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蕙叹气,看着她道:“父王知道你我走得近,让我来探探你的心事,他想知道你为何不喜欢周公子,或是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魏楹低下头。
殷蕙也得替公爹说句话:“你别怪父王逼得紧,咱们姑娘家,十八岁确实耽误不起了,父王也是关心你。”
魏楹明白,她不怪父王,她就是,不想勉强自己嫁一个不喜欢的人。
她知道自己与崔玉不合适,她也不是非要强求,只是无论父王母亲,都非要她挑一个人嫁了。
殷蕙眺望远方碧蓝的天空,自言自语似的道:“其实咱们只有三条路可以走,一是你委屈自己顺应父王的意思,嫁给周公子或旁人,如此除了你,父王欣慰了,崔公子也会安然无恙。第二条,你不想委屈自己,你想赌一赌父王对你的疼爱,赌赢了当然好,一旦输了,父王心里肯定会对崔公子生芥蒂……”
“不要这条路,我绝不会走第二条路!”魏楹急着道,她是有过这种冲动,但被三嫂一提醒,她已经彻底打消了这念头。
殷蕙握住她的手,低声道:“那就只剩第三条路了,咱们想办法,让父王不再催你嫁人。”
魏楹苦涩道:“不瞒三嫂,我想过了,如果实在躲不过去,我就剪了头发出家去。”
殷蕙瞪她:“你这么做,不是往父王身上扎刀吗?”
魏楹:“那还有什么办法?只要我好好的,他肯定会催我。”
殷蕙也是路上才想出来一计,凑到魏楹耳边,仔细交待起来。
魏楹不解:“这能管用?”
殷蕙:“你若信我,就照我说的做,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演得不像,被父王发现咱们联合起来撒谎骗他,父王若降罪于我,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妹妹。”
魏楹一听,立即发誓她会乖乖照做,她自己挨罚都没关系,绝不能连累三嫂。
接下来,因为殷蕙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魏楹竟然也对这个计划充满了信心,她本就豁达,只在情事上瞻前顾后,如今有了解决之策,魏楹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拉着殷蕙好好地玩了一场。
直到下午回了澄心堂,魏曕才有机会跟殷蕙打听她套话的结果。
殷蕙笑道:“我费了好一番功夫,三妹妹才告诉我,说她不喜欢武官,喜欢文人。”
魏曕立即想到了郭家三兄弟,那三人个个都不输周统,三妹妹连他们都看不上,不喜欢周统也在情理之中了。
得了回话,魏曕就去勤政殿找父王交差。
燕王听得直皱眉,武官哪里不如文人了?小女儿也喜欢舞刀弄枪,反过来却喜欢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这叫什么道理?
他还在逐一排查平城里面女儿可能见过的文官,小太监来报,说三姑娘来了。
燕王迅速朝儿子递个眼色。
魏曕告退离去。
兄妹俩一个往外走,一个往里走,擦肩而过时,魏楹重重地朝魏曕哼了一声。
燕王在里面都听见了。
“好好的,为何对你三哥无礼?”见到女儿,燕王故作疑惑地问。
魏楹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也哼了他一声:“父王少跟我装糊涂,以前我与三嫂相处,三嫂从不打探我的私事,今日却一反常态问个不停,我又不是傻子,稍微一想就知道肯定是您通过三哥为难她了。瞧瞧,我果然没有猜错,三哥刚回府就来跟您报信儿,铁证如山,您还要狡辩吗?”
女儿聪慧,燕王不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放声大笑起来。
笑过了,燕王直言道:“行吧,既然你都猜到了,父王也不再绕弯子,你三嫂说你喜欢文人,这是真的,还是你敷衍她的?”
魏楹想了想,道:“半真半假吧。”
燕王:“这是何意?”
