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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妙拿胳膊捅他一下:“你是不是瞎了?”

  “我怎么知道高阳怎么想的。”谢景行委屈。

  他在自己的事情上把握的头头是道,关于身边好友的终身大事却是迟钝的不行。沈妙算是看出来了,谢景行也是个没眼色的,便还是懒得问他。

  不过谢景行却是在这时候开口,他说:“高阳是聪明人,聪明容易被聪明误。”

  沈妙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回过头,看着谢景行:“你是说,高阳可能知道自己的心思,故意不说,等着潭表姐来开口?”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夫君这么能屈能伸的。”谢景行唇角一翘。

  “呵呵,”沈妙斜睨着他:“你怎么不说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般不要脸面呢?”

  谢景行脸色青了青,只听沈妙又道:“不过你说得对,聪明反被聪明误,高阳这什么都要攥在掌心里的性子,还想等潭表姐来想明白,只怕是要错了。”

  谢景行若有所思:“你想干什么?”

  沈妙盯着他:“当然是帮潭表姐一把了。”又恶狠狠地凑近谢景行,威胁道:“不许告诉高阳!”

  高阳是谢景行的人,谢景行偶尔自然也要提点两句。谢景行抓住她的手,暧昧一笑:“那就要看夫人今夜的表现了。”

  ……

  沈妙说到做到,果然是第二日就寻了一本册子。上头有三个名头,让罗雪雁送到罗府上去了。马氏感激的都要亲自再来宫里给沈妙道谢,被罗雪雁劝慰道:“也不知潭儿喜不喜欢呢,等成了再说吧。”

  沈妙挑的人,马氏是信得过的。这回还让罗隋和罗连台也一并来看,二人也都是连连点头。罗连台进了大凉的官职,对各个官员也有些了解。沈妙挑的这三人,皆是排的上名头的青年才俊。并且家世优渥,身家清白,最重要的是品行绝对端正。

  罗潭还以为马氏只是说说而已,便是马氏有这心,沈妙肯定是向着自己的,肯定不会让她去相看这些个人。没想到沈妙不仅跟着马氏胡闹,还送了册子。气的罗潭坐在屋里,对着镜子连声悲叹小表妹不爱她了。

  虽然心中不愿,罗潭却还是要去见一见这三位公子的。只因为罗连台断了罗潭的银钱,又不许罗潭出门,若是不乖乖听话,还不知道要被关多久。马氏又在罗潭面前声泪齐下,罗潭这人吃软不吃硬,觉得自己让马氏这么为难确实是不孝,便还是答应去见一见三人。

  第一位是内阁大学士家的公子,满腹经纶,文质彬彬,只是说起话来却让罗潭有些想要打瞌睡,一下午都在打盹,回头就和马氏说,要是与这人过日子,想一想那乏味,肯定得红杏出墙。

  吓得马氏立刻就安排了第二位公子。

  第二位公子是一位前备的副将,如今年纪尚轻,再等几年,定然会有更好的前程。只是这小副将年纪轻轻却十分老成,生的虽然英俊却看着令人胆寒,罗潭说要是与这人成亲,只怕是夜里都会担心会不会被枕边人砍死,煞气太重。

  马氏一想,确实,女儿家都是娇娇的,虽然罗潭成日大大咧咧,可是跟着个武将在一起,若是有了摩擦,那人性子硬不肯服软,吵起架来不得鸡飞狗跳?便又将这第二位也在心里否决了。

  第三日,终于迎来了最后一位。

  这一位是中丞家的小少爷贺少爷。贺少爷如今年方二十,还算年轻,家中虽是文官,却也习武。算是个文武兼备的人才。

  甫一见到罗潭,便是夸罗潭腰间的那把小佩刀有趣得紧。

  那是罗潭重金收来的一把小刀,看着是不甚起眼,却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常人不识货,这贺少爷却是一眼就看出了刀是好刀。罗潭心中就很高兴,再看这贺小少爷眉目俊朗,气度令人舒心,罗潭作为一个喜欢好看事物的人,也就格外愿意与他多说一些。

