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漓紧紧咬牙,胸中怒意难平,却无法辩解。总有一天她会用事实向天下人证明,他们的眼光是多么的浅薄而可笑!
皇后又道:“这凤血灵玉乃传说中的圣物,本宫找人查过,并无任何问题。所以本宫打算,等静安王大婚之日,就以此玉作为贺礼送给静安王妃。”
苏漓微微一怔,凤血灵玉没有问题?不可能!她那日除了凤血灵玉,并没有碰过其他外物,不行,她得想办法弄来自己检验,可是…照皇后的意思,要得到这玉就必须嫁给东方濯,她已经嫁错一回,这回又怎能再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做赌注?万一真的不是呢,岂不更冤枉!
皇后看了看玉里的凤凰,再对照苏漓脸上的胎记,又想起皇帝异于平常的奇怪表情,心中一动,竟亲手扶了苏漓起身,和蔼可亲地问道:“你觉得,静安王和镇宁王两人如何?”
苏漓躬身退了两步,低头答道:“都很好。”
皇后笑道:“你倒是谁也不得罪,但他们两个都看中了你,你会选谁呢?”
苏漓心头微惊,面现惶恐地回道:“娘娘折煞民女了!两位皇子身份尊贵,苏漓一介民女,身份低微,岂敢在两位皇子之中挑选!”说完俯首又跪,皇后在她面前蹲下,凤目沉沉,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又问:“如果陛下让你选,你敢不选吗?”
“这…”皇帝怎么可能会让她选?苏漓微微皱眉,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时,门外响起一个宫女的声音:“皇上问娘娘的身子可好些了?要不要宣太医前来?”
皇后淡笑道:“不必了,本宫已经好多了。你去回话,本宫这就过去朝和殿。”
宫女回身覆命去了,皇后拉着苏漓起身,笑意深沉:“看来皇上也不想等了。这二王选妃,看来只在于苏小姐一句话了。”
苏漓刚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连声道:“民女不敢!”
皇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倒有个玲珑心肝儿!和外界说的哪是一个人?只怕是那明玉郡主,也难及你。本宫跟你,颇为投缘,将来若真做了本宫的媳妇,还真是一件大大的幸事!”
苏漓咬住了唇,一时不敢随意回答,半晌方道:“皇后娘娘错爱,苏漓不胜惶恐。”
皇后打量着她的脸色,见她似乎为难至极,不知所措,不由心下有些不满,以她皇后之尊,濯嫡出长子的身份,居然都不能令这女子动心,想来此女,确有过人之处,这事急不得。于是笑道:“皇上召唤,你随本宫一同回朝和殿吧。”
苏漓立刻应道:“是。”扶了皇后往朝和殿去了。
朝和殿内此时觥筹交错,其乐融融,皇帝看起来心情非常的好,底下众人脸上也都笑着,心里头其实各怀心事。见皇后入殿来,纷纷起身相迎。
苏漓的座位在众女之上,两位皇子之下,单成一席。刚刚入座,她便听到皇帝对高公公吩咐:“赐酒。”
周围人都传来惊诧的目光,无不夹杂着少女们嫉妒不甘的眼光。苏漓不以为意,面无骄色,谢恩落座。只是,这酒她还没喝到嘴里,皇帝又道:“苏小姐,朕的两位皇儿都挑中了你,你就从他们两个之中选一个吧。”
一杯酒险些全泼在身上,苏漓登时愣住。没想到会被皇后说中,她惊疑不定地抬头,见皇帝面色深沉,并非说笑,周围的人也皆在这一瞬间笑容凝结,神色震惊不已。
方才还是气氛融洽的大殿,此刻又变得诡异莫名。
“民女惶恐!”苏漓当即放下酒杯,出席跪拜。
皇帝凝眉问道:“朕让你选,你惶恐什么?难道朕的两位皇子,你都不满意?”说罢,脸色微微沉了下去。
苏漓忙道:“民女不敢!两位皇子皆是人中龙凤,身份尊贵之极,苏漓只是一介民女,又是庶出,岂敢大逆不道,挑选皇子?请陛下赐苏漓死罪!”她叩头请罪,将对皇后说过的话,在这里又重复了一遍。
一时之间,大殿之内沉寂下来,众人都不敢说话,揣测圣意会如何。这时,黎瑶突然闪身而出,拜道:“陛下,民女黎瑶,有话想说。”
皇帝扫了她一眼,黎瑶乃摄政王庶女,论容貌才德,比之黎苏都略逊一分。黎苏尚在时,她碍于身份,从未在这等场合出现。黎苏一死,她成了摄政王仅有的女儿,突然之间变得重要起来。皇后一直想与摄政王黎奉先联姻,以巩固东方濯的地位,却不料黎苏失贞自尽,联姻之事成了一桩笑话。黎奉先将这个庶出的女儿捧起来,无非也是想重结姻亲之好。此女向来行事谨慎有余,为何突然在此时发话?
