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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年期。”他十分无奈地叹气说,“你是无法想象女人更年期会变成什么样的……”

闻国安一直也觉得程莲就是在他的手心里乱窜乱跳,终究跳不出他的手掌心。

没想到女人的更年期让他失算了。

程莲这么多年都还算理智,却在更年期里疯狂了。

保养得再好,终究脸上也有了细纹,跟年轻时候没法比。女人对衰老的恐惧,在更年期紊乱的内分泌的刺激下变得疯狂。

过去带着“雄心壮志”作出的谋夺闻国安江山的计划,太长,太久,变得无法忍受。她疯狂地想要现在就离开闻国安,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无论是闻国安还是杨远,都失算在程莲的更年期上。

闻国安松开眉心,说:“就是这样,你妈不是我杀的。”

如果不是闻国安,那么杀死程莲的嫌疑人就很明确了。

“现在上面压着不让我取保候审。”闻国安说,“肯定是他在背后动作。”

闻裕的心结解了,听到这些,戾气又生了出来。

闻国安太了解他,一看他眼神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他没好气地说:“你少胡来。非常时期,太敏感,刑侦队的胡铁头肯定盯着你,你别把自己也弄进来。”

闻裕“哼”了一声。

“你去找小孙、小郑。”闻国安指示他,“有用的东西都在他们手上。他们等你好几天了。”

孙秘书、郑律师,都是闻国安的心腹之人。

实际上这几天,孙秘书和郑律师都给闻裕打过很多次电话。闻裕浑浑噩噩,行尸走肉一般,全都没接。

他回想起来,不禁羞惭不已。

“辛苦这么多年了,我也正好歇歇。”闻国安笑着说,“外面的事就交给你了。”

他很平静,显然孙、郑二人手上握的,是很有力的东西。

闻裕也跟着平静下来了。他内心里甚至突然感慨,这么多年,他能够在别人面前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从容模样,还不是因为背后站着闻国安吗?

他望着老父亲的霜鬓,心中一酸,说;“您好好休息吧,都交给我!”

但在他准备要离开的时候,闻国安却又喊住他。

“看看再说。”他说,“他要是不对咱们家出手,也不用赶尽杀绝。”

闻裕懂了。

闻国安入狱,而在那之前,程莲就已经把集团的资金链搞得一团糟了。

杨远肯定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杨远如果在这个混乱的时候不对闻家的产业出手,表明他认同了闻国安的,都是闻裕的。

他要是能守住这条底线,闻国安是想让闻裕放他一马的。

这并非因为闻国安人老了,变得心慈手软了,而是因为血缘牵扯人伦,对自己心爱的儿子,他不愿意他作出有逆人伦的事情。

除非杨远趁这个时候对闻家出手。那就意味这,他连属于闻裕的,都想夺走。

闻裕经过了这些天的磋磨摧折,戾气反弹得比他平日里还要更重。

“凭什么!”他说着,眉毛都竖了起来。

他这股子劲,倒真像闻国安年轻的时候。哪怕是没有血缘,也像。

精心抚养,言传身教的结果,远胜于一颗精子的联系,真是叫人欣慰。

闻裕跟孙秘书和郑律师碰过头,才知道和闻国安比起来,自己叫老邢单枪匹马地去调查杨远,道行是多么的浅了。

闻国安这些年,一直盯着杨远。

现在将这些提交给警方,可以推翻杨远的谎言。

但闻国安把这些交给他,显然不是想让他什么都不做的。他对他的锤炼之意很明显。

闻裕也不想把所有的解决问题的希望都押在警方身上,他不信任他们。杨远能使得动力,说明他也有人。

闻裕想自己亲手把杨远拉下来。

同时闻裕也知道了,为什么在程莲把集团内部资金池一日抽干的情况下,集团竟然还能维持正常运转。

原来闻国安商业帝国的真正版图,比程莲掌握得要大得多了。

程莲作为CFO,闻国安只让她负责明面上的资产,在这之外,闻国安其实还有很多代持股、埋在冰山之下的其他产业没有交待。

所以程莲抽干资金池,却没有让闻氏瞬间资金链崩溃。

而现在,闻国安把他这些对程莲藏着掖着的底牌都翻开了,都给了闻裕。

闻裕因此,晚上睡不着。

纪安宁问他,他当然没有把这么多事都告诉她。那些阴暗的、卑劣的东西,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

