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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妙叹了口气,前路漫漫,明齐这点子浑水还没趟干净,提到感情一事未免也太过奢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倘若谢景行真的有那个本事,他敢娶个别国的将军之女,她就没有什么不敢嫁的。

  因为,沈妙伸手抚上心口,能让心再次跳动的人,世上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了。

  而唇瓣微微刺痛,仿佛还残存着辗转的炙热,让她低下头。

  无法否认的口是心非,无法压抑的心跳。

  那年轻男人英俊美貌,杀伐果断而睿智从容。

  让人不动心也难。

  ……

  定王府中,这一夜灯火通明。

  傅修宜在得知沈妙和太子的亲事被压了下来之后,是因为睿王“无意”间的一句话。当夜里就让所有的幕僚都到定王府,谈论着这件事情的始末。

  “我之前就猜测沈妙和睿王之间的关系不那么简单。如今拿太子一试,果然露出马脚。”傅修宜冷笑一声:“沈妙一有动静,睿王就坐不住。”

  裴琅垂首站在下面,一句话也没有说,这些日子傅修宜一改从前对他的器重,在很多事情上都不再过问他的意见。前后反差太大,自然落在别的幕僚眼中,他们以为裴琅得罪了傅修宜俱是幸灾乐祸,裴琅却知道,以傅修宜这样聪明的人,莫名其妙的冷落他,一定是发现了一些端倪,或许他和沈妙的关系也已经被傅修宜察觉到。虽然心急如焚,裴琅却半分也不能表现出来。傅修宜现在还没撕破脸,一定有他自己的用意,也许现在只是怀疑还未确认。做戏要做全套,不能半途而废,裴琅深知这个道理,表现的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被冷落的幕僚该有的反应。

  “裴先生怎么看?”今日破天荒的,傅修宜却问起了他的意见。

  裴琅心中一跳,垂首道:“属下以为,应当立刻去查探沈家同睿王或是大凉之间有什么关系。沈妙身份特殊,代表着明齐最重要的兵权,若是沈家和睿王私下里达成了什么协议,只怕……”

  幕僚们纷纷议论起来,虽然对裴琅多有不满,可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裴琅话说得没错。沈妙到底只是个小姑娘,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与其说睿王冲冠一怒为红颜,倒不如说睿王看重的是沈妙背后的沈家,这样才合乎情理。

  傅修宜道:“先生说的不错,不过我今日打听到一件事情。”

  众人都等着他说出后面的话。

  “沈妙今日在容信公主府上呆了一日。公主自来身体不好,却独独留了她到夜晚,而且似乎沈妙离开后,公主看起来也心情不对。”傅修宜笑笑:“会不会公主也知道什么。”

  一名幕僚沉默片刻后,道:“也许容信公主知道什么内情,殿下不妨从容信公主那头入手,也许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我也是这样想的。”傅修宜看向裴琅,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说给他听,只道:“沈妙虽然背后有沈家这座大靠山,可是本人也十分古怪。睿王独独对她的每件事出手相助,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如果容信公主也掺合进来,那事情就变得有趣了。”

  “纸包不住火,他们之间的秘密,我一定要揭开。”傅修宜笑得意味深长:“还得仰仗诸位了。”

  众人连称不敢,裴琅低着头,心中却是划过一丝不安来。

  ……

  这一夜,公主府上亦是不得安生。容信公主在行止院坐了整整一夜。

  谢景行未死,反而成了大凉的睿王,这是容信公主万万没有想到的。过去的两年间,容信公主无数次的希望有一日发现谢景行的死不过是一场梦,希望一觉醒来,那个傲气俊美的少年还会站在她面前,懒洋洋的唤一声容姨。然而当真正的这一刻来临之时,容信公主第一个涌起来的念头,并不是欣慰。

  他穿着尊贵的紫金长袍,袍角可以用金线堂而皇之的绣上飞龙,他带着冷冰冰的面具,熟络的与她打招呼,却是顶着一个睿王的头衔。

  那却是来自明齐的最大威胁。

  容信公主最初不过是因为被隐瞒而生出的愤怒,但当她意识到谢景行的身份时,容信公主最本能的反应就是警惕了。这并不是代表她不爱谢景行或者是那么多年的陪伴都是假的。而是因为在其位谋其政,她是大凉的公主,皇室独有的骄矜和多疑总会在这些时候生出来。

