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廖继庆的这番话,樊琪第一次觉得冠夫姓,偶尔也能这么有气势。
在这个时候无论是谁发出警告,绝大多数人都没办法听进去。
1987年10月16日,前一天晚上,在卢浮宫协议之后,被迫采取与美国一致货币政策的德国,决定放弃现有策略,这个时候美国放出风声有意让美元在国际市场自由浮动,而且还升息1%。这个消息导致美国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下跌4%。
港股刚开始还算稳定,临近中午的时候,快速下跌了超过一百点。樊琪趁着下杀的时候小仓位买了玩玩,果然下午大盘就开始止跌企稳反弹。
最近太多这种盘中大跌,然后在收上来了,就像是狼来了一样,喊多了就不怕了,反而认为急跌是买入的好机会。
耀华说风险,不过大多数专业人士都认为中午是技术性回调,是市场筹码交换,释放风险。周五晚上美股开盘继续下跌了4.6%,
1987年10月19日,已经近乎空仓的樊琪,只是在等这一天的到来。
和往常一样,早会上,廖继庆再三跟下面的经纪人强调,最近以低仓位运行,情愿错过,也不要做错。
股市开盘了,卖盘汹涌,平时很抗跌的蓝筹股都纷纷下杀,开盘仅15分钟,恒生指数已跌去120点,不过还是有人相信,还会像周五那样,下午会反转的,在
有人接盘下,股指开始回升,但是很快继续下杀,到中午12点,恒指再跌去约140点,报3524.64点。
大盘跌掉270点,整个市场只有一个地产股走出了独立行情,因为这个地产股有传言,日本的财团要发起全面要约收购。
中午外面电视电台里都在讨论上午的大杀戮,耀华内部显得非常平静,甚至有人还有点开心,没有跌到就是赚到,唯独替顾客交易的初级股票经纪,一直在提交委托,外面已经恐慌了。
这样的恐慌直接导致了下午开盘就下跌,卖盘如潮水,联交所的交易系统无法在短时间内处理如此巨量的交易,场内电话铃声此起彼伏,那些执行交易的经纪人压根都来不及处理交易。多只股票下,只有卖单没有买单,这个时候早盘因为有收购传闻的那个地产股也开始下跌。大盘如吃了泻药,到收盘,当天下跌了420点,跌幅高达11%,连见过七三年股灾的人都目瞪口呆。面对这样的情况,政府和联交所上层都紧张了。
汤远超打电话给耀华,指明要樊琪、许妙儿和廖继庆上节目,因为听众想起了耀华几位经纪人一再提醒风险即将到来。
这个时候说实话,说股市还会下跌,那会造成进一步的恐慌。廖继庆跟汤远超说:“超哥,不好意。我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意见可以发表。只能说自求多福。”
焦虑中的股民并没有等到耀华的人出来说一句,只有其他股评人的那些说辞。
真正让他们心头抽紧的是晚上美股开盘,一开盘道琼斯指数就下跌67点,白天港股的恐慌在美股重现,
当天收盘时,道指数跌了508.32点,从2246.72点狂跌到1738.470点,跌幅达22.6%,这是有史以来跌幅最大的一天。
夜不能寐的股民在第二天看到报纸上援引《纽约日报》的报道: “一切都失去了控制”,是“华尔街历史上最坏的日子”。
不过很快他们又听到一条消息,联交所决定停市四天。
樊琪看着这条消息,这就像上辈子A股股灾的时候,很多公司纷纷申请停牌,但是一旦复牌照样补跌,这个措施只能说然并软。


第143章 番外十二
樊琪收拾了行李去机场跟廖雅哲和许妙儿汇合,一起出发去日本。无论是公开是私下他们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遍,要警惕风险到来,总有人不听。
比如珠宝商朱老板,从长兴转回来之后,许妙儿帮他炒股炒得好好的,但是人家看着别人挣得更多更快,许妙儿八月中旬就开始降低仓位,那个时候股市还如火如荼,看着别人赚钱跟喝水一样容易,许妙儿仓位越降越低,朱老板感觉是错过了几个亿,对着某些没能委托给耀华的老友说,耀华也就好听了个名声。
既然减轻了仓位,资金就能取出,他把钱从耀华提了出来,他的本金回来到提出来,已经翻倍,谁叫股市太好,他认为就是自己炒,也不会仅仅就是翻倍,于是他就在另外一家经纪公司借了个通道炒股,刚开始确实赚了,而且还赚得不少。
但是大跌开始他就慌神了,打电话给许妙儿,问她之后会怎么样?许妙儿告诉他,自己的判断是不乐观,人家又不想听这话。
