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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垣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垣儿。”瞧见沈垣进来,沈老夫人的态度缓和了许多,榻上的沈元柏见了,也笑嘻嘻的看着自家二哥。

  沈垣没有伸手去抱沈元柏,只是笑着道:“过来瞧瞧祖母。”

  “我有什么好看的。”沈老夫人嗔道,面上却是欢喜。这些个孙子中,她最爱的就是沈垣。沈垣年纪轻轻的就才学过人,又入了仕途,人人都赞一声好,给她长脸极了。自然也就最被沈老夫人看重。

  “侥幸得了一瓶玉雪膏,特意给祖母拿来,祖母可不要辜负孙儿一片好心呐。”

  沈垣笑着将手中的瓶子递给了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有些惊喜,随即佯怒:“我都多大年纪了,还用这些,你莫不是在故意气我?”虽如此,面上却显出爱不释手的神色。

  沈老夫人到底是歌女出身,这些个胭脂水粉便是老了也不会断,沈垣倒也会投其所好,顿时就让沈老夫人呢阴霾的心情一扫而光。

  “祖母可年轻了,这样的好东西就是要用在祖母身上。”沈垣面不改色的奉承。这祖孙二人便又说了些话,沈垣是个精明的,沈老夫人本就喜欢他,加之他又故意挑些让沈老夫人高兴地话说,荣景堂中的气氛便是和睦无比,就连榻上的沈元柏都被冷落了。

  待说了一会儿后,沈垣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状若无意道:“说起来祖母,似乎过几日表妹和表弟就要来了吧。”

  沈老夫人一愣,随即语气冷淡道:“什么表弟表妹,住几日就走。”沈老夫人在做歌女之前,也是有家人的,或许就是家人将她卖入了青楼,沈老夫人祖籍在苏州,后来沈老夫人被沈将军带来定京做了将军夫人,自然就和家人断绝了往来。只是今年那家人不知道从哪里打听了沈老夫人的消息,就让自己的一双孙儿女前来定京,说是过来瞧瞧沈老夫人,其实众人都清楚,不过是个打秋风的。

  如沈老夫人这样见利忘义的人,这么多年又未见,自然对人家不可能有什么亲情,眼下听沈垣提起此事,自然是不愿多谈。

  沈垣笑道:“我还从未见过这一双表弟妹,想来年纪正和五妹妹相仿。”他喟叹一声:“说起来,大哥此番回定京,我听闻大伯和大伯母正在为他挑中意的姑娘,大约也是要为他操心大事了。”

  “沈丘要挑媳妇?”沈老夫人顿时坐直身子:“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垣儿,你可知他们挑的是哪家的姑娘?”

  “这倒是不知,”沈垣想了想:“不过以大伯和大伯母的门第,自然应该挑那位位高权重府上的姑娘才是锦上添花,大哥眼下就有如此前程,想来有了大嫂府里的支持,只会如虎添翼,更上一层楼。”

  沈垣越是这样说,沈老夫人的面色就越是难看。半晌才酸溜溜道:“那也得看人家姑娘看不看的上他!”

  沈垣只做不知,状若无意道:“不过最重要的还得大哥喜欢才是,若是大哥喜欢,便是没那么大家世也无妨。要我说,指不定咱们的小表妹,就被大哥看上了,那时候才是亲上加亲。”

  “你说些什么胡话?”沈老夫人眉头一皱,下意识的就反驳沈垣的话:“她是什么身份,老大家的怎么会看得上?”

  “我就是随口说说,祖母不必介怀。”沈垣又笑着将话头扯开,说了几句话后这才告辞,临走之前,却又不动声色的看了张妈妈一眼。

  待沈垣走后,沈老夫人便一直想着之前沈垣说的话,一方面,她深知沈垣话说的离谱,就算沈信夫妇再如何开明,都不会看上那一家子的低微身份。再者沈丘也不是好色之徒,此事简直难如登天。但是另一方面,沈老夫人又为沈垣所说的话心动,若是沈丘找了个高门家的小姐,岂不是势力又要上一层楼,沈老夫人最是看不得沈丘好,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羽翼更丰,若是娶了自家侄孙女,不但不会更好,反而还能将沈家大房拉下水,拖沈丘的后腿,那才叫一个好字。

  张妈妈一边为沈老夫人捶着肩,一边轻声道:“老夫人,其实老奴也觉得方才二少爷的话有几分道理。”顿了顿,她才道:“您想一想,若是大少爷和表小姐成了,亲上加亲,表小姐是老夫人这边的,要做什么便容易的多了。”她低声道:“若是亲事成了,日后银子的事儿就轻而易举,表小姐的银子不就是您的银子?”