  这一说,才发现这贺小少爷果真是个人才的。不仅懂得很多,还去过很多地方。说起那些地方的奇闻异事,直教罗潭听得目不转睛,虽然也满腹经纶,却从不卖弄,更不说那些晦涩的话,而是换了能让罗潭听懂的方式,娓娓道来,听他说话十分有趣,不知不觉,二人竟是说到了天黑。

  这一日竟是过的出乎想象中的愉悦。

  贺小少爷似乎也对罗潭十分满意,二人说好明日再一同出去玩。

  回到府里,马氏问罗潭:“潭儿,你觉得这贺少爷怎么样?”

  罗潭道:“不错的,作为朋友,实在是很够格。”

  马氏和罗连台几乎要喜极而泣了。罗潭全凭喜好看人,能入眼做她“朋友”,几乎已经成功了一半。再听罗潭的丫鬟说起二人相谈甚欢的模样,马氏总算是放下了大半的心肠。

  夜里,马氏和罗连台说起这话的时候,还道:“咱们要不要去贺府里打个招呼,我给贺夫人下了帖子,改日一起坐一坐吧。”

  “急什么。”罗连台道:“八字还没一撇呢。”

  “也是。”马氏叹了口气:“这千儿我不操心,操心的就是潭儿的亲事。说起来,当初我看那高大夫倒也不错,瞧着他的模样倒也是喜欢潭儿的样子,只是…。后来无甚表示,想来也是自己会错了意。”

  马氏心里是喜欢高阳的,模样俊俏,又没有复杂的一大家子,开府另过,罗潭若是嫁过去,直接就是当家主母,只要管好下人就够了。谁知道高阳却好像没那个意思,马氏也是个有骨气的,你再好,是大凉神医世家出来的天才又如何?不喜欢我家的姑娘,那也就算了,我家姑娘不愁没人喜欢。

  另一头,罗潭却是托着腮,今想着和高阳也是许久没见到了。

  高阳如今回到了高家,虽然不住在高家,却也算重新归了族谱。高湛有许多要交代他的事情,高阳从前还时时找罗潭,如今来的少了,最近的一次,也是一月之前。

  罗潭不知怎么的,有点失落。

  可转念一想,大约是自己没有了玩伴吧。好在如今的贺少爷亦是有趣得很,也能玩到一块儿,还很得马氏喜欢,既然如此,就当是换个一起玩的人好了。

  罗潭不知道,自己今儿个和贺少爷在茶坊里喝茶的事,却被人瞧见了。

  此刻,季羽书正一边喂鹦鹉,一边道:“好久没去找罗潭玩儿了,这些日子她怎么都不过来?”

  高阳一怔,道:“怎么了?”季羽书好端端的提起罗潭,那必然是出了什么事。

  “今日我回去的路上,见着罗潭和个男子走在一起。”季羽书沉吟道:“瞧着倒是挺开心的,她是不是以后都跟别人玩儿了?”

  高阳愣住,问:“你说什么?”

  ……

  第二日,罗潭果真又去找贺少爷玩儿了。

  听闻贺少爷是很有本事,在仕途上也是很有前程的,倒没想到竟也很会玩。罗潭本以为自己天天走街串巷,将陇邺城摸得差不多了。谁知道贺少爷一出,才晓得自己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陇邺人,贺少爷知道许多旁人不晓得的小店或是酒楼,俱是令人耳目一新,罗潭最喜欢这些新奇玩意儿,一扫这些日子的颓靡,觉得像是头一遭来陇邺似的,买了许多东西。

  他们二人倒像是同一种人了,爱吃爱玩,精力充沛。

  这一日也是玩到了太阳落山,才依依不舍的离开,贺少爷送罗潭回府。

  高阳来到罗府,恰好见着罗千从里面走出来,大约要出去做什么。他如今也不是当初那个意气少年了,个子拔高了许多,稚嫩的面上也渐渐开始显出男子汉才有的坚毅。

  只是这跳脱的性子还是痛从前一样,倒不愧是两姐弟。

  他一看见高阳,就道:“高大夫!”

