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呢,现在的殷蕙,都敢对他颐指气使了。
魏曕放下书,朝她压过去。
殷蕙瞪大眼睛。
魏曕只好先应了她:“知道了。”
叫过一次水,殷蕙懒懒地靠在他怀里,有点困,又还牵挂着衡哥儿:“也不知道现在睡了没。”
魏曕拍拍她的肩:“衡哥儿像我,不用担心。”
殷蕙就在他的安抚下睡着了。
魏曕等她睡沉了才回到自己的被窝,冬天偶尔她还不抢被子,喜欢抱着他睡,这会儿已经热了起来,真睡在一起,她定要卷着被子滚到最里而去。
躺好了,魏曕看看帐外,却一时难眠。
大郎、三郎是大哥的孩子,底下人会自发地看重他们兄弟。二郎是个受不了委屈的人,有什么不如意都会马上喊人来解决,四郎只要跟着二郎,就能享受差不多的待遇。只有他的衡哥儿,既没有大郎那样显赫的身份,又没有二郎的张扬跋扈,懂事是优点,却又最容易被人忽视。
魏曕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他早已习惯,也不太在乎,可轮到自己的儿子,就有点心疼。
夜幕降临,永平帝一行人也都准备休息了。
永平帝并没有去住驿站,而是直接跟着随行的官员侍卫们一起在外扎营露宿。
帝王的大帐后而,一溜扎了五个小帐,分别给五位皇孙住。
永平帝刚与几个护卫指挥使说完话,海公公询问他要不要洗脚歇下时,永平帝摆摆手,走出营帐,去了后而。
他先去看大郎。
大郎正在洗脚,裤腿挽到膝盖,露出一双结实的小腿。
太子从文不擅武艺,大郎却是文武双全,又因为年长,如今他的文武表现在永平帝的一溜孙子里都是最出挑的。
孙子长得好,永平帝看了就喜欢,问问这一路是否习惯,就让大郎先睡了。
大郎听着动静,知道皇祖父又去了二郎那边。
永平帝刚走到二郎的帐子外,就听里而传来二郎的抱怨:“那里有只蟋蟀,赶紧抓走。”
伺候二郎的人就赶紧去抓了。
永平帝干脆都没进去。
三郎已经躺下了,看到皇祖父来了,赶紧跳下来,光着一双脚。
永平帝示意孙子坐回床上。
他也刚想坐下,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脚臭味。
永平帝看向孙子的脚丫子,这时,三郎困得不行,打了个哈欠,眼泪都流出来了。
年纪小犯困可以理解,可能讲究的时候却不讲究,这也太懒了。
永平帝可不想继续闻孙子的脚臭,关心两句这就走了。
三郎倒头就睡。
四郎的帐内则飘散着一股淡淡的驱虫药草味儿,永平帝捏捏他的小肩膀,对这个从小就体弱的孙子,永平帝只希望经过这一趟远行,能让四郎的身体变结实些。
从这边出来,只剩五郎那里了。
照例是不许人通传,永平帝直接走了进去,进了内帐,就见衡哥儿坐在油灯旁边,正在沾墨写着什么。
“皇祖父!”
看到永平帝,衡哥儿立即放下笔站了起来。
永平帝走过来,拿起纸张看看,发现这是一封家书,是孙子写给老三媳妇的。
因为这一日赶路也没发生什么事,信的内容很是琐碎,简单的话语却透露出一个小少年郎初次远行的兴奋,没有任何抱怨、颓废之词。
“才离家一日,就迫不及待写信了?”永平帝笑着问。
衡哥儿解释道:“我准备有空的时候都写一页,攒多了再一起寄给母亲。”
永平帝点点头,慈爱地道:“这次离京,家里最舍不得谁啊?”
衡哥儿垂下眼帘,低声道:“有点担心弟弟。”
永平帝:“为何?”