  此话一出,沈老夫人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不错,如果沈丘和家里的侄孙女成了亲,侄孙女自然是她这边的人,把控住了沈丘,就是把控住了大房。

  张妈妈继续道:“要是表少爷和五小姐成了就更好了,日后整个大房的银子财产,那便全是老夫人的了。”

  沈老夫人心中一动,张妈妈的话句句都是掐着她的点儿说,直将她说的心花怒放,想想能谋夺大房的财产,在暗中使个个把手段让大房内里起乱,沈老夫人就高兴地不得了。可是转瞬又担忧起来,道:“话说的容易,可是我那侄孙儿女,都是从蓬门小户出来的,老大家又不是没见过世面,怎么可能瞧得上他们?”

  “我的老夫人,”张妈妈笑了:“您倒是忘了从前那些手段了,这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嘛,哪里就有那般复杂呢。稍微动动脑子,没什么不可能的。”

  她这话引出了沈老夫人的一点遐想,片刻后,沈老夫人也跟着笑起来,大约是想笑出些妩媚的姿态,却因为人老珠黄而显得有些诡异,那种老态的春情让她看起来分外丑陋,她道:“说的也是,男欢女爱,也就是那么点子事。”说完这话,她与张妈妈对视一眼,彼此都瞧见对方眼中的深意,沈老夫人道:“来人,去将我屋子里的箱子找出来,我的这双侄孙女,许久不见,也该给些见面礼才是。”

  屋外,沈垣望着荣景堂飞出的低低笑声,眼中闪过一丝冷笑,慢慢走出了院门。

  ……

  西院中,沈妙将十张银票交给莫擎。

  “你去宝香楼,找一位叫流萤的姑娘,我已经打听过了,百两银子就可买她一夜,你拿了银子,与她坐一夜,什么也不要做,隔三日去一回。”沈妙道。

  莫擎在听到“宝香楼”三个字时脸色就有些发青,待听闻沈妙要他去找什么流萤姑娘的时候就由青变红,他迟迟不去接那张银票,看着沈妙道:“小、小姐,你是在与属下玩笑吧。”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与别人玩笑。”沈妙一张脸严肃板正,莫擎想了想,他认识沈妙到现在,沈妙整日一板一眼的,的确是没做过什么戏耍玩笑别人的事情。

  可是……要他去青楼,也实在太离谱了。莫擎摇了摇头,红着脸吭哧吭哧道:“小姐,这……属下……为什么要属下去、去宝香楼。”

  沈妙瞅着他,说起来,前生跟了自己那么久,她的确没见过莫擎和哪位姑娘有什么牵扯,做童子做了这么多年,原以为是宫中戒规森严,谁知道莫擎这性子,吞吞吐吐的,哪像个侍卫统领?

  她道:“让你去你就去,若是那位流萤姑娘问起你为何如此,你便什么也不要说。总之你听清楚了,当个哑巴就好。”

  莫擎:“……”

  看莫擎还是一脸不情愿的表情,沈妙厉声道:“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属下不敢!”莫擎连忙道。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沮丧,他堂堂八尺男儿,在沈丘麾下也算是少有敌手,怎么被沈妙这么一吼就觉得心中慌张,按理说他如今虽然是保护沈妙的安全,可却是沈丘的手下,对待沈丘都没这么小心翼翼,莫非他跟着沈妙,如今奴性也变得这般强了?

  百思不得其解,却听见沈妙继续道:“我听闻这流萤姑娘媚骨天成,极有手段,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人不计其数,虽然称不上是宝香楼的招牌,却也算是个受欢迎的姑娘。我挑中你,是因为知道你是个正人君子,又意志坚定,让你坐一夜就是坐一夜,可别趁着时机就真的做了什么事情,若是办砸了,你就也不用呆在沈家军了。”

  莫擎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感觉从来没有一刻像眼下这般窘迫过,沈妙说的这般露骨就罢了,偏还用审视的目光扫了他全身上下一眼,甚至还在腰间某处停了半刻,若非沈妙是主子,只怕莫擎眼下就能气冲冲的拂袖而去。他欲哭无泪,也不知道沈妙究竟是怎么长养成这样的性子,这般大喇喇的看他,莫擎觉得自己像是案板上的猪肉。

  看莫擎脸都憋紫了,沈妙才放过他,挥手道:“去吧。记住我说的话。”

  莫擎一溜烟儿跑出去了。惊蛰正从外面回来,见状就齐道:“莫侍卫怎么了?看着好似很痛苦似的,出事了么?”莫擎从来都是镇定自若的做事,还是头一次看见他这么狼狈。

  “没什么,害羞罢了。”沈妙道:“打听的事儿如何?”

