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游湖惊变
门缓缓关上了,舱内只余下东方濯急促的喘息声,起伏难定。
两人刚刚走上甲板,平静的湖面轰然乍起惊天水浪,伴随着密如骤雨的白色浪花,三个黑衣面具人冲天飞起,当中一人,银光覆面,厉声喝道:“东方泽,纳命来!”那雪亮剑光,泛着森冷的寒意,好似一张大网分别从三个方位,直朝东方泽当头兜了下来!来势汹汹,迅猛无匹。
东方泽拉着苏漓正向楼梯走去,身后便是船舱,一眼望去竟是无路可退。
苏漓惊叫出声:“王爷小心!”话音未落,身子被东方泽轻轻一揽,护在身后。他身形未动分毫,双臂一振,墨袍飞扬,全身骤然卷起绵劲的气流,彷如一道无形铁壁,排山倒海般向刺客冲去。
三名刺客心头大惊,齐齐撤剑,其中一人身形纤细,看样子是名女子!但身形却比其他两人更为灵动矫健,银色面具后,一双冷眸寒意逼人。苏漓心头一动,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她微感奇怪,这三人中,有两人是戴银色面具,另一人却是青铜面具,不知有何含义。
黑衣女子抽身急退,险些被劲风扫中,欲抬头示意其他二人再次发起攻击,却已来不及。船头船尾的侍卫已闻声赶来,将三人紧紧包围。
压力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东方泽站在苏漓身前仍是巍然不动,好似从未出手。她只觉得一颗心跳得飞快,万没料到这男人的内力竟然如此可怕,收放自如,随心所欲。
东方泽转过头来,深深凝视着她,轻声问道:“吓到你了?苏苏,你没事吧?”
苏漓摇头道:“我没事。”想不到在全力歼敌的情况下,自己内心稍有波动的情绪,仍被他敏锐的察觉到。
东方泽点点头,没说话,望向前方三名刺客。不知为何,她似乎在他眼底,捕捉到一丝期待的跃动,眨眼间消失不见。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到本王游船上行刺?还不快快自动束手就擒!”东方濯闻声快步走出船舱,全身散发着冲天怒意。
“静安王,我们此行目标是东方泽,与你无关。你最好少管闲事。”一名黑衣人沉声警告,语气中难掩狂傲,似乎根本没把这地位显赫的两个人放在眼里。两位皇子皆为亲王,除了嫡庶差别,地位品级都一样。他称东方濯为静安王,却直呼东方泽的名字,这细微的不同,没有逃过东方泽的耳朵。
东方泽眼中戾气一闪,冷笑道:“想要本王的命,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说罢,眼风淡淡一瞟,扫过东方濯的身影。
东方濯怒气上涌,他此刻本就心情极为不爽,偏还有这几名刺客前来挑衅,他急步上前,拂袖喝道:“本王管你是何目的,胆敢藐视皇家威严,就得有能力承担后果!王安、赵旬,速速将这三人拿下!本王要活的!”
一声令下,甲板上立刻杀声震天,东方濯的贴身侍卫王安、赵旬带领数十人,将三名黑衣人重重包围,展开夺命厮杀。
那三名黑衣人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绝命杀手,尤其那名黑衣女子,招式狠辣无情,直逼要害,转眼间那些侍卫被杀得死伤殆半,步步后退,逐渐向船舱前站立的几人逼近。一名侍卫被刺中肩头,捂住伤口跌跌撞撞后退几步,险些撞到东方濯身上。
一群废物!东方濯怒不可遏,将他一脚踹翻,夺过兵刃,直往黑衣人冲去。
东方泽眼光一动,飞快地对苏漓叮嘱道:“自己小心。”顺手夺过一个侍卫的长剑,横剑在手,唇边冷笑,一双墨瞳被冷冽银光,愈发衬得他深不可测,狠戾无情。
三名黑衣人均是蓦然一惊,好重的杀气!
东方泽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与东方濯刚猛无匹之势配合得恰到好处,不消片刻,便将三名黑衣人击得节节败溃。
黑衣女子见势不妙,朝身后一人使了个眼色,那名黑衣人立刻腾身而起,口中发出唿哨,那声音尖利刺耳,声调十分独特,疾速穿透云层向四方传荡开去。
东方濯心中一凛,她在召唤救兵!手中攻势更猛几分。
苏漓紧紧盯住场中黑衣女子的身影,此人干净利落的动作,精妙绝伦的招式,无一不令她心惊。挽心曾说,授她的武艺均是她独门秘籍,绝未传与他人。这几日她恰好出门办事,不在府中,难道…
苏漓心头猛跳,忽然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住了。
发起的救援信号,并未得到如期中的回应,黑衣女子顿觉形势不妙,飞快向其他两人打出手势,示意撤退。
“想走?只怕没那么容易!”东方泽冷笑一声,飞身跃上舱顶,发出清啸龙吟。
望月湖畔,忽地涌上一大群侍卫,依次递进,列队分明,手执弩箭,正对游船。不知何时,这船竟已驶近岸边。
黑衣女子目光一沉,另一名青铜面具黑衣人恶狠狠地叫道:“好你个东方泽,原来早就布下陷阱!”