魏楹似是有点不好意思,扭捏片刻,才看眼父王,小声道:“我说了,您不许笑话我。”
燕王不自觉地倾过身来:“你尽管说。”
魏楹就悄声道:“其实我没有喜欢谁,但我这两年经常会做同一个梦,梦里我与人成亲了,新郎虽然总是背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脸,可他的身形就是个文人,父王也在,您说他是全京城最有才学的男子,让我不要欺负他。”
燕王听到前面只觉得滑稽,直到女儿说他也在,女儿梦里的他,还说了那么一句话。
魏楹早害羞地低下了头,攥着手指道:“因为总是做这样的梦,我就觉得我就该嫁那么一个人,可我又不好意思把这个梦告诉你们,哪有姑娘还没说亲就梦见嫁人的。”
燕王看着女儿羞涩的脸,脑海里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难道女儿还梦见了完整的洞房花烛?果真如此,那确实说不出口。
“楹儿,梦里父王真夸他是全京城最有才学的男子?”燕王尽量做出不甚在意的样子。
魏楹点点头,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什么奇怪的吗?您那么疼我,自然要挑一个最好的男子给我,话说回来,这梦还挺真的,我的确不喜欢五大三粗天天出一身臭汗的武官。”
燕王自己就是个武将,听女儿这么说,他忍不住替武官正名道:“带兵打仗哪有不出汗的,回到家里沐浴就是。”
魏楹:“那我也不喜欢,我就喜欢温文尔雅的,父王,您就别乱点鸳鸯谱了,我现在真不想嫁人,除非您把我梦里的新郎带到我面前。”
燕王心想,你梦里的新郎在京城,千里迢迢的,我去哪里找?
不过,女儿的梦既然经常出现,会不会是个预兆?
“父王?”魏楹压抑着心中的雀跃,伸手在父亲面前挥了挥。
燕王回神,对上女儿的小脸,他还是宁可信其有,妥协道:“行吧,父王不催你了,父王给你找梦里的京城才子去,不过这梦说出去丢人,除了我,你不许再对任何人说,包括你娘,还有你三嫂!”
魏楹大喜过望,这喜悦恰好也符合她不耐烦被爹娘催婚的欣喜,燕王就没有怀疑什么。
第86章
殷蕙担惊受怕了好几天,发现公爹确实没有什么异样举动,譬如叫她过去斥责一顿亦或迁怒到魏曕头上,再加上魏楹又恢复了往日的无忧无虑,殷蕙终于确信,她那个计策管用了。
这日阳光温暖,殷蕙洗过头后,靠在次间的琉璃窗旁,懒懒样样地晒了场太阳。
其实她那个办法,既是帮魏楹拖延了公爹的催婚,也是帮公爹缓和了与魏楹的父女关系。
甭管谁对谁错,骨肉至亲一旦吵起来,两边都会受伤。
上辈子,魏楹一定是伤透了心才再也不肯回家,公爹稳坐龙椅,也一定是悔到了极点才会失态痛哭,更不提身体名誉双双受损的崔玉。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距离公爹登基还有四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魏楹想明白她究竟要不要死守崔玉了。
平城还是不比京城繁华,人才也不如京城辈出,如今崔玉在燕王身边如一颗璀璨明珠,引得魏楹爱慕,等魏楹跟着公爹去到那京城之地,说不定就会移情别恋看上别家公子。
就算魏楹还是喜欢崔玉,人家崔玉可能会看上别的姑娘,在平城崔玉没有官职,克妻的名声吓退了女方,连公爹都不好意思再给他说亲,四年后,待崔玉功成名就位极人臣,京城的世家们肯定抢着要他做女婿。
身为公主的魏楹有大把才俊可以挑选,身为权臣的崔玉也有名门世家争抢,或许就各自安好了,不是非要扭在一起。
殷蕙摸了摸头发,一点潮气也没了。
她拉过枕头躺好。
窗外天蓝如水。
殷蕙又想到了公爹的大事。
应该没什么影响,上辈子魏楹嫁去了蜀平侯府,公爹起事时蜀平侯也没有帮忙公爹对付朝廷,朝廷要蜀平侯起兵,老侯爷只道奉先帝之命镇守蜀地,不敢擅离职守,其实也就是帮了公爹。
这辈子魏楹虽然没有嫁进周家,可周家与郭家的亲戚关系还在,郭家是完全支持公爹的,周统又在燕地待着,以蜀平侯的做派,应该还是会表面保持中立,实则偏帮公爹。更何况,即便蜀平侯出兵,朝廷几十万军马都奈何不了公爹,蜀地那点兵马来了又能如何?