  惊蛰正有些奇怪沈妙所说的害羞是指什么,闻言就道:“打听清楚了,老夫人娘家的表小姐和表少爷两日后就到。”

  “是么?”沈妙淡淡一笑:“那位表小姐,闺名可叫荆楚楚?”

  “姑娘怎么晓得?”惊蛰惊讶。

  沈妙不言,低头掩下眸中一抹杀意。自然晓得,她前生的……大嫂。

  ……

  两日后,天放晴,沈妙起了个早,出门在院子里看沈丘和沈信比剑,大冷的天,二人比的更是大汗淋漓,周围一众护卫也都暗自叫好,正是兴致高昂的时候,却见沈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喜儿跑了过来,只说沈老夫人让大家赶紧去荣景堂,娘家的表小姐和表少爷来了。

  沈丘挠了挠头,奇道:“哪个表小姐表少爷?我怎么不知道。”

  罗雪雁倒是很快明白过来:“是老太太娘家那头的亲戚吧,原先也没听过,倒不知怎么突然过来了。”

  沈信没什么反应,沈老夫人是他的继母,可是沈老夫人的出身注定她上不得台面,这么多年来,那头娘家人也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只知道是苏州那边的人。不过千里迢迢来到定京,又是小辈,沈老夫人如此看中,他们也只得前去做做样子。

  沈丘放下剑,同沈信回去换了件衣裳,一回头却见沈妙站在门口,神情有些冷硬。不由得走过来问:“妹妹怎么忽然不高兴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沈妙回过神,看了沈丘一眼,笑道:“无事。”

  待几人到了荣景堂,老远就听见沈老夫人的笑声。沈老夫人自从沈清出事之后每日都沉着个脸,哪里有过这般开怀的时候,沈信和罗雪雁都有些诧异,几人踏进荣景堂,便瞧见陈若秋一房和沈贵一房竟然都在,沈老夫人面前此刻正站着一男一女,沈老夫人见沈信他们来了,便对跟前的两人道:“这便是你大伯父一家。”又对沈信道:“这是我兄弟的孙子和孙女,冠生和楚楚。”

  荆冠生,荆楚楚。

  那二人闻言,连忙转身冲沈信一行人一一行礼。

  沈妙站着不动,目光平静的打量着眼前二人。

  荆冠生今年十八,荆楚楚今年十六,皆是芳华好年纪。荆冠生生的普通,略有些微胖,不过胜在肤白,颇有些文气,穿着一身褐色长衫,布料已经算是不错的,剪裁也大方得体,只是一双眼睛中却是若有若无的透出些精明的光,将那点子文气损的一干二净。

  这荆楚楚倒是生的十分不错,也许沈老夫人娘家人自来都长得好,荆楚楚生的竟与沈老夫人轮廓有些像,小家碧玉的模样,不过比起沈老夫人年轻时候的锋芒却是收敛的多了,樱草色的香绢石榴裙,秋香色的并蒂莲大褂子,也是极为讲究精致,花颜月貌,却好似极为羞涩腼腆,怯生生的说话行礼,眼睛却是直直的盯着地面上,不敢抬头看人。

  待同沈妙问好的时候,沈妙便笑道:“表姐怎么只看着地下呢?地下可没有我的影子。”

  荆楚楚一怔,抬起头来,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又看了看沈老夫人。沈老夫人顿时皱眉道:“楚楚刚来有些怕生,五丫头你客气些。”

  沈老夫人毫无顾忌的护短,登时让沈信几人面色变了变,他们可不会为了一个并没有血缘关系的不知道哪门子的亲戚而让沈妙委屈,对荆楚楚的态度立刻就有些冷淡下来。

  沈老夫人浑然未觉,倒是沈垣皱起了眉头,不动声色的看了沈妙一眼。

  沈妙笑眯眯道:“怕生啊,没事,多住几日就不怕了。这里么,总归是会熟络起来的。”

