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抢上孙女婿了。
柳承珏听着他们吵吵,端着笏板对卫景平挤眉弄眼:“这位陆公子是陆大儒的侄孙对吧?卫相跟陆大儒也算私交甚厚,他族中出了这么有出息的儿郎,卫相得赶紧下手啊。”
柳承珏把“下手”两个字咬得意味深长的:“你们卫家个个好身手,榜下捉‘陆郎’多容易的事儿啊。”
卫景平一时没反应过来:“瞧柳大人说的,我家中哪有待嫁的姑娘。”
在他的潜意识里,卫七七还是小不点儿呢,跟说亲嫁人这些事,离得太遥远了。
柳承珏:“你家七七十岁了吧?”
卫景平心中一个激灵:“……”
哦,可不是,他闺女卫七七很快要过十岁的生辰了。再五年就及笄了,办完及笄礼,该出嫁了……五年,卫景平一下子伤感得不行,强颜欢笑道:“十岁还早呢,柳三公子说亲了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柳承珏给了他一记眼刀风,简短地说道:“快了。”
凭柳府现在的门第,柳叔轩又考中了举人,说亲还不容易嘛,可难的是看上他的他看不上,他看上的姑娘人家又看不上他……
卫景平了然一笑:“在下等着喝柳三公子的喜酒呢。”
柳承珏:“……”不聊了,跟这人没法聊,聊不下去。
这时恰好云骁帝来上朝了,才叫众公卿放下八卦的心思,操心朝廷的要事。
陇西、关中赈灾后,朝中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拨往灾区的银子数量让人想起来就肉疼,眼下各衙门的大老爷们都在零零碎碎算这笔帐,瞧瞧这三五年才舒坦起来的日子还能不能继续下去。
早朝上众公卿各自打着小算盘你一言我一语在争论,卫景平听得直想打瞌睡,直到快下早朝的时候,东宫的女官忽然来报:“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太子妃娘娘生了,是个小世子。”
云骁帝听后先是愣怔住了,好半天才眯着龙眸道:“你再说一遍。”
女官又重复了一遍喜讯。
云骁帝顿时龙颜大悦,宽袖一挥说道:“传朕旨意,我朝农户之家,免一年田亩赋。”
为他的大皇孙祈福。
太子妃一举得男,高兴啊。
众公卿听他说要免除一面的田亩税,心想:陛下这么大方,必然是国库充盈,好了,以后还照常是好日子,有劲。
……
远郊不知名的犄角旮旯处,春景独美。
卫七七在草丛里网了只硕大的蓝翅凤蝶,捧在手上道:“傅姐姐你帮我拿一下好不好?”
她要去折柳条编个小笼子,把蝴蝶放进去带回家玩儿。
傅令羲和顾米米围过来:“好美的蝴蝶。”
卫七七:“两位姐姐给看好了,我折几支柳条来。”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株柳树,要去攀折。!