  她在桌前写信,是给文惠帝隐晦的提醒,写了一半又猛的停笔,将面前的纸一把扯过来揉吧揉吧撕得粉碎。心中的纠结和复杂难以溢于言表,而她却不愿意再见到谢景行,因为怕不敢如何面对。

  而最令容信公主狐疑的是,谢景行没死便罢了,怎么会变成大凉永乐帝的胞弟睿王。睿王这个名头显而易见不是可以随便被人用的。谢景行是本来就是大凉的人,还是不过因为机缘巧合被大凉的人收买。如果是前者,那到底还情有可原,可如果是后者,谢景行就是活生生的叛国了。

  谢鼎与谢景行自来就不亲近,问谢鼎肯定是不成的。沈妙一定知道些什么,可是沈妙肯定不会说,谢景行又护着她,容信公主反倒不好动作。思来想去,容信公主总算是想到了一个人。

  和谢景行幼年时候就一起长大,两家关系匪浅,算是谢景行在明齐最好的朋友。因为是一起长大,时时呆在一处,总会有时间看清楚谢景行偶尔不同的地方。

  平南伯世子苏明枫。

  容信公主唤下人去拿帖子来。

  ……

  日子越来越逼近年关了。

  百姓们忙着开始置办年货,街头巷尾每日都热闹非凡。生活总是过得如此顺遂,寻常人无法想到身居高位者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就如同苍鹰和麻雀看到的天空也注定是不一样的。

  文惠帝自从前些日子被睿王那一番野心勃勃的“闲谈”惊住以后,倒是越发的起了和秦国结盟的心思。只是因为明安公主一案到现在都未查明真正的原因,到现在都还隔着一条线。不过随着文惠帝表现出来的诚意越来越多,皇甫灏的态度也有所松动。

  明齐的官差衙门都任凭皇甫灏差遣了,就连大理寺也要时不时的接受皇甫灏的盘问。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文惠帝的确都是给足了皇甫灏面子。到现在都查不出明安公主的死因,皇甫灏以为也并非明齐这边刻意包庇,毕竟他也是亲眼见着案子的进程,指不定是明安公主什么时候得罪了大人物,否则怎么会一点儿痕迹也没留下。

  明安公主的事情暂且不提,睿王对文惠帝说的那番话,最后也传到了皇甫灏耳中。如果说一开始皇甫灏代表秦国,分明有意要和明齐结盟却故意拿架子,企图为自己谋求更多的好处,听到睿王的这番话时,皇甫灏就有些坐不住了。

  倘若睿王代表大凉,真的想要明齐生产矿石的那几座城池,正如文惠帝所担心的,大凉志不在区区几座城池,而是定京乃至整个明齐,那么明齐就危险了。唇亡齿寒,单单的一个秦国也不是大量的对手,更何况吸收了明齐兵力兵器还有财富到大凉,只会更加锐不可当,那时候大凉再来收拾秦国,秦国也回天乏力。

  秦国和明齐结盟的目的,也就只是为了牵制大凉。

  皇甫灏将这头的消息传回秦国,秦国皇帝虽然也恼怒自己白白的折了一个公主在明齐,可一个公主和整个秦国的江山大业比起来就实在是微不足道了。秦国皇帝只让皇甫灏暂且压住明安公主一事,务必要和明齐结成同盟交好。

  皇甫灏得了秦国皇帝的消息,这些日子就往明齐的宫里跑得更频繁了些。一个有意结盟,一个正愁没有帮手,一拍即合,面上一派其乐融融,文惠帝和皇甫灏的关系倒是走近了不少。

  文惠帝有心要扶持太子,之前本想将沈妙嫁给太子,谁知道会突然窥见大凉的野心,一时不敢对沈家下手,这会儿皇甫灏过来,恰好可以让皇甫灏与太子多走动走动,让皇甫灏承太子一个人情。

  这世上之事,自然是千丝万缕的联系,平日里看着八杆子也打不着的关系,却在各种交错纵横间有了联系。聪明人善于在这些关系中寻找自己可以利用的地方,普通人一个不小心,却会迷失在各种交错里。

  员外郎府上。

  沈东菱正在喝茶。

  上好的叶儿青,生长在南国险峰,一小撮就是几百两银子。她品茶的姿势优美惬意,穿着江南织锦的棉袄群,环佩叮咚,生的又十分俏丽娇艳,一眼看去,便晓得是个养尊处优的娇媚少妇。

