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可能。”承澈急忙地否认。
“那不就成了,这等流言蜚语,待小师妹嫁进王府,不就不攻自破了?”闫茵在女儿脸上也吧唧了下,以女儿的笑声来化解正堂内的沉闷。
“我们倒是想娶,可是娧丫头还不嫁啊!”承澈说得那叫一个急啊!
“嫁不嫁都无所谓,我把昀哥带回去归武山也行。”颜娧勾着温婉的浅笑,在小崽子额上疼惜地落下一吻。
在旭旸山就听过的诋毁,其实她心里也谈不上计较了,这些不过是相若本就会有的手段,而且相若都已经送回雍城了,难道能把她抓回来?
再回来,既已定了给她的惩罚,那么就是数着日子看她受罪,等她自食其果的时间有的是!
闫茵:……这个狠!
承澈:……完了!儿子一定去!这是要把儿子嫁出去?
西尧王室的子嗣稀少,不能嫁啊!
“王爷还是先想想,厉煊为什么要絔儿的性命吧。”颜娧可掬的笑容,听是请,实际确有不容忽视的命令。
承澈看得一身冷汗,听得一个激凌,先前还会尊称煊和帝,现在直截了当的连名带姓喊,甭想也知道小媳妇生气了!
厉煊这一次,怕是凶多吉少!
“难不成絔儿还能回去抢他的皇位不成?”颜娧眼底尽是嘲讽地轻蔑一笑,“他要是真敢对师兄他们做什么,皇位坐不住那是迟早的事儿。”
她本想相安无事过日子的,觉得眼前各自安好的日子过得不如意,她很乐意为他终结。
等着小崽子长大成人的时间漫漫,想给她找点事儿做也是可以的,而且指不定今天的消息传到承昀手里,执行的动作可能还会比她更加快狠准。
“我怎么入的梁王府,厉煊不是不知道,他不会因为这点流言蜚语来要絔儿的命,王爷觉得他要的是什么?这口气西尧愿意吞吗?”
颜娧直截了当的点明,听得承澈不由得讪讪笑了,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时省事,只是害怕得心里那叫一个拔凉啊!
“不吞,当真不吞。”听这话里的意思,小媳妇是知道了他与东越过从甚密的事,名声好不好其实根本无所谓,但是断不断了跟厉煊的情分,听起来似乎比较重要些。
不管如何都是絔儿重要啊!
好容易盼来的小孙儿,怎么可能因为相若的几句话就放弃了?
相若喜欢当傻子,难道他们也要跟着傻?
再说了,在厉耿恩将仇报,厉煊也没想办法阻止梁王,承昀被毒瞎的那一刻开始,两家还有什么情分可言?
如若不是承昀懂得如何自保,眼下他一脉单传的儿子还在?
脑子在极短的时间内扫过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承澈只差没举手立誓了,忍不住戳着大掌认真说道,“早在暮春城一役之后,两家就老死不相往来了,那还有那个闲情逸致兼顾两家和谐?无论如何眼前都是絔儿的安全第一。”
“既然王爷有这样的想法,妾也不再多说了,王爷好自为之。”

第921章 认亲
承澈方才那句师兄们有危险,灭了东越的心思已经在心里生了根,如果身为帝王,可以为一己之私对一个襁褓中的孩子下毒手,她当真不知道为什么要留下一个这样的帝王。
“今天之事,想来也是瞒不住昀哥,解决了南楚皇室暗卫之后,会再入越一趟,届时留守在冀州城的兽军会与鳄军联合。”
心里有了决断的颜娧说得淡然,承澈听得心惊,讯息量非常大的几句话啊!
小媳妇不曾讲过与清家的纠葛从何而来,连儿子对此事也是神神秘秘的,单凭她的师姊生下清家的女儿?