  她的话语亲切似乎还有些难得的热络,不过听在有心人的耳中,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荆楚楚对着沈妙腼腆的一笑,又低下头去绞着手中的帕子。好似多看一眼便会红脸似的。倒是一边的荆冠生,对着沈妙笑的温文尔雅。

  沈妙的目光压根儿就没落在荆冠生身上,她盯着荆楚楚,却能听到自己磨牙的声音。

  荆楚楚总是这样,羞涩、腼腆。毫无心机,总是怯生生的低着头,好似人人都能欺负她。所以事发时候,看到她与沈丘酒后躺在一张床上,众人才会辱骂沈丘禽兽不如。而谁又能想到,这样纯洁如同白纸一张的姑娘,最后却给沈丘戴了绿帽子,还因为误杀奸夫,让沈丘进了大牢。那些嫁进来后时常出错的军务,沈丘从马上摔折的腿,大约全和荆楚楚脱不了干系。而最后的最后,沈丘的尸体被人从池塘发现,而荆楚楚却卷了沈家大房的银子逃之夭夭。

  最毒妇人心,沈妙却觉得,眼前这张兔子一样温顺的脸,却是比蛇还要毒辣。毕竟沈丘虽然不喜欢,娶了荆楚楚后还是诚心相待,以沈丘赤诚的性子,也断然不会让荆楚楚吃亏。

  但是荆楚楚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眼狼。

  沈妙一直盯着荆楚楚看,饶是沈丘这样的粗心肠也察觉到了不对,疑惑的问道:“妹妹?”

  荆冠生也道:“五妹妹怎么一直盯着楚楚看?”

  荆楚楚后退一步,有些紧张的侧过身子让荆冠生替他挡住沈妙的目光,好似十分害怕。沈妙微微一笑:“表姐生的实在太美了,不小心,就看过头了。”

  沈玥咬了咬唇,如今沈妙容色渐长,已经夺了她不少风头,眼下又多了个荆楚楚,她心中难受极了。

  荆楚楚脸一红,小声对沈妙道:“妹妹才是生的美。”

  沈妙一笑,不置可否。

  沈老夫人清咳两声,道:“既然楚楚和冠生已经到了,就是咱们府上的客人,都是一家人,五丫头,大哥儿,你们平日里多带着他们转转。”

  明明还有沈垣和沈玥,再不济还有沈冬菱,沈府又不是独独只有沈妙和沈丘两个孙子,却偏偏过来叮嘱他们二人。沈妙的唇角微微一勾,看了一眼低着头的荆楚楚,笑的十足温和:“我自然会好好照顾姐姐的。”

  她本来平日里容颜清秀,可在这一屋子女眷中,竟有种特别从容不迫的气度,而方才绽放的那个慢条斯理的笑容,更是有种说不出的风韵,荆楚楚还好,荆冠生却是有些看痴了。

  瞧见沈妙如此,沈老夫人也极为满意。笑着道:“既然如此,你们就都下去吧,我还有些话想与楚楚这丫头细说,这么多年未见,也不知家里好不好。”沈老夫人一派慈爱的模样,落在陈若秋眼中,顿时有些意动。然而她只是恭敬的应下,便随着众人一道走除了荣景堂。

  荣景堂外,荆冠生却是对着沈妙道:“五妹妹平日在家喜欢做些什么?”

  沈信和罗雪雁走在最前面,尚且没有听见此话,倒是沈丘,闻言便警惕的走到沈妙身边,看着荆冠生没说话。

  沈妙微微一笑:“也没什么,看看书而已。”

  “正巧,我在府中也喜欢看书。”荆冠生笑道:“大约可以和表妹讨教一下。”

  沈妙扫了她一眼,目光中包含的轻蔑连沈丘都察觉到了,有些意外沈妙为何会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如此不友好,只听沈妙道:“算了吧,表哥府上的藏书想来也不多,与我讨教么……还是回头让人送几本书给表哥吧,都是孤本呢。”

  竟是不加掩饰的嫌弃对方出身微寒,荆冠生的脸色一下子就僵了。

  荣景堂内,沈老夫人正拉着荆楚楚的手慈祥道:“小小年纪出落得如此水灵,这年纪不知道说亲了没有?”