  却哪里有人想到不久之前,她还是沈府里一个默默无闻的庶女,一年到头都不出院子,下人们都不认识她是沈府的小姐,更别说任婉云当家的时候,十天半个月饭菜里都没见到油荤。

  从前和现在,云泥之别。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员外郎府上虽然看着不比别的官家家大势大,可也算是富得流油了。从来就没有人靠着朝廷里的那点子俸禄过日子。嫁到员外郎府上之前,沈东菱一直以为王家是跟着周王的,然而之后才知道,王家真正的主子是太子。作为一个员外郎家却有着这样丰厚的家产,不过就是因为王家和走私盐贩子有些往来,而这里其中的银钱自然是源源不断的流入了太子府,不过就算是雁过拔毛,扣下来的这点子雁毛也足够往家在定京城里花银子不必考虑良多了,要知道私盐本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如果说银钱之事已经是沈东菱的意外之喜了,那么王弼本人也令沈东菱极为满意。王弼看着老实,实则精明,算是太子手下的一员大将。当初沈玥瞧不上王弼,殊不知是她自己有眼无珠。沈东菱生的俏美,性子更是柔和,更重要的是,每每都能对王弼的事情提出一些建议。但她绝不过分干涉,谨慎的保持着距离。越是这样,王弼就待她越好,娶妻当娶贤,尤其是这个妻子除了贤惠聪明之外,还娇俏可人善解人意,那就更可贵了。王弼一直都庆幸当初沈东菱和沈玥换了亲,员外郎家就王弼一个独子,王弼又很能干,王家几乎是王弼在做主,自然而然的,沈东菱就成了王家的当家主母。下人们都对她尊敬有加,若是任婉云如今还活在世上,只怕要被气的仰倒过去。那被她视如蝼蚁的庶女如今只怕是过得比当初的任婉云还要滋润,而万姨娘自然水涨船高,端的过的是富贵日子。

  今日也是一样。

  王弼从外面回来,将手里的糕点随手递给丫鬟,道:“路过广福斋,顺手给你买了你爱吃的云片糕。”

  “夫君有心了。”沈东菱笑盈盈的与他倒茶。她的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一股柔若无骨的意味,大约是到底是万姨娘生出的女儿,骨子里就带了些特别的风情。她笑道:“夫君今日高兴得很,可是有什么好事情发生?”

  对于沈东菱,王弼的大多事情也没有瞒着她,因为沈东菱不是碎嘴的人,偶尔还能替他分忧。如今王弼和沈东菱新婚不久,正是蜜里调油,王弼就道:“陛下让皇甫灏与太子多加接触,大约是要和秦国交好了。这样的人情陛下却送给太子,显而易见是要扶持太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咱们既然是太子的人,等太子日后继承大统,只会给我们一份功劳。”他笑着看向沈东菱:“你说该不该庆祝?”

  沈东菱心思转瞬,却是立刻绽开一个惊喜的笑容,道:“真的?”说罢又有些崇拜的望着王弼,轻声道:“夫君真是厉害,妾身跟了夫君,真是妾身前世修来的福气。”

  被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用如此崇拜的目光看着,任是哪一个男子的虚荣心都能得到极大的满足。王弼笑道:“这就容易满足了?”他叹了口气,惋惜道:“若是前一阵子陛下将沈五小姐赐婚给了太子殿下,太子有了沈家的兵力支持,只会更加有利。咱们的胜算也就更高些。如今虽然与秦国暂时有了交情,可是兵力这头……他叹了口气:“实力往往才是最重要的。”

  沈东菱心念直转,顺势依偎在王弼怀中,她伸手抚上王弼的胸口,柔柔道:“夫君就是对自己要求太苛刻了些。能做到这些,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这正是王弼想要听到的,他笑道:“你可真知足。”

  “妾身有夫君这样的男儿就知足了。”沈东菱娇笑,又状若无意的问道:“如今不能让五妹妹嫁给太子了么?”

  “五妹妹?”王弼一愣,随即道:“差点忘了,你们是姐妹。”

  他本是无心之语,听在沈东菱耳中却分外刺耳,似乎是在说她是庶女,沈妙是嫡女,嫡庶有别一般。人的贪欲是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滋生的。在过去,沈东菱要忙于在沈府里保全自己,为自己谋一条好生路,那些嘲笑和讽刺都可以隐忍下来,没功夫计较。然而当她成了员外郎夫人,对于这些就格外敏感起来。

  她将脑袋埋在王弼的怀里,不让王弼看见她此刻有些阴霾的表情,却是问:“不行么?”

