,他腹部的确有一个这样特殊的伤口。”
苏漓眼光一沉,飞快在东方泽身上指出伤口的位置,“可是这里?”
片刻,东方泽缓缓点头。
苏漓心头狂跳,却又道:“只是单凭这一处,会不会是巧合?”
东方泽摇头道:“但凡兵刃的伤口,都会有它特定的痕迹,他腹部的伤口形状特别,绝非常用兵刃的伤痕。”他似乎又想起什么,飞快道:“郡主是不是还刺伤了他的右臂?”
苏漓没有否认。
东方泽冷笑道:“那就对了,一处可能是巧合,但是几个疑点凑在一起,就不再是巧合。”他双手一展,将那白绢打开,上面那三排奇怪的符号,一直是悬而未解的谜团。
苏漓心中一动,轻声问道:“王爷可有知道这标记是什么意思?”
东方泽摇了摇头,叹道:“这图形十分诡异,我查了很多图籍,也没有发现有何记载。至今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觉得极有可能是沉门杀手每一次行动的记录代号。”
苏漓心头一跳,自己身为沉门门主尚且未知这符号的真实含义,东方泽只是一个外人,却已经掌握到了与自己相同的信息,果然是心思敏锐,智慧过人。若不是他细心,只怕左手剑魏述这一条关键的线索,也很难确认。既然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这白绢上的图形,挽心最有可能明白!
苏漓腾地起身,坦率道:“王爷,眼下其他线索已断。只有这杀手的证物或许可以一探究竟,这绢子可否让我带走,去仔细查查?”
东方泽微笑道:“当然可以。”说着,将这绢子递给苏漓。
她迫切的想知道答案,仔细将白绢收进袖中,飞快道:“时间不早,苏漓先回去了。”
东方泽看在眼中,并未多问,轻声叮嘱道:“嗯,自己小心。有事需要帮手,尽管来找我。”
苏漓心头一暖,但见他眸光柔暖似水,专注地看着自己,似有无限情意流转,连忙别开了眼,两人就此告辞。她匆匆地上了轿子,立即打道回府。
回城的林荫小道上,安静祥和,夏风送爽。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随从立即警惕,急忙让停了轿,低声询问道:“大人,前方有情况,要不要回避?”
苏漓挑帘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两名黑衣人正在围攻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戴着面纱,看不清容貌。她心中忽然生出疑虑,晟国律法严苛,这光天化日之下,为何有会人如此大胆,当街打劫?
那两名黑衣人攻势凌厉,白衣女子以一敌二,奋力抵挡,逐渐不支,逐渐向轿子这方移动。唯恐误伤及轿中的苏漓,随从纷纷亮出兵刃,严阵以待。
白衣女子终于不敌,被对方一掌拍中心口,身子直摔倒苏轿前,那面纱顿时掉了下来,露出真容。
苏漓浑身一震,她瞠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那眉那眼,清淡素雅的气质,再熟悉不过,一声惊呼险些脱口而出。她情不自禁地起身冲出了轿子,飞快将她扶起。
“大人小心!”随从惊呼一声!
苏漓浑然不觉,紧紧盯着怀里的女子,只见她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已经晕厥过去。她心头一阵慌乱,低头从怀中去掏药瓶,却没看到那女子猛然又睁开了眼,诡异一笑。
她口一张,一股淡烟,彷如透明,直喷在苏漓的脸上。苏漓大惊,就在她张口的一瞬间,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苏漓微一闭气,表情顿时凝住,双眼缓缓一阖,直倒了下去。
蔚蓝的天空中,忽然响起一声鸟儿清脆的长鸣。不多时,便有它的同伴发出回应,在空中回旋。
“大人!”惊呼声响彻云宵,苏漓只觉得身体一轻,仿佛被人抱起,转瞬间那喧闹的打斗声便被远远地抛在身后。
“哐啷”一声响,门打开了。
苏漓被人拖进了一间静谧黑间的暗室,门又关上了。她待了一阵,听不到有任何声音,才小心地睁开了眼,四下打量着,这暗室从屋顶墙壁到地板,均是用精钢所制,不见半丝缝隙,只有靠门那侧墙壁上方开了一道气孔,右边的刑架上摆放了各种刑具,显然是一间严密的刑房。
究竟是谁,甘冒杀头之罪挟制当朝郡主,一品女官?她眼眸微眯,刚才一瞬间的变故那样突然,她也只在闻到迷香的时刻,做了决定,由他们抓来,旨在想看清这主使人有何目的,竟然让人假扮成容惜今的样子去诱她上当!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苏漓连忙闭上眼睛,只听哐当声响,一人开门探头进来看了看,道:“她这药劲还没过呢。”
另一个声音立即道:“想办法把她弄醒!”
不多会儿,哗啦,一盆冷水浇在脸上,苏漓不禁微微蹙眉,有人连连拍着她的脸叫道:“醒醒,醒醒!”那人手劲挺大,脸颊被他拍的生疼,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
暗室内多了两个人影,均是黑色劲装打扮,应该是刚才绑她来的人。
苏漓还未开口,又听门外有人叫道:“主子!”
门一开,闪身进来一个身着黑衣,脸戴着面具的人,室内的两人一见来人,也叫了声主子,连忙起身退到一旁,黑衣面具人低头一望,地下歪躺着的苏漓手脚被缚,双眼紧闭,倒在一滩水渍中,半身已经湿了,白皙的脸颊上还带着几个微红手印。
他眼中戾气一闪,反手就是一巴掌,“啪”地一声,落在旁边那人脸上,直扇得他头都偏到一边,门里门外的人立即跪倒,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只听他身后一人急忙叫道:“还不快滚,下去领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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