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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在太不像他的作风了。

  余光里瞥到他快要转身出去的时候,柔嘉愈发生疑,忽然抬起手臂轻轻抱怨了一句:“胳膊好酸……”

  她一抱怨,萧凛果然回了头,正看见她抬着手挑着香膏却怎么都够不着后背的样子。

  “要不,你帮我涂?”

  柔嘉眨了眨眼,伸手将罐子递到他眼前。

  萧凛视线移开了她的背,不自在地侧了身:“朕去叫侍女来帮你。”

  “不要侍女。”柔嘉连忙打断了他,微微红了脸,“我最近好像胖了点,不想让别人看见……”

  她胖了吗?

  眼神扫了一圈,萧凛才错开了视线:“没胖,是你想多了。”

  “真的吗,可是我最近吃了这么多……”柔嘉似是有些苦恼低头看了看,“好像腰变粗了,连肚子都圆了一点,那要不让侍女来看看?”

  现在才哪儿到哪儿,便是真的胖了也不能说。

  萧凛担心侍女乱说引得她猜想,只得折了身过去:“真没有,转过去,朕帮你涂。”

  柔嘉顺从地背过了身,双手撑在桶沿上,低着头看着水中的倒影。

  他今日神色格外的正经,除了那挑着香膏的指间略有些烫。

  当他的指尖落下去的时候,柔嘉眼睫一颤,抓紧了桶沿才没推开他。

  萧凛将她背上的发丝撩到一边,涂着香膏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手一滑,忽然顿住,沉声问了她一句:“前面涂了吗?”

  柔嘉用细细的牙齿咬住了下唇,低着头不吭声。

  她不说话,就是默认的意思。

  那香膏是由羊油混合着几种芳香的花做的,掌心一搓,便融化了开。

  萧凛揉着香膏,看着那香膏一点点融化滴落到水面上,呼吸也愈发不沉稳。

  敛了敛眼神,她耳后的一颗红痣却随着他的手轻轻地晃着,诱着人忍不住想吻上去。

  当他几乎快吻上去的时候,一低头看见了水中那用力到发了白的指关节,萧凛原本混沌的神情一瞬间清明,立马松开了手,起身想站起来。

  可他刚放开手,那原本伏在桶沿上的人却忽然“啊”了一声,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又将人压了下来,声音里满是害怕。

  “别走,水里好像有东西……”

第72章 计策 “朕还以为你是根木头,不开窍。……

  脖子忽然被勾住,萧凛全然未曾想到。

  他下意识地扶住她的腰,可如此一来,她身上的水珠便彻底将他玄色的锦衣打湿。

  萧凛手腕一僵,托住她的腰一动不动,顿了顿才低头问她:“水里有什么?”

  柔嘉趴在他的肩上,双手紧紧地抱住他:“好像有蛇啊……”

  “哪有有蛇?”萧凛皱着眉瞥了一眼,只看见里面映着一张墙上的弓影,低笑了一声,“没有,你看错了,再回去泡一会儿。”

  “没有吗?”柔嘉怯怯地回头看了一眼,又一头埋在了他的肩上,闷闷地不撒手,“我不想泡了,我想回去。”

  她今日格外地黏人,双手牢牢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萧凛一低头看到她那浓密的睫毛下晶亮的眼睛,喉头滚了滚:“不泡便不泡,那朕放你下来?”

  可他的手刚撤开一点,柔嘉便像是受了惊一般,更紧的抱住了他。

  “我不要,我害怕。”

  “怕什么?”

  萧凛嘴上安抚着她,但原本要松开的手却怎么都移不开了,干脆托着她的腰便往回走。

  短短的一段路,两人各怀心思。

  当柔嘉被放下的时候,眼皮一掀,便看见他的耳后已经泛了薄红了。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只是撑着手臂在她颈侧沉沉喘了一口气,然后毫不迟疑地一点点将她环在他脖子上手臂拿开:“早点休息。”

  “你不休息吗?”