  “倒也不是不行。”王弼道:“只是如今大凉野心难明,其余事情一概延后,还得需要沈信的威名。只是沈妙如今年纪不小,听闻沈家也不希望沈妙嫁入太子府。这件事的重点就在于要越快办成越好,拖的时间久了,难免生变,沈信给沈妙寻个亲事,将沈妙嫁出去极有可能。那时候,太子的筹谋就落空了。”

  “不能先将亲事定下来么?”沈东菱问。

  “傻瓜。”王弼道:“身价不想要沈妙嫁给太子,沈妙自己也不愿意,若是使用些非常手段,让沈信在这个时候生出不满就不好了。”

  “这不就是仗着自己的权势欺负人么。”沈东菱撇了撇嘴。然而她这话却是一丝半点儿也没为沈妙着想,到将那些罔顾别人意愿将自己要求强加于别人身上道强盗当作受委屈的人了。

  “可以这么说。”王弼笑道。

  “那凭什么只能让他们用权势欺负人,不能让太子也用权势欺负人?”

  王弼笑了:“太子厚德,不能做这等欺压人的行为。”

  “太子不能做这种事,别的人就可以是吗。比如普通人,普通的老百姓。若是天下人都要求五妹妹嫁给太子,这算不算是以百姓的权势欺负人呢?”

  王弼本来当沈东菱是说着赌气的话,谁知道听到后面,神情渐渐严肃起来。他看向沈东菱,沈东菱坐在他怀里,一派娇憨,仿佛刚才就是这么随口一说。

  可王弼是个聪明人,他能从沈东菱的话中发现一些细枝末节,他问:“你该不会是又有什么坏主意了,说来听听?”

  “夫君可真是狡猾,说了对我有什么好处?”沈东菱问。

  “嗯。”王弼假装思索一下,道:“若是你说的好,我便想法子为你求个诰命回来。”他想着,若是沈东菱真的有办法让沈妙嫁给太子,那他就是立了大功,就算日后太子登基,也要感念着他的好。替沈东菱求个诰命,不亏。

  沈东菱闻言,眼中就闪过一丝心满意足的光芒来。

  她说:“我可不是为了诰命夫人,而是为了夫君你。夫君想要做什么,妾身自然都是支持的。夫君想要辅佐未来君主,妾身这个小女子,也就只好献丑了。”她说的俏皮,更是令王弼心中大悦。

  “其实这个法子很简单,只要秦国太子配合就行了。”她说。

第一百七十六章 黑心夫妇

  “这个方法很简单,只要秦国太子配合就行了。”沈东菱道。

  王弼闻言,问:“此话何解?”

  沈东菱一笑:“如今咱们明齐不是正要和大凉结盟么。依着夫君话里的意思,秦国也定是乐于与咱们结盟的吧。若是秦国要求答应结盟的条件是要迎娶五妹妹的话呢?”

  “这自然是不成的。就算陛下为天下百姓考虑不得不答应,可沈将军也不会同意将沈五小姐远嫁。”王弼倒是很清楚,毕竟沈信疼爱沈妙这个女儿整个定京城无人不知。便是嫁到外地就已经不可能,更不用说是嫁到秦国那样的远地。数年都不得见一次。

  沈东菱一笑:“正是这个理儿,可若是这个消息传了出去,明齐的百姓知道了此事,定然会要求沈将军将五妹妹嫁过去。毕竟皇甫灏是秦国的太子,生的也不错,五妹妹嫁过去不吃亏。如果大伯不答应,那么秦国不与明齐结盟,也许会被大凉钻了空子,明齐江山岌岌可危。一个五妹妹换天下百姓的安危,不管在大伯眼里划不划算,总之,在百姓眼里会划算的。”

  王弼陷入了沉思。

  沈东菱又道:“世人都知道我大伯最是将天下大义置于个人性命之前。如今却被百姓来相要挟,他可以与官家拼命,却不可以罔顾百姓的意愿。”