皇帝缓缓道:“说。”
黎瑶鼓足了勇气,上前跪道:“苏小姐与我姐姐黎苏,容貌酷似,品行超群,黎瑶深为仰慕。姐姐不幸早逝,瑶心痛万分。今日见苏小姐,如见姐姐一般。两位王爷慧眼识珠,苏小姐品貌才情都绝非我等可比,望皇上赐苏小姐封号,以般配王爷尊贵。”说罢,她深深拜倒,诚挚之极。
苏漓一怔,她虽然知道黎瑶与黎苏姐妹情深,却万没料到一向胆小谨慎的黎瑶,竟会在大殿之上对皇帝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间心思翻涌。
皇帝面色无波,仍未发话。此时站在后面的水蓉蓉也上前来道:“黎小姐所言甚是!苏小姐天人之姿,无人可及。比之明玉郡主有过之而无不及,望皇上降恩!”
苏漓愣住,如果说黎瑶对黎苏姐妹情深,念及自己与黎苏容貌酷似而出言相助,尚可说得过去,而这个水蓉蓉,又是为何甘愿冒着违逆圣意的危险,挺身而出?水家虽为朝中重臣,但与苏、黎两家似乎从来没有多深的交情,何以水蓉蓉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她一抬眼,正好对上东方泽深思的目光,连忙低下头去。
大殿内再度安静下来,一时间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过了半晌,皇后见皇帝久思不语,正欲发话圆场,东方濯立刻上前一步道:“父皇明鉴,苏漓德才兼备,虽为庶出,但人品出众,万人难及,请父皇赐封号,耀我皇威,以诏天下。”
皇帝面色微沉,皇后见了心头一跳,正欲斥责两句,突然见皇帝对身后叫道:“来人,拟旨,相府千金苏漓,德行出众,品貌过人,舞姿优美百年难得一见,朕心甚悦,今下旨赐封为明曦郡主。以后,可自由出入宫廷。”
苏漓再次怔愣,不知皇帝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向来只有皇室宗亲的女儿才有资格被封为郡主,就连黎苏当时也是因为要嫁给东方濯才得到一个郡主封号。而苏漓仅为丞相妾室所出,竟然也能得到这般恩宠,实在是出人意料。
震惊之色布满殿内众女子们的脸庞,苏沁更是瞪大眼珠,眼看着从小受尽她欺负的人一下子爬到了她的头顶却无可奈何,满口银牙几乎咬碎。
苏漓一味沉思,一时竟忘记叩头谢恩,还是皇帝身边的高公公用眼色提点道:“明曦郡主,快谢恩吧?”
苏漓回过神来,忙俯首拜道:“苏漓叩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以后再也没人敢说她不祥,也无人敢再随意欺负她,虽然她洒下浸过特殊药物的金粉令百花齐放百鸟争鸣的目的达到了,但无上的恩宠,却远远出乎了她的预料。看来往后,更要小心谨慎,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皇帝道:“免礼。现在你可以选了。”
“晟皇陛下!”忽尔都将军忍了半天,终于还是站起来抗议道,“那我们两国联姻之事…”
“将军!”不等忽尔都说完,皇帝已经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笑道:“此宴乃是朕的两位皇子的选妃宴,国事就留待明日早朝再谈吧!”