而且这样的客户也不是朱老板一个人。
廖继庆认为他们几个大经纪又不参与实务工作,在港城也只能是被那些不听劝的客户骚扰,让他们索性放假。
樊琪之前就叨叨逼逼要去日本找老公泡温泉,说话的时候还带着猥琐的表情,廖雅哲被她猥琐的表情给诱上钩了,廖雅哲立马拉着许妙儿一起去。
樊琪下的士进候机楼,找许妙儿和廖雅哲,被追过来的记者给团团包围。“樊女士,您这是要去哪儿?”记者把话筒怼到她嘴边。“去度假。”樊琪说。
“听说你拒绝了《股往金来》节目的邀请?是对后市没有办法评说吗?”“是该说的已经都在节目里说过了,而且预警已经很提前了。”“您现在是如何持仓的?”记者问。
樊琪说: “我和我管理的账户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空仓,平时我也就小仓位做个即日鲜,不留股票过夜。我想我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不好意思我要过关了。”
樊琪过了海关,他们今天坐的是一架庄玲玲在德国生产的支线飞机。
一上飞机,樊琪就被发了一个熊猫西西的抱枕,抱枕有拉链可以展开,就是一条小毯子。
熊猫西西卡通片在亚
洲热映,游戏机又在东南亚和欧美市场热销,熊猫西西这个IP大爆了,周边卖疯狂了。
而这家航空公司,买机票随机送熊猫西西周边,水杯、玩偶、抱枕,而且熊猫西西到现在已经开发了十几个形象,谁能拒绝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呢?
所以又把很多人钓上钩,想要集齐一整套。就这么点小福利,为这家航空公司提供了不少上座率。
五个小时的航程,打打游戏就过了,五个小时之后,到达了机场,陈至谦在到达区等候,看见樊琪过来,伸手接过了她的行李箱,带着他们上了车。
把廖雅哲和许妙儿送进酒店后,陈至谦带着樊琪回了自己住的地方。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市中心高级公寓房。
天钥日本公司在东京那家半导体生产商总部一公里的地方,陈至谦当时拍板买下了一栋楼,进行改建,成为天钥日本公司,以彰显天钥在日本发展的决心,吸引更多的日本技术人员。
有了这样的态度,又遇到1986年日本经济短暂衰退,所以日本政府认为是日元升值引起的流动性的紧缩,进行了货币大放水,贷款门槛放得很低。天钥有美国资本背书,还提供了高端工作岗位,陈至谦轻而易举拿到了贷款,买了十几套公寓房,用于港城和美国过来,需要在这里工作半年到一年的员工住宿。
这种架势在绝大多数人看来天钥是要在日本长期发展,说长期发展倒也不算假,更多的是因为日本房产现在处于涨势最凶猛的时期,87年年头买入的这些房,到现在才几个月,涨幅已经超过50%,按照陈至谦的说法到九一年日本房地产泡沫破裂,房子可以涨三倍以上,问题是他是按揭贷款的,自己出钱不过才一成。
按照陈至谦的说法,这个时间段是日本房产涨速度最快的时期,日本房地产泡沫破裂,又轮到港城地产加速上涨,九七年港城地产受东南亚金融危机影响,下跌之后,九八年内地房改落地,内地开始了房价牛市。樊琪不得不说,知道历史进程炒房地产比炒股票要简单多了。
他炒房地产是为了积累资金,因为韩国那家半导体生产商,最喜欢干的,就是在国际市场低迷,同行日子不好过的时候,他们提高产能,增加供给,把对手拖破产。
这种办法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前提是对手死了,自己却还有一口气,苟延残喘下来,等周期好的时候,把前面亏的全部赢回来。
984年的时候,这家公司就是趁着国际市场疲软,DRAM价格从每片4美元降到每片30美分,即便是他们卖一片要亏一美金,也扩大产能,最后自家巨亏三个亿美金,行业霸主被迫退出市场,这家公司等来了行业好转,开始盈利。
韩国有所谓的“不均衡发展战略”,简单点说,就是集中力量办大事,重点扶持几家大企业。对方有整个国家做后盾,而陈至谦这里,当前的政府是过渡期的政府,没有这方面的积极性。内地政府,去年国家的外汇储备就20亿美金,自己国内都不够用,哪儿来的能力支持在港城的天钥。所以他必须自寻出路,有足够的资本,在下一场拼技术拼实力拼资本的战斗中活下来。
樊琪进屋: “开电视,我看看日本股市现在怎么样了?”