  “就算是陛下,也多多少少不能任意妄为,要考虑百姓的意思。更何况是我大伯呢?大伯一面不希望真的被大凉有了可趁之机,一面却是定然不准五妹妹嫁到远方。可是谁能阻止皇甫灏?就算有也未必敢吧。这个时候,只要太子殿下出面说一句,五妹妹是太子府早就定下的人,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这……”王弼听得有些犹豫,只听沈东菱继续笑着道:“太子的脸面,皇甫灏不可能不顾。况且前些日子也的确有这件事的风声传出,皇甫灏只要自己打听一下就能打听得到。比起嫁给皇甫灏远居秦国,大伯自然更愿意五妹妹嫁到太子府上,还能时时照看着。太子在这个关头挺身而出,大伯也会感念太子的恩德。”

  王弼眼睛亮了一亮,他本就精明,自然听出了沈东菱这办法里的可取之处,兀自陷入了沉思。

  沈东菱却还没有说完,她一手环着王弼的脖颈,一边道:“不过这出戏自然要皇甫灏和太子殿下配合。太子殿下可以给皇甫灏一些好处,皇甫灏得了,一起做戏,剩下的事情就顺其自然了。”

  王弼一把搂紧了沈东菱,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道:“没想到我还娶了一个智囊团!”

  沈东菱赧然的低下头:“夫君莫要打趣妾身,妾身也只是突然想到的。其中定有许多不合时宜的地方,不过夫君一定能想法子弥补。”

  “你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王弼越看沈东菱越觉得欢喜,道:“这次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放心,等大功告成,我一定在太子面前提上你的功劳,让咱们家菱儿也好好威风威风!”

  沈东菱心中不屑,男人建功立业,最怕的就是被别人分了功劳,何况她还是个女子,王弼会将她的功劳说出来才怪,不过是此刻花言巧语罢了。

  不过心中明了是一回事,沈东菱却还是推了推王弼,急道:“夫君可莫要提起此事是妾身的主意。哪有没事就算计自己妹妹的。今日若非是为了夫君排忧解难,妾身何至于此。这话传出去,妾身以后还怎么做人?”

  王弼本来就是随口一说,若是沈东菱顺势应承下来反而会觉得她太过贪慕功劳,然而此刻沈东菱慌慌张张推拒的模样却让他觉得满意极了,越看沈东菱越可爱,也就越庆幸沈东菱与沈玥换了亲。他道:“好好好,我不说。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嫁给太子,日后太子登基,沈五小姐就是贵妃,日后总会感谢你的。这可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事。”

  沈东菱笑道:“妾身也是这么觉得的。”心中却明了,沈妙根本就不是一个贪慕权势的人,沈家已经将沈妙视做掌上明珠,因此那些富贵于她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从某些方面来说,沈妙和沈信一样,骨子里带着一种偏执的执拗。对于旁人来说嫁给太子是好事,就算是之前不愿意的,过些日子尝到甜头也就会满意了。

  可沈妙不同,走错了一步,她能将自己轴死。就算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也定会仍然不会好过。

  对不起了,沈东菱在心里说道,整个沈沈府里,她最不愿意与之为敌的就是沈妙,因为沈妙也很危险,背后还有沈信夫妇无条件的支持。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沈东菱有了和沈妙作对的资格,沈东菱也就忽然想起来,她其实也是嫉妒沈妙的。沈东菱能将沈府其他人踩在脚下,包括二房三房,沈玥沈清,可独独不能比过沈妙。沈妙依仗的家人,恰恰是沈东菱永远也无法得到的。

  地位低微的人一旦得势,撅弃了自己从前的小心翼翼和卑微,反而才会更加让人觉得扭曲。这就是为什么家庭贫寒的读书人一朝中第,谋了个小官,性格就变得无比狂妄的原因。

  骨子里的地位作祟,随时怕被人看出自己从前的不堪。

  沈东菱正在走神,就听见王弼道:“此时需要好好筹谋一番,我得先同太子商量一下。”

  沈东菱回过神,笑道:“介时将五妹妹约出来一道才好呢。”她想了想:“妾身能给五妹妹下个帖子。”

  “哦?”王弼问:“他会出来么?”