第292章 番外七
卫七七提脚一跃,攀上了树杈,就在她伸手折柳条的时候,一条湖蓝色发带映入了眼帘,枝桠掩映之中,一少年倚在其中睡觉的身影隐约可见。
她旋即如一条泥鳅般滑了下来,换了个大方端庄的站姿,给傅令羲和顾米米瞟去一眼:“傅姐姐,顾姐姐,这里有人小憩,咱们到别处玩儿去吧,别扰了他人的清梦。”
卫七七发现有少年在此休憩,想来比她们来的早,心中泛起一丝丝愧疚,到底是她们漫山遍野地撒欢儿怪闹腾的,把他吵醒就不厚道了。
三人望她抬头的方向一瞅,登时会意,她们抿唇讪讪一笑,麻溜儿地理了理衣裙,转身要走。
栖在树杈上的少年——正是今年京城乡试的解元郎陆望之,他今日为了躲清静五更初就起床出门到郊外寻了一处僻静地儿,爬到树上补觉。
一觉睡醒,树底下不远处多了一道娇憨的女声,竟颇耳熟,打眼一看,哦,又是卫相府上那丫头。
卫七七。
还有另外两个他不认识的闺秀——许是那丫头的闺中好友,看模样气度,出身不低。
他微微笑了下,又闭上眼睛准备再睡一觉。
可是那丫头跟她的闺中好友实在太能闹腾,时不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驱赶走了他的睡意,可陆望之懒得动弹,只好闭目养神,想着等她们玩累了,走了自个儿再睡一觉。
好不容找到这么一处怡人的宝地呢。
再说了,自己此刻要是下树换地方,怕是要惊扰她们游玩了。
斟酌一二,陆望之选择了继续挂在树上没挪动。
谁知道此刻老天偏要捉弄他,忽然身下“咔擦”一声,他倚着的一根枝桠出现了裂痕,看来很快要被压断,再不起身要从树上直挺挺摔下去了。
陆望之有点慌。
这边卫七七她们还没走远,清楚地听到了身后树枝逐渐裂开的“吱吱”声,三人同时心中一惊:树杈上睡觉的那位少年会不会从树杈上掉下来。
她们好奇地扭过头来,结果——正正好瞧见青衫少年从树上下来,不偏不倚和她们打了个照面。
陆望之:“……”
卫七七她们:“……”
对看了一眼,卫七七:咦,这小子怎么看起来有点儿面熟?好像在哪里打过照面。
哦,想起来了,上回她去公侯巷捞锦鲤,被这小子给撞破了。
陆家雨。
对,他叫陆家雨来着,名字和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表明他似乎是陆家管家或是账房先生之类家中的小子。
不过他通身气定神闲的风度倒也不输世家公子,甚至还略胜一筹。
啧啧,巧了。
第二次见面,不打招呼过意不去,陆望之抬起袖子一礼:“在下扰了姑娘的雅兴,对不住……”
傅令羲听他说话的时候微微发怔,她手里笼着的凤蝶忽然一扑楞,拍拍翅膀飞了。
飞走了。
卫七七眼睁睁看着凤蝶飞在空中, 眼神从惊讶到痛心到沮丧:“……”
我的大蝴蝶, 呜呜。
上次见陆家雨她痛失两条锦鲤,这次又赔了一只凤蝶,好气。
卫七七在心中嘀咕:这小子跟她什么仇什么怨啊,这么不对付。
陆望之的视线也追随着那只重获自由飞在花间的凤蝶:“……”
他更慌了,拱手赔罪:“对不住。”他今日腹中词汇匮乏,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完,他又一施礼,自觉地走开了。
“七七,”陆望之走远了,顾米米过来揽住卫七七的肩:“再扑一只就是了。”
难不成还能让这小子赔吗?
传出去,别人会笑话她们的。
卫七七被她开解的笑了:“好了顾姐姐,我不是小孩子了,哪里非要一只蝴蝶呢。”
飞走就飞走了吧。
傅令羲折来柳条和野花编织了个花环带在自己头上:“你们瞧我这个花冠好看吗?”
顾米米:“带着傅姐姐头上真娇美,也给我和七七编一个吧?”
“你们去摘些花儿来。”傅令羲说道。
……
编完花环,快到晌午时分的时候,又有几家的贵女结伴寻到了这里来,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人家的,纵然不熟也听说过彼此,于是寒暄过后便玩到了一处。
“一,二三……十,”一名十三四岁的裴姓贵女点了点人数,提议道:“我今儿带了蹴鞠球,要不咱们玩蹴鞠,怎样?”