衡哥儿:“他还没有自己去过学宫,我怕他不习惯。”
他不在,六郎会不会欺负弟弟?八郎那边倒是不用担心。
永平帝就想起循哥儿乖乖在学宫里做功课的画而,觉得小七郎还挺懂事的。
“下次吧,下次咱们再出来,七郎也大了,祖父把你们几兄弟都带上。”
他不会再给儿孙们拥兵一方的权利,该栽培的还是要栽培,将来一起替朝廷效力。
第163章 (循哥儿)
吃过早饭,殷蕙带上宁姐儿,一起送循哥儿去宫里读书。
也是巧,到了宫门前,恰好碰到湘王府的马车,殷蕙下马车时,七岁的八郎也从马车里跳了下来。
“三伯母!”
八郎跑过来,乖乖巧巧地朝殷蕙行礼。
八郎的容貌继承了魏昡与福善的优点,只是长得胖了点,脸蛋圆圆的,像年画里的福娃。
殷蕙摸摸八郎的头,笑着问:“你娘没来送你吗?”
八郎道:“我娘为什么要来送我?我一直都是自己来学宫的,咦,五哥呢?”
殷蕙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脸蛋微微泛红的循哥儿,再对八郎解释道:“五哥他们跟着皇祖父去巡边了,这几个月只有你、六郎、七郎来宫里读书,你们要乖乖听讲,不能因为皇祖父不在就偷懒,知道吗?”
八郎想起来了,点点头,去抓住循哥儿的手道:“走吧,咱们去学宫了。”
循哥儿看看娘亲妹妹,跟着八郎走了。
殷蕙看着小儿子的背影,心里有点酸,又有点期盼。
孩子们各有性情,衡哥儿可能是家里的长子,第一次去学堂时没有同房的兄弟姐妹陪着,很快就学会了独立。循哥儿不一样,他本来就黏哥哥,后来又一直跟着哥哥进宫读书,形影不离的,遇到什么事情都有哥哥护着照顾,兄弟感情是好了,却也导致循哥儿有点过度依赖哥哥。
衡哥儿走了,循哥儿肯定要适应一段时间,但殷蕙也希望通过这次机会,让循哥儿学会独当一面。
既然都进宫了,殷蕙先带着宁姐儿去坤宁宫给徐皇后请安。
徐清婉、眉姐儿也在。
宁姐儿朝皇祖母、大伯母行过礼,就凑到眉姐儿身边了。
一眨眼,眉姐儿都十五岁了,从小就是个温柔可亲的姐姐,对底下的弟弟们都很照顾。
“阿蕙今日怎么想到过来了?”徐皇后笑着问。
殷蕙面带无奈地解释道:“七郎第一次跟五郎分开,我怕他不习惯,便来送送。”
徐清婉都有些惊讶殷蕙对七郎的溺爱。她一直觉得,五郎、七郎被殷蕙教养得都很懂事,几乎挑不出任何错,不像她的三郎有时候还顽皮捣蛋让她头疼。因此,徐清婉便认定殷蕙对孩子们的教养是比较严格的,没想到七郎都九岁了,殷蕙竟然还要送他来读书。
徐皇后只在殷蕙身上看到了一片慈母心肠。
这样的母亲,对孩子们少了那种功利性的期待,也就不会严格制定什么规矩,一切都以孩子的情绪为重。
换成徐皇后,她绝不会亲自送这个年纪的孩子进宫,哪怕孩子会忐忑,她也会逼着孩子勇敢地走出那一步。
两种教养方式,难分谁对谁错,各自的选择不同罢了。
又聊了聊永平帝他们这会儿大概到了哪里,殷蕙就带着宁姐儿告退了,再去咸福宫陪陪婆婆。
她走了,徐皇后调侃徐清婉道:“你还舍不得大郎、三郎,难得两个孩子都出门了,你正好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不然就得像阿蕙那样,还要操心一个。”
六郎毕竟是庶子,徐清婉只要安排下人照看好六郎的起居就行,功课上无须费心,至于孟姨娘的次子十郎、两位侧妃那边新生的一子一女,也都还小,都还留在生母身边。
徐清婉看看眉姐儿,笑道:“母亲忘了,我还得给眉姐儿挑个如意郎君呢。”
眉姐儿就羞红了脸。
殷蕙娘俩在咸福宫用的午饭。
衡哥儿这一走,顺妃也挺牵挂大孙子的,还说她昨晚梦见衡哥儿了。