东方泽冷冷道:“愿者上钩。既然你们那么想杀本王,本王自然要给一个机会!”
船舱门开,黎瑶走了出来,她显然刚刚清醒,仍有些迷糊,脚下虚浮,睁大一双美眸,茫然不解地对东方濯道:“王爷,发生什么事?”
东方濯瞪着她气急败坏地大吼道:“滚回去!”
三名刺客眼色速递,两名黑衣男子齐齐向东方濯发起猛烈攻击,黑衣女子则直奔黎瑶而来!
黎瑶登时被吓得呆了,叫也叫不出来,站在那抖个不停,一步也不能动。身子忽然被人用力一扯,眼前一阵昏黑,滚落在地。只听一声疾呼:“苏苏!”,待黎瑶清醒睁眼,苏漓被黑衣女子挟持在手,颈前横着一把锋利的宝剑。
黎瑶失声尖叫道:“苏小姐!”话音未落,她眼前一花,凭空多了一道黑色身影,正是东方泽。
“放了她,本王留你一个全尸。”东方泽冷冷出声。
黎瑶伏在地上仰头,面前这身影高大如山,那话语中透出的寒意,令人如置身冰天雪地,她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镇宁王是在说笑吗?”黑衣女子毫不畏惧,低声叫道:“你再敢上前一步,我便杀了她!”泛着森冷光芒的利刃,又向下压了一分。
东方泽的脚步,忽地顿住。
真的是她!苏漓心顿时一沉,虽然她的声音尽量刻意隐藏,却逃不过自己细致入微的感觉。谁能想到,相国府里一个毫不起眼的丫头,竟然会是个冷血刺客?看上去,还是三人之中的头目!挽心啊挽心,你的身份当真是掩藏的很好!
第二十八章 生死一线
苏漓心下一转,提醒道:“咳咳,这位…好汉,你以小女子为人质,只怕是打错主意了,小女子…身份低微,与两位王爷仅为泛泛之交。即便你杀了我,也逃不出王爷布下的天罗地网。”
黑衣女子冷笑,暗哑道:“这话你骗骗三岁小孩儿还差不多!谁人不知,镇宁王身边从未有女伴作陪,能与他单独出游之人,又岂会是泛泛之交?废话少说!还请镇宁王速速撤兵,放我等三人安然离去,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苏漓心底澄明如镜,重习武艺才踏出第一步,若挽心出事,对自己无半点好处,眼下情势危急…要尽快想办法帮她脱身才好。
东方泽沉默不语,看着她的眼光中有些许迟疑,似乎仍在权衡。
她脑海中蓦地灵光一闪,他既在衡量,就必有顾忌。她当然不会昏头到认为东方泽已对自己情深一片,苏漓虽是庶出,好歹也是相国千金,日后若传扬出去他见死不救,绝非什么好事。不过这筹码显然分量不够,贸然下注后必赢的几率实在是未知。但,既有一分机会,便不能错过!
黑衣女子见东方泽一言不发,皱眉正要开口,忽觉持剑的手臂被苏漓双手死死抓住,不禁心头微惊,正欲放开点距离,却被她狠命一挣,直往剑刃上撞去!她果断叫道:“王爷,苏漓…死不足惜,切莫因我坏了王爷大事!”全然一副刚烈不肯就范之势。东方泽若此刻有所避忌,必有反应;若反之,挽心也定会明白挟制无效的用意。
锋利剑刃顿时划破了雪白的肌肤,嫣红的鲜血,丝丝渗出来,将剑锋染红,看上去格外叫人心惊。黑衣女子心头猛跳,猛然将她身子小心拉开,避过剑锋。
东方泽脸上蓦然色变,脱口叫道:“苏苏不可!”长袖中的双拳紧握,骨节已是微微泛白。
“你放开她,本王保你们安全无虞!”东方濯果断出声,飞身而至,与东方泽并肩而立,他胸膛剧烈的起伏,死死地盯着被挟制的苏漓,完全无视地上趴着的黎瑶。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所有人都在等东方泽的回答,没料到断然发话的竟是东方濯。
东方泽眉头一跳,诧异地看他一眼,显然也是十分意外,却没有任何异议。
苏漓只觉心头百味杂陈,想不到此刻最先回应的人,竟然是他!方才她还那样激怒了他,几乎到了剑拔弩张的局面。为何此时…
“好!静安王果然是个明白人!叫他们马上准备一艘小船。”银色面具黑衣人立即发话,行动失败,又被围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船上所有人,一个也不许落,统统退到船尾去!”