陈至谦给她打开电视机,调到财经新闻,纵然听不懂日语,就看那些画面樊琪都知道了,这大半天的时间,从两万五千多点,已经跌了将近三千点,超过了10%。稳健运营的大公司一天股价下跌30%—40%,在这样恐慌下,不仅是股市下挫,几乎所有的大宗商品都在暴跌。
这个时候欧洲股市,早盘开盘了,又是大跌,原本已经跌了将近三千点的日经指数,继续下挫,最后跌了3800多点,跌幅14.6%,这他妈的是当今世界最活跃经济体的大盘跌这么多。
哪怕这是历史记载的大股灾,樊琪还是得说真的是长见识了。
廖雅哲更是在吃晚饭的时候,不停地说:“太吓人了,真的太吓人了,我爸说七三年股灾都没这么吓人。他说现在银行已经停止给经纪行提供贷款,银行担心他们会破产,贷款没办法回收,很多经纪行没有足够的现金向交易所支付保证金。原本还希望下周一开市能涨回来一点,哪怕是亏了,抛出股票,好歹能有先进,现在……”
市场已经陷入了流动性危机。更可怕的是一旦专业经纪行纷纷倒闭,交易所就会陷入困境,没有保证金就无法保证交割清算。
终于,晚上美国股市开盘前,政府发声了,联储表示会购入政府债券引导利率下行,也会降息,市场上很多业绩亮眼的公司纷纷表示会回购股票。
当晚美股反弹了。
樊琪也终于踏上了心心念念的温泉之旅,路上陈至谦跟她聊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他说的那些她基本都没听进去,直到她说,男主在洗澡的时候,
看到了在公共浴场洗澡的女主,女主跑了出来连块毛巾都没遮,伸出了双臂对着男主在挥舞。
樊琪这下兴趣来了: “你说什么?男主在洗澡,女主也在洗澡,那个时候他们才刚刚认识,他们居然就互相坦诚了?他们没有穿衣服,对吧?”
陈至谦无语,自己在跟她说川端康成文字的优美,讲述这一场地位悬殊爱情里,那种拿捏正好的味道,通篇男女主没有说互相喜欢,却又让人代入其中感觉到了两人的感情。
她呢?就想跟他探讨男女主这个时候有没有穿衣服。陈至谦没好气地回答: “是!”
樊琪摸了摸下巴: “不过我喜欢。”
啊对对对!她喜欢,所以去热海城的时候,那里有个艺术展览,主题是十八禁,许妙儿看得满脸通红,她暗戳戳地搓手,情意绵绵地回头看着自己,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那种唯美的爱情多半没有结果,有结果的爱情一定是非常心口身三合一。”进了房间,樊琪说, “咱们就不在公众澡堂,就房间汤池挥手,怎么样?”
陈至谦无法想象在同一间房里,还要怎么挥手?
陈至谦还在想,樊琪就跟猪八戒偷看蜘蛛精洗澡一样,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泡进了私汤里,扑在池壁上,窗外此刻正是日落时分,夕阳照耀在太平洋上,樊琪举手: “快来嘛?”
伊豆真的不大,第一天一个下午给逛完了,他们本来就是来度假的,酒店房间很棒,风景也好,酒店里的怀石料理也做得地道,所以周三晚上进,周五中午他们退房才出门,也属于正常,对吧?
然而,退房的时候,廖雅哲跟她说: “我跟冯学明打了个电话。”
“他其实无所谓,持有的WO的股票也不会卖,市场动荡对他没什么影响啦!”
“也不是,他今天发了消息表示会在未来回购WO的股票。”廖雅哲悄悄跟她说, “有狗仔追着我们过来了。”
“啊?!”狗仔们可真是孜孜不倦,也是。之前他们说股市会下跌没多少人真信,现在应验了,肯定都当真了, “没必要回答他们。”
“不是财经,是八卦啦!”