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忽尔都有些不甘心,却没有办法。他们此次来晟国,是以祝贺皇子选妃的名义,如果现在跟人家皇子抢起了女人,实在说不过去。只好闷闷坐下,将自己的心思尽力藏起来。
苏漓秀眉微蹙,抬头望向东方濯与东方泽,此刻他二人也正看着她,前者目光熠熠生辉,充满期待,以为她是他带进宫来的,选他的几率总大一些,殊不知,她其实是他曾经那样厌恶着驱赶出王府的妻子!苏漓心中不禁冷笑,忍不住想,倘若东方濯会爱上她,等将来她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再告诉他她的另一个真实身份,他会不会有万箭穿心之感?突然,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再看东方泽,笑意浅淡,似乎含着一抹温柔,既看不出有多期待,也看不出有什么担忧,他一直都是那样镇定自若,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细细回想,这场选妃宴从始至终,真正不变脸色无有震惊的,怕也只有他一人!这个人,真是深沉得让人觉得可怕,如果他真是她的仇人,那她该怎么办?凭她目前的个人力量,绝对没有办法与他抗衡!
心渐渐沉重,这两个人,苏漓谁都不想选,也不能选。唯今之计,只能往后拖延。
“陛下,二位皇子都非常出色,明曦实在不知该如何抉择,所以…明曦冒死请求陛下,多赐予明曦一点时间,让明曦可以与二位殿下多接触了解,以免将来留有遗憾…恳请陛下恩准!”既然圣旨已下,她便以封号自称,朝皇帝拜倒,面色分外诚恳。
显然这个请求十分大胆,大胆到令周围的人都替她捏了一把冷汗。连东方泽的脸色也不禁微微一变,东方濯更是皱紧了眉头。
皇帝目光凝定,视线如常投注在她脸上,瞧不出喜怒。
苏漓跪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只觉得四周空气仿佛都凝住了。
不知跪了多久,东方泽终于出言道:“父皇,儿臣觉得,明曦郡主此言,颇有道理。虽说婚姻需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但明曦郡主天人之姿,君子皆好求之。郡主慎重考虑方做出抉择,实乃明智之举。”
东方濯的冷冷的目光朝他望去,忍不住道:“六皇弟此言,是愿意让这决定权交给苏漓?”
东方泽淡笑道:“不错。本王愿意尊重明曦郡主的任何选择。若有缘,她必定会是本王的王妃,若无缘,即使是强求,也未必能得偿所愿。”他语气缓淡,目光却隐有深意。
尊重!在这个男权社会里,有几个男人,能学会真正去尊重一个女子?苏漓心头一震,这番话即使是真的另有目的,听在她的耳中,却已经具备了足够的杀伤力。
东方濯冷笑道:“六皇弟果然好口才!古往今来,向来只有皇子选妃,哪有郡主选夫之举?况且备选之人论身份地位都远在郡主之上!”
东方泽笑了,眉目舒展,如春风化雨一般,笑意在他幽深的黑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苏漓竟止不住心头砰砰直跳,连忙低下头去。
“难道二皇兄是怕输么?”他轻松自得的神色,倒衬得东方濯急怒难耐。
“笑话!”东方濯怒意上涌,“本王会怕输?”
“既然不怕,又何妨一试?郡主选夫,的确是我朝从未有过的创举。待百年之后,说不定会留下千古佳话,万世美名。”东方泽笑得温和无害,仿佛真的毫不介意,自己也可能成为选夫宴中落败的那一个人。
“试就试,本王…绝不会输。”东方濯咬牙应道。
“好!”东方泽笑道:“泽定与皇兄公平较量。”说着,他深沉莫测的眼光在苏漓的脸上一扫,苏漓只觉得有一股凉意,缓缓地爬上了背脊。
皇帝的脸色略略一缓,方才笑道:“好,既然两位皇儿都愿意一试,朕就准了明曦郡主的请求,三月之后,于萧山别宫设宴,由你,亲自挑选夫君。”
“多谢陛下!”苏漓终于松一口气,笑着抬头,眼中灿烂的光华遮挡不住流溢而出,衬得清丽脱俗的绝色容颜更是妖娆夺目,无可比拟,满殿之人无不看得呆住。
一直沉稳少言的定国太子此时眼波一转,忽然起身朝皇帝拱手行礼,温雅地笑道:“久闻贵国的两位皇子文武双全,能力出众非常人可比,但,既然是郡主选夫,郎昶不才,也想求得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不知陛下可否恩准?”
与汴国使者相比,这个定国太子似乎厉害许多。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挑战,皇帝若不答应,便显得对自己的儿子没信心。再有,之前皇帝让他选人在先,其后才是汴国使者和两位皇子同时选中苏漓,但他丝毫不提联姻二字,反而只求一个公平的机会,皇帝根本没有理由拒绝,只能看一眼自己的儿子,点头算是应允。
忽尔都将军一看,立即起身道:“陛下,我国的四皇子也愿意参加!”