  柔嘉咬着唇,目光盈盈地看着他。

  萧凛支着手臂拉开了一点距离:“朕还有些奏折没看完,你先睡。”

  “可是我头发还没擦……”

  柔嘉扯了一捋湿发递到他面前。

  空气中满是香膏的馥郁和她身上微湿的水汽,再对上她濛濛的双眼,萧凛一阵阵发紧,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过了头:“朕让侍女给你擦。”

  大约是生怕自己心软,他一转身,直接扯了张帕子盖住了她的眼。

  柔嘉眼前一黑,懵了片刻,再扯掉帕子,那身边坐着的人已经只剩了道背影了。

  果然不同寻常。

  柔嘉被侍女捉着头发一缕缕擦拭的时候,眼神不住地撇着外间的书案。

  皇兄批奏折一向很快,但今日她头发都快擦干了,他手里拿着的一个奏折还没放下。

  当头皮被扯动了一下的时候,柔嘉一吃痛忍不住叫了一声,那批着奏折的人瞬间便掀了帘子进来。

  “怎么了?”

  “奴婢该死,是奴婢手重,弄疼公主了。”侍女连忙告罪。

  “你下去吧,朕来。”

  萧凛接了帕子,坐下来替她擦着头发。

  她的发丝还微微湿着,打的肩头都半透着,萧凛擦着擦着便有些心不在焉。

  “你肩上湿了。”柔嘉面对面坐在他膝上,好心地拂了拂被她的湿发打湿的肩,“我帮你擦擦?”

  萧凛嗯了一声,柔嘉便拿起了帕子,一点点擦着他的肩。

  柔嘉擦了两下肩头,再往上,便看见他脖颈上也泛着一丝水色。

  “这里,也是被打湿的吗?”柔嘉看着那脖颈手腕微顿。

  可她一张口,那下颌处便滑下了一滴汗下来,无需回答,便告诉了她答案。

  “原来不是水,是汗啊。”柔嘉仰着头,一脸不解,“怎么流了这么多的汗?你很热吗?”

  萧凛怎么能不热。

  他热的都快炸开了。

  柔嘉却还像不知道一样,拿着帕子凑过去:“那要不要我帮你擦擦?”

  她的唇快贴到他的下颌上了,萧凛呼吸一沉,忽然握着她的后颈深深地吻了下去。

  柔嘉的头发还半湿着,肩颈都被打湿了一片,湿答答的黏在皮肤上格外不好受。

  她忍不住想推拒,可萧凛却吻的很用力,双手梳笼着她的头发里一下一下地安抚着,将她按向自己。

  两人拥吻之间,连头顶上的帐子似乎都在旋转。

  然而他的手刚抚上那一截软腰时,外面却传来了一声轻咳。

  这声音很轻,两个人都没注意,仍是吻在一起。

  直到他刚握上去时,外面忽然重重咳了一声,萧凛原本绷着的一根弦一紧,瞬间抬起了头。

  “陛下,周姑娘前来求见,已经来了很久了。”

  张德胜站在帘子外,压低了声音通禀着。

  “好,朕现在过去。”萧凛按了按眉心,紧握的手一松,替她理了理衣襟,“你先睡,不用等朕。”

  柔嘉正浑身热的难受,一听见张德胜的话,瞬间便偏了头。

  萧凛将外衣重新穿好,一回头看见她抿着唇不怎么高兴的样子,俯身吻了吻她的脸颊:“别胡思乱想,她这个时候找朕应该是急事,朕马上就回来。”

  柔嘉倒不是为着周明含,她只是有些懊恼。

  刚才差点就能试出来了,临到终了,忽然来了这么一遭。

  可偏偏他的理由又格外正经,柔嘉一时间也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故意借机离开的,盯着他的背影恨不得直接问出来。

  但若是直接问他,他定不会实话实说,周围的人迫于他的威慑定然也不敢跟她说实话。

  柔嘉不想打草惊蛇,只好又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一伸手干脆直接拉着被子把自己闷头蒙住。

  萧凛看着她气闷的样子无声地笑了笑,将腰上的玉带咔哒一声扣好,才转身出去。

  张德胜也是瞅准了时机进去通禀的,之前徐慎之三番两次叮嘱,说年轻人血气方刚,要他们留心看着点。

  此番陛下进去了那么久,守夜的侍女又听到了一点不寻常的动静,慌忙去叫了他。

  恰巧周明含这个时候来了,张德胜才趁机进去提醒。

  “何事这么着急?”

  萧凛一出来,脸上的笑意一扫而空,又变成了平日里那副神色淡淡的样子。

  这样冷淡的人,眼里真的能看到她吗?

  周明含忽然有些不确定,攥紧了手中的信,低着头行礼:“回禀陛下,明含惫夜前来是为了一桩婚事。”

  “婚事?”萧凛抿了口凉茶,压了压方才被勾起的燥意,一眼扫过,落到她手中的信上,顿时便有了些眉目,“是有人向你提亲了?”