东方濯阴沉着脸一挥手,底下的人立刻退了个干干净净。
银色面具黑衣人环顾四周,冷冷道:“镇宁王,命令你所有侍卫退出望月湖两里之外。否则一会儿我们上船,还不被射成筛子?”
东方泽目光沉郁,再无波澜,抬手发出指令,湖畔的侍卫整齐退出桃林,丝毫不见混乱。此刻被暮色渐渐笼罩的望月湖,霞光旖旎,间中传来水鸟的几许低鸣。
苏漓一路踉跄着被拖上了小船,脚下飘飘荡荡,逐渐驶向湖心。
“想不到你这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竟叫当朝两大皇子为你改变初衷!手段不简单呐。”银色面具黑衣人深思道。
苏漓好似根本没听见,她暗暗舒了口气,冷静道:“把我绑起来。”
银色面具黑衣人眼露疑色,苏漓冷冷瞟他一眼,淡淡道:“莫非你想过一会儿,他们还能分出精力来追杀你?”
他眼珠一转,顿时醒悟,望月湖水域宽广,他本意是到了安全地带,将人质留在船上,三人从湖中借夜色遁走。若是她也落水,东方泽与东方濯必定会无暇分身追击。船上侍卫全是废物,根本无足为惧…好一个心思缜密的小丫头!够机敏也够…狠。
“你如此帮我们,究竟有何目的?”银色面具黑衣人显然想不通,这女人与他们非亲非故,又不是同坐一条船,为何要这样做?
苏漓淡淡回道:“我没有帮你,我只想帮我自己。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我对那两个人,都没好感。”这话,听在有心人耳朵里,各有释义。
挟制苏漓的那黑衣女子,略一沉吟,捡起小船上闲置的麻绳,将苏漓双手背在身后,紧紧缚住。
银色面具黑衣人仔细地打量着苏漓,目光深幽。
小船在东方泽视线中越去越远,暮色四合,早已看不见她清丽的面容,闭上眼,唯有心底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眸,始终闪着倔强不屈的光,静静凝视着他。
平静的湖面,突然“啊——”一声惊叫,那是苏漓的叫声!随即传来“噗通”巨响,他蓦地睁开眼,湖水翻腾不息向四周荡漾开去,小船翻扣在水面不停打转,船上四个人全都不见了踪影!
所有人都因这变故怔楞当场。
东方泽深吸口气,毫不迟疑地飞身直跃入湖中。
冰冷,黑暗,以及那曾令人心生绝望的恐惧,在沉入水底那一瞬,灭顶而来。
水下光线昏沉不清,隐约可见杂生滋长的巨型水草,四下摇曳,缓缓飘动,好似无情命运的推手,一不小心,便可能会将人紧紧缠住,再无法摆脱。
苏漓死死屏住一口气,不敢有过大的动作,只为保存体力。双手被后紧紧缚住,难以舒展,双腿不时摆动几下,尽量让自己不再下沉。
绑住双手的绳结,看似复杂,实际将手腕翻转后便可挣脱,挽心…当真是明白了她心意,用这样巧妙的手法,危机中为她留一条生路…真可惜,今日恐怕是用不上了。
没有了日照的温暖,水温几近冰点,寒彻入骨的水流亲昵无间,将娇小的身躯紧紧拥裹住,她极力克服着心头难抑的恐惧,尽量放松心绪,幻想自己仍旧是那个小小不知愁的婴儿,在母妃温柔的怀抱之中寻一方庇护。
恐惧无声无息弥散,重生后的黎苏,不可,也不会再有任何弱点。
时光似乎恒定不前,口中吐出残留的最后一分空气,在眼前化作一串细小的气泡,欢快地向头顶涌去,早已被冻得麻木僵硬的身子,渐渐失去知觉。她在心中暗自盘算,东方泽于生死关头仍在试探,却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死,否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过了这么久,他也差不多该出现了吧。比狠绝…有时候女人只会更胜男人一筹。
水中密丛深处,似有一只黑色鱼鹰灵活地穿梭其中,那双明亮若星子一般的眼眸,原本在焦急的四处搜寻,看到她的那一霎,立即变得沉稳坚定,加快速度直冲到她身前。苏漓朝他微微一笑,心神骤然一松,身子随即向下沉去。