  高阳:“……”

  这姐弟俩都爱叫他“大夫”,可他的身份可不是普通大夫,况且他还有官职在身的好不好?

  罗千问:“高大夫,你来找我姐的吧?我姐不在。”

  高阳一愣,不露声色的问:“哦?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吗?”

  罗千一挥手,故作老气的道:“嗨,和那位贺少爷出去,大概是玩的找不着北了吧。”

  “贺少爷……”高阳咀嚼着这个名字,还未再问话,就听见罗千说:“哎?说什么来什么,他们回来了!”

  高阳顺着罗千的目光转头一看,就见一俊俏小公子和罗潭双双走过来,身后的小厮还抱了一堆东西,罗潭正很豪爽的与对方说:“日后游历大江南北策马天涯,算你一个!一定诸多趣味!”

  贺少爷笑道:“荣幸之至。”

  高阳的嘴角抽了抽。

  罗千朝罗潭打招呼:“姐!高大夫来找你了!”

  罗潭这才瞧见高阳,高阳走过去,先对罗潭笑了一笑,才看向这传说中的贺少爷。

  贺少爷瞧着很是俊秀斯文的模样,方才瞧着也同罗潭相谈甚欢,见了高阳,便对罗潭道:“既有客人,便不打扰你了。”说罢又命随从拿了个小盒子,道:“昨日回去的路上偶然瞧见,觉得你大约会喜欢。”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希望不要嫌弃。”

  罗潭接过,高兴的道:“谢谢,你的眼光,我素来是相信的。”

  见他们二人旁若无人说的高兴,高阳只觉得有些憋屈。好容易送走了贺少爷,罗潭才问高阳:“你过来找我有事么?”

  高阳眯着眼睛看她,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那倒不是,”罗潭说:“你不是回高家,有许多要忙的事嘛。”一边说一边顾着打开贺少爷给她的盒子。

  便见盒子里,放着一条手链。罗潭向来不爱这些珠钗首饰,这手链却是细细的金链子,链坠却是一把精巧的小刀,只有小手指指甲盖大小,栩栩如生,可爱得紧。罗潭当即就爱不释手的把玩起来。

  高阳见状,心中越发不悦,道:“既如此,你也陪我走走吧。”

  “我为什么……”罗潭话还没说完,就被高阳抓着胳膊往外走了。她虽有武功,在高阳面前却是不够看的。高阳平日里看着谦谦君子,本身可并不文弱。罗潭挣扎不开,只得被高阳带着走。

  罗千在后面对他们二人挥了挥手,道:“早点回来啊姐!”

  高阳一直带着罗潭走到一条小巷子里才松开手。

  罗潭的手腕都被他抓的生疼,不由得甩了甩手抱怨:“你疯了啊?”

  高阳怔了怔,松开口,半晌才道:“我忙的很,你也并未空闲?”

  “啊?”罗潭不姐。

  “和贺少爷玩的很开心么。”高阳打量她,语气却有些古怪:“才认识几日,就用上了‘素来’,你与他很熟么?很相信他么?”

  高阳今日实在是古怪至极,罗潭没理出味儿来,下意识的回到:“你有病吧?我与谁熟还要与你说啊。你今日怎么了,吃错药了?你祖父责骂你了?”

  高阳深深吸了口气,才道:“若是我不来找你,你就跟别人出去游山玩水?”

  罗潭被高阳今日的语气弄得莫名其妙,她也不是耐心的人,便道:“你这人也太霸道了吧,你不来找我,我自然要去找别的人玩,不然就自己闷死在屋里么?天下这么多人,当然要广结好友啊。”

  “只是好友?”高阳欺身上前,道:“你不是都已经开始相看未来夫君了?”

  罗潭一怔,问:“你怎么知道?”

  她这话落在高阳耳中,却是在默认的道理。

  高阳道:“那你觉得他如何?”