“准。”皇帝既已应了定国太子,自然也得答应汴国使者。
如此一来,原本是晟国皇帝为自己的皇子所设的选妃宴,到最后,竟发展成了一个相府千金的选夫宴!而所供她挑选之人,是当今天下最强盛的三大国家的太子或者皇子,他们每一个都是深受本国皇帝宠信,很有可能于未来继承大统,这种情形,使得苏漓在今日宴席之后身价倍增,成为整个京都首屈一指的名门闺秀,一时名重无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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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提到女主强弱问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觉得一个人是否强大,不单单只看表面。而本文女主是逐渐强大的类型,重生之初,她势单力孤,一无所有,要想查清诡秘冤案,聪明的人会选择隐忍不发,等待时机。敌人未明,她尚未有足够势力与之抗衡,一味强势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我们要给她时间创造机会,选妃宴不过是个开始而已。就让我们一起来看,这个一无所有的女子,要如何把握机会,利用人心掌控局势,一步一步走上万人之巅,睥睨众生,颠覆天下!请大家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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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与东方泽斗智
选妃宴上皇帝最终宣布的旨意,仿若一块巨石乍然投入平静的湖面,顿时将相国府上下掀起滔天波澜。
苏漓的马车刚到了府门前,瞬时被黑压压的一群人围了上来,显然是早有准备。如今她是皇上钦封的郡主,宫中无公主,朝野内外与她同辈的女子当中,已无人能与她比肩。
素来沉稳威严的苏相如,此刻也是满面堆笑,与苏夫人一同在府前亲自迎接,几句寒暄之后,便如众星捧月一般的将她簇拥至花厅。
众人落座,苏漓并不多言,只淡淡形容了一番选妃宴上的情形。只是这简单至极的描述,已令苏相如喜不自禁,连声喃喃道:“好,好。”本以为获得两位皇子的青睐,已是天大的幸运,又有谁能想到,就连当今权势至高无上的帝后,也对她如此重视,当真是远远超乎了他的期望。
眼前这个一向不受重视的庶出女儿,素容清丽,神色坦然,宠辱不惊,的确是有着常人难及的大家风范!苏相如眯起双眼,深感日前提点苏漓这步棋走得甚是稳妥。盛大的选妃宴演变成了三月之后的选夫宴,这其中行踏应变,可见其高于寻常女子百倍!
不管三月之后,苏漓选中哪位王爷,她都是帝后眼中最佳的皇后人选,那么,她的夫君十之**便是下一任的天子!如今不是他苏相如想着要去结交权贵,而是两位王爷都要来结交他了!他似乎已经看到自己未来的政治生涯,即将迈向一个新的台阶。
苏漓看着喜不自胜的苏相如,岂会想不到他的心事?闲聊几句,便推说身体疲累,想回房休息。苏夫人赶忙起身,殷勤相送,苏漓一番婉拒不成,便与她一同出了花厅。
两人缓步向后花园走去,一路上苏夫人局促不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苏漓看在眼里,心中了然,直白地道:“夫人不必多虑,只要她从今往后安分守己,过去的事…苏漓可以不再追究。”
苏漓被卖当天无意被东方泽救了回来,苏沁心中害怕,早已向苏夫人如实交代。随后家宴上提及此事,也被苏漓巧妙地圆了过去,才稍稍放了心。谁知道今日选妃宴上,这事竟再次被东方泽当众揭开,听闻圣上龙颜震怒,大有彻查之意。
苏夫人得了消息后心急如焚,生怕殃及苏沁,一时又不敢对苏相如禀明。利弊权衡之下,只得厚着脸皮亲自向苏漓求助。没想到还没机会开口,那点微末心思已被人家看得一清二楚。
她一张老脸红了又白,白又转红,往日在苏漓面前趾高气昂的姿态一扫而光,闻言尴尬点头,连连称是,低声保证道:“沁儿那边,我会严加看管的。漓儿…谢谢你。”