殷蕙陪婆婆聊了很久的家常,饭后她要带着宁姐儿告退时,顺妃叫她不用担心循哥儿,她在宫里会帮忙照看的。
永平帝在的时候,顺妃不敢去学宫探望孙子们,现在永平帝走了,她隔三差五去看一眼总没关系,皇后娘娘脾气好,只要她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皇后娘娘也不会管的。
学宫里面。
循哥儿与六郎、八郎也吃完了午饭,洗漱一番,准备歇晌了。
六郎脱了鞋子,沿着大通铺打起滚来,平时他就自己睡觉那么一块儿地方,现在五个哥哥都不在,地方可太大了。
八郎看着好玩,跟六郎一起滚起来。
滚着滚着,六郎对八郎道:“咱们俩骑大马吧,你先驮着我走一圈,我再驮着你走一圈。”
八郎高兴地同意了。
可是,等八郎驮了六郎一圈,该六郎驼他的时候,六郎忽然耍起赖来,说他困了,钻进被窝就装睡。
八郎不干,去扯六郎的被子,六郎就把八郎压到下面。
八郎虽然胖,可他比六郎小了三岁,哪里掀得开他,憋红小脸喊循哥儿:“七哥快来救我!”
循哥儿皱着眉头对六郎道:“君子重诺,你答应了八郎,怎么能反悔?”
六郎得意地摇脑袋:“我就反悔了,你能怎么着?”
父王现在变成太子了,是未来的皇上,七郎敢得罪他?
他正得意,循哥儿竟然真的走过来了,抓着他的胳膊往旁边一扯。
六郎只比循哥儿大一岁,个头其实差不多,而且六郎平时练武偷懒,力气或许还不如循哥儿。
八郎一爬出来,立即就想压到六郎身上。
循哥儿拉住他:“算了,睡觉吧,下午还要上课。”
八郎不服:“他还没背我!”
循哥儿:“你有他力气大吗?他不愿意背你,你能怎么样?”
八郎抿抿嘴,眼睛瞪着还在那里扮鬼脸的六郎,小胸脯一鼓一鼓的。
循哥儿将他拉到两人的铺盖这边,一边铺被子一边道:“他不信守承诺,你以后不要再信他了,要么就好好练武,等你力气比他大的时候,他反悔你也有办法。”
八郎哼了哼,气鼓鼓地钻进被窝。
循哥儿看眼六郎,也躺了下来。
六郎看看他们俩的被窝,突然走过来,要躺在衡哥儿的被窝里,挨着循哥儿睡。
循哥儿瞧见他的动作,骨碌坐起来,捂住哥哥的被子,不许六郎动。
他绷着脸,看六郎的眼神非常冷。
那一刻,六郎仿佛看到了衡哥儿。
“一起睡又怎么了?”六郎嘀咕道。
循哥儿:“其他地方随便你睡,这是五哥的。”
六郎想到循哥儿拉扯他时的力气,不敢跟循哥儿硬碰硬,哼了哼,又回他的被窝了。
八郎看在眼里,等循哥儿重新躺下来,他小声对循哥儿道:“你真厉害,六哥都怕你。”
循哥儿怔了怔,六郎怕他吗?
不过,看着八郎佩服羡慕他的大眼睛,循哥儿笑了笑。
下午的功课结束,六郎回东宫去了,循哥儿与八郎一起往外走。
八郎先上了马车,然后从车窗探出脑袋,朝循哥儿挥手。
循哥儿看着八郎的笑脸,心想,八郎都可以一个人来宫里,他是哥哥,更可以。
坐上马车,循哥儿还是像以前一样,打开书,默默地背诵文章。
蜀王府。
殷蕙估测着时间来了王府门前,稍等一会儿,就看到了自家的马车。
“娘。”看到娘亲来接他,循哥儿很高兴。
殷蕙笑着扶儿子下车,上下打量一番,没发现儿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边往里走一边问了问,就知道了晌午六郎与八郎的争斗。
殷蕙诧异于循哥儿的处理。
帮着八郎把六郎推开了,却又没有再继续陪八郎一起教训六郎,既救了弟弟,又没有让六郎太难堪。
可是轮到六郎要睡衡哥儿的被子,循哥儿又变得无比坚定。
“如果六郎非要睡哥哥的被子,你怎么办?”殷蕙柔声问。
循哥儿绷起小脸道:“我会拦着,他打不过我。”
殷蕙笑了,骄傲道:“我们循哥儿真厉害!”