  这一回,却又是恢复到平日里温和的语气来。罗潭见他神色如常,只当他是这会儿正常了。便道:“还不错啊,不想那些个文绉绉的书生,也并不粗鄙,挺有意思的。”

  高阳道:“不要再与他见面了。”

  罗潭费解:“你怎么回事?怎么今日老说奇怪的话。且不说这是我娘要我去见的。可是交什么朋友,挑什么夫君,那都是我自己的事吧,你操的这是哪门子心?难道我日后见别人你也要管?”

  “对。”高阳打断她的话。

  罗潭愣住。

  “我本来以为,你会自己明白的。但是你笨的教我叹为观止,或者,其实你是聪明的,所以故意吃定我?”他若有所思。

  罗潭听不明白他的话,就只听见了高阳说她笨,当即就炸毛了,道:“你才笨。不仅笨还无理取闹。我就喜欢和贺少爷玩儿,你不让我见他,我偏要。怎么会有这样不讲理……”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高阳一把拉进怀里,堵上了她的唇。

  他的吻温和如同他本人,似乎也是谦谦君子一般,然而在柔和之中,却也有着强势和不容拒绝。

  罗潭捂着嘴巴后退两步。

  她纵然再如何粗枝大叶,却也晓得这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她从未深思过自己同高阳的关系,在她看来,高阳是个不错的朋友,虽然喜欢捉弄人,外表温和好说话实则一肚子坏水,但总归还能算个君子。

  但是君子如今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占了她的便宜?

  若是换了旁人,只怕罗潭早就举起刀满城砍人了,再不济也会将对方狠狠揍上一顿。但是遇上高阳,她除了慌张失措之外,竟然没生出多少愤怒的情绪。

  好似已然习惯了这般亲近的举动。

  是的,已经习惯了。

  从定京跟到陇邺,住在高府,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高阳对她绝对称得上君子,但又时不时地做出一些亲昵的举动。那些举动十分自然,而罗潭又大大咧咧,不会太过计较。以至于像是蚕食桑叶,顺理成章,到现在做出这般出格的事,也好像很平常。

  罗潭悚然。

  高阳见她如此,神色微松,语气却是柔和了。

  他道:“以后不要见他了。”

  罗潭羞愤:“你为什么……”

  “如果这也看不出来,我便要真的怀疑你已经笨的天下挑不出第二来。”高阳轻笑。

  罗潭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突然道:“莫非你喜欢我吗?”

  高阳轻咳一声,道:“我都做得这般明白了。”

  罗潭却觉得委屈,哪里明白了。他又没来提亲,也没写情诗,更没像谢景行对沈妙那样时不时地说些甜言蜜语,鬼才能看得出来!

  高阳道:“一开始只是觉得你好玩儿,想逗逗你。后来却觉得你很有意思,看到你和别的人亲近,我心里也会不舒服。本想着这样顺其自然,你总会明白。可现在我懂了,以你的脑袋,若我不说,你一辈子也不会明白的。”

  他上前一步,不给罗潭逃开的机会,道:“你明白了吗?”

  罗潭被他绕的有点乱,下意识的点头:“嗯……哦。”

  “那就好了。”高阳愉悦的拦住她的肩:“那么现在回府吧。”

  “回什么府?”罗潭问。

  “当然是罗府。”高阳笑得云淡风轻:“是时候和岳母提提咱们的亲事了。”

  片刻后。

  “高阳,你找死!”

第234章 番外 私相授受(丘宁夫妇)

  冯安宁总是觉得自己很怕沈丘。

  说起来很奇怪,她是冯府的千金大小姐,自小骄纵挑剔惯了,冯老爷和富夫人宠着她,家中上上下下的兄弟姐妹也让着她,便让她长成了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骄傲性子。

  不过却有两个人除外。

  一个是沈妙。冯安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沈妙玩在一起的,有着蠢笨粗野之名的沈妙,不知不觉不再如从前一般做出一些可笑的举动,而且因为大家一起在广文堂学习功课,和沈妙坐的又是一张桌子,冯安宁渐渐察觉到沈妙甚至称得上有些聪明。