“夫人言重,苏漓不敢当。今儿风大,夫人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吧。”苏漓仍是那副淡淡的表情。话说到此,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苏夫人当下不再多言,两人各自回房。
并非是她心胸宽广,而是已经可以预见到的麻烦,自然能免则免,倒不如直接送给苏夫人一个顺水人情。苏沁得到的教训已经不少,如今她身份不同往日,谅她也不敢再轻易冒犯。接下来的时间,她将投入全部精力,追查黎苏案的线索。
可惜事与愿违,选妃宴次日起,苏漓这间小小的院落,便人来人往如同走马灯一般,府中昔日避其如瘟神的众人,全都找了各种借口来看她,花样层出不穷,连带着沫香都成了巴结攀附的对象。
苏漓起初还虚应几句,后来见人太多,实在招架不住直接命沫香关了院门,对外宣称自己身体不适,不管是谁,一律不见。这样过了几日,才逐渐回复往日的宁静。
那些被扰乱的思绪,慢慢在脑海中变得清晰。
凤灵血玉在皇后手中,一时半刻拿不到,无法查明是否被人做了手脚。当日追杀黎苏的黑衣人武功深厚,剑法快狠稳准,招招直逼要害,显然是精于此道的夺命杀手。他被金簪刺伤右臂,还能以左手剑毫无阻碍的灵活击杀,这项独特的本领,江湖上有几人能及?!而能力如此卓绝的杀手,只怕也没有几人不是出自沉门…
苏漓眼光微冷,将手中早已凉透的茶杯,缓缓放在桌上,轻声唤道:“挽心。”
“小姐有何吩咐?”挽心应声而来。自前阵子几番暗示均无回应后,她被召回沉门的次数逐渐频繁,人也变得愈发沉默。初夏炎热的阳光里,她的脸色却显得有些憔悴苍白。
苏漓微笑道:“没什么,最近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挽心神色一顿,低声道:“多谢小姐关心,挽心无事。只是近期…挽心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不能随侍小姐身边。”
“哦?为何?”
挽心默然片刻,沉声道:“最近门中弟子频频遭人歼杀,伤亡惨重,门主得知后震怒非常,已经下令全力部署反击,命我四人随时候命。”
苏漓一听,心中也是一惊,沉门集结四大杀手同时出动,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吧?那对方该是如何强大的对手?毫无预兆地,东方泽那双深若寒潭的黑眸,突然跃入她脑海中。
一定是他!
游湖遇刺之事,明显是他诱敌之计,虽然因为苏漓之故而失手,但威胁仍在。佛光寺当众指认联络人不成,必定也叫他十分恼火。近期可以让沉门门主如此大动干戈之人,除了东方泽还能有谁?!她不禁暗暗抽了一口了冷气,这场争斗,不知该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她稳了心神,叮嘱道:“原来如此…那你此去一定多加小心,确保平安归来。”
“谢小姐关心。”
“你们四个,想必一定有着过人之处,才会得门主如此倚重。沉门有你们在,此次一定能逢凶化吉。”苏漓看似无意地问道,微笑饮茶。
挽心点头道:“江湖上称我们四人为四大杀手,在沉门却是四大使者,鬼使擅医理、药毒,财使擅易容、轻功,我被称之为妙使,对各门武功、心法皆有涉猎,另外一人是剑使,剑术精妙,尤其左手剑出神入化,即便单手与我过招,也毫不逊色。我四人若联手抗衡,理应是万无一失。”
听到“左手剑”,苏漓心头猛地一跳,目光缓缓移到挽心脸上,屏息笑道:“左手剑?听上去很特别,只是不知江湖上有几人能练就这本事。”
挽心毫不迟疑地回道:“常人练武,如非天生左手灵活,否则一般是无人专用左手练剑的。挽心行走江湖这些年,除了剑使,还未曾见过别人有这特异本领。”
这答案与她判断的结果不谋而合。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答应沉门门主的条件,就是想极力地避开沉门和东方泽之间的纠纷。可是查来查去,与黎苏案密切相关的两条线索,最终都将她推往这个暗战的漩涡。
苏漓眼光渐冷,淡淡扫过她略显苍白的脸颊,心底不由轻叹一声,挽心奉命前来说服自己,一直未得答复,以沉门管理下属之严厉,她又怎会免受责罚?