她还担心循哥儿安安静静的,会变成一个人人都可以欺负的小可怜呢,没想到循哥儿也是个很有骨气且敢于据理力争的小男子汉。
傍晚魏曕回来,殷蕙笑着与他分享了此事。
魏曕也很意外,且高兴。
他心情好,饭后检查循哥儿的功课时,神色也自然比平时温和几分。
第一次单独面对父王,循哥儿难免紧张,卡住的时候,他忐忑地看向父王,见父王非但没有皱眉头,还朝他笑了下,循哥儿便渐渐放松下来。
湘王府。
魏昡一回来,八郎就跑到他面前告了六郎一状。
魏昡先看向福善。
福善哼了哼。
以前八郎也与几个堂兄弟们动过手,因为力气小总是吃亏,福善教儿子要狠,打不过就动嘴,像草原上的小狼崽子似的,狠了一次,其他人就再也不敢欺负他。结果这话被魏昡听见了,魏昡训了她一顿,让她不会教孩子就别教,所以今天八郎跟她告状,福善就让儿子等父王回来,听父王怎么说。
魏昡暂且没理会妻子,问八郎当时具体的情况。
八郎一五一十地说了。
魏昡觉得循哥儿说的很对,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平时就不要跟对方玩,亦或是练好武艺,拳头比对方硬,就不怕对方耍赖。
魏昡就对儿子重复了一遍这个道理。
八郎记住了。
魏昡捏捏儿子的胖胳膊,哼道:“瞧你这一身肥肉,明天开始,早上起来先去练武场跑两圈。”
八郎苦了脸。
魏昡:“父王陪你一起跑。”
他是武将,可不想养出大哥或二哥那样的废物。
教导儿子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夜里,魏昡单独嘱咐福善:“你找机会跟三嫂道谢,再请三嫂提醒七郎多照顾八郎一点。”
孩子在宫里,他鞭长莫及,总不能任由六郎欺负八郎。
福善:“知道,不过靠人不如靠己,我也会教八郎怎么与人摔跤的。”
魏昡挑眉:“你还会摔跤?”
福善:“那当然,我们那边,男孩子女孩子小时候放在一起养,男孩子会的,女孩子也都会。”
魏昡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一个七八岁的小福善,气势汹汹地将一个草原男孩压在地上的画面。
行吧,摔跤可以学,咬人就算了。
第164章 (魏曕与太子的兄友弟恭)
端午节前,永平帝给徐皇后写了封家书,五位皇孙趁机也都给家里来了信。
衡哥儿的信封上写着“母亲亲启”,那厚度也让殷蕙喜笑颜开,还好还好,衡哥儿没有学魏曕,家书只写三句话。
拆开信封后,殷蕙才发现这些信并非是一口气写成的,有的写于衡哥儿出发第一日的傍晚,自此之后,每隔两三天,衡哥儿都会再写一封,将他每日的见闻感悟诉诸于笔上。
每一页的最后,衡哥儿都会表达他对父王、母亲、弟弟、妹妹的想念。
除此之外,衡哥儿还单独给弟弟、妹妹写了一封信,跟妹妹说些趣事,对弟弟更多的是鼓励。
循哥儿捧着哥哥的信,啪嗒啪嗒掉下两串眼泪,父王去外面当差,他都没这般思念过。
殷蕙笑道:“阿循也快去给哥哥写封回信吧,明早交给娘,娘好一起给哥哥送去。”
循哥儿立即去了书房。
宁姐儿道:“我也要写。”
小丫头才五岁,去年开始启蒙,认是认得一些字,会写的却有限。
殷蕙就道:“好,宁宁来念,娘替你代笔。”
宁姐儿有模有样地念了几句,然后就不打扰娘亲,自己去玩了,大概也是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写信也是一件难事呢。
等殷蕙给儿子回完一封洋洋洒洒的家书,魏曕回来了,得知她在书房,直接来了这边。
依次看过衡哥儿的信,魏曕抿了抿唇。
好儿子,给母亲弟弟妹妹都写了,只没给父王写。
殷蕙已经能根据他的表情变化揣测他的心思,道:“给我写的就相当于给你写的,这也值得你计较。”
魏曕没应,拿过她的回信又看了起来。
殷蕙:“你要不要加几句?”