  周明含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看出来,当下也不再遮掩,直接将信拿了出来,恭谨地呈上去:“陛下心思敏锐,的确是这样,敢问陛下怎么看?”

  一封信递到了眼前,萧凛却没有去接,头也不抬地拿茶盖撇了撇浮沫:“这是你的婚事,你该去问周存正,问你自己,而不是来问朕。”

  他声音格外淡漠,但放下茶盏衣袖挥动之时,一缕与他气质全然不相符的馥郁幽香却逸了出来。

  周明含被这香气一熏,顿时便明白了他方才是和谁在一起。

  他们到现在竟然还没断吗?

  看这情势,难不成他还把那个女人养在了太极殿里?

  周明含满口酸涩,却只能低下了头假装不知:“陛下,这封信是白家送过来的。”

  提到白家,萧凛捏着茶杯的手一顿,敛住了眼中的神色,这才接过了信。

  一封信看完,他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

  周明含观察着他的神色:“陛下,您觉得明含该怎么办?”

  萧凛没接话,放下信反问了她一句:“你觉得呢?”

  周明含当然不想答应,那个白二哪里比得上他,若是能借机立功博了他的怜惜入了宫自然更好不过。

  她低着头回答道:“明含以为,白家此举分明是包藏祸心,想要行不臣之事,明含绝不会答应,也绝不会让他们危及陛下。兄长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才趁夜让明含送过来。”

  “你有心了。”萧凛放下了信,沉思了片刻,“不过,这信倒是不忙着拒绝,借此设局或许能将白家一网打尽。”

  “此话怎讲,陛下难不成是有什么计策吗?”周明含抬头望着他。

  萧凛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吩咐道:“朕不怕他们没动作,就怕他们迟迟缩着不动作。你暂且给白二回信说答应,放松他的警惕,等他们真的调了兵意图不轨的时候朕正好趁机把他们当场拿下,一举清缴。不过此事到底有损你的名声,你若是答应,朕可以允诺你一个条件,你想要升任或是财物,只要不逾矩,朕都会尽量弥补你。”

  一个条件?

  周明含心跳砰砰,摇了摇头:“银钱乃身外之物,升任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能为陛下尽忠已是明含的荣幸,明含别无所图。”

  她说的格外坦诚,但萧凛见惯了这类人,嘴上说着别无所图,实际上不过是没得到想要的罢了。

  世上最难偿还的便是人情债,一分也能拖成十分,最好在事前便说清楚。

  因此萧凛只是微微一笑:“朕是天子,你有什么想要的但说无妨。”

  周明含被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温柔晃的微微失神,脸颊泛了一丝红晕:“明含不在乎任何身外之物,只想长伴在陛下左右,愿陛下恩准。”

  萧凛扫了一眼她微红的脸颊,却径直背过了身:“这个不行,明含,你当真没别的想要的了吗?”

  为什么入宫不行,他明明后宫空悬,她身份才貌哪一项不合适……

  周明含一向是个敢说敢做的性子,鼓足了勇气朝他拜下:“陛下,明含无意后位,也不在乎位份,只想长伴您左右,愿陛下成全。”

  萧凛微微皱了眉,却仍是没松口:“朕不是说位份,朕暂时无意于后宫。”

  周明含一愣,这才明白他大约是顾忌那个女人。

  可一个皇帝不纳后不纳妃怎么能行?

  周明含咬了咬牙:“陛下,明含知道你与公主的事,将来明含便是入了宫也绝不会干涉,也可以帮你们隐瞒,明含一切都可以容忍,但求陛下成全。”

  “可朕不能容忍。”萧凛直直地看着她,“此事不要再提了。”

  不能容忍,他难不成将来还想给那个女人身份吗?

  可他们是兄妹啊,万一传了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议论?

  “陛下,您不能这样,若是让外人知晓了,传出去就是一辈子的污点。而且她舅舅当年犯下了那样的大罪,您怎么能和她在一起呢?您是不是被她蒙骗了?”

  “住口。”萧凛冷眼看着她,“出去,这些话朕只当没听见。”

  “陛下!”周明含扯着他的衣角,“您难道忘了当年那么多人的性命了吗?”