  似乎早就晓得沈东菱和沈妙两姐妹关系不甚热络,只是落在沈东菱耳中,倒又像是在讽刺她和沈妙之间嫡庶有别一般。按下下心中的不悦,沈东菱道:“夫君不相信妾身?放心吧,切身一定会将五妹妹叫出来的。”

  ……

  平南伯府上,苏明枫此刻亦是陷入了头痛。

  昨日里容信公主竟然来到了平南伯府上。容信公主许久未出门,深居简出,也无人注意她,又是乔装过,苏明枫差点也没认出来。

  容信公主这般屈尊下贵来平南伯府,定然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容信公主让下人直接通报的苏明枫,便是表明此事和苏煜没有关系,是特意为他而来的。苏明枫虽然不解,却一点儿也不敢怠慢,将容信公主迎进去,以为容信公主要吩咐他做什么事。

  谁知道容信公主不是来指使人,而是过来打听消息的。

  而她打听的消息也让苏明枫大吃一惊,容信公主打听的消息,是关于谢景行的消息。

  谢景行两年前就死在了北疆的战场之上,因着定京的人都知道谢景行与容信公主感情十分要好,所以谢景行死后,容信公主生了一场大病,自那以后,无人敢在容信公主面前主动提起谢景行,免得惹起容信公主想起伤心事。

  谁知道如今容信公主反倒主动问起苏明枫了。

  容信公主问苏明枫一些关于谢景行从前的旧事,还旁敲侧击的打听谢景行是否有什么秘密。最后却是问起了谢景行的尸首问题。

  谢景行当初是在北疆被敌军万箭穿心而死的,被敌军首领斩下首级挂在城楼,扒皮风干。当时谢家军众目睽睽之下做不得假。后来想法子弄回尸首时,已经惨烈的不成形状,尚且不是全尸。谢鼎当时瞧见谢景行的尸首就晕了过去,容信公主怕受不住,根本就不敢去看。倒是苏明枫这个童年玩伴送了谢景行最后一程。

  眼下容信公主来问苏明枫,是否确定那那具尸体就是谢景行。

  若是平常,苏明枫顶多觉得有些疑惑,可是自从上次在街头上遇着沈妙,发现沈妙腕间的那只虎头环之后,苏明枫心里就有些疑惑,一直盯着沈妙在沈府里的动静。容信公主会突然来找他打听谢景行的事,苏明枫几乎是立刻就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谢景行没死,只怕还活在这世上。

  虽然不明白谢景行还活着为什么不出现,苏明枫却也不傻,他应付了容信公主几句话后,容信公主离开了,苏明枫却陷入了自己的思考。

  容信公主既然有所怀疑,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说明谢景行一定是露出了什么马脚。想到沈妙的镯子,想到容信公主的异样,苏明枫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谢景行只怕不止没死,还就在定京城中。

  只是让苏明枫疑惑的是,谢景行和容信公主之间一向没有秘密,感情也最要好,是什么让谢景行在容信公主面前也不愿意说出真相?而且容信公主为什么要问起谢景行儿时的事情,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苏明枫都觉得谢景行定是有自己的理由。当务之急是找到谢景行的下落,找到谢景行之后,一切问题自然而然的就有了答案。

  要到哪里去找谢景行呢?定京城说大不大,可以绝对不算小,茫茫人海要找一个躲起来的人,尤其是这个人还挺有本事,那绝对不是一件容易事。

  苏明枫打算派人盯着容信公主。

  既然容信公主已经发现了蛛丝马迹,掌握的东西一定要比他的多。容信公主调查什么,他只要跟在后面捡便宜就好了。

  苏明枫抬手召来下人。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

  ……

  沈妙接到沈东菱的帖子时,谢景行正在她房间里喝茶。自从那一夜之后,谢景行倒是名正言顺的管起了她的事。沈妙起先十分不习惯,后来便也习以为常了,反正谢景行手眼通天,就算不告诉他他也能自己想法子查到,到最后还不是一样的结局。

  谢景行扫了一眼她手中的帖子,道:“沈东菱?”

  “大约又是在打什么主意吧。”沈妙道:“邀我去品香。”她怔了一下,微笑起来:“品香都出来了,看开员外郎府上的底子也不错。”

  品茶品酒,大约都是很中规中矩的,可是品香却不同。上好的一块儿香,有的价值千金,烧了就没了。沈妙晓得最贵重的香是玉梨沉香,指甲小的一块儿就要万两黄金。曾经有个西域商人进贡到了宫中,想求一个皇商的名号。那玉梨沉香有小孩的拳头大,十分稀罕,当时后宫中所有嫔妃都来看,沈妙也觉得很是新奇。