他又不可能忘记在暮春城做下的傻事,如何害得谜离老人灰飞烟灭,这是他们亏欠剪忧山的,两口子从东越回来之后,所发生的事儿一个字都不肯提,就单单带了一口水晶棺送进皇宫。
偏偏谁都不说,笃定挠死他们几个长辈似的,其实这么多蛛丝马迹,他们几人心里都有个底了啊!
娧丫头不认,他们也不会逼着认,既是她要做的事儿,她需要什么自当配合什么,只是她似乎一点儿也不愿意担上那个名头。
从东越回来到现在,她不着痕迹地收拾了北雍那乱得可以的后宫,再腾出手来料理忠勇侯府之事,哪件事不是息事宁人等天谴的做派?
哪有像现在这般决绝的直言要陈兵国界,可见厉煊动了絔儿当真是触到了她的底线。
“世子要是知道今天这事儿,铁定会拆了煊和帝的皇座。”向凌从外头摇着头走进正院,对自个儿教养多年得徒儿,竟会对稚儿下手颇为失望。
“这倒不需要他动手,厉耀已经自个儿拆了。”
承澈与向凌怔怔地互望了下,看着颜娧似笑非笑的眸光闪过了一丝狡黠,不敢确定心中所想。
手持利刃之人,本该以护佑弱小为优先,厉煊不光是背弃了武者之道,也背弃了爱民如子的为君之道。
“人性本善在贪婪前,本来就格外难维持,他一向喜欢守株待兔,等待他认为的时机,期望能当一只黄雀不是?”承澈能理解向凌言语中表露的失望,他也是厉煊的师者之一啊!
“这世上哪那么多黄雀好当?”颜娧腾出手为小崽子搧凉,入夏的天气两母子偎在一起热得他直冒汗,小手仍抓着她的衣襟不放,看得她的坚强又碎散了一地,根本拼凑不起来了……
纵观她入越一年的观察结果,东越皇室本就已经失了帝王血脉,厉煊会有这样的表现也不意外,只是事关厉耀的脸面着实不能表露太多。
毕竟他也为东越的兴衰努力了那么久,身体不行,子嗣也没有,不算他的错啊,错只错在他的一片冰心在玉壶,心里记挂着那人,把能给的一切全给了。
然而,痴心又有什么错呢?
“雀?呵——”闫茵惋惜的摇头笑道,“可惜了,我家小师妹是个人,管你老鹰都能驯服得了,何况是只小小的麻雀。”
“师姊,妳今天灌的迷汤够多了。”颜娧非常认真的眸光,朝着闫茵肯定颔首,也不知道她怎么了,打从她把清茴训得服服帖帖之后,对她的赞许一天比一天多,多到在岸上都晕船了都……
不过还是感谢她的插话,顺利的转移了这个话题。
闫茵尴尬的嘴角抽了抽,看了看氛围不对,赶紧满脸堆笑地低头继续玩女儿,她可没敢坏了小师妹的事儿。
颜娧不舍地缓缓拉开衣襟上的小手,轻缓地将孩子交与承澈,依足了礼地恭谨福身道:“此事,由昀哥出面即可,还请王爷以絔儿与茴儿的安危为上。”
错失第一时间想扶人,又怕吵着孩子,承澈想拉人却怎么也拉不起来,不由得心急说道,“娧丫头,不需要这样啊!”
“妾任性自负,造成王府的声誉有损,理当赔罪。”这一跪颜娧是真心的认错,毕竟她曾入梁王府的事实摆在眼前,孩子也来得蹊跷,任谁都会质疑。
这世代又不能做亲子鉴定,滴血认亲又不靠谱,既已错了又能如何?她也不是养不起孩子,当真也是秉持着嫁也好,不嫁也好的心态来面对了。
“人言可畏这句话用不上本王的摄政王府,放眼四国谁不知道王府里是本王穿着襦裙?将来进了王府一切也是由妳来作主,谁敢诋毁主母不是?”
承澈一时心急能说的不能说的全说了,听得闫茵偏头一愣,呐呐问道:“王爷喜欢在王府里穿襦裙?”