  “朕没忘,当年的事朕会给出一个交代。至于朕的私事,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萧凛神情平静,“你只要答应这件婚事,朕会给你该有的回报。你不答应对朕来说也没什么妨碍,朕不需要倚靠任何人,不过是多费些周折罢了,朕迟早会把这一切收拾干净。所以,答不答应你自己看着办。”

  他一转身,桌上的茶盏“砰”的一下应声落地。

  周明含被那茶盏破裂的声音一惊,忙松开了手。

  她知道的,有没有这封信都不会影响到最终的结果。

  劝阻无用,周明含只好含着泪拜谢出去:“明含遵命,明含会依计行事。”

  夜里砰的一声传来了茶盏摔碎的声音,柔嘉瞬间睁开了眼,起了身去看看。

  可她刚掀开一丝帘缝,便与走出去的周明含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在了当场。

  周明含双目红肿,前所未有的狼狈。

  可她一抬眼,透过这条缝隙看过去,对面的柔嘉大约是刚刚睡醒,雪肤红唇,未绾的黑发长长披散在腰后,像是暗夜里走出的精魅一般蛊惑人心。

  “你怎么起来了?”萧凛只当是没看见周明含,脱下了外衣走过去一把将人包住抱了起来,“衣服不披,鞋也不穿,万一着了风寒怎么办?”

  他声音虽是在斥责,但那语气里却满是关心,甚至听得出一丝宠溺。

  周明含站在一旁,看着他温柔的眉眼怔了许久,好像从未认识过他一般。

  还有外人在,柔嘉连忙推了推他:“放我下来。”

  可萧凛却毫不避讳在旁人面前和她的亲密,一把按住了她乱动的双腿,抱着她便往里面走,只朝着外面的人丢下一句:“你先下去,这件事不要对外人说。”

  周明含看着两人交颈相拥的背影,攥紧了拳,低低应了一声:“是。”

  帘子一放下,柔嘉脸似火烧。

  “我不是故意的。”柔嘉连忙解释道,“我只是听到了动静,掀开了一条缝想看看是怎么回事,没想到会让周明含撞见。”

  萧凛攥着她的脚踝,拿帕子一点点擦着她的脚心,头也没抬:“朕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擦完脚,丢了帕子,萧凛将她的脚塞到了被里,忽然又自嘲似的说了一句:“朕倒希望你是故意的。”

  柔嘉不知怎的,从那声音中听出了一丝叹息,似乎还有一声极轻的期盼。

  她全身一僵,忽然不敢看他的眼,连忙缩进了被里。

  “你不想知道周明含跟朕说了什么吗?”萧凛俯身将人捞了出来。

  他此刻的眼神太过温柔,柔嘉生怕多看一眼又进了他的陷阱,连忙背过了身:“我不想知道,我困了,我想睡了。”

  她心里大概从来就没有过他,所以一点儿都不在乎他跟别的女人往来吧。

  萧凛看着那背影没由来地生气,忽然将人捞过来俯身重重地咬了一口。

  “你干嘛呀?”柔嘉隔着衣被他咬了一口,忍不住轻声抱怨。

  “原来会说话。”萧凛闷笑了一声,“朕还以为你是根木头,不开窍。”

  柔嘉被他咬的生疼,一脸忿忿地转过了身。

  片刻,她想起了方才被打断的试探,心思一起,又回头去拉他的手:“好疼,你替我按按好不好?”

  萧凛被她这双水波盈盈的双眼盯着,刚被压下的热意腾的一下又窜了起来。

  他费力地移开了眼,一偏头径直吹灭了烛灯,从身后抱紧了她哄了一句:“刚才不是还说困吗,困就睡吧。”

  眼前一黑,柔嘉被他这么热热地抱着,心里却一点点凉了下来。

第73章 掩饰 “徐慎之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周府

  虽已到了夏日,但周存正的屋子里却并不见用冰。

  室内摆设极为俭朴,坐在窗边的一个身形消瘦的人也只是摇着扇子,怡然自得泛着泛黄的书卷。

  周明含一进去,看见兄长又没用冰,不由得劝了一句:“哥哥,这天气炎热,陛下特意差人从内库里给您拨了这么多冰过来,您怎么不用呢?”

  “我用不着这些,往常在战场上什么苦没吃过,这才刚七月,还没到用冰的时候,我吩咐人给窖起来了,等八月热的不行的时候再用。”周存正放下了书,对妹妹笑了笑。

  周明含叹了口气,走过去将他腿上的毯子又向上拉了拉:“哥哥,您就是太俭朴了,您如今是陛下亲封的将军,当年又立下了大功,以您的身份用点冰又怎么了?”