  沈妙一直以为那玉梨沉香会放在国库,毕竟是十分珍惜的东西。后来楣夫人生辰,傅修宜却将那玉梨沉香点了,博美人一笑。品香烧的是真金白银,相当于一次少了好多银票。沈东菱的帖子上写的是品凤嘴香,也是十分珍贵的了。员外郎家的俸禄,断然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显然,沈东菱嫁的人家,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富裕底子,毕竟定京城里的官员,许多一品大臣也不会这样挥霍。也不知九泉之下的沈玥得知了真相后,会不会气的活转过来。

  “凤嘴香不便宜,花这么多银子,定也不是为了姐妹叙叙旧而已。”

  “算计你么?”谢景行挑眉问道。

  “沈动力可不是沈玥,若真的想要算计我,我也不会轻易被她算计了去。沈东菱不蠢,我猜她让我去大约是想要筹谋什么,若是我过去了,只会让她的事情变得更顺利而已。若我不去,也并不会损失太多。”沈妙一笑:“我只是觉得,员外郎家竟然有这么多银子。”她看向谢景行。赏析在刑场看见沈东菱到时候沈妙就注意到了,沈东菱的衣裳首饰都极为贵重。就算王弼再如何宠爱她,超过王家可以负担的银子也是不理智的。那么王家如何有这么多的银子?

  谢景行瞥见沈妙的眼神,很识趣的接口道:“王家是太子的人,太子私下里与贩卖私盐的盐贩子有些关系。王弼是中间人。”

  沈妙恍然大悟,难怪了,贩卖私盐本就是一件利益极大的生意,就算是吃点零头也足够令人眼热了。难怪王家烧得起香,这样一来,沈妙倒是有些明白沈东菱的底气从何而来。如果沈东菱嫁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员,她必然会小心翼翼的经营。可现在王家富得流油,王弼又在太子手下做事,沈东菱以为文惠帝扶持太子,这天下江山大业终究会在太子手中,水涨船高,王弼作为为太子办事的人,自然也是身价倍增。她是王弼的正妻,荣光无限。大约也是被一时的风光迷了眼,才会胆子也变得大起来了吧。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沈东菱不能一直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所以看不清事实。天下大事变数这么多,谁能保证太子就一定能继承大统。退一万步讲,就算太子继承了大统,谁能保证王弼就一直高枕无忧的太子手下步步高升。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多了去了,最是无情帝王家。

  “王弼是太子的人,”沈妙思索道:“沈东菱突然这么做一定和王弼有关,也就是说和太子有关。”沈妙看向谢景行:“我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她想拿我的亲事做文章?”

  谢景行赞赏的看着她,道:“聪明。”

  “你早就知道了?”沈妙有些怀疑。

  “沈东菱出的主意,”谢景行随手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道:“让皇甫灏和太子达成协议,一起演一出戏。以你嫁给皇甫灏为要求和明齐结盟。否则同盟破裂,打量也许会进攻明齐。届时将这个消息放出去,百姓惶恐之下会要求沈信将你嫁给皇甫灏。一边是百姓一边是你,沈信必然会极为痛苦。

  可天下没有人能敢和皇甫灏作对,这时候只有太子出面,说你和太子早已有了婚约,比起将你远嫁秦国,沈信更容易接受你嫁给太子留在明齐,还会因此对太子感激。”谢景行耸了耸肩:“你这位庶妹,也不是个简单角色。”

  沈妙听的面色铁青,冷笑一生:“她倒是为我殚精竭虑。”

  竟然拿天下百姓来要挟沈信,身心从沈老将军那里接受的家族传承就是:为黎明百姓而战。而当沈信被自己深爱的百姓所要挟,另一头是沈妙这个亲生女儿,可想而知沈信心中有多痛苦。在沈府的众人中,沈妙和沈东菱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先撩者贱,沈妙对沈东菱就生出一股无法抑制的厌恶来。

  她道:“和太子的亲事不行。”

  谢景行似笑非笑的盯着她:“怎么,这么想要嫁给我?”不等沈妙发火,他又道:“放心,天下还没人敢从我手上抢东西。我看上的女人,他只怕要不起。”

  他说话总是这样没顾忌又肆无忌惮,沈妙的脸莫名就微微一红。她岔开话头道:“沈东菱算计我,我自然也要回敬一两分。”

  “夫人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谢景行懒洋洋道。

  沈妙:“……”

  她说:“你现在到底是是什么意思?要灭了明齐,大凉来统一么?”

  谢景行目光有些奇异,他道:“我说是,你会帮着我不成?”

