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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旧伤刚好,张德胜见他出门,连忙吩咐着车舆,但东西还没抬到,萧凛皱了眉:“不必备了,朕一个人走走。”

  张德胜一听才明白他是要去哪里,立即吩咐了撤下。

  *

  这绣房的活计虽然并不累,但着实熬眼。

  柔嘉在架子前窝了一天,晚上时特意避开那些闲聊的人,到月光下散散步伸一伸筋骨。

  如今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也不知舅舅查的怎么样了?

  当日匆匆一见,她才发觉舅舅这一年苍老了不少,又一直在咳嗽,不由得有些担心。

  还有桓哥儿,他一贯招蚊虫,如今天气渐热,草虫嘶鸣,也不知他有没有像从前一样被咬的满身是疙瘩。

  柔嘉漫步了许久,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便折了步回去打算继续给舅舅缝一些安神的香囊,再给萧桓做一些驱蚊的香包。

  再回去时,那边的耳房已经静下来了。

  可她刚想推门,却发现那木门已经闪了一丝缝,分明已经开了。

  难道是之前忘记关了?

  还是……有谁偷偷闯了进来?

  柔嘉忽有些不确定,这掖庭里鱼龙混杂,偷蒙抢骗之事并不少见。

  她生怕是有什么贼人闯了进来,于是悄悄绕到门后,抄起了一根从前备下的木棒防身。

  黑夜里极静,连一丝呼吸声都听不见。

  柔嘉移着碎步,边走边四下逡巡着,当移过了一座绣架,月光下忽然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背影——

  果然有人!

  柔嘉一紧张,挥着棒子便径直打了过去。

  可那木棒还没砸下去,便被那警觉的人一回头一把攥了住。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一个沉沉的声音传了出来。

  一听见这声音,柔嘉立马睁开了眼:“你怎么来了?”

  萧凛点着了灯,这才看清她额上已经出了汗,胸口也惊魂不定地大喘着气,整个人都是惊吓过度的样子。

  “有这么可怕吗?”萧凛皱了眉,微微一使力将那木棒丢了出去,颇有些嫌弃,“怎么还藏着这种东西?”

  “防身罢了。”柔嘉擦了擦汗,又将那木棒捡了起来,仍是靠在了门后。

  让一个胆小的小姑娘独自待在掖庭里,他好像确实有些残忍了。

  萧凛微微一动,启了启唇,正欲带她回去,但话到了嘴边一想起她那日的决绝,顿时又冷下了脸。

  柔嘉一回头正看见他脸色变换,心里一紧,疑心是舅舅那边传来了不好的消息,连忙抓紧了他的袖子焦急开口:“是舅舅出事了吗?”

  这么长时间没在清醒的时候相见,她一开口就是问舅舅。

  萧凛原本的一丝怜惜瞬间被火气冲淡,拿开了她抓着袖子的手,毫不留情地开口:“是,的确出事了。”

  “出事……”柔嘉脑袋里一阵嗡鸣,“出什么事了?”

  “齐成泽来了信,他陪着你舅舅去找了他口中所说的那个副将的妻儿,可他的妻儿一口咬定的确是受了你舅舅的命令,你该如何解释?”萧凛冷漠地看着她。

  的确是舅舅。

  柔嘉手心微微出了汗,很快又恢复了镇静,迟疑地看向他:“那舅舅是如何说的?”

  “他还能如何说,不过又是推脱的说辞罢了。”萧凛冷笑了一声,“这下你还是相信他吗?”

  柔嘉脑子里有点乱,但凭着一贯的信任,她还是点了点头,猜测地回答道:“兴许,那副官的妻儿也不知他是不是受人指使,那副官或有爱妾宠姬之类的,也许会知晓一二也说不准……”

  “果然是舅甥,连说辞都一样。”萧凛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舅舅也是这么说的,说记得那副官曾和一个营妓如漆似胶,要求再去查一查那营妓。若不是你们分属两地,朕都要以为你们是串通好了。”

  “绝无此事!”