  年少的时候,总是崇拜些比自己看着要高深莫测的人,更何况沈妙因为之前的粗野,和之后的端庄,判若两人,这种差别就显得更加明显起来。

  冯安宁不由自主的就想和沈妙玩儿,广文堂其他的官家小姐她瞧不上眼,偏对沈妙青睐有加。沈妙既不捧着她,也不巴结她,对她可有可无的模样,冯安宁反倒觉得沈妙比那些个时常跟在她身后说漂亮话儿的小姐来的真实。

  冯安宁觉得自己也听有病。

  沈妙这茬不提,第二个不会让着她的人却是沈丘。

  说起来,沈丘这人无论在长辈还是在晚辈中,名声都是极好。即便有这么个声名狼藉的妹妹,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好名声。

  冯安宁从前也曾见过沈丘一两回,只觉得是个英俊青年,瞧着和煦如阳光,十分好说话的模样。

  可是后来她与沈妙渐渐熟络起来,连带着近距离接近沈丘几次,却觉得莫名有些惧怕沈丘。

  一来沈丘没有如同那些贵家公子哥儿对她礼让有加,或许是沈丘本就是武将出身,性子粗犷不够细致,可是二来,他待冯安宁便如路人一般,并未因着冯安宁是沈妙好友就要格外高看一眼。

  这对于心高气傲的冯安宁来说是不能忍受的。

  可是每当她想要发脾气的时候,瞧着沈丘目光犀利喝着手下士兵的时候,却又莫名其妙的却步了。

  冯安宁自己也不明白,若说临安侯府的谢景行是定京的男霸王,她至少也能称得上是个女霸王吧。她什么都不放在眼里,怎么偏生就对这对兄妹无可奈何呢?

  冯家大哥就骂她,只晓得在窝里横。

  冯安宁悻悻然,每次都说下回见到沈丘,一定要趾高气昂,可是等真的见到了,却又是缩着脖子,低眉顺眼的走过去。

  就连沈妙的表姐罗潭都觉出部队来,说:“怎么安宁每次来沈宅,都要比往日安静一些呢?”

  沈妙就似笑非笑道:“倒不如说,见着我大哥要安静些。”

  冯安宁恼羞成怒:“胡说什么呢?我想安静就安静,还须得人同意不成?”

  罗潭就冲着冯安宁身后喊:“丘表哥,你怎么突然来了?”

  冯安宁身子顿时一僵,拔腿就想跑。就见罗潭指着她乐不可支:“小表妹说的是真的,难道冯家大小姐最怕的竟然是丘表哥么?”

  冯安宁愤而起身,发誓再也不同罗潭说话了。

  ……

  倒是后面的事情有些出乎冯安宁的意料,她同沈妙出去,因为自己的疏忽,反而让沈妙落入贼人手中。冯安宁的心中自然是自责不已,而沈丘的态度更让她心惊胆颤。

  沈丘毫不留情的表达了对她的质问。

  沈妙失踪,冯安宁心中难受,不知是谁把沈丘怒斥冯安宁的话告诉了冯家兄长。几位兄长心疼妹妹,纷纷道:“那沈家大哥也实在太过分了,事已至此,先去搜寻沈家小姐方是正事。怎么还与你个小姑娘计较,你不也很自责了,怎能雪上加霜?”

  “不是的。”冯安宁捂着脸道:“他说得对,本来就是我的错。”

  她心里一边担忧着沈妙,一边又有些自厌,觉得自己很是讨厌,沈丘定然也很讨厌自己的。

  所幸的是沈妙活着回来了,也未出什么事。可是冯安宁却再也不敢踏足沈府,倒不是别的,只是觉得很是羞惭,若不是自己,也不会令沈妙吃这样的苦头。虽然结果是好的,但过程却也不是胡编。

  她其实很想去沈宅,见沈妙,同罗潭拌嘴,或是看看沈丘也好,也是也只得自己按捺着。即便罗潭给她下帖子,冯安宁都是回绝了。

  她性子骄纵,旁人看着是不懂事,其实最是倔强。她低不下来头,也做不到若无其事,干脆这样惩罚着自己。

  谁知道沈妙的亲事竟然出了这么大的差错呢?