  荆楚楚小声道:“回老夫人,还不曾。”

  “不曾啊,”沈老夫人笑容更深了些:“你这般相貌心性,要是能做我沈家的孙媳妇就好了。”

  荆楚楚低着头,脸更红了,手却是渐渐握紧。他们荆家不过是做普通商贩的,听说祖父有个姐妹在定京发达了,这才派他们侄孙二人上定京城,巴望着对方能够提携一二。早在到了沈府的时候,荆楚楚就已经被沈府的富贵晃花了眼,若是能嫁到将军府,那一辈子可就算吃穿不愁,还是大户人家的夫人,荆楚楚心中哪有不激动的。只是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沈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笑着道:“你这年纪,倒和老大家的丘儿很是相配。咱们丘儿如今也是副将,更好的是,他现在还尚未婚配哩。”

第九十八章 示威

  自从那一日荆楚楚和荆冠生来了沈府之后,沈府便起了一层极微妙的气氛。谁都知道沈老夫人为人自私吝啬,更不是什么热情大方的,面对着多年不曾见面,一见面就来打秋风的娘家侄孙儿女,不仅没有表现出一点儿冷脸,反而待他们十分亲切,还经常拿银子礼物送给他们。

  不过这二人竟也好似打算在府上长期住下来似的,一点儿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因着沈老夫人待他们客气,下人们也都是会看脸色的,也同样的待他们客气得很。

  沈府东院中,彩云苑的某个偏房,万姨娘正坐在桌前打络子,彩色的络子在她手中很快打结成形,一边对坐在屏风后练字的沈冬菱道:“老夫人这是转了性子了?待表小姐和表少爷这样好,都快将菱儿你比下去了。”

  “老夫人的盘算可没有打错的时候。”沈冬菱坐在屏风后,气色较起之前来好了许多,至少不像从前那样面无血色。如今沈贵经常来万姨娘这里坐坐,连带着对她也重视起来,让人送了许多药材。沈贵的这种态度,顿时就让彩云苑的下人们看出了端倪,不过也有人还在观望,虽然任婉云疯了,可沈垣还是嫡出的少爷,万姨娘就算再重新受宠,沈冬菱却只是个女儿。

  “菱儿也觉得有些蹊跷?”万姨娘停下手中的动作:“不过老太太讨好这二位究竟是为了什么?”

  沈冬菱笑了笑:“年轻的小姐少爷,老夫人自然希望有人以色引人。”

  万姨娘一个激灵,突然明白过来,看向沈冬菱:“老夫人想让谁跟他们好?”

  “无权无势蓬门小户出来的人,又是老夫人的娘家人。”沈冬菱小心的落下一笔:“老夫人最恨谁,自然就是谁了。”

  正如沈冬菱所言,沈府西院练剑的院子中,沈丘与沈信方练完一回,让手下接着练,自个儿准备歇一会儿,便瞧见自院子尽头款款走来一黄衣少女。

  这少女花容月貌,娇柔胆怯,腕间一个竹篮,端得上惹人可怜。她走到边上,低着头怯怯的叫了一声:“表哥、表叔。”

  正是荆楚楚。

  罗雪雁正在那头指点小兵的动作,沈信和沈丘见状却是有些惊奇。沈丘上前一步,道:“表妹来做什么?”

  他说“表妹”二字的时候还有些不习惯,毕竟十多年都未曾见过荆楚楚,突然多了个表妹,未免让人难以接受。

  荆楚楚羞涩的一笑,将腕间的竹篮放到一边的石台上,小声道:“楚楚自己做了些点心,想着表哥们在此练剑恐会累着,便做了些东西,希望表哥和表叔不要嫌弃才是。”说着,又低下头去将盖子打开,果然一打开,从里面端出几盘点心来。那些个点心做的精致可爱,又闻着香甜,沈信还没说什么,沈丘这个吃货已经咽了口口水。

  沈信也有些欣慰,荆楚楚生的胆怯柔弱,看上去待人真诚,就是胆子有些小,只是无论如何,手巧会做点心的姑娘到哪里都会受人欢迎,尤其是这姑娘还长得好看。罗雪雁是个女将军,哪里会洗手作羹汤,是以这样会做饭的年轻姑娘,沈信父子都觉得印象非常不错。

  荆楚楚道:“过来叨扰了这么多日,心中惶恐,楚楚没什么本事,所以做些点心表达心意。”

  瞧瞧,还懂得知恩图报。沈信父子最喜欢的就是知礼懂事的人,武将重情,荆楚楚表现的的确是不错。

  沈丘道:“表妹不必挂怀,就当这里是你的家,一家人说什么叨扰不叨扰。”

  荆楚楚害羞的低下头去,沈丘拿起一块糕点笑着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正要咬下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哥。”

  沈丘转过头去,却瞧见沈妙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就站在院子边上,身后跟着四个丫头,目光冰凉的瞅着他。不知为何,沈丘竟然生出了一种心虚的感觉,下意识的放下手中的糕点,问道:“妹妹怎么来了?”