“我怎么都说出来了?”承澈一愣,尴尬地赶紧解释,“比方!那是本王打个比方。”
颜娧垂眸一笑,随着承澈的搀扶起身,“王爷可有想好如何处置赵太后?”
“今天的事儿已经飞鸽回京,本王想想,熙儿应该会告诉妳。”承澈勾着一抹饱含苦涩的笑容,似乎越不想发生的事儿越容易发生。
承熙自小全是承昀照应,之后又承了颜娧的恩惠一直留在归武山求学,赵太后当真只有一个生身之恩,真想承熙对她有感情着实难了。
尤其好容易盼来一个堂弟,就差点死在母亲的谋划下,他能不伤心?
本以为厉耀已经去除去所有的尾巴,才放心来到此处,他们离京到此处才多久时间,随车的马夫就能被换成东越的死士,谁曾想会是这样的结果……
生在帝王家的遗憾便是如此,亲情淡薄可怜,也是在看清了裴太后的处境后,承澈毅然决然不愿成为帝王的原因。
若不是肩负着与裴家三代结亲的担子,他也想成为仗剑江湖的一代豪侠啊!
“熙儿会难过的。”颜娧想起了多年前两母子相见后,承熙哭得泪眼婆娑的模样,又是一阵阵的不舍,果真为人母容易心软啊!
“要不……”承澈眸光里尽是试探,凝着眉宇不知该不该开口。
“如果能让熙儿心里好过些,妾能办到的话,定当尽力而为。”
颜娧话里的义无反顾令承澈愉快地笑了。
“本王听说北雍已经圈禁几个人,要不西尧这个带回去一起圈?”
颜娧怔怔地看着承澈十分认真的神情,不由得嘴角抽了抽,这才是他今天拨冗带孩子来看她的原因吧!

第922章 朱红
楚城
立夏之日,王瓜生,待月盈盈半星夜。
顺和帝登基后,大权掌握于曹太后之手,大批推行新政的寒门仕子被罢黜,朝堂上又换了一次新血,期间许多不满被罢官的仕子,深觉仕途坎坷而发出不平之鸣,更造成了许多流血冲突。
因此楚城内风声鹤唳,未免局势继续动荡而实施了宵禁,城中人人自危,深怕成了下一个倒霉之人。
其中又以被无辜波及而查抄的归武山产业最为令人唏嘘,由于各国新帝登基时,因四国皇商身份特殊,除了每年的岁贡,还有送上百万两作为新朝之礼,这次的贺礼竟然不知道为什么……
迟了!
顺和帝登基后的第一次开朝宴会,重掌朝政的曹太后,本以为能等到百万贺礼,幻想着能用这笔银子扩充私库,岂料此次归武山并没有送上贺礼,理由是贺礼明为贺礼,实为帛金,太上皇仍旧康健著实不宜。
惹得安阳公率先在朝堂上对此事大做文章,两人当然拉不下脸面再去追讨,又不甘没有得到那笔贺礼。
几番思忖后,没多久就下令查抄了所有归武山的相关产业,这封条一贴,许多受归武山庇护的百姓顿时没了生计来源,不到几日的光景街头乱象就频频出现,闹得曹太后与安阳公慌了一批。
等了两个月也没等到归武山有任何消息来,甚至来信询问为何强制查封的缘由也没有,仿佛全然不受影响般,只有单单从侧面得知,归武山一切遵照南楚规矩办事。
最后派出城防军进行控管,没拿到岁贡便罢,反倒吐出了一大笔银子安抚那些失去工作的百姓。
此话一出,曹太后脸面可就挂不住了,气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郁离醉还可以不喝,可是赌气不用回颜露,才个把月就受不了一般胭脂水粉的荼毒,然而铺子无法开张能怎么办?