回想上辈子公爹的雄韬武略,殷蕙对公爹继续登基充满了信心。
换句话说,如果公爹要魏楹嫁给周统只是为了拉拢蜀平侯,那他就不会因为魏楹的“一场梦”而轻易放弃。
精神松懈下来,殷蕙就睡着了。
为这事,她已经好几晚没有睡安稳了。
金盏、银盏见了,静悄悄帮她盖上一条薄被,再去外面守着,不许人打扰主子。
黄昏魏曕回来时,殷蕙还没有醒,躺在榻里边,面朝着他,眉宇舒展,一头长发蓬松凌乱,睡态香甜。
魏曕默默看了一会儿,去院子里了,怀里抱着循哥儿,检查衡哥儿的功课。
衡哥儿清脆的背书声唤醒了殷蕙。
次间里光线昏暗,她一时竟分不清是黄昏还是清晨。
掩面打个哈欠,殷蕙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朝窗外望去,就看到了槐树底下的父子三个,除了魏曕的神色过于严肃,还真是其乐融融的一幕。
忽然,魏曕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殷蕙朝他笑了笑,下一刻就在琉璃窗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长发乱糟糟的。
趁衡哥儿还没有注意到娘亲的狼狈,殷蕙忙缩到一旁,转身下榻去梳洗。
她这边收拾好,魏曕带着孩子们进来了。
“娘,你怎么睡了一下午的懒觉?”衡哥儿扑到娘亲怀里问道,“我都回来很久了。”
殷蕙笑道:“因为娘洗头了呀,洗完头会很舒服,舒服了就想睡觉。”
衡哥儿别的方面都乖,就是抗拒洗头,每次洗头都要费乳母一番功夫。
对于娘亲这个理由,衡哥儿眨眨眼睛,转身去逗弟弟了。
殷蕙无奈地摇摇头,孩子越大,越不好糊弄。
魏曕忽然从袖子里取出一封请帖,递给她。
殷蕙接过来,打开就笑了,这是冯腾的婚帖,他四月初十成亲,提前半月送了请帖来。
“我问过父王了,可以带你与衡哥儿去。”
殷蕙听了,心里越发踏实,公爹真的没有怀疑什么。
也是,她掩饰得这么好,魏曕与她朝夕相处都没有察觉什么异样,公爹更不可能猜到她能知道几年后的事。
冯家同时送出了一波请帖,邀请亲朋好友于四月初十去喝他们家的喜酒。
平城就这么大的地方,冯谡这个燕王护卫所指挥使的身份也让冯家成了平城百姓很是敬重的大户人家,所以冯家要办喜事,消息就在街头巷尾传开了。
“冯公子可是冯大人家里的独苗,据说家里催了多少年他都没成亲,这次不知看上了哪家闺秀。”
“不是闺秀,就是潼关烤肉馍的女东家,叫廖秋娘!”
“啊?冯家怎么同意娶这么一个抛头露面的姑娘做儿媳妇?”