事不宜迟,沉门这一趟,看来是非去不可的了。
“挽心,即刻备车,带我去见门主。”苏漓平静地起身回房,轻声吩咐道。
挽心惊疑地看向她,诧异道:“小姐为何…”
苏漓站在门口回头,微微一笑道:“沉门是江湖上第一杀手组织,门人又各有所长,想必门主定是不凡之人。我想学点特殊本领,又岂能不亲自拜访。”
挽心仍有疑虑,欲言又止。
“放心,我并非要入你沉门,但可以和门主谈谈交易。”苏漓轻轻拍她的手,眼中带笑。
挽心一愣,这个往日弱不禁风的苏家二小姐,已经完全脱胎换骨了。她于是不再多言,准备妥当后两人一同悄悄出了府。
没人能想到,世人眼中神秘莫测的江湖第一组织,沉门的入口,竟是眼前这副景象。
夜晚空旷的须弥山深处,杂草肆意丛生,几处早已荒芜的小坟包零星遍布其中,夜风呜咽而过,更添几分阴森恐怖之意。
挽心带着苏漓,正小心翼翼地绕过眼前这道五行阵法,她二人均是一身黑衣,脸上带着沉门标志性的银质面具,特殊的材质,在月光的映衬下,泛起幽冷的光芒,移动的身形如鬼魅般飘忽。
饶是挽心对此间熟悉无比,也从不敢掉以轻心,因为看似简单的一段小路,一旦行差踏错半步,便如同遇到鬼打墙,再也走不出去,直至来人精疲力尽而亡。
最后一步踏入安全地带,挽心方松了口气。
苏漓忍不住轻叹道:“难怪这么多年,从来没人能找到沉门,只一个入口,就这样复杂。”
挽心低低道:“沉门在江湖上屹立多年,结仇无数,全靠门主小心谨慎,若非如此,恐怕早就荡然无存…”话音未落,她突然快走几步,用力拨开前方一丛半人多高的杂草,山壁上一道石门赫然出现,此刻大门半掩。
挽心神色一变,伸手将大门推开,一阵阴冷凉风拂面而来,竟带起一丝甜腥之气。门内阵阵激烈的厮杀声,以及兵刃清脆的撞击声,清晰入耳。
两人不约而同地顿住脚步,彼此对视一眼。
挽心立即警惕道:“糟了!门中只怕情况有变,小姐还是速速离去,以保安全。”
苏漓皱眉,心知以自己的身份,此时绝对不宜久留,不再多话,当下点头道:“那你自己小心行事。”她正想转身离去,挽心忽然一把扯住她,飞快地伏低身子,右耳紧贴地面,凝神听了一阵,冷声道:“来不及了,山坳后面有大批的人正向这里包抄。”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透过平静的大地表层,隐隐地传来。
前路凶险难测,身后追兵已到。
挽心将苏漓迅速揽在身侧,咬牙低声道:“小姐随我来。”说罢,便拉着她如一道黑色疾光向石门内冲去。
长长的甬道,一眼望去似无尽头,墙壁两侧火把高悬,赤焰跳跃,将这条路照得亮如白昼。沉门之内,早已一片血雨腥风,一眼望去,触目惊心,两方人马混战一团,誓要不死不休。
不时地有冷剑流矢,朝她们刺来,挽心轻巧地带着她飞身掠起,足点墙壁,在混乱的甬道中一路俯瞰掠过。
越深入腹地,战况越是惨烈,粗粗一看,足有千人之多,在浴血奋战。沉门总部大殿之内,此刻早已成了人间炼狱,修罗场。
大殿当中激战的三人,被重重剑光缠裹在一处,转眼间数百招已过。远远望去,似乎是两个黑色的身影在围攻一个身着灰白布袍之人。深黑衣衫二人剑势凌厉,煞气迫人,劲风过处血光飞溅,无一幸免。那灰白色的身影已略呈败势,空有招架之力,却无还手之机。
苏漓眼光一瞥,蓦然见到大殿门口还站了一个人,背对着自己。那人黑衣金冠,似乎是…东方泽!
挽心也看到了东方泽,急忙将她拉低身形,悄无声息地往左侧溜了进去。这里是一处死角,似乎已经无路可走!她双眸凌厉扫视一番,随即向半空轻轻一弹指,不知击中了哪里的开关,地面上一块青石砖无声无息地滑开,显出一条密道,两人飞快地跳了进去。
石砖瞬间回位,漆黑不见五指的密道里,挽心的脚步并未因此停留,急切地拉着苏漓继续向前走,仿佛目能夜视,又转了两道弯,前方顿时有微弱的光亮透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