  “我说过了,在这一点上,我与你是一样的。”沈妙回答。

  谢景行面上的玩笑之色渐渐收起。他不晓得沈妙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似乎一点儿端倪也窥见不到。在两国敌对这件事情上,谢景行从来没想过沈妙会支持他。如今沈妙的无视状态,已经令谢景行十分意外了。而现在沈妙的神情提醒着他,她说的是认真的。

  她想灭了明齐?

  为什么?

  沈妙绝不是一个贪慕名利的人,所以不会是为了附和他所说的话。而因为爱慕谢景行所以为了他连明齐都可以抛之脑后……谢景行觉得也不太像。似乎从认识沈妙开始的时候,沈妙就对傅家人极有敌意,这固然是因为傅家人也想要打压沈家,可沈妙是个闺阁女子,又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情?有时候看着,她比沈信和沈丘看得还要清楚,一直是以一种守护的姿态站在沈家面前,就像是早就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似的。越是和沈妙走得越近,就越发现沈妙身上有许多神秘的地方。可是这些行为,就连沣仙当铺也查不出原因。

  着实令人怀疑。

  他迟疑了一下,问:“你……不喜欢明齐?”

  沈妙垂眸:“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古以来就是这个道理。不是我愿不愿意、喜不喜欢可以改变的。就算我不愿意我不喜欢,这些事情还是会发生,这是注定的。”她抬起头看着桌上微微晃动的烛火,道:“并且比起傅家人来,我宁愿这江山在你们手中。”

  谢景行一愣。

  “两国交战,和百姓无关。明齐这些年本就气数将尽了,赋税沉重,天灾不断,百姓日子艰难。官场黑暗,官员腐朽。皇帝更是昏聩,对于有功世家,堤防算计,恨不得斩而杀之,吃相也太过难看。相比较而言,大凉百姓却安居乐业,各行业欣欣向荣。”沈妙道:“我知道永乐帝是明君,当初攻打其他小国的时候,曾有其他小国的百姓自发打开城门相迎,不正是这个道理?”

  谢景行深深的看了一眼沈妙,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世人都说女子最是短视,目光短浅,只看得到面前而看不到大局,殊不知只是他们未曾遇到而已。谢景行曾见过目光最大气见识最广博的一个女人是他的皇嫂,永乐帝的妻子显德皇后。可显德皇后是出自史官世家,博闻强记,又是六宫之主,沈妙如今才十六岁,她去过最远的地方不过是小春城,两年前甚至被人称为花痴草包。可是沈妙关于时局的这一番话,甚至永乐帝的大多幕僚都比不上。

  不将自己看作是某一个国家的人,而是站在历史的高度上,非常平静地顺应着规律,就如同顺应着四季的变化一般。

  看得如此通透的人世上不多,可这人偏偏就坐在他的面前。谢景行突然就有几分庆幸起来,这个女人是他发现的,这一番话,沈妙也愿意对他说。

  沈妙却不知道谢景总心中是如何想的。她只是曾经听闻傅修宜评价永乐帝,说永乐帝是个千古风流人物,一代明君。大凉最初的国土也并非今日这般辽阔,尤其是当初大凉的先皇死后,国内似乎很是动乱了一番,却被别的国家趁机而入。后来如今的永乐帝登基,慢慢开始收回国土,不仅如此,还开始吞并周边小国,永乐帝这个人极富魅力,顺应民心,有的小国百姓甚至是盼着永乐帝来吞并他们,好改善如今的艰难生活。

  而永乐帝做到了。

  当时沈妙很是为此事惊奇,傅修宜也对永乐帝忌惮不已,后来傅明读书,也读到这一段,还兴致勃勃地与沈妙讨论,因此沈妙对此事的记忆极深。

  谢景行顿了片刻,不悦道:“你记他的事情记得这么清楚做什么?”

  沈妙:“……”

  她道:“当然,我并没有这么伟大,也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若是傅家人当家,沈家迟早会被寻理由消灭。君主不仁,臣子自然也没有必要守着道义过日子。不是么?”

  “那你怎么就知道,永乐帝不会是第二个文惠帝,不会对沈家下手?”谢景行问。

  “听闻永乐帝身边有个姓李的将军,遭遇和沈家倒很是相似,可是李家却被永乐帝礼遇有加。沈家兵力不如那位李将军,应当不必操心的。”沈妙心中想着,至少前生到她死了之前,这位李将军一家都活得很好。

  谢景行一怔:“你怎么知道有位李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