  沈妙不言,抬脚朝他们走去,待走得近了,却看见谷雨惊蛰白露霜降四个丫鬟人手一个篮子,沈信问:“娇娇,你这篮子里装的是啥?”

  “今日天气有些冷,想着各位练剑身子乏口渴,就做了些羹汤。”沈妙淡淡的扫了一眼沈丘,沈丘脊背一凉,只听沈妙道:“让那些小兵们都过来喝汤吧,炖了一早上的菌菇鸡汤,暖身子也好。”

  “我去叫!”站在沈丘身边的阿智见状,顿时喜出望外,跑去练场那头,不过一会儿,院子里的几十个小兵都跟了过来。

  沈妙让惊蛰他们去盛汤给诸位,那些小兵都是沈信和沈丘身边最得力的手下,因此才将他们直接放在了将军府中。小兵们瞧见有汤喝,都高兴得很,笑着道:“还是小姐体贴我们!小姐真是好心肠!”

  粗人们其实是最好收买笼络的,沈妙深知这个道理。阿智喝了一口汤,惊叹道:“这汤真不错!”三两下喝完,递给惊蛰道:“再来一碗!”

  惊蛰白了一眼阿智:“当然好喝了,这可是我们姑娘亲手熬的。”

  沈信和沈丘见状,先是一愣,沈丘道:“妹妹亲自熬的?”

  “是啊。”沈妙淡淡道。

  “格老子的,都别喝了!”沈信大吼一声:“不许喝!”他冲谷雨吼道:“给我来一大碗!”

  罗雪雁方才喝过白露盛的汤,也是十分惊讶:“娇娇,这汤竟然是你自己做的?你的厨艺怎么精进许多?”

  汤的香味儿飘了出来,自然是引得人垂涎三尺,沈妙垂眸笑道:“随便看着做的。”前生开头几年她为了讨傅修宜欢心,变着法儿磨练自己的厨艺,后来去了秦国,又在那些人的刁难之下学会了不少难得的菜式。说起来,她好歹也是见识了两国皇室中的菜肴,眼界和手段都比寻常人要高深许多,至于那蓬门小户连定京城都是头一次来的姑娘……沈妙的目光扫向荆楚楚,荆楚楚站在柱子后,这一次倒是没低下头,而是咬着唇,含着眼泪看着一群兀自喝的热闹的粗人,仿佛受了十足的委屈。

  嫡出大小姐亲自熬汤,可比表小姐做的点心让人觉得珍贵多了。况且沈妙还是给所有院子里的小兵都分了一份,这样一对比,只给沈信父子做点心的荆楚楚,就实在是太小气,太上不得台面了。

  荆楚楚又羞又气,看着沈妙的目光就带了一丝恨意。

  沈丘也想盛汤喝,可是谷雨几个就是不给他,沈丘也察觉到了什么,猜到大约是沈妙在生他的气,可又不知道是哪里做错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沈妙,沈妙直等的众人都喝的差不多时,这才对让白露从篮子里的最下层里拿出一个碗,道:“你喜甜,这碗是放了蜂蜜的,喝吧。”

  “妹妹真好!”沈丘喜出望外,夺了过来大口大口喝汤,吃货的模样让沈妙很有些不忍再看。

  那些小兵们得了沈妙亲手熬的汤,心中半是感动半是喜欢,自然又将沈妙奉承了一番,只觉得沈妙并没有大小姐高高在上的脾性,平易近人又生的美,简直就是天仙一样。

  沈妙被小兵们簇拥着,荆楚楚便完全被冷落了下来,她有几次都欲走,可最后却还是一咬牙留了下来。

  等大家都再去练剑的时候,沈信和罗雪雁也都去了,沈丘坐在石狮子上休息,沈妙才走到荆楚楚身边,笑道:“表姐这点心做的不错,不过练武之人在白日里练剑本就甚至累,又口渴,你还做点心,岂不是让他们更加口干舌燥。”沈妙笑眯眯道:“下一次还是做羹汤吧。”

