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一辈子在龙城府当捕快,在浊河上风吹日晒吧。
卫景川:“你三嫂不想我有出息,她只想我陪在她身边过日子,在龙城府当差就挺好的。”
哪天想偷懒了便告个假,换旁人顶上就是了,没有什么事是离开他不能运转的。
不像他们仨,一个钉在边关走不得,一个离不开东宫太子身边,一个户部离不开他,啧,全是大忙人。
卫景平笑道:“三哥跟三嫂真成逍遥夫妇了。”
卫三嘿笑两声:“全靠大哥二哥和老四你出息,三哥才有这福气。”
想来是他们仨让他没有后顾之忧,才能这么自在随性地活着吧。
翌日他们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卫三两口子辞别爹娘和兄弟,两个小辈,打马出城去了。
临行前,卫三凑在卫景平耳边说道:“老四,关老将军说顺着浊河一直往下漂,能遇到海岛,说他年少时很想去占岛为王的……”
卫景平笑了:“……”
他三哥不是没梦想,而是心里藏了个占岛为王的梦吧。
好的,等他以后老了致仕了,可以跟卫三结伴去。
送别卫三小两口之后,卫景平按部就班到麟德殿上早朝。这天的早朝没什么大瓜,很平静地走完过场,群臣们很快就散了,各自回衙门干活去。
户部的活儿不少,卫景平一直忙碌到放衙时分还在搬砖,本来打算理完事情再回去的,结果顾世安在门口喊了声:“卫四”
他想也没想就收拾东西滚出来了。
“‘炼丹炉’给你搭好了,”顾世安说道:“走,带你去瞧瞧。”


第240章 炸了
(尽管如此,但威力已是不可小觑。)
卫景平跟着老顾去了工部, 一进后院,他惊道:“这么多记里马车!”
工部的后院大概存放了数十辆记里马车, 有几名工匠在敲敲打打的, 似乎是在给记里马车做维修保养。
顾世安说道:“工部每天都要抽检十分之二停的记里马车,抽检完毕后投放出去,再抽另一批来。”
卫景平叹道:“果然靠谱。”
他们做的很细致,是以记里马车运营快三年了, 从未因听说过马车轮子掉了或是辕折了车篷塌了等事故, 全赖顾世安这般小心谨慎, 工部这几年才得以靠着记里马车闷声发大财, 让官吏们的油水足了起来, 再也不是那个只配一个“贱”字的工部了。
走到最里头的角落,进了月洞门, 便是一个独立的带院子的两间厢房。
顾世安指着一团黑乎乎地铁疙瘩说道:“我找人从城西的道观里买了个人家废弃不用的炉子,你看看能用不?”
卫景平俯身去翻着那“炉子”看:“这也太脏了。”
买的时候都没让道观给清洗一下的吗。
顾世安:“……”
50文的东西, 跟白捡来一样, 哪里有的挑。
卫景平拿抹布把炉子粗略地擦了一遍, 看着那炉子, 里面的机关和门道还不少,他道:“夫子, 我觉得这事儿挺难的。”
瞬间有种他干不好,要请个有经验的炼丹士来做的打算。
顾世安:“不难的你能看上眼?”
卫景平无奈地道:“夫子,这可是玩火的活儿啊。”
一不小心不是烧了就是炸了。
顾世安低声说道:“当今陛下无比厌恶术士,京城里的炼丹士几乎绝迹,从京外找人过来吧……要是被御史台弹劾了, 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买这个破炉子还是背着人呢, 就算他敢找炼丹士, 人家敢不敢进京就不好说了。
卫景平:“嗯,不过还要麻烦夫子从工部借个能称到钱的一杆秤。”
当朝没有“克”数的概念,称重最低的计量单位是“钱”,也就是说重量方面也就只能精确到“钱”了。
柳好在给他的配方书中写的也是最低精确到“钱”。
想找外援阻碍太多,还是他自己摸索着做huo药的实验吧。
顾世安:“这好办。”
说完,他径直去工部的库房里找了一杆精致的小秤拿过来给卫景平用。
卫景平:“多谢了。”
二人又合计着找了些用得上的玩意儿,一直到天快黑,硬件准备完毕,才跟挖完煤似的各回各家。
“硝石,”夜里,卫景平坐在灯下对着书本辨别柳好给他的原料:“这个是硝石没错。”
确认了硝石之后,他又按照书上记载描述的对比再三:“这个是硫磺。”
“这份是木炭……”
到了二更天,姚溪打着哈欠进来提醒他:“秋天夜里寒凉,相公该歇息了。”
卫景平很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
“你看你受凉了吧,”姚溪好脾气地埋怨了他一句:“晚上坐在这里也不叫一碗热汤。”
她说完叫丫鬟秋雀去温银耳莲子羹来。