“说什么了?”
“说你纵欲一天一夜,布离开房。”廖雅哲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实话实说, “现在应该变成三十六小时了。”
泥马!这样紧要关头,他们还娱乐至死?


第144章 番外十三
来个日本,也能被拍?真是够无聊的。
樊琪回港城,外围市场连续两天上涨,周五下跌之后,加上政府也出了救市的一些方案,银行出台降息,几位顶级富豪承诺会在未来回购自家公司的股票。有来了这些政策,股民都认为市场会止跌反弹。
所以娱乐板块把她在外度假的新闻炒得火热,把她住的那间房内部的情况拍得一清二楚,有单独的私人汤,可以对着大海做想做的事。
得了!这下又是她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不过她也不想澄清了,指不定哪天还能让陈至谦去拍个“肾好,一切都好”的广告片。
让大家乐呵乐呵,明天估计就没人能笑得出来了。周日在家休息了一整天,周一她上班去,见到廖继庆,廖先生这是憔悴得不行啊?
耀华经纪行整个防护做得很好,只有下面的操作人员有买卖的压力,手里资金也充足,不像其他经纪行面临破产的风险。
廖继庆捏了捏眉心:“我担心今天会继续大跌,香港期货保证公司只有1500万元的资本额和750万元积累储备金,如果市场大跌,客户赖账……这样整个港城股市会不会崩盘?”
这一天的暴跌必然是载入史册的,但是港股也会挺过去,并且吸取这次教训,管理更为规范。
樊琪跟廖继庆说: “廖先生,我们只能做好自己的风险控制。保证耀华在这样的极端情况下,支持过去,并且能够并购壮大,危机,危机,是危也是机吗?”
廖继庆开早会的时候,让各位带下属的大经纪跟下面的人说好,今天控制手,开盘上涨不要追,开盘下跌也不要抄底,纯粹执行客户的命令。
他下楼前去给供奉的财神爷添了一炷香。
樊琪穿了红马甲下楼去,股票经纪们跟往常同一时间进入交易大厅,不过今天股市延迟一个小时开盘,在这一个小时里,对里面的人来说每一分钟都是煎熬,人总是会心存幻想,希望外围市场的反弹,港股也能反弹。
然而,一个小时后股市开盘,抛盘像洪水一样涌入,股票经纪来不及交易,系统也承受不了,交易延迟,屏幕上股指看上去下跌200多点,实际上这是前十几分钟的情况了,往下跌了还会跌,比上周一还要疯狂。
股指期货四次熔断,股市一泻千里,一天之内股指跌掉了33%,这是有史以来全球
最大单日跌幅。算上上周一跌掉的11%,大多数的中小股,股价跌去了七成,极端的九成跌去,机构喜欢大蓝筹,散户喜欢中小股,所以市场里的散户受到重创。
连着两天的跌幅抹去了牛市一整年的暴涨,这种情况,哪怕是见过A股暴跌的樊琪,真得身临其境的时候,她依旧被震惊了,太疯狂了。
耀华的经纪相对要好很多,在上层耳提面令之下,就算是有点仓位也不是很重,同在一个交易大厅里,早就有人放声大哭,有人大叫,也有人默默地走了出去,晚间的新闻里报道,有人从高楼一跃而下。
樊琪跟陈至谦打着电话,说着今天的港股的情况,也看着新闻里,联交所主席被澳大利亚记者质
疑是否涉及利益输送,联交所主席大骂记者“诽谤”。
接下去的几天里,美股再次大跌后,大公司纷纷回购股票,市场信心提振了。港股这里,哪怕是取消了回购自身股票的限制,依旧没有效果,小反弹后继续下跌。在接下去的时间港股开始了寻底之路。
12月初港股跌道1876.18点,跟10月初的3949.73,港股已经跌去了52%。
樊琪参加《股往金来》的节目,在节目中她说: “我在近期已经开始为我自己,也为客户大笔买入股票,并且我承诺其中80%锁仓两到三年,为港股稳定尽一份心。”
汤远超问她: “樊女士,之前你曾经成功预测了股市牛转熊,那么什么时候股市能够止跌呢?”“目前就是在筑底阶段,重拾信心需要时间。如果想要买,现在就可以买入。”
樊琪从过来的两万港币,连带这些日子获得的佣金,进行投资之后,此时她的资金已经突破了六千万。她把其中大部分的资金买入高成长性的绩优股,只留了五六百万继续炒短线保持手感。
港城的天钥半导体工厂开始批量生产,八七年对半导体行业来说,却是一个好时机,DRAM价格回升,而且市场产能不足,所以天钥的产品一上市就不缺买家。
陈至谦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港城。但是两人一直在一起,因为想要孩子了,这几个月没有避孕,樊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没怀上。
也快到年底了,樊琪决定提早回家去,让薛晓静诊断一下,他们夫妻俩是不是有问题?