他只说了自己的选择。

纪安宁得知他的选择,也长长的松了口气。

想必在前世他也是这样选的,纪安宁想,前世差一点他就赢了。

这一次,她不拖他后腿,他一定不会输。

第二天是三月三日,闻裕陪着纪安宁去殡仪馆火化了外婆的遗体。

闻裕给外婆订了一块墓地,他把位置告诉了纪安宁,问:“你看行吗?不行我再找别的地方。”

纪安宁没有意见,点头说:“就这里吧。”

他们选择当天领取骨灰,直接去了墓地。闻裕原来连墓碑都安排好了,字都已近刻好了。

就这短短的两天时间,他不知道分出多少道心思,忙了多少事。

还能做到面面俱到。

看着黄土落下,看着墓碑立起,纪安宁知道从此自己再没有亲人了。

工人离开了,墓碑前只留下纪安宁和闻裕两个人。

闻裕知她所想。

他在夕阳的金光中亲吻她的额头,告诉她:“你有我。”

第85章

回去的路上,纪安宁说:“明天我想回去上学。”

闻裕很支持:“好。”他觉得,纪安宁越早恢复正常的生活越好。

纪安宁踌躇片刻,说:“我想申请学校的宿舍。”

闻裕想都不想地拒绝:“不行。”

华大家属楼那个房子里面,已经没法住了,除非从新装修。而且最初,原本就是为了安置这个和外孙女不离不弃一起来上学的老人,学校方面才安排了这个房子。外婆离世了,学校也应该不会再让她继续使用这个房子了。

纪安宁等于是失去了容身之所。

她会想申请宿舍,也是很自然的想法。她现在住在闻裕的住处,可如果要长久住下去,便是同居了。

即便是对已经有了亲密关系的情侣而言,同居也是很大的一步跨越。

而纪安宁和闻裕之间的关系,又更是一言难尽。

这几天,闻裕和纪安宁虽然同被而眠,却没再做过任何事情,连亲吻都没有。

在巨大的变故中崩溃,在痛苦中如动物一般想要从别人身上汲取温暖和生气,证明自己还活着。然而荒诞过后,回归现实,他们身上都还背负着亲人的丧事。

回归为人,自然要恪守人的行为准则。

不要说纪安宁,便是从来都对欲望十分坦然的闻裕,也完全的收敛起来。

纪安宁觉得眼前并不是他们关系朝前迈进一大步的好时机,也的确是这种情况下自然而然的想法。

但闻裕的拒绝是根本没有商量的。

“不行。”他说。

他伸出右手抚上纪安宁微垂的后颈:“你就住在我那儿,小高可以每天接送你。”

他的手掌很有力,霸道惯了。

车子在红绿灯处停下,闻裕转头看她。掌心的力道放轻,温柔了起来。

“别胡思乱想,想得越多就越乱。现在这会儿,你一个人跑回学校住,我能放心吗?”他说,“肯定放心不了。我有好多事要处理,还要挂心你,我多累啊。你就好好的住在我那儿,好吗?”