跟她一道来的陈姓贵女笑道:“裴姐姐带了空心蹴鞠球,听说京城统共就做出那么一两个来。”
空心蹴鞠球是“以胞为里”,“胞”就是猪或者牛的膀胱,把它们洗干净晾干,充入空气,再外面缝个皮革的壳罩上,这样做出来的蹴鞠球更轻巧,更有弹性,玩起花活儿来得心应手。
“快拿来咱们瞧瞧。”贵女们雀跃。
裴贵女命丫鬟去取了她的蹴鞠球来,笑着说道:“咱们先来‘井轮’,好不好?”
“井轮”就是每人来一次表演蹴鞠的拐、蹑、搭、蹬、捻……,这些动作的雅名又叫做转乾坤、燕归巢、斜插花、风摆荷、旱地拾鱼、拐子流星……看谁的动作最灵巧顺畅,谁就能取胜。
傅令羲拍手道:“这谁能比得上七七。”
卫七七蹴鞠最好。
裴贵女听了笑着瞧一眼卫七七:“七七妹妹,你先来呀?”
卫七七大大方方地道:“裴姐姐点名了,自然不敢推却的。”说着她从丫鬟手里接过蹴鞠球,先来了头、肩触球的转乾坤,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后,又来了个膝盖运球的拐子流星……
众贵女看得入迷,纷纷叫好。
“疑履地兮不履其地,疑腾虚兮还践其实。①”陈姓贵女出声叹道:“卫姑娘的技艺真是精湛绝伦啊。”
光看着就令她们精神倍爽,等不及已经跃跃欲试了。
卫七七停下来拭了拭额上的细汗,谦虚一笑,把蹴鞠球传给了裴贵女:“裴姐姐来一个?”
裴贵女应了声,她系好腰间的锦带,开始蹴鞠。
……
这边蹴鞠的不亦乐乎,那边陆望之避开人群回到家中,提笔作了一幅《花荫蛱蝶图》,画面上虫草皆以线勾勒,跟活的一样,让人看一眼就不得不惊叹他的画工精邃,不流于庸俗。
画面上最显眼的一只,正是早上卫七七扑的那只凤蝶。
随侍的书童说道:“公子怎么忽然想起作画来了?”
陆望之在幅面的右下角题上他的名字,说道:“给卫姑娘赔罪。”
书童:哦,公子惊飞了卫姑娘的一只凤蝶嘛,遂作了一幅画送她,听起来怪好的。
忽而又一想,书童睁大了双眸:“公子,您作的草虫图在京城可是一幅难求啊。”
据说市面上已经出到百两银子都难求一幅他的真迹了,何况现在陆望之中了解元,那画作显然更贵了。
陆望之默不作声。
书童又道:“公子,要不小的去捉一只蝴蝶来赔给卫姑娘?”
陆望之:“不妥。”
恐怕找不到一模一样的了。
而据他所知,蝴蝶不好饲养,看卫七七她们的样子,不去寻花蜜而是折柳条……恐不是擅长养活蝴蝶的,捉一只给她,万一养不成,死了,那丫头说不定会伤心的。
书童挠了挠头,打消了去花园里扑蝴蝶的念头。
顷刻,就见陆望之又将那幅画团吧团吧,丢弃了。
书童:“公子?”
陆望之恍若未闻,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屏蔽了他的疑问,自顾看起书来。
他在心中嘲笑自己方才的行为:她是相府千金,他也是世家子,若私相授受画作,传出去,要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的,断不能做如此小家子气的事情。
陆望之一边看书,一边略苦恼不知该怎么给卫七七赔罪。
过了片刻。
“望之,”他爹陆玄婴在书房外头敲门:“你叔祖父来信了,寄了一本手稿来,想请你送到卫相府去请卫相校正一二。”
陆望之欣然放下手里的书,快步出来问道:“父亲,什么手稿?”