恍惚间,被人大力拥进怀中,他早已冻得泛白的唇,向自己狠狠压了过来。
紧咬的牙关被强悍的舌用力挑开,一口救命的温热气息渡进来,苏漓顿觉精神一震,那一点热源,灼烫了冰冷的唇舌,随血脉缓缓游淌,令麻木的肢体逐渐热了起来。东方泽解开绳子,紧拥着她的身躯,飞快向水面浮去。
“哗啦”一声,两人破水而出。
苏漓的脸色煞白,双目紧闭,仿佛毫无知觉,东方泽的心蓦地下沉,“苏苏,苏苏,你醒一醒。”他拍着她的脸,急切唤道。
湖面上的冷风吹过,脸上的肌肤痛如刀割,东方泽不再迟疑,拥着苏漓快速向岸边游去。
东方濯那辆宽大奢华的马车飞奔而来,阴沉的目光在看到东方泽紧紧抱着苏漓的身影上岸之时,滑过一丝难言的痛楚和嫉色。他一言不发,上前飞快地脱下外袍,裹在了苏漓身上。
马车朝相国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苏漓脸色惨白,湿透的发丝凌乱贴在半张绝美的脸颊上,愈发楚楚可怜。东方泽眉头紧蹙,催动真气,源源不绝地顺着掌心,向她体内输送。饶是如此,苏漓仍旧抖得厉害,下意识地寻找一点温暖,向他怀中深深偎去。东方泽收紧双臂,将她柔弱娇小的身子紧紧揽在怀中,自然的亲昵仿如一对爱侣。
东方濯幽暗的黑眸突然掀起狂风暴雨,拳头立时握紧,却仍然不发一言,只有死死咬紧的牙关,泄露他压抑至极的情绪。
车内气极度压抑,一路上没人说话。黎瑶缩在角落,一动不动,仿佛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系列变故给惊呆了。
相国府门前,马车尚未停稳,东方泽便飞身跃下,抱着苏漓疾步向她所住的小院奔去。东方濯沉声吩咐道:“送黎小姐回府。”说罢,甩开步伐紧跟了上去。
第二十九章 爱恨纠缠
东方泽抱着苏漓一路直冲了房内。沫香见两人浑身湿透,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来为苏漓更衣。换上干净的衣服,棉被拢上身,苏漓仍然冷得发抖,浑身都没力气。
一品带刀侍卫盛秦匆匆现身,附在东方泽耳边说了句什么,他脸色微微一变,转眼看了看苏漓,嘱咐她好生休息,便大步离去。
苏漓心头微沉,不知挽心,可有安全逃脱?
东方濯踏进屋来,一张俊脸笼罩在不明的光线中,脸色时阴时晴,变幻不断,仿佛只在进屋片刻,已是几经挣扎,神色复杂之极。
苏漓不想见他,闭上眼睛,头微微向里侧去。但东方濯的目光,并未因此而有所稍离。看不见胎记的侧颜,苍白得几近透明,与记忆中拿了休书愤然转身的女子蓦然重叠。心在刹那间涌起了狂潮,他控制不住上前,伸手想摸她的脸…
指尖刚要碰触到肌肤,苏漓突然睁开了眼睛,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他。目光冷漠如冰,像是要把人冻僵。
东方濯微微一愣,手顿时僵在半空。
“你…真是相府千金苏漓?”仍是难以置信,天底下竟会有两个不相干的人长得如此相似!
苏漓勾唇淡笑,微带嘲弄道:“王爷跟着来此,不就为证明此事?现今答案已经很明确,王爷请回吧!”
一语道破心思,更毫不留情下了逐客令。从来没有哪个女子,可以对他如此冷漠,几近厌恶。东方濯瞬时被激怒,眉头皱起,双眼暗沉,一把抓住她的衣襟将她拎至跟前,目光狠狠地瞪着她,脑子里不断浮现另一张一模一样的绝世容颜。
“你很讨厌本王?…你恨本王!?”
苏漓心底一震,努力克制着自己身体上的不适,平静笑道:“王爷真是说笑,苏漓与王爷素不相识,何来的恨意?”
东方濯不语,定定望着近在咫尺的冷漠素颜,她过分的平静,分明是刻意的伪装,深暗的幽瞳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惊天情绪,让他很想撕碎表面,一窥究竟!