  柔嘉连忙解释,但这话实在太巧,她心里不知为何忽有些微妙。

  停顿了片刻,柔嘉抓紧了手心,满眼期待又略有些不安地看着他:“那……那你答应舅舅了吗?”

  她甚少用这种渴求的眼神看着他,眼睛亮如星子一般,耀眼的连满地皎洁的月光都失了色。

  萧凛原本涌起的怒火瞬间烧成了心火,转着手中的扳指一顿,忽然意味不明地开了口:“朕打算今晚想一想,明日再回信……”

  柔嘉听见他这般说,眼神微微错愕。

  如果她从前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到底陪了他那么久,只消一眼,她便明白了他的心思。

  怪不得他会愿意踏进这种地方,原来是有所图啊……

  反正多一次少一次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差别了。

  柔嘉抿了抿唇,没再多说什么,拉着他的手放到了腰上。

  宫女的衣服比公主的衣服简易的多,轻轻一扯,便层层坠了地。

  “是不是胖了?”

  萧凛捏着她的耳尖一点点揉磨,目光有意无意地打量着。

  柔嘉咬住唇,不想忍受他的目光,干脆一偏头直接吹灭了蜡烛。

  脾气还不小。

  眼前一黑,萧凛无声地笑了笑。

  可她越是不让看,反倒越发勾起了他的兴趣。

  萧凛手臂一用力,下一刻忽然出其不意地将她抱起,朝着洒满月光的窗子走去。

  整个人忽然凌空,柔嘉不得已连忙抱住了他的肩。

  “你干什么呀……”柔嘉拧着眉正欲推开他,可她一抬头,忽瞧见窗外掠过了一道黑影,顿时全身发麻,连忙又低下了头埋在了他怀里,害怕地快哭了,“你快走,窗外好像有人……”

第64章 捉双 “这猫,为何会和你这般亲近?”……

  “哪里有人?”

  萧凛回头看了一圈,只见外面月色正好,庭中空明,并不见任何人影。

  “没有吗?”

  柔嘉从他怀里探出头,怯怯地透过他的肩朝着外面看。

  只是这回却是什么也没发现。

  “别乱想了。”

  萧凛摸着她的脸颊安抚了一句,便欲低下头去。

  柔嘉不知怎的,总觉好似被人盯上了一般,后背总是莫名的发凉,当他的唇擦过她鼻尖将欲下落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一偏头错了开:“不行,我还是担心,你……你今晚先回去吧……”

  她双手推着他的肩,眼睫止不住的乱颤着,像是风中摇摆的花朵一般,只要稍稍一吓,花瓣便会簌簌抖落。

  “有朕在,你怕什么?”

  萧凛低笑了一声,极其轻柔地低下头去。

  柔嘉被他吻的渐渐糊涂,紧接着萧凛呼吸一沉,大手落下去抓着她的脚踝便欲折起来,可他的手还没用力,窗外便忽然传来了一声尖叫。

  “抓贼了!有窃贼!”

  一个妇人惊慌失措地大叫着。

  这声音一传来,两个人俱是一怔,刚贴上的唇连忙分了开,沉沉地喘息着。

  先前的混沌一扫而空,柔嘉一回神连忙推搡着他:“快松开,外面出事了!”

  萧凛微微不耐,仍是攥着她的腰不放手:“没事,不是我们这里。”

  可就算不是她们这里,柔嘉也不放心,着急地推着他钳在腰上的手:“不行,这地方很乱,万一有人找过来就麻烦了……”

  她话音刚落,那外面的人竟真的指向了这边。

  “大半夜的吵吵什么,哪儿有贼?”一个管事的太监将醒未醒,声音里满是烦躁。

  “王公公,我的确看见了,就在绣房哪里!”那妇人直指着绣房。

  “绣房……”

  管事的太监顿了顿,忽想起了那里暂住的是谁,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敷衍了一句,“晚上天黑,兴许是什么野猫野狗的,你应该是看错了,都散了吧,明儿还得早起!”