“这你就不懂了,人家廖秋娘的爹现在也在燕王身边做千户,本事大着呢,那冯公子就不是个注重规矩的,见廖秋娘长得好看,一高兴就娶了呗。”
类似的闲话经常可以听见,更有百姓争先恐后地跑去廖家的烤肉馍铺子前,想一睹未来冯少奶奶的花容月貌。
然而闻讯而来的百姓们只能看到两个女伙计看着铺子,廖秋娘已经不在了。
人群当中,一个十二岁的少年郎皱紧眉头,最后看眼廖家的铺子,带着随从离开了。
绕过几条巷子,少年郎来到一座宅子前,扣了扣门。
门童认得他,客客气气地道:“王少爷请,我家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王韫石点点头,神色阴郁地进去了。
来到厅堂门前,他看到了殷闻,二十一岁的殷家大少爷穿着一件宝蓝色的锦袍,面容俊朗,气度卓然,可他这道貌岸然的姿态能骗过旁人,王韫石却知道殷闻骨子里是什么货色,好色又一堆怪癖,看不上青楼里明着接客的歌姬,非要去挑拨一些良家女子。
“火都要烧到眉毛了,殷兄还有闲情逸致品茶,真是叫人佩服。”王韫石摇着折扇,一边进来一边道。
他不把殷闻当君子,殷闻亦知道王韫石看似青涩单纯的少年外表下,藏着一颗老奸巨猾的心。
“什么火烧眉毛?”殷闻放下茶盏,笑着问。
王韫石坐到他旁边,收起扇子指指外面:“廖秋娘马上要嫁给冯腾了,这事你不知道?”
殷闻眼底掠过厉色,看向他道:“知道又如何?你觉得廖家敢把此事告诉冯家?”
廖秋娘父女把事情捅到老爷子与殷蕙面前,算他失策赌错了,可他不信廖秋娘敢告诉冯腾真相,哪个男人能接受妻子经历过那种事?她廖秋娘祖坟冒青烟才攀上了冯家的高枝,除非她蠢到家了,才会自揭短处。
王韫石也是这么猜的,可他最近总是心神难安,沉着脸道:“就算冯家不知道,廖十三会不会仗着他得了王爷的器重,反过来再对付咱们?”
殷闻:“不会,他是信守承诺之人,答应过老爷子不再追究。”
王韫石笑了下:“这都是殷兄用一年禁足的辛苦换来的。”
这是他根据殷闻一年没露脸猜到的,还不知道殷闻除了禁足,母子俩还挨了廖十三二十道重鞭。
殷闻皮笑肉不笑:“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王韫石:“是啊,你们殷家好歹还有位三夫人,廖十三投鼠忌器,可我们王家没有任何靠山,我真怕廖十三或冯家报复上门。”
殷闻:“怕就离开平城。”
王韫石:“我还真有此打算,只是我们家老爷子不敢走,说什么留在平城还能跟你们殷家同气连枝,走了,廖十三或许会直接杀上门,哎,去年抗击金兵,廖十三若能为国捐躯该多好。”
殷闻冷笑,这种梦他也做过,可惜廖十三命大,在鬼门关晃了几次都能化险为夷。
“对了,你们家老爷子什么时候回来?”王韫石问道,“他回来就要摆寿宴了吧?我爹的意思是,希望殷兄在殷老面前替他美言几句,让咱们两家重归于好。”
殷闻垂眸看茶,淡淡道:“等他回来,我会想办法。”
王韫石打量他的神色,啧啧道:“真是便宜你那个庶弟了,听说你们老爷子这次出门把他也带上了,莫非他还想器重一个外室子不成?”