两人踏上了回乡的旅程,平时
不晕飞机的樊琪,这次想要打游戏,不过是看了一会屏幕,肚子里难受得不行了。
樊琪吐了出来,她接过陈至谦递过的纸,擦着嘴角,这次她的例假已经推后了半个月,有没有可能?
回到上海,直接去到薛晓静所在的医院挂了号,验出来果然是怀孕了。刚好薛晓静在门诊,樊琪想早点让姆妈知道好消息,到她的诊室门口。
薛晓静看见儿子儿媳来了,走出来说: “你不要着急,等我把病人看完,再给你看。”樊琪把报告塞进她手里:“不用看了。”
“哎呦!”薛晓静推着他们,“快点回去,跟你姆妈说。”这个年,一直享受家里最宝贝待遇的樊琪,待遇再次升级。
今年两家的年夜饭,在修缮后的陈家花园吃,樊琪听陈钦贤他怎么找来做园林的老木匠雕刻了这些护墙板替换上去,保证房子修旧如旧,恢复它在二十年代的味道。
也听哥哥说过去一年虽然忙碌却希望满满,他们独立出来的车间已经赚钱了,能养活下面的一班兄弟了。
“我最近在给外国的船做焊接管道件,外头翻译不好找,把材料寄给阿谦,让阿谦这个大忙人为我这点小事忙来忙去,又不划算。所以我在自学英语。”樊珣颇为嘚瑟地说。
樊琪不禁赞叹: “哦呦!阿哥,你厉害的吗?”
“当然厉害啦!前几天那个老外过来,我自己接待的哦!我跟他英文说两句,用手势比划比划,他能听得懂哦!”
看着老公嘚瑟,瑛瑛拍了拍樊珣: “少喝两口,明明才学了几句,就真当自己了不起了。”“哦,没跟你们说。你嫂子今年升职了成了护士长了。以后就是领导了。”樊珣越说越起劲。“嫂子就比我大一岁,就升护士长了?”樊琪惊讶。
瑛瑛笑: “我中专毕业都快五年了。”
“算很年轻很年轻的领导了。”樊珣非要给媳妇儿澄清。樊琪是看着爸爸姆妈们脸上满足的笑容离开回到港城。
八八年初前联交所主席被控接受贿赂,年中一份长达四百页的报告出来,也奠定了未来港股长远发展的基础,一切都在变好,港城经历了股灾,依旧繁
华热闹。
火爆的港片频出,红馆天天在开演唱会,WO赞助了歌星的演唱会,樊琪拿到了VIP座位的门票,评估了一下自己六个月大的肚子,想着VIP座位应该没问题。一定要闹着陈至谦带她去看演唱会。
到了红馆门口,看到小贩手里挥舞的荧光棒,樊琪脑子里想着整个红馆灯光暗下,无数根绿油油荧光棒闪啊闪谁受得了?一下子兴致全无:“回了,回了!”
“不看了?”陈至谦问她。
樊琪看着他: “看不下去,跟某一幕会重合。”
怀孕是真累,樊琪总算熬到了十月份,在港城采取了无痛分娩,如愿生下了一个女儿。张月琴的单位效益不好,女儿有生了孩子,索性在单位停薪留岗,来港城照顾樊琪。
八八年的十一月,天钥旗下的天钥电子上市,这几年游戏机业务已经深入人心,两款游戏已经成为经典,熊猫西西已经成了风靡全球的IP,除了熊猫西西之外,《超级富豪》里的几个角色也开始火了起来,天钥上市市值就高达二十多个亿,一举成为市场的热点。
更多的人在猜,刚刚开始投产就不缺订单的天钥半导体上市会是怎么样一个情况?