  “公公,我真的看见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溜进那绣房里了,听说……公主还住在那里,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就不好了。”

  她拿着帕子咳了几声,在场的都不是傻子,瞬时便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众人都知道这位公主是太后的眼中钉,若是能抓到她的把柄,少不得在太后面前露个脸,因此也不管是真是假立即一拥而上,附和着开口道:“是啊,我好像也看见了!”

  “我也是!”

  管事的被这群人一拱火,不得不领着人过去:“那就去看看吧。”

  外面的声音一传来,柔嘉立即一用力推开了他,匆忙捡着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

  萧凛的衣服刚解了一半,情绪尚未褪下去,满眼皆是不悦。

  可柔嘉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手忙脚乱地系着衣服带子。

  乱糟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也越来越慌张,只是越到了这种关头,那带子愈发难以系上。

  “怎么系不上呀……”柔嘉眼前一片漆黑,声音已经着急地带了哭腔。

  “急什么。”

  萧凛一脸镇定,拿开了她发抖的手,手指灵活地替她系上了带子。

  衣服一系好,那脚步声也已经到了门口了,大门被砸的震天响。

  “公主,您没事吧?刚才有个窃贼溜过来了。”

  柔嘉一脸惶恐,拼命把他往窗户边上推:“你快走,从窗户出去。”

  然而刚把人推到窗边,窗外也围上了一群人,柔嘉生怕被撞见,不得已又一把拉着他躲到了墙角的角落里。

  敲门的人久久听不见回应,又把耳朵贴在门上问了一句:“公主,您睡了吗?再不回答我们可就要撞门了!”

  柔嘉怎么敢让他们撞门,连忙平了平气装作刚醒的样子回了一句:“什么事呀?”

  她声音拉的绵绵长长的,仿佛真的像刚醒一般,带着些许娇憨,萧凛摸着她的脸不由得笑了笑。

  柔嘉正是紧张的时候一把打开了他的手。

  一低头她忽又发现了自己的心衣。

  刚才穿的太急忘记套上了,现下那一小截藕粉的布料正勾在他的蹀躞带上,随着她的呼吸吹拂一摇一晃着。

  柔嘉面色微红,连忙伸手去扯,可萧凛反应更快,直接一伸手团在了手里。

  “你做什么?”

  一看见如此贴身的衣物被他攥在了手里,柔嘉满脸绯红。

  可萧凛却神色如常,直接将那布料放入了袖笼:“人快进来了,朕先帮你收着。”

  柔嘉又气又羞,却不敢闹大,只好忍气吞声地错开了头。

  正在此时,外面又追问了一句:“有个贼人闯进来了,您没看到吗?”

  柔嘉连忙回答:“没有啊,我这里很好。”

  她刚说完,门外沉默了片刻,柔嘉正以为他们要走了时候,大门忽然被猛烈的撞了一下。

  柔嘉瞬间脸色煞白,连忙推着他要藏起来。

  可这绣房就这么大的地方,他又格外高大,只要一点灯立即便无所遁形。

  怎么办,柔嘉急的满头是汗,一转头当看到了那张靠墙的橱柜的时候顿时有了主意:“你快进去藏起来。”

  那柜子是盛放衣物的,又窄又小,连她一个女子进去都勉强,萧凛满脸不愿,嫌弃地不肯动。

  “你快进去呀……”

  那大门被撞的砰砰直响,隐隐已经看的见一丝火光了。

  柔嘉实在是怕,一咬牙直接将他推了进去。

  柜门关上的一瞬间,那大门也砰的一声被彻底撞了开。

  柔嘉连忙捋了捋衣裳,端着神色走出去:“你们这是做什么?我都说没事了。”

  “公主恕罪,我们也是当心您是被窃贼威胁了,这才着急闯进来。”

  那管事的抹了抹汗,环视了一圈,什么也没看着,不由得回头瞪了那叫嚣的最厉害的废妃一样,“哪里有窃贼,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那废妃路过窗外时,分明看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抱着她,两人衣服都解了一半了,公主那半边圆润白皙的肩头在夜里看的一清二楚。