猛地低下头去,他突然狠狠吻住了她。不给丝毫拒绝的机会,大掌死死按住她的后脑勺,唇间传来柔软的触感,顷刻间唤起记忆中那令人又爱又恨的甜美滋味。苏漓未料及他会如此强势,当初被强行侵犯的痛楚涌上心头,她浑身一震,用尽全力推开他,挥手一掌狠狠地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男人汹涌窜起的悸动,迅速湮灭在这全力挥来的一掌之中。
空气,陷入一片沉沉的死寂。
东方濯似是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平生第一次被女人扇了耳光,无法遏制的怒火冲天而起,直冲脑门,他脸色阴沉,有如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他一把捏住了她的脖子!
纤细的颈项,被死死攥在掌中,仿佛一折即断。苏漓本就身体不适,此刻呼吸骤然掐断,只觉得全身的力气猛一下被抽离,身体忽冷忽热,五脏六腑皆如火在焚,这感觉,竟然跟以前毒发时的症状有几分相似。她死死地抓住颈间大掌,不甘地瞪大了眼,在这个男人手中,她怎能甘心就死。心底一动,她忽然垂了手,双眼无力阖上,整个人就像被抽干了的花朵,陡然枯萎凋零。
东方濯登时一愣,惊天的怒火霎时熄了个干净。内心涌出的惊慌,令他的双手颤抖不已。一把捞起她抱进怀中,急声叫道:“你怎么了?醒醒!”
苏漓毫无反应。
东方濯慌乱加深,痛楚令他几近失控,大声叫道:“来人!快去请大夫!”
苏漓喘了一口气,缓缓掀开眼皮,男人未来得及收敛的慌乱,复杂地映入她的眼帘。她目光一转,紧紧抓了他的衣袖,声音虚弱地阻止道:“不…不用…”
东方濯脸色一沉,抓住她的手,又急又怒地轻斥:“你身子不适,不看大夫想怎样?”言语之间,好像是她自己在作践自己,却忘了,刚刚是他差点掐死了她!
苏漓轻轻摇头,“没用的!我这多年顽疾…普通大夫看了也无用!”眼神已不复之前的冰冷,反而多了两分凄楚,让人看了心里不自觉地发紧。东方濯下意识地抱紧了她,急声对外头叫道:“王安,召太医。”
一丝几不可见的冷意,轻轻划过苏漓的眼底,她连忙垂下眼睫。东方濯宽大的手掌轻轻落在她的发间,声音竟轻柔无比:“你先忍忍,太医很快就到。”
苏漓怔住,这只手曾经稳稳地牵着她,走下凤撵,也曾愤怒暴戾掐住她的脖子,欲置她于死地。却不知此刻如此温柔宠溺,又是为了什么?心头又涌起阵阵苦涩,苏漓咬牙低头不语。
东方濯似乎感觉她复杂难安的情绪,想到自己刚才一时冲动差点失手杀死她,不禁又悔又痛,可是天生的骄傲让他无法开口说出半个歉意的字,只能抱着她不愿松手。两个人都沉默着,压抑的气氛让苏漓胸口闷痛不已。
太医来得果真很快,他疾步进了门来,东方濯叫道:“她身子很烫,李太医,你快来看看怎么回事!”
李太医!苏漓心头一跳,连忙抬头看去。来人正是当初为黎苏诊病的太医院一品医官李忠和!此时他也走上前来,看到苏漓的半张侧脸,登时愣住了。
东方濯见他面露惊色,不耐地皱眉道:“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过来诊脉!”
苏漓却推开他道:“请王爷先行回避。”
东方濯不悦的目光立刻扫过来,浓眉紧紧皱起,似乎极想发作,却又拼命忍住。半晌他才闷闷地起身出门。
李忠和抬手抹了把冷汗,目光惊疑不定地望着苏漓。苏漓淡笑道:“有劳李太医了。”
李忠和勉强笑了笑,上前为她诊脉,叹息道:“小姐的身子没有大碍,只是先天不足,体质虚弱,又遭风寒侵体,气怒攻心所致。我为小姐开个方子,服药七日即可有所缓解。不过…若想完全调理好,需平日多加注意饮食起居!”
苏漓点头致谢,“有劳太医!”
李忠和却呵呵笑道:“小姐是个有福之人,即使今日我没来为小姐诊脉,将来也必有机会。小姐又何必客气!”他盯着她的脸,意有所指。苏漓虽然明白,却不辩解,只垂眸淡淡道:“承蒙太医吉言!我想跟太医请教一个问题。”
“小姐请讲。”
“处子之身,有没有可能怀孕?”对男女之事毫无了解,这个问题,她一直无法确定。尽量将声音压得低一些,以免被外头的人听到。
第三十章 以退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