卫景平笑道:“快别麻烦她了,我喝热水就够了。”
他太不讲究,让姚溪常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过等他把炼制huo药的原料一一分清楚之后,卫景平就没那么拼了,每日准时准点放衙回家,按时按点睡觉,没几天就把精气神养得足足的。
又让姚溪有点看不懂他。
卫景平:我这不是为试验huo药做准备吗?那一开炉子就得全神贯注地盯着,分不得半点儿心,万一爆炸了或者失火,还得反应快,跑得快保命……
能不提前养好精神吗。
但大实话不能对姚溪说,说了怕她担心,于是嬉皮笑脸地说道:“年纪大了,该养着就得养着,不然该被老傅和饼圈他们比下去了。”
这俩小子婚后一个比一个过得滋润,前几天打照面,他们的面皮看起来都比以前红润好几个色度了。
姚溪:“……”
到了户部休沐这一日,卫景平晨起换了身半新不旧的常服,拿着配方提着原材料到工部试炼去了。
他这回来的时候,月洞门后面整齐摆放着几大缸水,里面放着水瓢……一看就知道是老顾安排的,给他准备灭火用的。
卫景平:……
他按照柳好手稿上的办法,用秤称出硝石、硫磺、木炭等原料,一遍又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按照“一硝二磺三木炭“的比例把它们放进炉子,而后卫景平深吸一口气,点燃了火,开始试烧。
火光翻腾跳跃,逐渐将炉子烧得通红,他的心随之紧绷到了极点。
按照柳好手稿上的步骤,卫景平掐着点把引爆物松香丢进去,他眼疾手快地封闭好炉子,提腿跃到一丈开外的地方,但是等了许久,炉子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大有不炼七七四十九天告不成大功的架势。
卫景平:“……”
这到底是哪一步出错了呢。
他熄灭火,等炉子冷却后又试了一遍,还是无果。
而后又来了一遍,又一遍……一天的功夫尝试了五六遍,就是炸不起来。
卫景平那个沮丧啊,只得回去翻书研究之后再来。
就这样又翻阅了十几本资料之后,他还是没找到问题所在。
卫景平不甘心,但凡有空,就钻进工部的后院烧炉子,他将引爆物松香的用量一次次加上去,直到提到最初的两倍量以后,那天,只听几声“呲呲”的前奏之后“轰”的一声闷响,炉子摇晃两下,膛里炸了。
他用的是最小剂量的原材料,没有将炉子炸毁,只是把炉盖炸飞了而已。
尽管如此,但威力已是不可小觑。
卫景平激动的差一点儿把嘴唇给咬了。
听到动静,工部尚书陈家川和顾世安还有几名官吏都跑过来看:“卫大人没事吧?”
卫景平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灰:“本官没事。”
他们深深地松了口气。
“成了?”陈尚书问道。
卫景平:“算是成了。”就是要用在兵器上,还有些地方要改进一下。
比如说这么高的温度才将它引爆,制成火器时拿什么替代炼丹炉里的环境呢。
诸多问题,还得慢慢来。
彼时,已经九月初了,很快要过中秋节。
半年前春闱放榜,谢映御街夸官被姜太后看中,一门心思想撮合她的亲生女儿福凤公主秦珠嫁给他,叫云骁帝去试探了下谢映的口风,被谢状元委婉地回绝了。
闹了个好没脸。
姜太后得知后跟女官抱怨:连臣子都敢拒绝公主的婚事,天家的威严骀荡无存,这都不给谢映判个流刑,皇帝儿子真是软弱窝囊……
她越想越气,最后亲自把谢回叫到寿坤宫,问他:“开阳,谢映是你亲侄儿?”
谢回这两日正因为各地的税赋缴纳问题烦得焦头烂额,愣了一愣才回过神来:“回太后的话,谢映是家兄的长子。”
姜太后明知故问:“你福凤表妹到了婚嫁的年纪,哀家看着他好,不知他说亲了没有?”
谢回自然想侄子攀附这门亲事,只是他和谢映一向不亲,怕做不了他的主,于是瞻前顾后地说道:“虽然家兄不在了,但是家中尚有祖父,不是在下一个当叔父的能做主的,在下还是写信回去问问家父……”
他想让谢仁慈答应下来,到时候,谢映想娶公主得娶,不想娶还是得娶,这不就成了。
“还是开阳想得周全,”姜太后点头道:“你快写信回去问问,实在不行,哀家派人接他来一趟京城。”
谢回:“太后体恤,下官不胜感激。”
出宫回家后,他提笔给谢仁慈写了封信,在信中说了谢映的婚事。
封缄后,谢回将信寄了出去。
九月初九重阳节那日夜里,卫景英从东宫回来,敲开了卫景平家的门:“老四,你睡了吗?”
卫景平还真没睡踏实,他听见卫二的声音起身开门:“二哥,什么事?”