  这绣房又被他们整个围了一圈,因此这废妃十足十肯定这野男人一定还是藏在这屋子的某个角落里。

  她四下环顾了一圈,赔着笑脸道:“我的确是看见了,公公若是不信,不妨让我进去找一找便是,也省的一直让大家担心。”

  “多谢各位关心,只是这里是本公主暂时的居所,不方便外人查看。”柔嘉平静又疏离地开口。

  她衣服穿的整整齐齐的,被褥也叠的板板正正,一切都看着无比正经。

  可越是这样,便越是不像有人安睡的样子。

  那废妃越发笃定,笑盈盈地径直走了过去:“公主不必紧张,您的居所固然重要,但这贼人也不可不查,你若是不放心,便留我一人在这里,其他不进来便是了。”

  柔嘉刚想反驳,那废妃拿帕子掩住了唇,怪笑了一声:“难不成公主是刻意包庇那个男人,还是说……那男人原本就是公主叫来的?”

  她一开口,下面一群人窃窃私语,目光诡异。

  到底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柔嘉被那眼光刺的捏紧了手心,那废妃着急立功,连佯装也不愿,趁着她愣神的一瞬间干脆直接掩上了门,大摇大摆地进了屋里。

  灯光一点,小小的屋子顿时一片通明。

  柔嘉紧张地看着她四下走动,目光不自觉地朝着那衣柜看去,这一看不打紧,仔细一瞧,她才发觉那方才太暗太急,她把人推进去时还剩了一片衣角夹在门缝里——

  那玄色的衣角上绣着云纹,一看便是男人的。

  柔嘉瞬间揪紧了心,故作镇静地悄悄踢了个凳子挡住。

  那废妃找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一不留神绊倒了一个凳子,她捂住脚正疼痛的时候,一低头却忽然看见了一片玄色衣角,顿时脸色一变。

  好啊,果然藏了个男人。

  那废妃面色一喜,一把将柜门拉了开。

  柜门拉开的一瞬间,那废妃原本大喜过望的神色顿时冰冻,整个人如遭雷劈。

  是皇帝!

  和公主私会的人,竟然是那个一贯威严整肃的皇帝——

  一对上那双冷漠的眼,那废妃原本已经涌到了嘴边的尖声又生生咽了下去。

  柔嘉低下了头,攥着帕子手腕微微发抖,连耳尖都染上了薄红。

  “出去。”

  萧凛淡淡吐出了两个字。

  那废妃被这声音一斥才忽然回神,连忙侧了身唯唯诺诺地跪了下去:“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求陛下饶奴婢一命。”

  她实在太害怕,两腿被吓得不停地颤抖,声音更是无比艰难。

  “饶你可以。”萧凛顿了顿,“出去后,知道该怎么说吗?”

  头顶上传来了一声警告,声音并不大,但字字压在她头上,压的她满是恐惧。

  “奴婢知道,奴婢一定会守口如瓶。”

  那废妃点头如捣蒜,方才张扬的气势转瞬间消失不见,跑出去时险些跌了个趔趄。

  守在外面的人一见她出来,一窝蜂涌了上去追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找到?”

  废妃连忙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是我看错了。”

  “真没有?”另一个颇有些不信,她明明也看到了一道黑影。

  可那废妃一口咬定:“没人。”

  再一思索,这年轻的仍是不信,疑心是这人拿了公主的好处才改了口,顿时也起了心思,“光一个人找兴许会有遗漏,我也去瞧一瞧。”

  她说着便推开了门,一脸志在必得。

  可不多时再转身回来了,她也是一脸的面如土色慌张地摇头:“的确没有,大约……大约只是一场乌龙。”

  两个人都说没有,剩下的人顿时便败了兴,发了发牢骚,一脸晦气地离了开。

  乌泱泱的人群顿时做鸟兽散,室内重归寂静,柔嘉一直绷着的脊背才终于松懈下来。

  一安静下来,再仔细回想起方才差点被人发现的惊心她又不禁有些难堪。

  “不是已经走了吗?”