而且归武山的岁贡多寡一直都是按着营收决定,停了将近两个月损失的不光是归武山,也会影响来年岁贡的,因此曹太后不得不拉下脸来,以顺和帝的圣旨告知查封,再以太后懿旨施恩复工。
至此,这场不敢明着索要贺礼的闹剧才告一段落。
为妥善处理南楚之事,承昀已在梅珍堡的所属的漕运行里落脚了好些日子,读完北方的来信,此刻他正抬手喂食报信的候鸟。
读完了来信,满心的想念顿时化成了惆怅,日日思君不见君,也无法共饮一江水,说不惆怅有几人相信?
谁说大男人就不能儿女情长?
一直以来都聚少离多的两人,反倒在东越相处的时间更多些,如今小崽子将周岁了,他俩还为了四国之事各分东西,能不叫人惆怅?
笃笃笃——
“进。”
关纬迅即的身影迅速闪进房内,恭谨揖礼道:“爷,找到了。”
承昀打开了支摘窗,放了候鸟离去,回身无奈苦笑道:“慢了一步。”
“嗯?”关纬怔了怔,惊恐问道,“小主子怎么了吗?”
“没成事,只不过娧儿该是没打算善了。”承昀方才也一五一十地将消息递回了北方,一群偷鸡不着蚀把米的二愣子,这下子真惹了财神爷了。
在权力与银票的选择里,颜娧的选择向来都是选择后者,不愿改变四国现况是其中一个原因,更有太多她觉得逐梦踏实的根本在于立足点在何处。
掌握权势能要到更多钱财没有错,但是终归不是她辛苦赚来的归属感,只要不影响追梦,她愿意分享多数的钱财,甚至愿意将发家致富的技术倾囊相授,这都是他这些年来看到的。
颜娧一向都是和气生财,本就不是吝啬之人,好好说话,一切合理,自然要多少都不成问题。
如今,想求财的曹太后先是查抄了她的铺子,接着恭顺帝又找人递了消息给赵太后,那不是断了她的财路又找他儿子麻烦?
所以,他可以预料,将恭顺帝的所剩的爪牙全部拔除之外,颜娧一定会对南楚有其他的动作,而且也不难想结果会如何。
“也是,夫人那比谁都警觉的性子,定然不会给人下手的机会。”关纬虽然也在她手底下吃了几次亏,对那知性可人的模样怎么也恨不起来。
他也想不透,为什么一个小丫头总能说服他的满腔不平,好像没什么事儿能让她不开心似的,每每看到她不经意的舒眉浅笑,就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比他这个年近半百的糙汉都要来得豁达。
若不是有她的徐徐劝导,或许至今都仍无法自拔地沉浸在丧子之痛里啊!
“你倒是比我还要相信她。”承昀也被他眼底的信服给惹笑了。
关纬搔了搔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夫人有几句话说得特别好,不信她都觉得对不起自个儿。”
“哪些话?也说来给我听听。”承昀也觉得有趣极了,与关纬共事至今,真没想过他为什么死心塌地地随着颜娧的计划走。
“这不是为难我吗?爷怎么可能不懂夫人的想法,正事啊!我们还有正事得办。”关纬笑得老脸不自主地染上一阵红,赶忙将探子收来的消息递上。
接过信笺,承昀浅淡的眸光里看不出相思的真伪,“无妨,你说你的,我写我的,有些日子没见到她了,听你讲讲也好。”
随后,承昀来到书案前的楚城舆图,正打算在地图上勾上几笔朱红时,一直没听到想要的回音而抬眼回望。
关纬:……想念爱妻,关他这个老家伙什么事儿?还要替他想?思及此,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就挺起胸膛看了回去,两人对峙了顷刻,下一瞬他认输了。
从没看过哪个男人能这么不要脸的,竟然以哀求的目光拜托他?!不由得嘴角抽了抽,缓缓说道:“夫人说,每天的日头不会因为我伤心难过而不升起,报不了仇又放不下仇恨,那只是在心窝子再插上几把刀。”
“的确,你刚到东越那段日子挺爱插刀。”承昀似笑非笑地抬眼,旋即又在舆图上勾了几笔朱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