  周存正一听她这么说,稍稍拉了脸:“明含,哥哥自小就教你做人要老实本分,不可恃宠而骄,我的腿已经废了快三年了,也就脑子还有点用,陛下给我统领禁军的差事已然是在照顾我了,这么多年,太医,药材,陛下哪一样也没亏待过咱们。你当初闹着要进太学,陛下也同意了。咱们应该知足了,万万不可仗着陛下的宠信做出什么逾矩的事。”

  逾矩,逾矩。

  周明含现在最烦听到这两个字。

  她从前一心仰慕陛下,也从心底里学着做一个谨遵礼法,恪守本分的人。

  可如今她一心敬仰的人却和他的妹妹不明不白的厮混在一起,周明含只觉得从前恪守的教条都成了笑话。

  她忍不住反问了一句:“哥哥,你有没有怨过?”

  周存正顿了顿,长叹了一声:“当年的情形下,哪儿来得及考虑那么多,能救一个是一个,就算受伤的不是陛下,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我也不能见死不救。何况战场上刀剑不长眼,我虽因为救陛下废了一双腿,但陛下也曾为我挡过箭。如今陛下御极,文治武功俱全,我看着只觉得欣慰,便是有怨恨,也是怨恨天意弄人,怨恨害我们的人。”

  欣慰?

  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也是欣慰吗?

  周明含堵在心口的话几乎快忍不住,她知道兄长一贯是这个脾气,任劳任怨,毫无私心,所以才背着他偷偷截下了白家的信拿进宫试图和皇帝交涉。

  周存正最是了解这个妹妹,一眼便明白了她的心思,叹了口气招了她过来:“明含,我虽然腿不能行,但却并不像你想的这般消息迟滞。白家是不是送了信来?你瞒着我进宫交给陛下了?”

  周明含捏着帕子,突然慌了起来,“哥哥你知道?”

  周存正拆了封信递过去:“陛下当晚便差人送了信来了,把一切都说清楚了。明含,我了解你的性子,你一贯争强好胜,读书要做最拔尖的,为此不服输进了太学。择婿眼光也高,陛下仪表堂堂,你动了心也可以理解。但你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拿我做筏子,要知道恩情总有耗尽的一天,到那时,你要哥哥如何自处,你又该如何自处?靠施舍和怜悯求得的婚事你真的会幸福吗?挟恩图报本就不是君子所为,陛下又一贯最不喜被人威胁。明含,你自诩聪明,但这件事上,却是糊涂了!”

  周存正难得动气,抵着拳重重地咳了几声。

  “哥哥,是明含错了。”

  周明含跪到了他脚边,看着他动怒的样子心里满是后悔,“我……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陛下眼里看不见旁人,我只是想吸引他的注意力,与他多亲近一些罢了,我也是糊涂了,才背着你偷拿了信,我知错了。”

  “我从前已经跟你说过许多次了,陛下虽好,但伴君如伴虎,依我看来倒不如嫁个普通人好。白家这事我原本就不会同意,此番你便按照陛下所言吧,等事成之后,陛下也不会亏待你的。”

  周存正咳了几声,想起了当年他知道是江怀作祟后的痛苦和如今重查旧案的决心,又叹息了一声,“何况,陛下心里恐怕早就有了人了……”

  只是那人碍于禁忌,他无法触碰,也不能越线。

  早就有了人了?

  原来他们开始的比她想象的还早吗……

  周明含回想起他抱着公主的模样,心里一阵阵发紧,最后苦笑了一声,低下了头:“明含知道了,明含以后不会再糊涂了。”

  *

  太极殿里

  柔嘉一觉醒来,身旁又已经空了。

  回想起昨晚他像火炉一样抵着她的情景,柔嘉总觉得有些不对。

  皇兄平时可不是个会隐忍的性子,只要他想,哪管是书房还是净室,抱住她便开始横冲直撞。

  如今突然收敛了这么多,很难不叫人怀疑。

  柔嘉抬起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又摸了摸尚且平坦的小腹,沉思了片刻,还是叫人去请了徐慎之过来。

  “徐太医,我最近肚子有些疼,你替我诊诊到底是怎么回事。”

  柔嘉捂着肚子,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

  徐慎之一见她这般,连忙上前凝了神撘脉,细细诊治过之后,他那凝重的神色才舒展开,长长吁了一口气:“公主脉象平和,看着并无什么问题,敢问公主究竟是哪里疼,是胃里,还是……小腹?”