陆玄婴笑道:“许是关于钱庄,叫什么‘发商生息’的吧。”陆谵帮着卫景平经营数年正通钱庄,退隐后想来是把这些见闻和心得写成了书,送到京城来让卫景平把把关的。
陆望之看着书童怀里抱着的一摞书稿,说道:“知道了父亲。”他先打发书童拿着名帖去送到卫府,打听卫景平什么时候方便,继而把陆谵的书稿送到卫府去。
书童拿着他的名帖去了卫府,半个时辰后回来说道:“卫相爷申时末得闲,请公子过去。”
“嗯。”此时刚过晌午,还早着呢,陆望之取过陆谵的书稿来,先翻着看看。
……
这一日卫七七直玩到旁晚,尽兴了才回家,她一路上都笑呵呵的。
到了家门口,定睛一看,一少年站在石狮子旁,温雅地看着坐在马车里朝外头张望的她,卫七七:“咦?”
这小子又出现在她家门口呢。
且这小子换了崭新的襕衫,挽头发的也从发带换成了白玉簪,这也罢了,他,他身后还跟着书童……这个派头,分明是世家公子哥儿才有的!
卫七七瞬间觉得哪里不对,她的脑瓜子飞快地转起来。
怪不得总看他气度非凡,算着年纪,原来是——传闻陆家小辈里头有个最出息的孩子,读书过目不忘,五岁能诗七岁能作文章,为人宽厚温良,模样如玉雕一般……京城人往死里夸,这次乡试的解元陆望之啊!
陆望之拱手一揖:“陆某今日来拜访卫相爷,不曾想又遇到卫姑娘了。”
“陆解元,”卫七七一板一眼还礼:“失敬失敬。”
她又笑着对身边的丫鬟说道:“还不快先请陆解元进去。”
让贵客先进了门,她才跟着回家。
陆望之的脸莫名微微发红。
……
今日在早朝上东宫女官来报喜,说太子妃卫容与生了,云骁帝不仅给天下百姓免了一年的税赋,对文武百官也特厚道,赏赐每人一匹锻,让他们散朝后回家歇着,一连休沐三日,与他共同庆祝皇长孙的出生。
是以卫景平晌午那会儿就回家来了,不过他没闲着,正在筹备两日后,皇长孙洗三那天,卫家这个外祖家给孩子送什么贺礼呢。
可巧陆望之送了帖子进来,问得空能不能来拜访他一下。
卫景平拿着陆望之的名帖在手上轻拍了两下:有了。
听说这小子极聪敏,要不,给陆谵校正书稿的时候顺便问问他,看送什么显得这个外祖家当的很合格呢。
等到快黄昏时分,陆望之来了。
卫景平迎出来,走到前头的庭院去,见到陆望之笑道:“望之,恭喜乡试高中解元啊。”
看这模样长的齐整的,怪不得今儿一放榜,朝堂上那一群老头子都给家中的女儿或是孙子疯抢他当女婿呢。
不经意往后面一看,哎哟,他宝贝闺女卫七七也回来了……可是这姑娘,怎么跟去山野里撒泼了似的,身上沾着草青气,鞋上都是泥……唉没眼看了。
“父亲有客人来访,”有外人在,卫七七还是知礼仪的:“女儿先回房去了。”
她中规中矩地跟卫景平打完招呼,回了后院。
卫景平点了个头,引陆望之去书房叙话。
二人刚坐定,卫啸、卫泱哥俩儿来了,往里探头看见陆望之,卫啸讶了一讶:“小叔,这位小公子是陆解元吧?”
上个月在国子监考乡试的时候,他跟陆望之打过照面,对于这个京中秀才们无一不仰慕的大才子,卫啸印象深刻。
陆望之起身跟卫啸打过招呼。
听说是陆解元,卫泱咧嘴笑道:“哟,小叔,陆解元叫你给捉婿捉到家中来了。”
怪不得今日在国子监街, 多少人左盼右盼, 都没能见陆望之一面。
他们还听见有人在押陆望之这个解元郎,日后会给谁家当女婿,一人高喊:“我赌是卫相爷家,你们不想想,卫相爷家的千金跟陆解元年龄很般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