魏曕摇头,能落于纸上的嘱咐她都说了,他真正想关心儿子的,不适合写下来。
次日,殷蕙才把回信交给信差,纪纤纤就过来做客了。
“五郎信上都说了什么?”纪纤纤先问道。
殷蕙就简单聊了聊。
纪纤纤挑眉道:“五郎没抱怨路上累不累?”
殷蕙摇摇头。
纪纤纤叹道:“你们家五郎一直都很懂事,我们家二郎从小就娇气,这不,在信里跟我抱怨,说他们每天晚上都住在营帐里,说父皇还让他们五兄弟去学砍柴生火,反正就是农家孩子会的,他们五兄弟差不多都学了一遍,天天累得腰酸背痛。”
砍柴这事,衡哥儿倒是也说了,不过是很骄傲的语气,还提了些民生之事,引得魏曕边看边点头。
殷蕙都怀疑那几句民生之思乃是儿子故意写给父王的感悟作业。
“累肯定会累,不过父皇也都是为了历练他们,二嫂可不能光顺着二郎的话说。”殷蕙对纪纤纤道。
纪纤纤:“我当然知道,就是……”
公爹教孩子们练武也就罢了,学什么砍柴生火?堂堂皇子龙孙,再落魄也不至于落魄到无人伺候的地步。
“四郎怎么说?”殷蕙又问。
纪纤纤撇撇嘴:“都是些报平安的套话。”
套话,竟也让魏昳拿着信夸了几遍,说什么四郎做弟弟的比二郎都懂事,竟是嫌弃二郎吃不了苦的意思,可魏昳又是什么吃苦耐劳的人吗?远的不提,就说那年魏昳去巡视长江,回来后天天跟她念叨说路上如何如何辛苦,纪纤纤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她这么想,也就顺口跟殷蕙抱怨起四郎的心机、魏昳的偏心来。
殷蕙默默听着,倒是觉得二郎该学学四郎的小心机。
跟着皇祖父去巡边,哪怕再苦也不能抱怨出来,万一被皇祖父看见了怎么办?
只是,纪纤纤眼中的亲儿子哪哪都好,哪怕是出于好意,殷蕙也不能挑二郎任何错,白白惹纪纤纤生气。
若是福善,殷蕙还会去交交心,对纪纤纤,就继续场面应酬吧。
八月初,衡哥儿又来了一封家书,这会儿他们已经跟着永平帝到了秦地。
衡哥儿说,秦王叔祖父要不行了,皇祖父见到他,难过地直落泪。
殷蕙看到这句话差点笑出来,她这位公爹,平时瞧着威严无比,真遇到一些事,该掉眼泪的时候公爹总能很是应景地潸然落泪,其实心里未必真的那么难过。
之前的皇太孙嚷嚷着要削藩,公爹作为燕王肯定不愿意,但公爹登基后,虽然没有动两位藩王,却一再削减藩王的权力,譬如说,曾经每个王爷都能养三个卫所共五万人马的亲卫军,公爹登基后,直接将藩王亲卫军的数量裁减到了三千,多一个都不许。
人总是要替自己打算,做藩王有做藩王的心思,做帝王就得有做帝王的权术。
殷蕙也不觉得那些藩王需要同情,至少他们还有气派的王宫,像魏曕他们四兄弟,还是公爹的亲儿子呢,为了将来的江山稳定,公爹连封地都没给四个儿子,全部留在京城眼皮子底下,基本就把儿子们当臣子用了,各司其职。好在亲王的食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像魏曕,做皇孙的时候月例五两、十两的,封了亲王,一年纯食禄就有五千两,时不时再给点金银绸缎的赏赐。
公爹在位,魏曕的待遇基本会维持现在这般不变。
等太子继位了会如何对待这些堂兄弟,殷蕙不知道,也不敢想。
其实想了也没什么用,别说她了,魏曕都做不了什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殷蕙只希望,看在公爹没给魏曕四兄弟多少权力的份上,太子将来不要太狠吧,可别动不动就来个发配边疆。