卫景英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来:“谢回给扬州老家送信,说要谢老爷子做主,让谢状元当驸马娶福凤公主呢。”
让他的人给截下来了。
自打上回姜懿带着人去搜正通钱庄之后,卫景英就反手盯上了谢家那两口子,生恐他们再冷不丁作妖,对卫家不利。
得知谢回往扬州送信后,他派人跟踪送信的家丁,半路给人家下了蒙汗药,偷窥了信中的内容。
他不是什么读书人,坏事好事都要讲究个名正言顺,卫景英对谢回做这种事可以说是毫无心理负担。
谁叫谢回惹了他们卫家呢。
卫景平相当无语:“……”
他从顾世安嘴里得知,谢映不愿意当驸马的,要是谢三让谢仁慈出面答应下来摁头谢映娶公主,那孩子就可怜了。
“无视还是?”卫景英将纸片团巴团巴,扔进水盆里去了。
这事儿似乎跟他们卫家没关系,他得知后本该袖手的,但转念一想卫景平和顾世安有师生情谊,就连夜回来问一嘴。
卫景平:“我想想。”
要不要告诉顾世安呢。
作者有话说:
卫四:沉迷科学实验不能自拔。
谢三:开始作妖。


第241章 酷刑
(“戚里夸为好驸马,儒家认作好诗人。”)
就这样纠结了大半夜, 直到黎明时分,卫景平才浅浅睡着。
醒来后他忽然脑中灵感一现, 匆匆去书房提笔写下白居易的《送崔驸马赴兖州》的头两句“戚里夸为好驸马, 儒家认作好诗人。”,不待晾干墨迹就叫卫五月送到顾家去。
卫五月飞快跑到顾家,敲开门,顾世安看完这两句诗, 睡眼惺忪地问道:“卫四什么意思?”
“大人没交代, ”卫五月挠挠头, 苦着脸道:“小的也不知。”
顾世安抓了一把铜钱给他:“知道了。”
他捏着纸张往里屋走, 心里头骂骂咧咧的:大清早巴巴地送两句破诗来, 扰他的清梦,卫四你太狗了……
下一刻他想到这首诗的名字里头有“驸马”二字, 人立刻不好了,只觉得有人惦记谢映要出岔子, 立刻去前院的东厢房找大侄子:“我听说陛下找过你, 说要你当驸马娶公主?”
先前两个侄子都跟着顾世安住, 今年初夏饼圈成亲后搬了出去, 如今只剩谢映一人住在顾家了。
谢映已经用过早点,他穿戴好衣衫, 清清爽爽地把他请进了屋里:“小叔,是有这么回事,我回绝了。”
他可不想当驸马高攀公主。
顾世安点点头:“要是有人给你说亲,你小叔我能做主吗?”
想着要是他大哥谢烨还在,谢映早该娶亲了。
不妨先下手把谢映的婚事定下来, 省得这孩子被人惦记。
谢映当即哽咽道:“侄儿求叔父做主。”
眼瞧着都二十五六岁的男儿了, 正愁无人张罗亲事呢。
顾世安笑道:“小叔知道了, 快去翰林院点卯吧。”
谢映没多想,再整理一遍仪容,翩然出门往翰林院去了。
这天顾世安在工部一反平常的寡言疏离,四处找人唠嗑给谢映物色亲家啊!
有枣没枣的,先打三杆子再说。
大半天下来,一无所获。
他等着放衙的时候去户部那边堵人,就不信碰不到一个家中有待嫁闺女或者姊妹的同僚。
……
去上早朝的时候,他顶着个明显的黑眼圈,眼神看起来也没平常那么犀利,甚至还有点木讷,走到皇宫门口遇到了柳承珏,跟他开玩笑道:“昨天夜里偷人家的走地鸡去了?”
卫景平:“……”
呵呵。
除了吃就是想着吃的,柳大人啊您还能有点出息吗。
他看着柳承珏,不紧不慢地一顿胡诌:“嗯,偷出来就杀鸡拔毛包上黄泥塞到坑里闷上点火,做了只叫花鸡,香啊……”
柳承珏笑道:“本官昨天在大理寺也烤了一只叫花鸡,跟卫大人的办法差不多,裹上黄泥烤着……只是味道嘛,本官烤的叫花鸡只会嚎叫,臭死了,一点儿都不香……”
卫景平回味一下他的话,倏然一个激灵吓精神了:“……”
柳承珏说的是审问犯人的时候动用的一种酷刑吧,把人裹上黄泥上火烤……好个酷吏!
卫景平往后退了退,跟他拉开距离,那惊慌的小眼神好似在说:你不要过来啊。
柳承珏被他逗乐了,故意说道:“啧,本官还有更多精彩的手段呢,卫大人有兴趣来观看吗?”
卫景平偏过头去,傲娇地道:“没兴趣,不去。”
光听听,他都需要一杯冰镇啤酒压压惊了。
柳承珏挑眉,无声一笑:“卫大人知道本官昨日审的是谁吗?”
卫景平:“难道是秦似?”
就是去年年底叛乱的那位郑王,今年年初被新昌府捉住,由徐泓押解进京的。
柳承珏:“嗯,是他。”
卫景平一边走一边问他:“柳大人,下官有些不懂,秦似的案子,需要这么费劲去审吗?”
难道他还能抵赖去年年底发起的叛乱不成。
柳承珏低声说道:“嗯,本官发现有些地方不对劲儿,还要再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