  冯安宁听起自己父兄说起朝堂一些事情的时候,知道沈家是众矢之的,谁取了沈妙,对沈家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沈妙就更是了。自己的亲事都成了权谋的牺牲品,沈妙又能怎么办?

  冯安宁想到了自家大哥。

  冯子贤性情温和,眉目端正,重要的是冯安宁了解自己的大哥,绝对是正人君子。比嫁给太子之流实在是好多了,便说动了大哥去沈府提亲。

  冯子贤起先是愕然的,可他也的确听冯安宁说起过沈妙的不少事情。觉得冯安宁虽然骄纵,可这样的人没什么心眼儿,被冯安宁觉得不错的人,至少不会是奸猾之辈。

  冯子贤答应了冯安宁去沈府瞧一瞧,不过最后却是被沈妙拒绝了。

  尽管如此,冯安宁和沈宅的关系还是因此而缓和了一些。因为她在回府的路上遇着了沈丘,沈丘应该已经知道了

  ,沈丘应该已经知道了冯子贤来府上的事,瞧了她一眼,对她道了一声谢谢。

  只一声谢谢,便让冯安宁有些激动地辗转反侧了。

  冯安宁的贴身侍女小心翼翼的问她:“姑娘对沈家大少爷如此看重,为他喜为他忧……可是……可是倾心沈家大少爷?”

  “你胡说什么?”冯安宁本能的反问,柳眉倒竖,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

  侍女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身来,道:“奴婢胡言乱语,还望姑娘饶奴婢一回。”

  半晌却没听到冯安宁的回答。侍女心中正是七上八下不安的时候,只听得头上传来一声:“罢了,你起来吧。”

  冯安宁对着镜子,咬了咬唇。

  有些事情不承认,不说破,不代表就没有发生过。连自己的贴身侍女都能看清楚的事,冯安宁想,大约她自己表现的应当很是明显了吧。至少没瞒过贴身侍女,就更不可能瞒得过沈妙的眼睛了。

  沈妙知道自己的心思,会不会告诉沈丘……那沈丘是否知道?

  冯安宁有些烦躁的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姑娘生了一张娇美的脸,大眼俏鼻,唇角微翘,就显得有几分大小姐的气性儿来。

  她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怕沈家两兄妹。沈妙就不说了,到底只是因为沈妙总是有些神秘,那沈丘好端端的,众人眼中最好说话又亲切,性子磊落不计较的好人,她在怕什么?

  她怕的其实不是沈丘,只是自己,在沈丘眼中或许骄纵胡闹,是非不分,什么都不会的自己。

  恋慕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在心里反反复复的审视自己,做的哪一点不好,若是对方优秀的很,便是要怀疑自己三分,是否配不上对方。你小心翼翼的想在他面前表现出最好的一面,努力做事,但还是忍不住心里七上八下,悬而未决,就怕自己哪里出了错。

  偏偏越是紧张越是出错,越是如此就越是在对方面前出丑。沈丘因沈妙的事情怒斥她,她怕对方厌恶而难过,沈丘对她道谢,她就能立马高兴起来。为其高兴为其忧心,冯安宁都能想到那门外头的戏班子里花魁翘着兰花指的唱词。

  “相思坟上种一株彤彤红豆,豆熟掉进心尖尖,问一句汝可知?”

  这唱词也忒俗气,冯安宁却觉得说的是很对的,简直像是把她的心事全都唱出来了一般。

  可是她又觉得自己大抵是无望的,因着沈丘实在是看不出来待她有什么特别。冯安宁又黯然又无趣,觉得独自一人唱戏也索然无味。

  偏偏沈妙还在这时候出嫁了,嫁到了千里之外的大凉。

  这不仅仅意味着从此之后定京要少一个朋友,更意味着她也不能再有理由去沈宅,动自己隐秘的小心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