永平帝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朝堂上有太子监国,倒也没出什么大事,一切都井然有序。
八月初九,今年的秋闱开始了第一场考试。
殷蕙的弟弟殷阆也参加了这场秋闱。
二十四岁的殷阆,因为小时候基础扎实,又有殷墉聘来的名师单独教授,进京后埋头苦读恶补两年,去年顺利中了秀才,今年他对中举没有抱太大希望,不过是先考一次增加一些经验,所以殷阆的心态也很放松,连续三场考下来,考完就带着妻子儿女陪老爷子去赏秋了。
九月里发榜,发榜前,太子魏旸已经知晓了结果。
他去见了徐皇后,提起殷阆的秋闱结果,并未中榜。
徐皇后道:“殷阆自小学习经商,半路转攻科举,一次未中实属寻常。”
魏旸皱着眉头道:“儿臣记得,刚进京时,父皇给殷家祖孙俩都封了官职,他们自知没有功名推脱了,后来殷老爷子要殷阆读书,可见他们心里还是想做官的,若父皇在,不知会不会给殷家一次恩典,让殷阆中举,明年再点个进士,名正言顺地赐殷阆官身。”
他觉得,殷阆参加科举就是想当官当得体面些,不给人把柄,父皇大概也愿意提殷阆一把,跟主考官打声招呼。
如果他什么都不干涉,让殷阆落榜,父皇回来后,会不会误会他存心不想三弟那边的亲戚平步青云?
做了太子,魏旸很高兴,可多做一段时间,魏旸就发现太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仿佛父皇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他一样,做点什么都要瞻前顾后。
徐皇后看眼儿子,低声问道:“若殷阆是你的妻弟或妾弟,你会如何?”
魏旸道:“自然是看他们自己的本事,能中就中,无才也怨不得我。”
徐皇后不再说话。
魏旸看看母亲,明白了。
很快秋闱发榜,殷蕙也派了人去看榜,找了三遍都没有找到殷阆的名字。
殷墉还怕她惦记此事,派人来知会了一声,没中。
殷蕙就带宁姐儿回了一趟济昌伯府。
殷阆看到姐姐,惭愧地笑笑:“让姐姐白挂念了。”
殷蕙瞪他道:“这是什么话,你第一次参加秋闱,中了姐姐当然高兴,不中下次努力就是,少跟我客套。”
殷阆也就笑了。
傍晚蒋维帧还专门来了一趟济昌伯府,以过来人的身份勉励殷阆不必气馁,他也是考了两次秋闱才中的举人。
殷阆郑重道谢。
他对殷蓉没有任何感情,但蒋维帧君子如玉,殷阆也就把蒋维帧当友人相交,而非看重蒋维帧是他姐夫的身份。
魏曕则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如果殷阆生了什么大病,他还会去探望一下,一次秋闱受挫,魏曕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去关怀一番妻子过继来的小舅子。
当然,对殷蕙,他还是安慰了两句,劝说她不必着急。
没想到,过了两日,魏曕进宫与太子禀报一件案情时,谈完正事,太子竟主动与他提到了殷阆的卷宗,还把主考官对殷阆的点评告诉了魏曕,让魏曕去跟殷阆说一声,以后该在哪些方面下功夫。
太子监国,他见任何臣子,都会有史官在旁记录他的言行举止。
而太子刚刚对魏曕说的那番话,无疑表现出了太子作为兄长友爱兄弟的一面。
魏曕亦替殷阆向太子道谢。
兄友弟恭。
太子笑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