殷闻笑了,看着他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王韫石连忙给他赔罪,识趣地告辞。
殷闻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攥紧了手中的茶盏。
三月底,冯腾可以休息一日,冯夫人还想找儿子商量婚宴琐事,谁知找了一圈都没见到人。
“这孩子,以前就不着家,怎么都快成亲了还这样?”冯夫人对丈夫抱怨道。
冯谡悠然道:“随他吧,等儿媳进门,让儿媳管着他,你省省心。”
冯夫人只能如此期待了。
与此同时,冯腾一身灰色布衣坐在一个茶寮里,一边喝酒,一边听茶寮的坐馆老先生说书。
派出去的两个长随前后回来,报给他两个消息。
冯腾放下酒碗,留下一块儿碎银,带着人走了。
春光好,王韫石今日与几个富家少爷一块儿去东山游玩,中途他要去小解,一个人钻进了树林。
其他少爷们坐在路旁等他,等了好久不见人回来,猜到出了事,忙与王韫石的小厮进去寻人,找了很久,终于在一个山坡底下找到了昏迷不醒的王韫石,身上的荷包不见了,人也被打得鼻青脸肿,最惨的是,众人好不容易将王韫石叫醒,王韫石不摸脸也不找荷包,冷汗淋淋地指着右腿。
有会摸骨的少年试着一摸,惊觉王韫石的右腿竟然被人打断了!
“什么贼人如此狠毒!韫石,你可看见对方的脸了?”
王韫石什么也没看见,也没有心思去想,脑海里只有一件事,他的腿废了!
殷闻人在城里,并不知道东山那边发生了什么。
老爷子收了很多权回去,不过还是留了两个铺子给他打理,殷闻今日就一直待在一个铺子里。
但他的心不在此处,做样子给别人看罢了。
再过不久,江南就会有噩耗传来,他不想露出任何异样惹人怀疑。
忙到黄昏,殷闻才带着老爷子新安排的两个护卫离去。
这两个护卫,与其说是保护他的,不如说是老爷子派来监视他的。
殷闻并不在意,老爷子年纪大了,早晚会把家业交给他,到那时,殷家上上下下都会听他的话。
天色昏暗,街上的行人已经不多,想到回到家里还要听父亲母亲唠叨,殷闻心中便浮起烦躁来,故意放慢了脚步。
路过一道巷子口,突然有三道人影冲了出来!
三人全部蒙面,然个个身形魁梧,一看就是练家子!
殷闻亦会功夫,面对强敌,他与两个护卫同时动起手来。
其中体型最为魁梧的蒙面人找上了殷闻。
殷闻曾经自负文武双全,然而他少有与人动手的经验,腰间虽有佩剑,然而在对方一双凌厉铁拳的攻击下,他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而无论他的招数如何巧妙,一旦撞上对方的身躯或手臂,便犹如撞上铜墙铁壁,没伤到对方,只震得自己虎口发麻!
“不知好汉与我有何仇怨?”注意到两个护卫只能勉强与蒙面人打成平手,根本无法分身过来帮他,殷闻开始寻求自救之法,一边闪躲一边问道,“如果好汉只是收钱替人办事,我愿给你十倍的价钱。”
蒙面人仿佛聋子一般,只管一拳一拳的招呼过来,终于,殷闻被其击中胸口,当即喷出一口血来!
一旦露出破绽,他越发处于劣势,蒙面人连续三拳将他砸到在地。
至此,蒙面人不再出拳,看着地上试图挣扎起来的殷闻,蒙面人冷哼一声,抬脚踩向殷闻的裆部!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殷闻面容扭曲,瞬间昏死过去。
蒙面人还想再踩一脚,另外两个蒙面人见了,突然冲过来,一左一右地拽着他跑了。
伤人可,杀人事就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冯腾一身是土地回了家。
冯夫人:你又跟谁切磋了?
冯腾:没切磋,踩了两个小气球。
哈哈,100个小红包,傍晚见~
第87章
殷闻被护卫迅速背回了殷家,因为天色昏暗,倒没有引起什么注意,偶尔有人瞥见,也只当殷闻喝醉了,自己走不了路。
殷宅,殷景善、赵氏夫妻俩还在等儿子回来一起吃晚饭。
德叔背着手在前院转悠一圈,既是盯着下人们做事,也是替老爷留意大少爷的归来时间,正暗暗思忖大少爷今日回来的有些晚时,一个护卫背着殷闻匆匆跑了进来。
德叔看到了殷闻雪白中裤上的血!