  萧凛安抚地搭上她的肩,可他的手刚一落上去,立即便被拂了开。

  “走开,别碰我……”

  柔嘉抿着唇,别扭地背过了身。

  她细细长长的眉微微蹙着,似是含情,似是哀怨。

  萧凛轻咳了一声,难得有些不自在:“这地方着实有些不便,你若是住不惯,便跟朕回去。”

  不便?

  她有何不便,他不来的时候,她一个人住的格外舒适。

  若是回去,也不过是给他行了方便罢了。

  柔嘉一向明白,立即摇了摇头:“我一个人待在这里挺好的。”

  她语气平静,偏偏“一个人”三个字咬的格外重,话外之音显而易见。

  他都松口了她反倒不愿了?

  萧凛眉心微皱,余光里却看见她双目盈盈,到底还是有些不忍:“朕不过随口一提,你不愿便算了,不过这绣房里鱼龙混杂,容易惹出是非,那两个废妃朕会把她们送去守皇陵,但是这地方你也不必待了,朕明日给你换个地方。”

  只要不回去,换去哪里对柔嘉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柔嘉抿着唇没再拒绝。

  原本气氛被这么一打断,两个人忽有些尴尬,萧凛见她不愿转身,只得离开。

  只是他一走,柔嘉才忽想起来一事,又连忙扯住了他:“把东西还我……”

  萧凛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她:“什么东西?”

  还能有什么东西……

  他又在故作不知,柔嘉脸色微微晕开了一些,轻咬着下唇,不好意思说出口,干脆直接伸了手向他袖中探去。

  柔软的指尖一伸进去,便被那藏在袖中的手一把攥住。

  柔嘉连忙抽回,可她一动,反倒被他攥的更紧,整个人都趔趄了一步,直直地撞向了他的胸膛。

  两个人一靠近,原本被突然中断的气氛忽又升腾了起来。

  四目相对,看的人口干舌燥。

  当他的唇将欲下落之际,柔嘉猛然回神,再顾不得寻他袖中的东西,连忙将人推了开:“你快走,已经很晚了。”

  萧凛看着她面色通红的样子,低笑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开了门出去。

  第二日一早,柔嘉便被换到了一座僻静的院子,单独住了一间房。

  说是还要做活,但管事的嬷嬷却待她格外客气,无需点卯,也没有定额,便是每日待在房里不出也不会有人管她,反倒是饭食越发的丰盛了。

  柔嘉不知道这算什么,即便换到了掖庭了,只要他想,也不过是换个地方把她囚禁起来罢了。

  幸好他这几日大病初愈,格外忙碌,倒也没再像那一晚那般夜半来折腾她。

  安闲的日子没过几天,一个嬷嬷忽然急匆匆地进了门,说是太后要见她。

  柔嘉自打回了宫后明面先是被禁足,而后又被罚到了这里,阴差阳错地也让这位太后少了些折腾她的心思。

  如今怎么又会找到她身上?

  柔嘉心存疑虑,但那嬷嬷一脸严肃,只说是太后急着让她去,她便也不得不跟着过去。

  但是一路兜兜转转,却走到了太极殿,柔嘉脚步一顿,不愿再继续。

  那嬷嬷不得已,才终于吐露了实情,说是因着那清晖园出了事,永嘉的择婿不成,今日又替她补办了一场,太后特意叫了她也去。

  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跟着,柔嘉不得已,只得跟着进了去。

  一入门,大殿里推杯换盏,衣香丽影,一群人美食华服,正好不热闹。

  柔嘉站在门口,看了看自己的粗布钗环,顿时便明白了太后此举大约是要奚落她罢了。

  她眼下再不想牵扯到这些无谓的纷争,转身便欲走。

  可那身旁的嬷嬷却极为眼尖,直接一伸手将她推进了殿里。

  “回禀太后娘娘,柔嘉公主已经到了。”那嬷嬷一脸笑意地通禀着。

  太后看见她,仿佛跟看见了亲女儿一般慈祥:“好久不见了,快过来,让哀家看看瘦没瘦。”