天钥并没有在港股上市,而是在一九九一年赴美上市,上市之后天钥半导体的股价屡创新高,陈至谦的身家也水涨船高。
当陈至谦跻身富豪榜前列的时候,在人们的印象里,樊琪再次成了陈至谦的太太,而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即日鲜女王。
直到1993年,全球内存芯片价格再次下滑,整个市场不景气之下,天钥半导体也没能幸免,股价快速下杀,陈至谦的身价缩水了一半多。
韩国的那家厂商故技重施,投资扩大产能,在市场上投放巨量的芯片,芯片市场博杀已经杀红了眼,日本的几家厂商想要联合起来抗衡韩国这家厂商都无果,对方有国家支撑,而日本的厂商还受到《新半导体协议》的约束,所以节节败退,天钥半导体也在其中,受此影响,天钥半导体股价一路走低。
此刻更为麻烦的是,因为美国政府担忧MFY规模过大,投资了很多敏感领域,尤其是MFY的实际
掌控人是容远,一个中国人,可能会对美国造成不良影响。幸亏容远夫妇跟华尔街的几位资本大佬关系深厚,她才能安全退出,庄玲玲回了内地
去专心造飞机,容远也从MFY退出了,以后专注打理麟龙,专注亚洲市场。
这个时候作为天钥半导体最大股东的MFY,评估下来认为日本和美国的公司都无法完全跟韩国的这家公司抗衡,年轻的天钥能坚持下来的可能性不大,所以要出售天钥半导体的股份,现在这个形势下,谁愿意来接盘一家公司?
陈至谦这些年通过日本地产赚了不少钱,但是半导体需要天量资金投入,本来天钥半导体就是每年亏损,更何况现在对方跟你拼刺刀,成本将近15港币的芯片卖出去才0.3美金。
这个时候,陈至谦宣布出售每年为他带来巨额盈利的游戏机业务,以获取现金买下MFY持有的天钥半导体的股份。
陈至谦孤注一掷,卖了天钥电子。买下来了呢?天钥半导体太烧钱,卖一片亏一片,还是巨亏,怎么跟韩国的厂家抗衡。马上就要回归了,港英政府根本不会介入,内地自己资金都不够,除了水电配套,没有办法给他更多的帮助。
这个时候,樊琪开始抛售自己持有的股份,这一把筹集了二十多个亿港币,注入天钥半导体,真金白银跟竞争对手博弈,看的就是谁的血条更厚,在这个市场上,剩者为王。这个时候市场上的人,才明白不知不觉之间,樊琪已经在这个市场赚了这么多钱了?
在这一场芯片大战中,天钥半导体存活了下来,而曾经占领芯片市场大半壁江山的日本企业,只剩下全球10%都不到的份额。
这一场美国主导的半导体产业大战,实际上沉重打击了日本研发创新的积极性,樊琪也就理解了为什么后来日本会错过互联网浪潮。创新是要持续投入巨资,经历过贸易战,谁又能在明知道会遇到往死里的打压,还愿意把巨量的资金扔进去,就为了博未来我也能有?
陈至谦就是这样一个傻子,天钥不停地投入研发资金,终于在九六年推出了领先的产品,从而奠定了在业界的地位,危机过去,天钥半导体股价重回高点。这只是过了生存的一关,后面还会有更多的难关要过。
1996年年底,一家三口再次回到上海,夫妇俩带着女儿陈悦去祭拜先祖。陈至谦把从港城工厂带回来的最新一代芯片放在太爷爷太奶奶和奶奶的墓前。
“太爷爷、太奶奶,奶奶,你们一定想不到五十年之后,我们能做出领先世界的内存芯片。虽然天钥半导体的总部在港城,但是我已经决定在上海开设第三研发中心,同时在这里设立新的工厂。”
太爷爷和奶奶穿越烽火,父母下乡经历磨难,自己和陈至谦艰难创业,樊琪摸着女儿的头顶:“悦悦,陈家人从来和这个国家共命运,一代接一代,你也一样。”
“嗯。”陈悦仰头看着她。
这个春节,他们一家五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拍了一张照,他们把这一张全家福挂在了墙上,这张照片里的陈悦长得跟上面那张黑白照里的陈婉音很像,大概这就是家族传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