纪安宁并不执着于这件事。她提出来,本也就是在和闻裕商量。

闻裕坚持,她就点头说:“行。”

闻裕松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温声说:“你先住着,等过了这段时间,你要是还想搬回学校,我都听你的。”

他声音温柔,却并不是在哄人。

纪安宁察觉到,闻裕变了。

从前,他为了照顾她的自尊心,想着法子给她钱给她东西,兜着圈子想为她做些什么。但他所做的一切里,都透着刻意。

那照顾只是策略,是为了迎合,并非发自本心。他的内心里,是恨不得给她一张黑卡,让她刷刷刷、买买买的。

但是现在,他说“我都听你的”,语气平静且真诚。打从内心里尊重她的意愿,并没有将他的意志强行或者曲线地加在她身上的企图。

回到住处,闻裕站定,对她说:“开门。”

纪安宁无奈一笑,伸开手掌贴在门禁上,掌纹扫描通过,门禁打开了。

闻裕扶着她的肩膀推她进去:“回家了。”

他真的变了。

这样的闻裕,是纪安宁从前不熟悉的闻裕。

但这样的闻裕,跟她贴得更近,跟她心意更加相通。

而晚上入睡时,闻裕也在想,纪安宁变了。

他安排高助理接送她上学,纪安宁竟然毫无异议平静地就接受了。她那些倔倔的棱角,刚硬的脊骨,仿佛都在那场大火中被熔去了。

闻裕心酸,心疼。

他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在他怀抱中入睡。

她失去了外婆,但是她有他。

过去,她要撑起外婆。她必须刚硬。

现在不用了,闻裕想,在他的怀中,她可以柔软,可以以婴儿般的姿态入睡。不需要去保护谁,照顾谁。

从今以后,由他来保护她,照顾她。

纪安宁回到学校上学。学校已经开学有几天了,同学们都已经听说了她的事。

但幸好,没有人过度夸张的来表示同情或者哀悼。大家的态度都还挺自然,熟悉的人大多说一句“节哀顺变”,或者“有事要帮忙,跟我们说”。

纪安宁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这其实是孟欣雨在她回来前就跟班里的同学打过招呼的缘故。

同学们都不知道孟欣雨妈妈去世了。孟欣雨比谁都更明白,这种时候,那些过度的怜悯和同情,更让当事人痛苦。

所以她提前给同学们打了预防针。

中午吃饭,白露端着盘子,看看陈浩那边,又看看纪安宁和孟欣雨,有点犹豫。

孟欣雨一看陈浩那边没有闻裕,便说:“你去吧,我和安宁说说话。”

女孩子们的小团体中,谁跟谁更近,谁跟谁稍疏远,大家自己心里都有数。白露点点头,往陈浩那边去了。

这种开导刚失去了亲人的同学的重担,她也的确扛不起来,还是交给孟欣雨比较放心。

“闻裕今天怎么不在?”孟欣雨问。

这些天没看见纪安宁也没看见闻裕,她还以为纪安宁回来了,闻裕也跟着一起回来呢。结果只有纪安宁一个人,闻裕不见踪影。

“他家里有事,最近暂时不来学校了。”纪安宁说。

孟欣雨顺口问了一句:“什么事啊?”

纪安宁轻声说:“他妈妈去世了。”

孟欣雨一口夹到嘴边的米饭就吃不下去了。她放下筷子,叹气说:“今年到底是个什么年啊?”

大凶。

孟欣雨的妈妈病了很多年了,孟欣雨父女对她的离世都早有心理准备。这也就罢了。

怎么突然一下子,纪安宁的外婆、闻裕的妈妈,也都没了?

孟欣雨真是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也不去追问闻裕妈妈是怎么回事,人都没了,问是怎么没的,有什么意义呢。

倒是对纪安宁,她详细的问了:“你现在住在哪?以后要住宿舍吗?”

纪安宁摇头,说:“我住在闻裕那儿。”

大一就同居吗?孟欣雨觉得有点早,但纪安宁情况特殊,她又觉得有闻裕照顾她或许更好一点。

纪安宁说:“吃饭呀。”

孟欣雨才又重新拿起筷子。

这话题太沉重,纪安宁岔开,问:“我不在这几天,学校有什么事吗?”

“学校能有什么事儿。盛世安宁,岁月静好呗。”孟欣雨说,“对了,白露换了个新手机。”

“到底还是买了?”纪安宁微诧。

“这不是有压岁钱了吗?她大小姐就换了。不过呢,”孟欣雨说,“陈浩开学给了她两千块,说是支持她买手机的。”