“怎么回事?”脸色大变,德叔跑上前问。
护卫喘着气道:“我们回来路上被人偷袭,吴山去请郎中了,我先背大少爷回来!”
德叔看看昏死过去的殷闻,再看看全须全尾的护卫,怒道:“你们两个做什么用的,为何只有大少爷受了伤!”
虽然大少爷做了错事,可大少爷还是老爷的长孙,真有个好歹,老爷能不心疼?
护卫低下头,既惭愧又困惑地解释道:“对方一共有三个,其中两个负责牵制我与吴山,另外一个专门对付大少爷,其人魁梧如山拳法凌厉,大少爷完全不是对手,只是,对方似乎更像是泄愤,他的同伴怕他出手太重,后来还将他拽走了。”
这时,殷景善、赵氏夫妻俩得到消息赶过来了,一看到殷闻身上的血,赵氏先哭天抢地起来。
在赵氏心肝肉的哭声中,护卫将殷闻背回他的房间。
当殷闻被小心翼翼地摆放成仰面而躺的姿势,当护卫小心翼翼地脱下殷闻的裤子,赵氏只看一眼,人便直直地往后倒去。
殷景善同样腿软地跪跌在地上。
德叔看过之后,面露不忍地别开眼。
“是谁,谁那么狠心,要我殷家断子绝孙!”悲痛过后,殷景善被愤怒染红了眼睛,咬牙切齿地看向送儿子回来的护卫。
护卫只能描述三人的身形,没有办法知晓对方的身份。
赵氏悠悠转醒,正好听到护卫的话,她爬到儿子的床边,再看眼儿子身上的伤,赵氏嘴唇颤抖地道:“一定是殷蕙那死丫头做的,她一心霸占娘家的家业,便趁老爷子去江南的时候下此狠手,要老爷子把家产都留给殷阆那个提线木偶!”
德叔皱眉道:“二太太慎言,这话传到王府,一个不敬的罪名压下来,殷家上上下下都得入狱。”
儿子都废了,生死不明,赵氏哪还有理智,死死瞪着德叔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管我!当我不知道你心里只有那死丫头,说不定谋害阿闻你也有份!来人,把这个老东西抓起来关进柴房!”
二房这边的下人冲了进来,然而发现赵氏要关的是德叔,没有一个人敢动。
就连殷闻身边的护卫,也毅然站到了德叔身后。
德叔没有理睬赵氏,看向殷景善:“二爷,如今给大少爷看病要紧,真相如何,等大少爷醒了再说吧,或许他知道仇家是谁。”
殷景善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儿子的伤深深地打击了他,殷家下人宁可看德叔的眼色也不听他们夫妻的,对他而言又是一道猛击。
曾经在老爷子眼里,他最大的用处就是生下了阿闻,如今阿闻废了,老爷子是不是也要对他弃如敝履?
心如乱麻,殷景善已经失去了分寸,他将德叔赶出去,与赵氏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郎中到了,先检查殷闻的伤势。
殷闻肋骨断了两根,但这并不严重,后面还能养好,最大的问题是,殷闻那里废了,毫无恢复的可能。
赵氏一听,再度昏死过去。
殷景善颓败地坐到儿子床边。
郎中替殷闻处理伤口时,殷闻疼醒了。
“阿闻,我的阿闻啊,你这是招谁惹谁了啊!”赵氏扑到儿子身上,哀嚎痛哭起来。
郎中及时将她拉开,提醒她殷闻肋骨还断着。
赵氏就站在一边哭,都快要将心哭碎了。
殷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郎中他的伤势。
郎中一开始还不敢说,被殷闻目光阴鸷地催促一遍,他才说了实情。
殷闻猛地攥紧双拳,眼中恨意滔天。
殷景善叫郎中先出去,肿着眼眶问儿子:“阿闻可知道凶手是谁?咱们要不要报官?”