  太后的话音刚落,满座的宾客皆停了杯中的酒,齐齐的看向门口。

  只见来人穿着一身朴素的宫装,头上不饰钗环,委实……太过寒酸了些,与这皇宫格格不入。

  再一想到她近日被罚入掖庭的事情,不少世家子弟纷纷埋了头不敢抬起,生怕太后会将这么个烫手山芋指给自己。

  那一双双眼睛从她身上扫过,柔嘉只当没看见,攥紧了掌心,神色平静地拜了谢:“多谢娘娘。”

  永嘉坐在一旁,见母亲叫了她来也不由得微微诧异。

  坐在上首的皇帝大约也没料到,举着酒杯抿了一口,才压下了一丝不平静,淡淡地开口道:“既然来了,那便落座吧。”

  他一开口,侍从很有眼色地在永嘉旁边替她添了把椅子。

  柔嘉拎着裙摆正欲落座的时候,对面的五皇子忽然指了指她,语气格外跋扈:“你,过来替我剥虾。”

  他声音不算大,但此话却恍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宴席上的众人看着柔嘉的衣服一时脸色变换。

  柔嘉更是僵直了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格外尴尬。

  还是永嘉率先出声,拧着眉瞪了对面一眼:“你这说的什么话?还不快赔礼?”

  萧盈一向跋扈惯了,面对永嘉也丝毫不退,反而扬着脸打量了对面一眼:“怎么了,我让一个宫女替我剥虾也不行吗?”

  “她哪是宫女,这分明是柔嘉公主,你是看不清吗?”永嘉一想到母后还要立这么个东西当皇太弟便止不住地生气。

  “原来是公主。”

  萧盈眼神古怪地扫了一眼,撇了撇嘴,咕哝了几句,“谁叫她穿着宫女的衣服,我一时认不清看错了。”

  他这话说的一派天真气,太后忍不住掩着帕子笑了,看向了柔嘉:“他小孩子心性,你莫要放在心上。”

  太后一笑,底下隐隐传出了些许笑声,三两道灼灼的目光扫过柔嘉,她只觉浑身仿佛都被灼穿了一般,格外难堪。

  大殿里一时间格外尴尬,忽然,皇帝意外地撂了筷子,看向了萧盈:“连一个公主都能认错,你这心思平时是放在了哪里?站起来,去赔礼。”

  皇帝突然冷了脸,在场的人立即敛了神色。

  萧盈更是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不过是一个孩子,皇帝,你又何必这般严苛?”太后微微不悦,而后又转向萧盈有些疼惜,“坐下吧盈儿,此事原也怪不得你。”

  萧盈得了太后庇佑,立马便要坐下。

  可他屁股还没沾到椅子,耳边又传来一声重斥。

  “朕让你赔礼,你听不见吗?”

  皇帝声音虽不大,但眼神却格外严厉,萧盈被他一吓,差点从椅子上滑坐了下去,登时便吓的掉了眼泪。

  太后和皇帝忽当面生了分歧,在场的众人一想到近日的流言纷纷低了头,不敢插话。

  柔嘉夹在中间亦是有些尴尬,默默地坐在了椅子上不说话。

  一时间整座大殿里只有萧盈些微的哭声,和那皇帝的爱宠——一只白猫慢悠悠地走着。

  太后当面被儿子驳斥,脸色微青,正欲发火,却被一旁的梁保按了住。

  她一冷静下来,才想起还要逼皇帝松口立萧盈为皇太弟的事情,忍了忍,最后唇边露出了一抹笑意:“盈儿,你皇兄说的也不无道理,你虽不是故意,但叫人误会了确实不妥,快去向人道个歉。”

  萧盈满心愤恨,但他想到了母后近日对他说过的话,还是暂且压下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暴戾,像一个无害的孩童一样起了身朝着对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