  荆楚楚面上又青又白,沈妙这话分明就是在揭露她打着送点心的幌子,心思却不是真正的为这些练武之人着想,否则就不会送这些干巴巴的东西了。心中虽然恼怒,荆楚楚面上却还是有些慌乱的低下头,仿佛很害怕似的:“多谢表妹提点,楚楚省得了。”说完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边的沈丘,希望沈丘来为她解围。

  可惜沈丘虽然个性真挚赤诚,在男女之事上却是个不懂风情的榆木疙瘩,对上荆楚楚的目光只觉莫名。倒是沈妙,见状便笑道:“大哥方才不是要吃表姐的糕点,现在吃点吧。”

  “咳。”沈丘摆了摆手:“方才喝了一碗汤,有些饱了,吃不太下,晚点再吃吧。”

  沈妙十分满意。给沈丘的那碗汤分量格外足,她就不信沈丘喝完这碗汤,还能有肚皮去吃荆楚楚的糕点?除非沈丘是猪变的。

  荆楚楚有些失望,沈丘站起身来,道:“我也再去练练。”便朝院中走去。

  看着沈丘远去的背影,荆楚楚有些不甘心,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咬着唇看着。沈妙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表姐的糕点凉了怕是不好吃,若表姐不介意,倒是可以给二哥送去。”

  “二哥?”荆楚楚疑惑的看向沈妙。

  “是啊,”沈妙微笑:“如我大哥他们,一年到头都在西北苦寒之地,这些精致的东西倒是品不出来,我二哥却不同了,年纪轻轻便已经入了仕途,如今更是在京城上任,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沈妙摇头叹息:“可惜身边都没个人照顾他的起居,男儿家对于这些吃穿总是不上心的,表姐这手苏州的小点心,说不定会对他的胃口。”

  荆楚楚闻言,目光有些阴晴不定。只听沈妙笑道:“也许日后二哥若是有了妻子,大约就能经常享到口福了吧,也不知是哪位姑娘能有这样的福气做我的二嫂,表姐有所不知,我二哥,可是定京城中多少官家小姐的心上人呢。”

  “二少爷……”荆楚楚犹豫了一下,问道:“如今还未有心仪的姑娘么?”

  沈妙叹道:“二哥整日忙于朝事,哪里有功夫去见别的姑娘?”

  荆楚楚若有所思,沈妙便也不点破,又说了会子话,见沈丘他们没有要停下来的想法,荆楚楚再待下去便是有些奇怪了,这才离开。

  荆楚楚走后,沈丘才过来,小心翼翼的看了沈妙一会儿,才道:“妹妹,你今日怎么怪怪的?”

  “我哪里奇怪了?”沈妙没好气道:“大哥是在为方才我打断你吃表姐的糕点而生气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丘急的脸都有些通红,却听得沈妙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算了,不过你如今正是大好年纪,大把的姑娘都眼巴巴的看着你,日后挑嫂子可得睁大眼睛。”

  这话沈丘倒是听懂了,他无奈道:“妹妹你在说什么,表妹也不是那个意思,她就是来送个糕点。”

  “你要是真喜欢她,尽管吃个够。”说完此话,沈妙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这次回来,沈丘还从未见过沈妙对他如此发脾气,吓了一跳,竟是眼睁睁的看着沈妙走远了。

  回屋的路上,谷雨问:“姑娘是不是不喜欢表小姐,不然怎么会生这么大的气。”

  “是,我不喜欢。”沈妙揉着自己的额心。她是真的恨极了荆楚楚,对于沈丘这样骄傲的人,让他摔折了腿,戴上一顶绿帽子,最后还被以杀人罪名关进大牢,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她恨不得扒了荆楚楚那张皮。偏偏沈丘这人生性善良,又不晓得人的心肠会坏到如此地步,眼看着这一世沈丘又差点被荆楚楚的皮相迷惑,沈妙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姑娘不是与表小姐说了二少爷?”谷雨道:“或许表小姐日后的兴头会转向二少爷那边吧。”沈妙与荆楚楚方才的闲谈没有刻意避开几个丫鬟,谷雨也听得出来沈妙话中的意思。

  沈妙摇头:“她可不蠢,若是被我三言两语就说动了,也就不是荆楚楚了。”沈妙微微一笑:“不过,动点心思也是好的。”

  几个丫鬟都有些奇怪,不明白沈妙为何对这个看起来胆怯柔弱的表小姐这样如临大敌。

  ……

  宝香楼是定京城最大的销金窟,若说青楼也分三六九等,那么宝香楼一定是定京城最顶级的。其中随便拎出一个姑娘,都能做寻常楼坊中的头牌,环肥燕瘦,泼辣温柔,娇蛮可爱,天真风情,只要人能想到,宝香楼都有。