面对父母除了心疼担心却再无任何用处的脸庞,殷闻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凶手是谁,那样的身形那样的手段又是在廖秋娘即将出嫁的时刻,对方挑这时候下手,就是要他知道其身份。
可殷闻没有证据指认对方,没有证据就无法报官。
报官也没有用,冯谡父子是燕王的人,平城的一切都是燕王说了算,燕王一定会护着冯家父子。
“不用,你们只当今日无事发生,不得外传半字。”
冷静下来后,殷闻交待父母道。
赵氏不甘:“怎么能就这么算了,你……”
“出去。”殷闻没有耐心听她的哭,冷声斥道。
赵氏惊得眼泪都忘了掉。
殷闻冷冷地看向同样没用的父亲:“你也走,我想一个人静静。”
在这样的儿子面前,殷景善竟然摆不出任何父亲该有的威严,愣了片刻,拉着赵氏走了。
殷闻叫来身边的小厮,让他去打听王韫石的消息。
天还没有完全黑透,小厮出去跑了一圈,回来告诉殷闻,说王韫石外出游玩,遇到歹徒,右腿都被人打断了,成了残废。
如果说之前殷闻对凶手的身份只有八成把握,至此,他已有了十分,凶手就是冯腾。
殷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德叔心神不宁,写了一封信交给周叔,让周叔递进燕王府。
殷蕙看完信,最先想到的也是冯腾。
她与二叔一家不和,这事知道的人屈指可数,在平城甚至燕地百姓们眼中,殷家与燕王府是姻亲,谁还敢对殷家人下手?
知道她不会替殷闻做主且有本事朝殷闻下手的,只有廖十三、冯腾。
廖十三光明磊落,已经打过殷闻的鞭子,不会再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冯腾……
所以,是廖秋娘将真相告诉了冯腾,还是冯腾自己查到的?
一个铁骨铮铮的武官,又哪里能容忍未婚妻被一个畜生欺凌,冯腾不知道便罢了,一旦知道,他报复殷闻便是早晚的事。
殷蕙对殷闻没有半分同情,他敢设圈套谋害廖秋娘,肯定也用同样的办法对付过别的女子,也许在廖秋娘之前,已经有无辜的女子落在了他手中。
殷蕙只担心廖秋娘,如果冯腾是自己查到的消息,那他还能接受廖秋娘吗?这门婚事会不会受影响?
四月初七这日,殷蕙去锦绣楼之前,先去了一趟廖家。
婚期将近,廖秋娘正乖乖待在家里等着嫁人,听说三夫人来了,廖秋娘高兴地将殷蕙迎到了她的屋子。
准新娘的屋子堆满了喜庆物件,那随处可见的红,为这间并不奢华的闺房增添了无限喜意。
“夫人,您怎么过来啦?”
请殷蕙坐下后,廖秋娘受宠若惊地问。
殷蕙笑道:“你要出嫁了,我趁今日可以出府,来给你送份添妆。”
廖秋娘不太好意思,羞涩道:“您帮了我那么多,现在还要叫您破费。”
殷蕙:“谁让你做的馍好吃呢,我馋你的手艺才肯帮你。”
提到烤肉馍,廖秋娘面露一丝不舍,看着前面的铺子道:“可惜以后我只能在后面指点伙计们了。”
殷蕙能理解她的决定,嫁到冯家后,廖秋娘就得考虑冯家的体面,再抛头露面不合适。
廖秋娘却怕殷蕙瞧不起自己似的,主动解释道:“如果嫁给别人,我还会继续做馍,可冯腾诚心对我,他不介意我的过去,冯夫人也不在乎我出身低微,人家对我好,我也得投桃报李,不能再做让他们为难的事。”
殷蕙吃了一惊,低声问:“你,全都告诉冯腾了?”
廖秋娘点点头,眼中再无昔日的阴霾,只有难以掩饰的甜蜜:“我不想骗他,他来提亲时我就跟他说清楚了。”
那丝甜蜜,自然是因为冯腾的满腔热情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