  柔嘉瞥见他方才凝重的神色,慢慢松开了手:“胃疼。”

  “哦,那可能是公主最近膳食出了问题,或是着了凉。”

  徐慎之找了侍女拿了起居注,细细地看着她最近的用膳情况,看来看去,他也没看出什么问题,不由得皱紧了眉。

  这件事太过重大,柔嘉怕闹个乌龙,斟酌了半晌又旁敲侧击问了问他:“皇兄最近身体如何?”

  徐慎之正翻着起居注,当看到他们二人每晚同榻而眠的时候猛然听到公主这么问,忽然明白过来公主可能是起了疑心,后背冷汗直冒,声音嗫嚅地解释道:“陛下最近操劳国事,身心俱疲,大概是有些……有些体虚。”

  “体虚?”柔嘉品着这两个字慢慢明白了过来,微微有些脸红,“可我觉得,皇兄看起来好的很啊……”

  徐慎之抵着拳轻咳了一声:“公主有所不知,听说最近天竺送了几位美人过来,但陛下一个没留,全都分给皇室宗亲了。”

  他的确没跟她提起过,最近皇兄也的确有些古怪。

  柔嘉实在不好意思和他讨论这种事,含混了一句便别开了头:“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徐慎之看见她微红的脸颊,知道她大约是信了。

  但他也一时情急才这般说的,若是陛下知道了……

  徐慎之现在满心皆是后悔,可话已出口,他又不能改口,只得又找补了一句,似是有些为难:“但此事事关龙体,公主可千万不要在陛下提起,以免惹了陛下不快。”

  柔嘉咬了咬唇:“徐太医放心,我明白的。”

  终于暂且糊弄了过去,但徐慎之现在满是害怕,陛下那么高傲的一个人,若是知道他为了遮掩此事这般毁他的名誉,定会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

  徐慎之肠子都悔青了,只好守在偏殿里等陛下回来的时候立刻过去告罪。

  但皇帝近来事务繁忙,一直到了夜半都没回。

  徐慎之当值的点已经过了,不得已只能提前离开,打算等明天一早再来求饶。

  柔嘉近来胃口很好,睡到一半,肚子里又开始饿了,便叫了些夜宵来。

  萧凛一进门,便看见她坐在罗汉榻上,支着小桌子,小口小口咬着酥酪的样子。

  “吃的什么?”萧凛解开了大氅,径直坐到了她旁边,“朕也还没用。”

  柔嘉已经吃的半饱了,一想起白日里徐慎之说的话,瞟了他一眼,将手边还没动过的一碗当归补气汤向他推了推:“你要不要喝?”

  那汤里添加了药材,补气活血。

  萧凛每晚抱着她入睡本就忍的辛苦,若是再喝了这碗汤,今晚还不知会怎样难捱。

  因此他看着那汤没动,反问了她一句:“今日怎么这般体贴?”

  柔嘉以为他是不想被戳破,捉着罐耳,一伸手又将那罐子拉了回来:“不喝便算了。”

  “谁说朕不喝了。”萧凛按住她的手,不想让她失落,将罐子又夺了回去,“朕今日忙了一天了,正好有些乏了。”

  果然是乏了。

  柔嘉瞥了瞥他的脸色,不敢再联想,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着东西。

  明明是一桌好菜,但两人吃的分外古怪。

  一碗汤下肚,萧凛本就盛极的火气愈发难以压制,不由得松了松衣领。

  一低头看见她在灯光白里透红的脸颊,小巧精致的鼻尖,他目光停顿了片刻,忽然站起了身,转身朝净室走去:“朕饱了,你再多用些。”

  柔嘉看着那饮尽的罐底,脸颊微微发烫,胡乱塞了两口便起了身。

  等萧凛出来的时候,那榻上的人已经睡了过去。

  夏日衣衫单薄,萧凛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

  加之那一碗补汤的作用,他越发难以安睡,翻来覆去了好几次。

  许是他动静太大,那原本闭着眼的人忽然醒了,没头没脑地跟他说了一句:“要不,我们分开睡?”

  “怎么突然这么想?”萧凛将侧躺着的人掰了过来,“是不是朕吵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