  也因此,宝香楼中姑娘的价钱,也是最贵的。

  门口漂亮的姑娘们甩着香手绢迎接客人,一名穿甲衣的男子走了进来,倒是惹得几位姑娘多看了几眼。

  能来得起宝香楼的人非富即贵,大多都是富家公子或是官老爷,而面前这男子却不像是富贵人家,身上的煞气倒是惹得姑娘们纷纷退避。直到一名穿着红衣裳的半老徐娘走了出来,瞧见他便是一笑:“莫公子又来啦?今日还是找流萤么?”

  莫擎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对方。那女人得了银票,笑的满意:“公子随我进来,这就带您上楼,流萤这几日正等着你哪。”

  莫擎强忍住心中的不自在,一脸坦然的随着这人上了楼。

  宝香楼的姑娘都是最贵的,同样的,宝香楼的姑娘也是最好的。流萤在宝香楼里虽算不得头牌,也算颇有艳名,只是这是相对于外头传言而言,事实上,宝香楼每日都有新来的姑娘进来,各个模样好又有才艺,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来找流萤的客人已经少了许多。

  不过最近宝香楼里的姑娘们却知道,已经有些门庭冷落的流萤最近却有了笔大生意,一名年轻男子隔三差五就会来找他。在宝香楼中,每次独独点一位姑娘的客人实在是太少见了,大家都猜测,这是想要为流萤赎身。

  莫擎随着那女人来到楼上一间小筑,红衣女人笑着退了出去。软榻之上,妙龄女子一身轻薄水红纱衣,斜斜倚着,抱着一张瑶琴弹拨,水眸含情,唇边笑容暧昧,衣裳更是半露香肩,惹人遐想得很。

  莫擎深吸一口气,目不斜视的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照旧开始一日的行程——发呆。

  琴声戛然而止,流萤面上显出一抹气急败坏的神色,她走到莫擎面前,怒道:“莫公子一脸来了几次,都对流萤视而不见,莫非是在戏耍流萤不成?还是嫌流萤身子脏?”

  姐妹们都羡慕她许是可以熬出头了,因为有男人愿意独点她一人,殊不知这男人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无论使出什么解数,这人看都不看他一眼,更别说其他的了。

  莫擎摇头,却不说话,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茶杯。心中却是无奈极了,沈妙说的果然不错,这流萤确实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之前用法子挑逗他的时候,莫擎自己都有些把持不住,如今在这里多坐一刻都是煎熬,偏偏沈妙要他一直这么坐下去。

  流萤越是恼怒,面上反而升腾起一抹诱惑的笑容,干脆一屁股坐在莫擎的大腿上,伸手勾住对方的脖子,在莫擎耳边吐气如兰:“莫公子,你舍得让我这么坐着么?”

  “啪”的一声,却是莫擎一把将流萤推倒在地上。

  坐落在宝香楼对面的快活楼中,某间雅室里,桌上玉盘珍羞琳琅满目,丝竹绕耳,中坐着三人。自外头走来一名侍卫模样的人,俯首在最中间坐着的紫衣少年耳畔说了几句话。

  “话说回来,”季羽书疑惑的开口:“为什么沈小姐要让自己的侍卫去宝香楼找姑娘呢?”

  “而且这侍卫还只看不吃。”高阳补充道。

  对于沈妙此人,高阳和季羽书如今已经不会将她当做是普通的将门小姐了,她做的每件事都似乎极有深意。因此得知沈妙派莫擎去宝香楼找姑娘时,两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沈妙又打算坑什么人了。

  百晓生的人一连出去观察了好几天,令人惊掉牙的却是那侍卫点了流萤,却什么都没做,自己在流萤屋里坐一晚就走了。他们仔细打听了流萤的身世,就是个被卖入青楼的风尘女子没什么特别,就更加不明白沈妙这么做的深意。

  “莫非她是想培养一个太监做心腹?”季羽书想法总是格外诡异:“如今就是让那侍卫提前适应太监过的日子?”

  “你的想法总是如此奇妙。”高阳沉吟:“我看她是想要笼络流萤,或许是为了对付沈家其他两房的人。可是那也不必找流萤啊,宝香楼里比流萤勾人的姑娘多了去了。”他看向谢景行:“谢三,你怎么看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